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X密码 作者:何马 内容简介 超级畅销书作家何马2015年新作! 《藏地密码》后再次定义悬疑小说新高度! 《X密码》是超级畅销书作家何马潜心打造的最新悬疑巨著,延续了《藏地密码》的奇妙、神秘以及悬念,甚至更胜一筹。从第一页开始,书中的每一个诡计都逻辑精妙,经过细细考究;每一层悬念都让人欲罢不能,甚至倍感焦躁。阅读本书的过程必然是对您脑细胞的一次谋杀之旅,不到最后一秒,绝对没有答案! 肖克在病床上惊醒,发现自己记忆全失,身边的线索只剩下一张火车票和一串密码。在密码的指引下,肖克意外卷入一场世界级的阴谋漩涡,而他的真实身份,正是事件症结所在!面对各国间谍、特工、甚至整个军队的追杀,肖克必须在24小时内解开所有谜团,否则世界将再次进入失序的状态时间分秒流逝,肖克能否寻回失去的记忆,挽救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翻开本书,走进何马构筑的悬疑世界,体验非同凡响的阅读快感! 第一章 丢失记忆的闯局者 我是谁? 成都,仁立医院,急救病房。心电监护仪,心跳、呼吸、血压,曲线缓缓变化,刷新,吸氧瓶里的气泡咕噜噜冒着,呼吸机有节律地起伏,发出“突—吸,突—吸”的声响。 黄色的输液袋内,液体滴落,沿着透明导管注入一条微呈褐色的手臂中。这条手臂骨骼粗大,手掌宽厚,掌心满是老茧,虬结的筋肉在结实的褐色皮肤下可见棱角,像一束束捆扎紧密的电缆。 安静的病房内只有仪器滴滴声,不知过了多久,褐色手臂的一根手指微微弹动,病床上的男子眼珠在眼皮下转动。 下一刻,男子悚然惊醒!双眼猛睁,半坐而起,但觉心跳激荡不安。他摘下吸氧面罩,茫然地看着四周,第一个念头是:这是什么地方? 视力所及,这名男子立刻意识到,这是在医院,但他马上又想,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出现在脑海:我是谁? 他抬眼斜望,输注的液体是葡萄糖和氯化钾,是自己伤得并不重,还是医生在没有明确病因前进行的支持治疗?男子活动了一下身体,好几处地方传来痛感,如同被拳击选手重拳击打过,瘀伤,挫伤,是否还伴有骨裂?又是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脑海:我怎么会想到这些?最终又回到了老问题上——我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一阵莫名的烦躁,不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名男子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很急,可是是什么事呢? 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除了微微的头痛,记忆中仅余下倒悬、翻转以及火光! 带着满腹疑虑,男子将手伸向留置针,强烈的不安驱使他想立即离开这里。 “肖先生,你醒了?”一个嗓音甜美的护士戴着口罩进屋。 “我姓肖?我叫肖什么?”肖先生更加惶急,要翻身下床,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急迫。 “你不能起来,你刚遭遇车祸,幸运的是只有多处软组织挫伤,生命体征很平稳,但是不能排除隐藏的疾病。此外你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造成你暂时性失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你叫肖克,今年三十三岁,有想起什么吗?我们已经通知了你太太,她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肖克?肖克想了一下,有点印象吧,自己是叫肖克啊。可是,为何依旧如此不安? 我的东西呢?或许身上的东西能帮自己想到什么。一个整理好的塑料口袋,装着衣物。肖克从破损的西裤口袋摸出一个皮夹,皮夹里有少许钱,一张合家欢照片、身份证、银行卡,肖克取出身份证确认了一下,是自己吗?原来我是郫县人。 一个小东西从皮夹里掉出来,一张SIM卡,看见这张卡,肖克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将衣物摸了一遍,问那个小护士:“我的手机呢?” “没有看到你的手机,先生,可能是车祸时摔坏了。你的全部东西都在这里了,你快躺下休息,医生待会儿就过来看你。” “不行,我还有事。”肖克翻找着任何能帮自己回忆起来的事物。几页薄薄的号码簿、驾驶证、钥匙圈,好奇怪的钥匙……我家是什么门啊? 小护士记录着生命体征,拿出一根温度计:“我需要为你测量一下体温。” 肖克却从自己随身物品中翻出一张动车票,未使用过,发车时间是十五号早上九点。成都至重庆。 “今天几号,现在什么时候了?” “今天十五号,现在,快八点了。你被送过来昏睡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快躺……哎你别……” 还有一小时动车出站,肖克心弦一动,认定这就是自己焦躁不安的根源,无论什么原因,自己不能错过这列动车。 他不理会小护士的呼声,一把扯掉监护贴膜,腾地蹿下床来,拔掉输液针头,也不管出血,一面披上自己的外衣一面往外走。 “我有急事,先走了。” “你出不去的,有门禁。”小护士阻拦不住,急得大叫。 这倒提醒了肖克,他转过身来,扯过小护士的工作卡,另一只手伸进小护士的口袋,摸出一只手机:“对不起,借一下。”披上衣物,匆匆离去。 小护士愣住,竟然在医院病房被人抢了!半晌才大呼起来:“医生,医生!” 肖克用卡开了门禁,自己在十楼,电梯到了,但电梯里挤满了人,下电梯的不过数人,门外还站着六七人挤不进去。 肖克眉头一皱,分开人群,向里挤。 “干什么你?”“挤什么挤?”“嘿!”肖克引起各种抱怨,好不容易挤上电梯,电梯却嘀嘀嘀地报起警来。“超重了,出去一个!”“前面那个挤进来的,出去!”里面有人推,外面有人拉。 肖克一急,将自己前面的一名男子往外一拨,手肘一捶,在后面拉扯肖克的人顿时脸上开花,捂着鼻子痛苦地闷号了一声。 所有不满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肖克转身说了句:“对不起,我很急。”在一片惊恐目光注视下,电梯门缓缓合上。 当肖克转过身来,电梯里的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往角落里挤了挤,如一群惊恐的绵羊看到一头饿狼。肖克也透过光鉴的电梯墙看到了自己的相貌,大块头,虎背熊腰,一头凌乱短发,一张还不算难看的脸布满钢针似的胡碴子,看上去比三十三岁更老,好似饱经沧桑的样子。可那砍刀似的浓眉下,却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淡漠,无情,凶悍,这双眼睛给整张脸做了如此的诠释,怪不得周围的人如见虎狼。 可是这张脸,肖克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就是我?我是干什么的?好像是建筑工人?肖克看了看自己孔武有力的臂膀,依稀有了点记忆,我妻子是干什么的呢? 电梯到了底层,没有时间去多想,肖克走出大楼。 这医院我来过,右手是急诊大楼,出去有八路汽车,赶到地铁第三站,在地铁中心一二号线换乘,直达火车北站,赶上动车。 肖克脑海勾勒出路线图,毫不犹豫地向急诊大楼出口走去。将小护士的工作卡掏出来时,肖克记住了那个嗓音甜美的小护士的名字:曾代君。回来之后还要将手机还给人家。 走到门口,有摩托车揽客,肖克改了主意,公车要等,摩的不用。在摩托车上,肖克找到妻子的电话号码并记下。到了地铁入口,没有人出来,好现象,说明地铁还未到站。肖克大步跨下楼梯,刷卡,再下楼梯。该死,有好多乘客上来,这一班地铁到站且开始上乘客。肖克近乎俯冲下楼,依然只看到关闭的地铁门和缓缓启动的列车。 北京时间,八点二十分,肖克站在候车线前排,开始给妻子打电话。 “喂?” “是我。”妻子叫高香眉,对这个名字肖克同样没印象,对此肖克很愧疚,就算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该忘记妻子的名字。 “你是谁?” “肖克。”肖克惊诧,妻子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啊,亲爱的,你的声音怎么变了?”妻子的回答解释了肖克的疑惑。我连声音都变了吗?究竟车祸后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醒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车快到成都了,我很快就到医院。” “在等地铁,我口袋里有一张去重庆的动车票,我为什么要去重庆?” “你的事情,什么时候与我说过?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半夜开车出去?如果不是医生,我都不知道你出了车祸。” 妻子也不知道吗?如果是半夜开车来成都,更说明这件事的紧急。他刚想挂电话,想起钱夹里那张合家欢,问道:“女儿怎么样?” “女儿?啊,她,我妈在照看着。听我说肖克,现在你出了车祸,全家都很担心你,就在医院里等我,好吗?我马上就到,千万别乱跑了,还有什么事比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我求你了,在医院等我。” 听着手机里带哭腔的女人声音,肖克沉默了两秒,这样的行为确实不可理喻,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的目光透过地铁玻璃墙,看见轨道内的水渠倒映着日光灯管,水波荡漾,灯光如心电图般震颤起来,地铁快到了,六十秒内进站。 肖克抬头看着广告电视,上面提示着还有一分钟进站。尚未感觉到地面震动,看着水面波动就预测到了地铁到站时间?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地铁到了,这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你等我。”他尽量温和地作答,不理会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关上了手机。 地铁进站,肖克摒弃杂念,闪进地铁。对于自己为何非赶上动车抵达重庆,他依然一头雾水,满腹问号。 门合上,地铁启动,这名高大的男子斜靠在地铁车厢一角,冷眼凝视地面,周遭的人都有意无意,与他保持距离。 中转站到了,地铁一二号线有延时交叉,中转换乘时只要跑得够快,就能赶上同一时段抵达的另一辆地铁。肖克已顾不得思索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地铁门打开的一瞬间便和那些赶着上班的大军一同冲了出去,爬上楼梯,最终仍只看到一列载满乘客的地铁紧闭着门,悬挂电视屏提醒:距离下班车进站时间,还有五分钟。 对侧的地铁门还开着,没有片刻犹豫,肖克返身钻入了倒行的地铁内。地铁站间行驶时间为一分三十秒,到站上下乘客时间三十秒,通常两列地铁间隔为两站以上,如果刚好遇到上一列车开走,而对侧车门打开的话,就能在上一站与下一班列车汇合。 肖克闪进地铁,门马上关闭,他对自己的急智很是满意,看来自己是一个聪明的建筑工,对于为何自己会知晓这些信息,他已经无暇多想了。 刚开行片刻,肖克突然后悔了:我是猪啊?如果在原站等候,不还是能等到第二列地铁?我又不抢座位,这样返回一趟,还要承担可能错过第二列地铁的风险,自己真的是慌不择路,昏了头了。 幸好,顺利地搭上了第二列地铁,肖克还真得到一个座位,坐在地铁内,他开始认真思索,究竟自己要去重庆市做什么,为什么那种紧迫感一点也没有消失? 将随身物品再拿出来,一件一件仔细看,电话又响起来,妻子重拨回来的。 “肖克,为什么挂电话?你知不知道妈妈因为听到你的消息已经病倒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医生说情况很差,你还不回来!你到底要弄哪样?”妻子带着颤音,劈头一通骂,明显气极。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对不起,替我照顾好妈妈,这件事处理完我马上回来。”肖克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坚持,只知道那种挥之不去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 “你到底要去哪儿?你起码告诉我一声啊?”妻子又快哭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一声尖叫,这个回答确实难以令人满意。 “我口袋里有一张去重庆市的动车票,我要赶上那趟车。”肖克有些底气不足地解释。 “你……”妻子的口气婉转下来,“你小心。”最后却是哭了。 似乎有什么重物被妻子碰倒,妻子的状态应是又气又急。都是自己的错,肖克猛拍了两记额头,为什么想不起来?暂时性失忆有这么厉害? 地铁上人越来越多,过了两站,肖克给一位老人让座。拥挤的人流中,他忽然觉得有异,不自觉地手往下一握,却抓住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距离自己的口袋很近,小偷! 肖克猛一回头,瞪着那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对方坦然不惧地反瞪回来,另一只手老实不客气地继续伸向肖克的口袋。偷不成改抢了?这城市治安这么差?小偷明目张胆的居然没人制止? “干什么!”肖克喝了一声,手腕发力,将小偷的手腕拧翻一百八十度,小偷顿时呼痛,嘴里却不闲着:“干什么,打人啊你?我又没惹你?” 捉贼捉赃,小偷还没偷到肖克的东西,肖克被反咬一口。肖克厉声道:“偷东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东西了?东西在哪里啊?”小偷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 “你!”肖克反而无语,周围人群的目光都奇怪地看着两人,拥挤的车厢内让出一块不大的空间,又有一人英雄似的站了出来,远处另一截车厢里还有人往这边挤。 “朋友,你说他偷你东西,有什么证据没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络腮胡子一边问一边要捉肖克的手,看起来想将二人分开,但肖克隐隐觉得不妙,被自己捉住的小偷目光闪烁,却刻意地不与那络腮胡目光接触,远处两端车厢都有人往这边挤,他们是一伙的! 肖克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在结论得出的一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做出了反应,抓住小偷的手往络腮胡脸旁一送。与此同时,络腮胡和小偷同时发力,要制住肖克。 两个拳头一左一右,肖克猱身挺进,卡入两人中间,没有放开小偷的手,往上一提,手肘横击络腮胡,反过来让小偷自己的手揍了小偷自己一拳。小偷的力量明显不及自己,只需考虑络腮胡,肖克又是一记肘击打在络腮胡心窝,跟着左手一记摆拳,然后用小偷的手挡住小偷的拳,转身将小偷抵在前面,挡住络腮胡的拳,再转身又给络腮胡一拳,然后一掌斩在小偷颈项,捉住小偷衣领,用头与他碰了一下。 两个人毫无悬念地倒下了,周围围观的群众发出丝丝冷笑。 地铁进站,肖克离开地铁门,沿着地铁往前奔跑。 刚才自己的动作?肖克有些迷惑,这似乎不应该是建筑工人的身手,而且还没到火车站,自己为何下意识地跳出车门?自己心中想的是往前跑几节车厢再挤进地铁,可这是为什么呢?是为了求证什么吗? 似乎为了验证肖克的想法,身后也有人挤下地铁,不按秩序地追赶上来,前面一位西装大汉面色不善,不偏不倚正巧堵在肖克的去路上。肖克一言不发,冲上前去就是两记摆拳,将他打翻在地,打倒之后才思索,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对方说不定只是一个错愕的路人。 地铁员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有两三个粗人蛮横地推开他,追了上去。 三十秒,地铁关门,肖克在奔跑穿行的同时不忘计算时间,等地铁门关到一半,噌地蹿了进去,与地铁外已经汇合了的五六个气喘吁吁的大汉隔窗相望。 肖克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冷冷地看着那几名陌生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些人是谁?真的只是小偷吗?哪会有那么多小偷追逐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抵达重庆市之后是否会找到答案? 肖克的手里紧紧握着动车票,这张车票愈发珍贵,它似乎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第一章 丢失记忆的闯局者 诡异的手机卡 不管怎么说,明目张胆的跟踪者消失了,但从这刻起,肖克除了莫名的紧迫感之外,还多了一种神秘的被窥视感,车厢里仿佛每个人都极为可疑。肖克的疑心越来越重,右手总是不自觉地抄到腰带附近,贴在这周围仿佛有种安全感,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自己这是怎么啦? 北京时间,八点五十分。平安抵达火车站,肖克混入人流,可那种神秘的被窥视感依然没有消失。 验票进站,找到座位,扫了一眼周围环境,被窥视感似乎暂时消失了,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将动车票拿在手中仔细打量。 没有任何其余标记,除了……除了车票编号下有一道指甲压出的划痕。 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为什么要在这六个数字下面划一道痕迹?是无意的吗? 肖克想不明白,随身物品里面,除了动车票外,就还剩那张SIM卡了。肖克将小护士的手机卡取出,放入自己皮夹里的SIM卡。通常手机卡里能保存部分名片信息、短信以及最近拨出的号码等,此外不能保存更多其余信息,但也有大容量卡可达兆级。 自己竟然对这些记得这么熟?肖克对脑子里蹦出来的信息哭笑不得,自己忘记了亲人,忘记了要干什么,却能记住一张SIM卡里可以装些什么。 装好了卡片,手机开机提示:请输入密码。 肖克愣了愣,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哪里记得什么密码?四位数的密码,只有四位,肖克取出身份证,尝试着输入月份和日期,手机提示:“密码错误,您还有两次输入机会。” 开什么玩笑?肖克急躁起来。 肖克掏出电话簿,手机号码?妻子的号码?妻子的生日?可能性都很大,可只有两次机会,肖克不愿随意浪费,再想想,再想想,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手机密码只能是数字,排除了字母组合,四位数肯定是自己熟悉的,通常都会用生日或特殊日子,没有人会傻到用随机密码;打到通讯公司询问呢?不行,通讯公司通常只会将一次性密码发到本号手机,可是这张卡都无法打开,而且,自己并不能确定这张卡就是自己常用的手机号卡;问妻子?有帮助吗? 试一试,肖克换回卡片拨通号码,可是只有一阵忙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妻子在忙吗?她应该在公车上,可能没听到。 猜不出啊,动车发车后的十分钟,肖克都在想这个问题,从这里到重庆市要两个小时,连一个最简单的四位数密码自己都想不起来,那又怎么能想起自己要去重庆市做什么呢? 密码太过私密,肖克果断地放弃了单纯思索密码,将记忆力集中在回忆上,只要自己能想起以前的事,再回想起密码应该是水到渠成吧?肖克这样想着。 车祸的记忆太过模糊,想来想去也只有旋转、腾空、火光那几幅画面,肖克决定想远一点,看能不能想起车祸前发生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却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白裙女子,抚摸自己的脸,道别,挥手,单车,购物袋,画面串联起来,是自己推着单车拿着购物袋和她挥手再见吗?这不是照片里的女人,应该不是自己的妻子,这人是谁?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肖克继续回忆,要从无数模糊不清的画面中挑选出有意义的来,皱巴巴的零钞,无数双干树枝般粗糙的手,肌肉虬结的手臂,质朴的笑容,钢筋水泥,高空外架,这是工作的地方?看来自己就是建筑工人,肖克再次为证实了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放心。 出车祸之后,好像记忆同脑浆一起被汽车的空翻搅拌过了,所有发生过的人和事都变得模糊起来,自己的失忆或是脑损伤远比那个小护士说的严重吧? 突然,肖克在记忆中抓住一帧画面,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挣扎着向自己爬来,这是车祸之后的事情吗?好像不对,还在之前吧,这是怎么回事? 肖克想努力地多获得一些和这幅画面有关的记忆,可惜大脑不听他的,绞尽脑汁也不能得到更清晰的画面,遑论更多的相关记忆。 “先生,对不起,打扰一下。” 重要的回忆被人打断了,肖克带着怒意,睁开眼睛,随即叹了口气,对面坐着位扎马尾辫、戴眼镜的文静女孩,那怯生生的模样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不过有点奇怪,自己上车观察环境时,记得自己对面坐的应该是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女性吧? 是自己记错了?肖克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有些失去信心。 “可不可以,帮我打开这个盒子?”女子腼腆地递过一个铁盒,那脆藕般的手臂真让人怀疑轻轻一捏就会折断。 原来是看中了自己这双肌肉虬结的手啊。肖克接过铁盒,轻轻掀开,里面是动物造型的巧克力,黑白两色。 “给你。”肖克递还,举手之劳倒是无妨,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看上去这名女子才十七八岁,还是学生妹吧,回忆及思索当下的状况才是重要,肖克对这种小萝莉没什么兴趣。 “哇,好厉害,谢谢你。”马尾辫的女子雀跃一声,取出一块白色巧克力,“请你吃。” 肖克摇头:“谢谢,不用。” “嗯,你就吃一块嘛。”女孩子手举在半空,楚楚地望着。 肖克再摇头,连话也不说了。女孩子僵了一会儿,悻悻地放回盒子,自己选了块黑色巧克力,津津有味地吮起来。 “大叔也去重庆市啊?”似乎因为肖克帮忙打开了铁盒,那女子一个人坐着好生无聊,找着话头与肖克搭讪。 去重庆的动车,不去重庆市去哪里,这不是废话吗?肖克懒得理会,装作没听见。 但他显然忽略了当下女生的纠缠能力,对面的女子并未打算这样放过肖克:“大叔是重庆市人吗?” 肖克不禁抬眼看了看那女子,心想你一个女娃娃,干吗老是找我这种相貌粗鲁的中年大叔搭话?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动车之狼这种生物吗? 似乎见自己被肖克关注了一眼,女孩子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开始说个不停:“我是江油市人,我去重庆读大学,我们老家其实是在北川县。大叔是哪里人啊?我爸爸是江油市人,我妈妈是嫁过来的……” 身边多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肖克再也无法静心思考,想板着脸怒斥两句,对着这样一位看起来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又实在开不了口,肖克只能装聋作哑。 对付这种自来熟小女生,肖克没有经验,而记忆里也无法提供什么帮助,被缠得没法,还得时不时“嗯嗯”两声。 这个叫许文文的小女生是个话篓子,而且挺能吃零食,她的书包就像百变口袋,果汁、瓜子、汽水、薄荷糖、牛肉粒……各种零食不停地冒出来,很大方地都要请大叔尝一尝。肖克每次都婉拒,现在没有心情进食,虽然被许文文折腾得有点饿的感觉了。 但当肖克听说许文文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工程时,忍不住将手机取出来,让许文文帮忙看看,能不能破解四位数密码。 “你自己忘记密码了?”许文文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有办法吗?” “这个,应该是信息工程学吧?我帮你看看。”许文文将手机关机,揭开后盖,取下卡重装一次,又合上,按了几个键,没什么作用,又取出自己的手机,将肖克的卡放在自己的手机里,还是不行。 “要不按四个1试试。”说着就按了起来,女孩子按手机的速度惊人,但肖克的速度更快,一把将手机抢了回来:“不能随便试。”肖克摇头。 “好吧,那我没办法了,你试过用你的生日没有呢?”许文文建议。 “不对。” “嗯,要不就是简单的,1111或是1234,我就喜欢这样用。” “不会。” “手机号码的最后四位数?” “最后四位数?”许文文的这句话触动了肖克,记忆中还是没有提示,但是有种心里咯噔一下的感觉,应该是什么的后四位数吧? 肖克将手机里的卡取出来,手机还给许文文,又装回小护士的手机里。鬼使神差地,他将动车票再次取出,看着车票号码下被划了一横的六位数,无缘无故怎会在车票的号码上划出六位数来?最后四位,肖克往手机里输入了六位数中的最后四位,密码正确! 混蛋,居然是这种随机密码,鬼知道啊!肖克对失忆前的自己狠狠地腹诽了一番,同时开始查看手机卡里有什么信息。 通讯录。 奇怪,通讯录里有许多号码,但这些号码的姓名一栏全是字母与数字的组合,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名字,至于妻子、女儿、老爸老妈什么的代称也统统没有,自己通讯录里的人名全是A001、H0135这类,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卡? 脸周围的温度有所变化,肖克警醒地一仰头,就听“哎哟”一声娇呼,却是许文文不知何时在一旁偷窥被肖克的后脑勺撞到了下巴。 “干什么?” “人家只是好奇想看看嘛。”许文文嘟着嘴,坐回座位,有些气恼地撇向窗外。 肖克尝试着拨通其中一个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怎么又是这样? 肖克不服气地拨通另一个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对不起……” “对不起……” …… 肖克一口气拨了十几个号码,没一个正常的,刚开始还是按顺序拨打,后来便是随机挑选,难道整个通讯录里的人都死光了?这种异样让肖克愈发不安起来。 肖克又调出接听和未接听的项目,没有未接听的号码,已接听的号码只有两个,但这两个号码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肖克抬头看了一眼许文文,就像自己输银行卡密码要观察一下周围一样,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而许文文则将头撇得更过去了,这小丫头一直在观察自己?不然怎么会自己稍微一动她就有这样的反应? 肖克拨通其中一个号码,同样关机,再拨另一个,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号码是通的,但对方不接,不仅不接,而且在响第一声的时候就挂掉了,难道是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但肖克太想知道自己,或者说这张手机卡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拨了一遍,还是响第一声被挂机,他再拨,挂机,再拨……终于,对方接通了电话,但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肖克也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什么,明明有很多疑惑想问,可当对方接起电话,肖克却想等对方先开口。奇怪的通话,双方都保持静默,没人先开口。 这种对峙大约过了十来秒,对方猛地将电话挂断了,而与此同时,肖克的手指也放在了挂机键上,肖克有些困惑地看着手机,为什么自己会想挂机?心中的疑问到底该问谁? 这次诡异的无声通话令肖克打消了与卡片上的人取得联系的念头,决定先查找手机卡本身的内容,短信一条都没有,而这张卡片的容量出奇的大,剩下的空间却很小,那么多的容量给到什么资料去了? 查阅内容时,肖克时不时抬头扫一眼周围的人,看有没有人偷看,这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他好几次都看到许文文夸张的表情。 “不会看你的。” “没人偷看了,安啦。” “我帮你把风,你放心地看吧。” “到底你在看什么?不会是什么不健康的内容吧?” 终于,小姑娘愤而起立:“真是的,防贼一样,我走得远远的,这样该不会偷看到你的手机内容了吧?” 看着气呼呼去上厕所的许文文,肖克不以为意,或许,自己在出车祸失忆前就是个不招人喜欢的怪大叔吧。 许文文离开没多久,又一名女子慌里慌张跑进了这节车厢,不住地惊恐回望,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车厢里的乘客都冷眼旁观,肖克看着车厢拐角,许文文那丫头还在厕所里呢。 那名妇女慌不择路,看见大块头的肖克,就像看见救星一般,“大哥救命。”径直踉跄地奔走过来。 第一章 丢失记忆的闯局者 接连不断的麻烦 眼看就要一头扎进肖克怀里,肖克提前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至一旁,却又保持了一定距离,问道:“做什么?” “他,他,他要打我!”妇女惊惶地指着后面。 一个穿条纹衫、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红着眼睛,脚步虚浮地紧追过来:“贱货,老子看你往哪跑。” 为什么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肖克皱起眉头,站起身来。 男子径直走到肖克面前,喷着满口的酒气:“喂,兄弟,她是我老婆,让让。” “大哥,求你,他要打我。” “打你,老子要杀了你!” “你喝醉了。”两夫妻的事情,肖克不想管也管不了,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你让开!这个贱货,在外面养小白脸,还偷老子的钱,这种贱人,打死了算便宜她!”醉汉根本不管不顾,横冲过来,许文文在桌上放了一个卡通瓷杯,他看也不看拿起来就要开砸。 肖克出手,握住醉汉的手腕,醉汉力气却大得很,左手一记横摆拳就挥了过来,肖克后仰避开,醉汉恶狠狠地要将肖克扑倒在地,肖克侧身一带一推,醉汉踉踉跄跄跌出去好几步。 正准备制止这名醉汉的粗鲁行径,肖克心生警觉,回头,身后的女子正畏畏缩缩伸出手来,不知是想拉住自己的衣服,还是想拿自己的东西。 肖克往她肩上推了一下,横眉冷目地指了指那名女子,让她规矩点! 女子跌坐在座椅上,那名醉汉还未站稳,又扑了过来,低头猫腰,红着眼就像愤怒的公牛,肖克想侧身避开,但身后是动车的座椅和餐桌角,那醉汉撞上去还不头破血流?而醉汉来得很快,这么一犹豫,肖克就被抱住了腰,醉汉带着肖克冲出好几米,将肖克举离地面,狠狠地摔下。 车祸还未复原的裂痛再度袭来,疼痛让肖克一阵警醒,不能对任何人手软心慈!这醉汉下手毫无分寸,将自己当仇人一样打,而周围的人纷纷躲避,别说帮手,连个叫乘务的好心人也没有。 肖克将压在身上的醉汉蹬开,翻身爬起,醉汉又冲了过来,这次肖克不再忍让,伸出粗糙的大手,盖在醉汉的头上,将他的头往下压,同时自己膝盖往上抬。 “噗——喀”,肖克的膝盖和醉汉的面门发出了碰撞声,醉汉捂着脸,虾米般蜷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小心地摸着青紫的鼻梁,指着肖克骂道:“你……你,你敢打我,你就是她养的小白脸?好,好,你等着,你给我记住!” 醉汉从来的地方逃走了,肖克想找那名求助的女子问清楚,却发现那名女子也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真是莫名其妙。肖克回到座位,刚才的摔伤令他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 没有乘务来,所有的乘客都保持着静默,没有议论,没有询问,事情有些不太寻常,肖克不由往车厢内扫了一眼,窗外是飞驰倒退的树木,距离重庆市至少还有半个小时。 许文文似乎掉进厕所里了,肖克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想起那个丫头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处处都透着诡异,从医院醒来到现在,就像在演戏一般。肖克回忆着刚才的动作,那闪避、那出击,好像练过成千上万遍,都练成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可是要回忆那些动作从何而来,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座椅还未坐热,那名醉汉又折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周围的乘客像是睡着了,或者那群大汉是隐形人?事情在向不妙的方向发展,肖克想起了地铁里遇到小偷的一幕,看来有必要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克再度起身,他的身高和块头比这群人更有优势,但还不足以弥补数量上的差距。 “是他,就是他!”醉汉往肖克一指。 肖克张嘴想解释,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那名看起来像头领的中年男子冲肖克扬起削尖的下巴,吐出一句:“给我打!”七八个看上去就不是善茬的男子便冲了上来。 正好有话想问你们,那就不用客气了,肖克抬起大脚踹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人,避开拳头,一把拎住第二个扑过来的人,卡着他脖子将他举离地面,往前一送,砸在第三、第四人身上。 动车狭窄的过道限制了冲来的人群,第五人一个小跳翻过前面乘客的座椅,第六人刚站上座椅,肖克抬腿横扫,令他身体失衡,下巴重重地磕在餐桌上,第五人的拳头挥了过来,第七人跃过倒在地上的四人,从正面冲了过来,第八人在最末,取出一把美工刀。 肖克避开第五人的拳头,往旁推了一把,让第五人打向第七人,用第七人挡住第八人,鼻脸青紫的第六人刚想起来,被肖克一拳砸下去。肖克用肘击令第五人歪向一旁,又是一脚大力推送,让第七、第八人,叠加到刚想爬起的第一二三四人身上。 肖克像拎死狗般将第六人拎过来,顺手又给了第五人一拳,然后将第六人当作武器,砸向一二三四七八人。第一、第三、第四和第八人已经爬了起来,纷纷避之不及地躲让。肖克冲了过去,举手投足将他们再次打了个稀里哗啦,这是一场一个人打八个人的一面倒搏斗,肖克那魁梧的身躯就像一辆人型坦克,在那些看起来凶狠的人群中横冲直撞。 这场打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很迅速,肖克从八名打手中打出一条通道,接着又朝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的尖下巴领头人冲过去。 事情太怪异了,肖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只是一种偶然,那些下面的打手或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带头的肯定知道点什么。内心深处的紧迫感越来越强烈,偏偏还有这些流氓小偷来挡道,肖克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个嚣张一时的领头人发出一声惊叫,往后一节车厢逃去,肖克正要追上去,脚下绊到一个什么东西,向前趔趄了两步。受伤较轻的第四人身材矮小,跳起来抱住了肖克的脖子,就像一只猴子挂在粗壮的树上,肖克用肘猛击他的肋部,将他甩开。而第三、第八人又围了上来,肖克不得不费了一番手脚,让他们重新趴下,同时给了坐在前排的那人一拳,令他鼻血长流,刚才就是他暗中伸腿绊了自己一下。 尖下巴头领已经越过一节车厢,肖克远远还能看到那个身影,刚进入跑步状态,许文文打开厕所门走了出来,挡在狭窄的过道上,肖克收步不及,两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你干什么!”许文文痛得叫了一声。 “回座位上去,别管我!”肖克将许文文扶起,继续追捕,此时那头领已经和他相距两个车厢,就快看不到了。 肖克的速度明显比那人快,追至还差一节车厢间距时,肖克看见那人找了动车乘务员,往后指着述说什么,还捞起衣服给乘务员看。肖克一个激灵,停了下来,寻思这是个连环圈套,若能把自己打得奄奄一息固然是好,如果不能,就因为争斗这事,也能让乘警将自己和那群混混拘留起来,他们有的是时间,而自己,显然不应该为这种小事而停留。 想通了这一节,肖克马上往回走,在未引起人注意的车厢找到一个无人使用的厕所,闪身躲了进去。 没想到竟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混混逼得要躲进厕所里,肖克反别着厕所门,伴着动车的轰鸣思索从医院出发后发生的一切。地铁的前几站是没问题的,换乘线路后遇到的小偷……是小偷还是什么人找上了自己?然后就是动车上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自己真的长了一脸倒霉相?如果是有预谋的呢?那对方的能力未免也太大了。自己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难道还会有人跟踪追杀?如果是跟踪追杀,这些小偷混混未免也太不耐看了。总之,疑点重重,一团乱麻,算了,还是先放一边,看看手机卡里还有什么信息没有…… 手机!肖克一摸口袋,坏了,手机不见了,明明放好的,是打斗中掉了吗?厕所门口传来数人经过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尖下巴带着乘警赶过去了,得想办法在厕所里待到动车抵达,不然真的进了拘留所,这打架斗殴的事短时间说不清。但手机也很关键,必须找到,肖克回忆了一番,打斗过程很清晰,不是那时候掉的,只是后来,和许文文撞了一下,应该是那个时候,不知道许文文有没有捡到自己的手机,只能希望如此了。 厕所里也不是绝对安全,如果对方一定要找自己,首先就是将厕所挨个找一遍。肖克等脚步声离开后,反穿了外衣,打开厕所门出来,动车上的乘客并不是满座,他找了个寻常角落,坐下,将身体放低,拿了张报纸,将一名睡得打鼾的乘客戴的帽子摘下,戴在自己头上。 乘警来回过了三遍,没有发现人群中的肖克。 十点五十五分,动车马上要进站了,肖克才起身返回自己的车厢,找到许文文,果然,车厢里原本躺着的那些人都已经散了。 “你到哪里去了?” “上厕所。” “我以为你掉厕所里去了呢!” 肖克笑笑,想告诉这个小丫头,刚才我也是这样想的。 “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喏。”许文文得意地晃动手里的手机,“幸亏是我捡着了。” 肖克一把接过手机:“谢谢。”这个手机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指望手机里的卡片能解开所有谜团,却是自己随身物品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肖克认真地检查手机是否有损毁,许文文默默地看着他,冷不丁问道:“刚才,这里来了很多人呢,也不知道他们找谁……” “哦。”肖克检查完手机,放进口袋,“再见。” “再见。”许文文看着消失在下车人流中的肖克,心道:“会再见的。” 她不慌不忙取出拎包,接通手机:“喂,我是。他离开了,他很警惕,我几次想接近他都没成功,我不确定那东西是不是在他身上……放心,我已经监测了他的通信频率,手机定位也监测着……” 拥挤的车站内人群熙熙攘攘,肖克随人流前行,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所记得的信息到这里就已经完全中断了,看着人来人往,自己又一次不知道该去哪里,真是糟糕的一天。 他干脆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心头焦急,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种感觉真是太糟了。 第一章 丢失记忆的闯局者 亡命之徒 嘀铃铃,嘀铃铃…… 手机?谁打来的?肖克赶紧拿起手机,却见手机显示“事件提醒:十二点二十五分,HU735835701123”。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小护士在手机里设定的重要事件?肖克想了想,不对,后面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怎么看都像某种编号,他试着将这串编号输入网络搜索,手机网络没有给出任何结果,但是这串数字很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 肖克查阅了手机,确定这事件提醒不是源自小护士的手机设定,是手机卡里的内容,至于那张手机卡是如何让手机显示这段提醒的,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可是这串字母加数字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肖克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尽管距离显示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可内心深处的紧迫感如弓弦在被拧紧,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意识最深处不停地呼喊:“抓紧,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 机械地快速挪动脚步,肖克走出候车大厅,隐约的轰鸣从空中传来,肖克在车站广场抬头,看见飞机若有若无的身影掠过,飞机!航班!是航班号! 肖克陡然醒转,知道那字母加号码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但航班通常是字母加四个数字,没有后面那一长串,所以在网上搜索不到。肖克重新输入号码,保留前面四位数字,这次,清晰的信息出现在手机里,竟然是一架从重庆市飞往宁波的航班,起飞时间正是十二点二十五分! 赶飞机要提前一小时登记候机,顿时空余的时间被扣除一小时,该死!从这里到机场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怎么办? 肖克在广场发憷,却被一位身材瘦小、衣着普通的青年看在眼里。他和另外一位其貌不扬的小青年说了几句,那个小青年去一家便利店打了个电话,很快,那位火车上尖下巴的头领就出现在肖克身后,此刻他身边,聚集了少说有四五十人,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眼里瞄的,都是过往行人的口袋。 “就是他。”尖下巴十分肯定且恭敬地对身边一位老农模样的中年大叔说道。 “刀头,去会会他,别让他跑了。”中年大叔乃是重庆市北一霸,手下有大批的小偷与行乞人员,那叫刀头的是他的得力打手,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生人勿近的严肃。 肖克刚刚破解航班号的提示,正暗自忧心,陡生警觉,回头一望,顿时从人群中将那群怀有敌意的人认了出来,尖下巴,还有大胡子醉汉,脸上挂着青紫的第六人,还有第四、第三、第一人都在里面。竟然还不肯放过自己,肖克真想将他们揍个半死,逼问缘由。可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而且人数上自己完全落于下风,他还没狂妄到认为自己是能一挑几十的硬汉。 于是,跑。 火车站广场上上演了几十人追赶一人的场面,行人纷纷避之不及,了解这一带状况的巡逻片警明智地选择了远离是非区域的巡逻路线。 肖克人高马大,但身后的几十人中还有比他更高更壮的,跑步也没有完全的优势,靠扒窃吃饭的人在跑路上都有一两下子,毕竟人家经过了长期的锻炼。 更为忧心的是,肖克还要想出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机场的办法,如何摆脱身后这群暴徒尚在其次。 公车,显然无法甩掉身后这群麻烦;出租,只看车站门口的堵车状况就知道没戏;地铁,好像还没开通机场直达;轻轨,太慢了……思索中,肖克已经跑出了广场,穿过一条街道,路旁的单车引起了他的注意,单车,走小巷,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不知体力能否跟上。 一辆突突冒着尾烟的山地摩托停在一家烟酒店前,骑手下车买烟。真是天赐良机,肖克马上确定了方案,跳上摩托,趁骑手还在掏钱,没有回头时,提起摩托前轮,以追风逐电的速度蹿了出去。 身后的追捕者大呼小叫,老大下了死命令,死活勿论,一定要拿住这个让他们大失面子的家伙。追赶者纷纷使出拿手本事,开摩托车锁,十秒,汽车电子锁,十五秒,将人赶出车门,七秒,将人踢下摩托,抢过来,三秒…… 重庆市依山傍水,上下坡陡,没有车道的地方往往有拐角阶梯,所谓的近路小巷,便是逐梯而下,或是拾阶而上。肖克骑着山地摩托,车轮便在阶梯上一上一下地震颤着。 冲下百级梯道,拐过一条小巷,避开错愕的行人,一拐弯,一抬头,山地摩托又顺着一条几百级的石梯腾腾腾地爬上去…… 山地摩托尾烟未散,行人惊愕未消,又是一阵呜呜声,十几辆型号各异的摩托风驰电掣地追赶过去。 一头扎进阶梯小巷,肖克凭的是直觉,可真的进来之后,肖克才发现,面对蛛网般四通八达的上下石梯,自己似乎有些迷路了!想取出手机导航,可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拐了几个弯,石梯上上下下,原本跟在自己身后追逐的摩托大军,怎么跑到自己前面去了?摩托追捕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纷纷调转车头,围追堵截。 前方小巷很窄,竟然被敌人堵住了,前后都有夹击,好吧,狭路相逢勇者胜,肖克加足马力,拎起摩托前轮,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 摩托与摩托正面相碰,却是山地摩托车轮将另一辆摩托车骑手顶了下去,肖克双脚落地,将摩托车一别,山地车前轮就像一把重锤,将第二辆堵在前面的摩托连人带摩托拍翻在地。 顺手抄起一根晾衣竿,将身后追得最紧的摩托车车轮别住,那辆摩托车的车手以一个优雅的前空翻从肖克头上掠过,落地时则换作了极为不雅的仰八叉。 肖克发动摩托车,从地上躺着的三位车手以及他们略微变形的摩托之间弯弯扭扭地穿了过去,身后追兵又至。 眼见同僚又吃了暗亏,其余团伙成员哪肯罢休,纷纷抄起武器,路边能拿的、趁手的都落入摩托车手手中,棒球棍、铁锹、车链子、大头靴…… 晾衣竿当投枪,洗脸盆当飞盘,谁家的绒毛秋裤也能当绊马索,肖克在枪林弹雨中左冲右突,不时急刹变向,或是翘头折返,路旁一个小小的跳板,也能让他表演一次空中飞人,幸亏山地车减震功能不错,否则肖克的屁股早就跌作几瓣。 以两处轻伤、三次重撞为代价,让对方又折损了四人,缴获了一条摩托车锁链子、一把西瓜刀、一根锈水管、一条竹扁担,肖克总算从迷宫般的阶梯小巷钻了出来,顾不上一身的尘土,赶紧拿出手机调出导航,得亏在动车上对小护士的手机进行了认真的了解。 导航画出了最佳线路,距离机场四十公里,剩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当当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一名摩托车手用铁棍在墙上划出一连串火花,肖克轻蔑地回望,一群乌合之众,没人是自己一合之将,若不是赶时间,真想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偷全数料理在这里。 山地车没有理会身后的追兵,驶上了机车道,加速,加速,加速,一直换至最高挡位。 公车,面包车,商务车,越野车,小汽车,跑车……机车道上一辆辆各式车辆不断被超越,山地摩托像整齐羊群中的一尾游鱼,不停地钻来钻去,灵活而多变。汽车车主们往往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看到一溜尾烟和一抹残红,但尾烟与残红之后,是更多的突突声和泥鳅般的乱行摩托。 呜——红灯,闯!对不起,我赶时间。 呜——警车,闯了。不好意思,赶时间。 “嘀嘀,嘀嘀”,前方交通堵塞,私家车主们看着蚁行般的车速,不停地按着喇叭,看着自己被一个个行人超越,心中的焦虑不言而喻,正暗骂着,忽然耳边风声起,随后一抹残红,青烟袅袅,定睛看时,又是十几道青烟和残红让人眼花缭乱。 无数私家车主只在心底暗叹,叫人情何以堪! 前方堵得太紧,已经没有让摩托车穿行的通道了,肖克却丝毫不敢减速,将前轮一提,一辆洁白的保时捷正中就留下一道宽厚的车轮花边印,随后这印记又出现在前方的别克车身正中,起亚,汉兰达,森林人,三菱,吉普,荣威,奔驰……越来越多的车被印上花边。 车主们纷纷摇下车窗,正准备破口大骂,突然发现情况不对,身后是摩托大军压境,纷纷又躲回车内,关好门窗,心道轧吧轧吧,轧坏了有保险公司。 正在维持秩序、疏导交通的交警,忽然看见一辆山地摩托不走寻常路,从无数车顶径直驶来,指着大叫:“干什么,下来,赶紧!” 话音刚落,就见那车手一个加速,从一辆小车头顶飞跃而起,交警只仰头看着两个车轮掠过自己的头顶,还将一块泥甩到了自己脸上,跟着“砰”的一声,山地摩托落在警车头顶,将警灯轧成碎片。摩托从警车前脸滑落至地,连个停顿都没有,车腰轻轻一折,一个甩尾,扬长而去。 何其嚣张的狂徒!交警马上拿起对讲,正准备通报,扭头一望,心头一惊,什么状况! 十分钟,四十公里,肖克必须跑出二百四十公里的时速,山地摩托将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油门一路拧到底,刹车一次没用过。 前方有警车,看来刚才闯堵塞路段时有些过火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肖克将车身一扭,驶向了逆向车道。 二百四十公里的时速,与正面五六十码的车迎面相驰,这才是真正的风驰电掣,只听得呜呜声响,一辆辆小车就从眼角晃过去了,没有戴安全头盔,迎面的风如刀一般,一粒小小的灰尘,也能在脸上割出一道细痕。 身后的摩托已经跟不上肖克的速度,纷纷落马,要不就与小车正面相撞,一团团烈焰,一声声轰鸣巨响,场面壮观,原本拥堵的交通变得更加混乱。 可惜肖克无暇回顾,这样的高速逆行,他不仅没有担忧害怕,反而隐约感觉血开始热起来,他终于有了明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车祸了。 身后的追兵渐渐看不到了,亡命徒也是怕死的,在三个同僚车毁人亡,在街上放了三个烟花之后,他们的血渐渐冷了下来,只得纷纷停靠路边,心怀敬畏地看着那道瑰红尾灯,那才是真正的亡命第一人啊。炙热的火光和零乱的爆炸都在提醒着他们,失了面子不算什么,总比丢了性命好。 车辆渐少,机场在望,肖克微微眯起被风吹得生疼的眼睛,希望还赶得及。 摩托扔在一旁,肖克快步赶往候机大厅。在出示了身份证之后,果然,有一张打印好的电子机票在等着自己。肖克直到坐上航班仍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短短几个小时,自己奔袭了数百公里,一路的追捕与躲避,这难道会是一个普通建筑工人寻常的一天吗? 盘曲小道,一辆豪华商务车也在不急不缓地往机场方向赶,许文文看着电脑上的定位指示,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他去了机场,目前还不确定他会坐哪架航班。登机后他可能会关闭手机,我的跟踪信号可能随时会中断。” “机场?他在玩我们吗?成都没机场吗?”愤怒的咆哮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我不知道,你们要我做的已经完成了,后面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想知道太多,也没兴趣。” “文小姐,你是天生的演员,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章老三说他的手下在追捕过程中有三个出车祸死了,要加价。” “呃,文小姐,钱我们已经打给你了……” 第一章 丢失记忆的闯局者 幕后之人 我在玩什么啊?绕了一大圈,来重庆赶飞机?在成都没机场么?会不会是因为重庆的航班更便宜?可是也不用把时间定得这样紧吧,刚下动车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可恨自己偏偏又想不起来,去宁波市是为了什么。还有事件提醒中,除了航班号,剩下的八位数又有什么含义,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老是搞些繁复的琐事?搞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有自己的身手,肖克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头,冷眼扫视航班上每一位乘客,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击倒他们,包括那位坐在一角的航空乘警。是的,虽然他是便衣,可肖克就是能辨认出来,尽管他自己说不清楚,但他可以感觉到,或是嗅出乘警的味道。 还有公路上的特技飙车,当时被追得很急,时间也很紧,肖克没有多想,几乎是无意识地便完成了那些匪夷所思的动作,现在静下心来,细细一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对摩托车有了这么深刻的了解和掌控?难道我以前是玩特技的?怎么想,都与普通的建筑工人这个身份不挂钩啊。 车祸前,究竟自己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陷入了回忆,旋转,空翻,火光……穿透这些令人头痛的迷雾,他再次看见了,那个浑身浴血的人,挣扎着向自己爬过来,似乎将什么东西交给了自己,肖克闭上眼睛,双手捧着头,想将那段模糊的记忆从脑海中抠出来,看个仔细。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关键时刻,又被声音温柔的空中小姐打断了回忆。进餐时间,肖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一天都没有进食,体力消耗极大,他一口气要了五人份的中餐,看得旁边的乘客目瞪口呆。 食物填入胃里的感觉,很踏实,肖克咂咂嘴,能量又回到了体内,精力充沛起来,看来自己暂时是安全的,那些混混和小偷还没有能力追踪到飞机上来。 或许是太累了,当发现环境安全,没有了威胁,肖克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有点昏昏欲睡,他在闭目回忆曾经发生过什么的过程中,渐渐沉入梦乡。 肖克做了一个绮丽的梦,又是那个很漂亮的长头发女子,一直在笑,跳着,旋转,阳光映射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上,真美,银铃般的笑声,如空中洒落无数梦幻水晶……游乐场的木马,过山车的飞驰失重,伴随着那百听不厌的笑声,一直在自己耳边回响……这个女子是谁?很显然与自己记忆中的妻子模样大不相同,那种亲切与熟悉,让肖克在睡梦中也不禁微笑起来…… 梦在不同的时空变幻着场景,巴黎的铁塔下,里约的圣像山,夏威夷的棕榈海滩,西藏还是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峰……不管什么地方,总有那长发飘荡的身影,总有那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肖克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直到那飞逝如光的火线穿过,长发向后扬起,如仙女般的长裙腾空,她向后坠去,一蓬血雾从眉心绽开,却还保持着那迷人的微笑,最精美的艺术家也无法雕琢出那样的脸部轮廓,那一刻令人窒息的美凝固了时空…… 肖克在梦中惊恐地要伸手捉住,却发现自己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美轮美奂的剪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要挣开束缚,他要不顾一切,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再换回一次那样的微笑,那熟悉的无与伦比的笑声,哪怕一次也好。 他成功了,他从半崖上一跃而下,在神圣雪山的默许下,冲破云层的阻碍,让冰冷的空气填满空虚的肺,以箭矢般的速度,去迎接那依然伸张着的双臂,只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大地扑面而来,肖克眼前一黑……就差一点点! “不要!”肖克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心跳狂乱。自己依然在机舱内,脚下有些抖动,柔和的播音正在告知:“各位旅客朋友,飞机正穿过乱流,有一些颠簸,请在座位上坐好,请不要随意走动,厕所暂时关闭……” 肖克无法平复那狂乱悸动的心,那个梦,好真实,梦中的女子,是谁? 嘀嘟嘀嘟,嘀嘟嘀嘟…… 事件提醒又来了,肖克登机后就没关闭手机,如今他最重要的线索,便是那不定时的提醒。 十四点四十五分,1888,B28。 又是数字?现在肖克很烦数字,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肖克刚从美梦中惊醒,又吃了大量甜食,精力正旺,头脑也格外清晰,知道规则就很好办,先找到航班将要降落的机场,航班预定到达时间是十四点十五分,那么便以机场为圆心,以三十分钟内最快地面交通工具能达到的最远距离为半径,画一个圆,在这个范围内,从电子地图上查询1888和B28两个关键词。 视野内搜索:1888小弄,1888酒吧,1888高级会馆,1888码头。 四个选项,不在环公交带,小弄三十分钟到不了,酒吧距离机场只有十分钟路程,太近,码头和高级会馆符合条件。 B28又是什么呢?只搜到B2停车库,没有B28。 如果是去码头,是货柜集装箱编码,还是船的编号?高级会所……会不会是私人储物柜? 两个地点与机场圆心呈九十度直角,时间上只能去其中一个地方,而肖克记忆中又没有任何东西可供参考,只能赌一把了。肖克选择了高级会馆,凭直觉做下了这个决定,算算距离,搭乘普通的交通工具时间上也来得及。 总算不用赶时间了,肖克心下稍安。 肖克安心的同时,大洋的另一头却紧锣密鼓地筹算着。 这里看起来像一间高科技的秘密基地,满屏的电脑布满一墙,无数人员紧张地监控着各种数据,还有无数人紧张地来回穿行,仿佛站在原地多停留一秒都是在犯罪。 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三台并排的电脑屏幕,一幕白墙上挂着巨大的地图,一条红线标注了从成都到重庆市,再由重庆机场飞往几大城市的航线。 “数据结果出来了,他从成都市赶往重庆市,能搭乘到最近的前往上海市的航班,比他在成都市等待下一航班能多节约一个多小时,而这一个多小时,正是在上海市机场搭乘国际航班的关键,他可以提前一个航班架次抵达目的地。我敢肯定,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甩开我们可能的跟踪,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上海国际机场。好精妙的计算能力,我们在得到他的线路轨迹之后,还要运用电脑进行大量的模糊运算才能得出这个结论,这个人不可小视,他绝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外驻人员。”一名高鼻梁蓝眼睛的中年光头男子,戴着象征睿智的小框眼镜,握着签字笔对其余几名下属模样的人训导着。 话音刚落,另一名工作人员进来汇报:“已经拿到他的航班资料了,他从重庆市飞往宁波市。” “嗯?”光头男子眉毛一挑,这个信息让他的信誓旦旦变成一通狗屁,大感没有面子的光头智慧男赶紧起身,重新回到地图前,“宁波市?他去那里干什么?度假吗?那里没有直达航线,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三名冷酷保镖状的下属可不敢因此发笑,其中一人道:“我们附近的人都在赶往国际机场的路上,要不要……” 光头智男转动蓝眼珠,问汇报的工作人员:“信息确定吗?” “是的,非常确定。” 光头智男用那深邃的眼神凝望汇报人员,汇报人员惴惴不安,片刻才猛然醒悟道:“我们假借了国际刑警的身份,从机场那边取得了第一手资料,绝对可靠。” “那为什么不进一步借用国际刑警的身份指出他身份可疑,让机场方面在飞机一停靠就将他拘捕?” “那个,亚当先生,我们是假冒的,如果要求过多,很容易被拆穿的。” “被拆穿又如何?只要引起真正警方的注意,能拖延他一点时间就好,哪怕拖延他十分钟,都可能让我们获得关键性的胜利。啊,和你们对话真是有辱我的智商,”光头智男用十分不屑的语调指着汇报者的鼻尖,郑重强调,“另外,记住,称呼我的全名,亚当二世!” “那我们马上去办,亚当二世先生。” “笨蛋!”亚当二世回头,目测地图上的航线距离,“如果他去的是宁波市的话,根据我的目测,飞机已到城市上空,等你们层层转接过去,已经来不及了,现在要做的,是通知我们就近的所有人员,赶到宁波市,争取在飞机降落前能跟上他的行踪,他已经消失在我们视野范围内超过两个小时了。你们都清楚两个小时能做什么吗?当年你们爸爸,已经让你们妈妈怀孕超过十次了!” 说完,亚当二世静静地盯着地图,沉吟:“他去宁波干什么呢?难道他们在那里还有地勤工作站?不可能,没有任何团体能渗透进中国,能派出外驻人员潜伏已经不错了,可是,他的时间根本不够啊,坐船?难道还有比飞机更快的交通工具?” “还不快去干活,难道想要别的小组嘲笑我们吗?”他猛地咆哮起来。 下属唯唯诺诺地离开,纷纷低语。 “剃了个光头,就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了么?扯淡。” “小心点,人家是来镀金的,听说上头有人。” 桐白路的1888高级会馆,会有什么等着自己呢?持枪的暴徒,还是端着红酒咖啡的美女侍者?自己去的目的又是什么?肖克有些不愿去回忆了,越回忆,越是糊涂,记忆中有无数无法连贯的片段,尤其在做了那个梦之后,心底深处反而有些害怕回忆起真相。 或许到了会馆,一切便真相大白了吧。时间还充裕,快到了么?肖克透过机窗向下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很快听到播音:“由于宁波大雾天气,飞机将在机场上空盘旋,请各位乘客稍事等待。”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飞机降落时,晚点十余分钟。肖克走出机场大厅,选择了地铁作为抵达目的地的交通工具。 第二章 迷雾东京 第二重身份 北京时间,下午十四点五十分,肖克出现在1888会馆门口。 果然不愧为宁波市的高级会所,酒店般的外饰,宫殿般的内饰,巨大的花岗岩立柱,金碧辉煌、雕龙画凤的内墙,红地毯沿台阶铺到马路边上,停靠在旁的都是豪车,像肖克这样步行前往的人寥寥无几。 门口两个穿红袍戴高帽的高大门侍将肖克拦了下来:“对不起先生,这里是私人会馆,请问您有会员卡吗?” 肖克看了看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的门卫:“我有身份证。” “对不起先生,这里是高级会所,没有会员卡是不能入内的。”让这个大个子说出这么委婉的话真是不易,他一直居高临下地审度着肖克的服饰,眼露鄙夷。 肖克没有时间和工夫在这里耽搁,正寻思是否武力解决,对上这两个身高接近两米、体重接近一百公斤、门神般的壮汉,自己的胜算有几许?若是打进去,在其余保安赶过来之前,能否找到储物柜并取出里面的东西? “哎呀,这不是肖先生吗?欢迎欢迎,这位肖克先生是这里的常客,可以不用会员卡。对不起,肖先生,他们新来的,不认识你,这边请。肖先生,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一位干瘦精干的经理似的人物,对肖克说一句,又批评了门卫一句,再对肖克微笑说了一句,将肖克迎了进去。 肖克皱眉,自己真的是这里的常客?这种地方是建筑工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吗?可惜现在没有时间细细询问这位看起来认识自己的经理,肖克只能简短说:“我来拿点东西。” “这边请。”经理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虽然不及美女那么甜美好看,依然让顾客有被服侍的舒适感。 “距离我上次来这里过了多久了?”肖克顺着经理的话旁敲侧击。 “四个月又十七天了。”那位经理的职业素养果然不错,看样子不似作伪,这份记忆力很惊人。四个月前来过这里吗?一点印象都没有,若是建筑工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唔,我的……那些朋友呢?”想必自己不会一个人来这里吧? “朋友?肖先生你都是一个人来的,这次,约了朋友吗?你们约在哪个包间呢?” “没什么,算了。”自己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来。 到了储物间,经理很恭敬地站在门外,肖克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保险柜就像书格一样整齐地码放着,上面是喷印的编号。 B28,是这里没错了,肖克看着有十个数字的电子表盘以及旁边的锁孔,又是密码吗?还有钥匙。 肖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摄像头,高级会所的私密性很好,他从皮夹内取出那把形状奇怪的钥匙,原来是开这个箱子的。密码……密码?肖克试着输入事件提醒内航班号剩下的八位数,密码正确,可是太奇怪了,会有人怕自己记不住密码而提前将它输入事件提醒里吗? 但疑问已经太多,肖克习惯了将想不明白的问题先放在一边,先看看这柜子里面有些什么吧。 一个黑色背包,打开后肖克看到的却是一些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东西,假发、唇红、描眉笔、化妆套件、太阳镜,此外还有刮胡刀、打火机、吹风机、干鞋器,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肖克将黑色背包内的东西全部抖出来,一桌子居家用品,衣裤鞋袜,里面居然还有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简易帐篷。肖克拿起一个小号手电筒,电筒正在充电的红灯却亮了起来,肖克推开开关,正常使用,只是那充电的红灯一直亮着。肖克又拿起一把电动牙刷,推开开关,也是正常使用,看来这一堆居家生活用品就是自己给自己准备的了?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等等,肖克发现杂物堆中有一个黑色的小口袋,四四方方,打开口袋,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有一名男子,小胡子,卷头发,有正面照也有侧面照,就像那些刑事犯要留案底一样。这人是谁? 肖克将照片翻转过来,上面有个名字:李浩,后面是简单的身高、体重、生日、爱好、工作。笔画很细,尽量详细地写着个人简历,四张照片背后都有些不同的内容,有些细节看起来有些繁冗和不必要。 难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个杀手?而这个人其实就是自己这次行动要杀掉的目标?肖克开始胡思乱想,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符合逻辑。可是为何照片只给出了这个人的生辰简历,却没给出这个人的出行路线呢?而且这一包的居家用品,若是换成匕首狙击枪什么的,恐怕才更符合自己杀手的身份吧? 时间已经在飞机上被耽搁了,可面对这堆杂物,自己却无所适从,肖克觉得,自己就算真的是杀手,恐怕也是这世上最失败的杀手吧,因为自己完全没有了任何方向和目的性。 手机里的事件提醒也没有再响,肖克一件一件将东西往回放,同时心中焦虑地思索着,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正机械地收拾着背包,肖克突然停下,他发现自己的手上握着一撮……小胡子! 肖克打开一个带镜子的梳妆盒,将小胡子放在自己的上唇,再将照片后面写的身高体重看了一遍,再看看那一头卷发的假发套。肖克明白过来,那李浩不是自己要暗杀的目标,而是自己要装扮的人,这一背包的用品也是替李浩准备的,这是个喜欢四处旅行的中年单身男子。 可装扮成李浩又要干什么?肖克又不知道了。 不过这堆杂物中,肖克发现了另一部手机,与传统超薄超轻理念不同,足有近两厘米厚,各种外置接口颇多,皮套正面是EMZ三个字母组成的徽标,肖克起初以为是一本黑皮笔记本或移动硬盘之类。 按下开机键,有电,可紧接着手机就提示:请插入手机卡。 肖克打开手机后盖,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一张手机卡了,已经失效了吗?不过这是双卡双待的5.5英寸大屏手机,肖克手大,用起来倒也合适,只是不知是否与职业有关,每看到这手机外形,肖克总会想起“砖头”这个词。 他先随意放入小护士的手机卡,没用,手机依然提示“请插入”。肖克苦笑,看来还得用自己那张神秘的手机卡。插入成功,手机开机后第一条提示信息便是:请去掉一切与李浩无关的物品。 肖克走出储物间时,已经换了一身衣物,破衣服换作了兜帽运动衫,单肩背着黑色背囊,穿着适宜越野的运动靴。他感觉自己就像古时行走于黑夜的侠客,低调,神秘,内心有些紧张和按捺不住的雀跃。 遵照手机指示,出院时的衣物甚至皮夹证件,都一股脑地塞进了储物柜,而小胡子和另一块软胶物质经手机提示:不要在这里更换。而同样来自手机的另一条事件提醒再次让肖克感到了时间的紧迫。 “十五点零五分,1888,B28”。 不可能两组时间提示同一个地点,这次的1888又是另外三个选项里的哪一个?十五点零五分马上就到,总之,该离开这里了。 肖克尚未走出门口,前面一个面皮白皙、看似描眉勾目的男子拦在他面前,满眼希冀地望着他:“罗立!”那神情分明是遇见了老熟人一般。 “罗立?真的是你,你不认识我啦?我是郑泰啊!” 肖克霎时无语,郑泰满脸欣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看样子你混得不错啊,想当年……” 肖克正准备推开他,却听他说起想当年,难道他真的认识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肖克抬腕看表,这也是为那个叫李浩的男子准备的东西之一,看来怎么也赶不及去下一处1888了,肖克准备给郑泰三分钟,看他能说出什么过往。 “想当年你空中飞人罗立和我飞刀郑泰,可以说是金鑫团的两大台柱,现在我自己也成立了一个小马戏团,和客人约在这里商谈演出呢。你身手那么好,回来帮我,我们两兄弟合作,肯定能重振当年十佳马戏团的威风。” “空中飞人?马戏团?”肖克完全愣住,自己什么时候还表演过杂耍吗?难道自己玩摩托飞车和对付小混混的那些身手,不是什么特别职业的特殊训练,而是当年在马戏团打下的底子?可手机里的指令又是怎么回事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见肖克错愕不答,郑泰有些不好意思道:“当然,你现在已经是这里的会员了,哪里还会和我们这些四处奔波的人为伍,看来,你当初选择离开马戏团是正确的。对了,罗立,你的朋友圈里,有没有喜欢看马戏表演的?帮我介绍介绍,就当给当年的兄弟们拉拉活,怎么样?” 肖克长吸一口气,罗立这个名字,自己完全没有印象,至于什么空中飞人,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口袋里的砖头发出了震动,显然又有了什么新的指令。肖克决定不再为这些无聊的琐事浪费时间,淡淡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说完大步走开,只留下郑泰黯然凝望,他并未叫住肖克,也不知是真的认错人了,还是因为那深深的失落。 望着肖克远去的背影,郑泰低声喟叹:“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这样也好。” 拿出砖头,遵照提示,随意找一处无监控的公厕,刮掉胡子,顿时年轻许多。肖克将胶状物放在洗手池内,湿水发胀变成平铺薄膜,再由额际小心翼翼地贴合下来,那动作熟练得就和常人洗脸一般,再贴上小胡子,镜中的那个人就不再是肖克,而是李浩。 真是神奇,武侠小说中的人皮面具,以前只是电影里特工才有的传说级装备,如今的科技却让它变成了花钱就能买的玩具,贴在面上没有一点的不适,沿着发际修剪的轮廓不用放大镜很难看出破绽。可是,镜中的这个人……好熟悉,这张脸,自己在哪里见过吗? 肖克对着镜子仔细地将新面孔抚平,没错,这种熟悉的感觉,那种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却一拿起就能熟练上手的直觉,自己肯定不是那郑泰说的什么马戏团的演员,也不是普通的建筑工人,而是肩负特殊使命。肖克,不,李浩看着镜中自己坚毅的面容,在心中不知是要肯定自己,还是想反驳什么。 手机卡里的事件定时提醒和新手机砖头里的新指示显然是各不相干的平行指令,完成其中一项,不免耽误另一项,肖克完成了从肖克到李浩的转变,却更进一步耽搁了前往1888的时间,他还未明确这个1888到底是哪里,先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不知道是哪张卡接到了陌生电话,但这还是除妻子外第一个陌生来电,肖克对此怀有期望,电话响了三遍,确定不是打错了的,肖克接起电话。 “请问,是李浩先生吗?” “嗯?啊,我是……” “您要的DX127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是现在签收吗?” “在哪儿?” “1888号码头B28泊位,我们约定好的。” “等我十五分钟,马上到。” 总算知道了下一个1888地址,虽然不知DX127是什么,肖克果断决定前往。 1888游艇码头,海边琳琅满目各式高级私家游艇,但都没肖克眼前这艘显眼。 艇身子弹型,艇身两侧有两个导弹模样的浮力舱,舱底厚实,驾驶室仅供一人驾乘,虽然不大,但在艇尾却有一个无比硕大的螺旋桨,外面套了个铁皮罩子,很像飞行动力伞的推进器,但比那个要大多了。 “这是DX127的操作说明书,请在这里签字。”负责送货的是位干瘦中年人,讪讪笑着,肖克还未走近就大声打着招呼,似乎早就熟识了一般。 肖克接过百科全书般厚重的说明资料,只见封面写着这款游艇的全称“DX127地效应器”,好奇怪的名字。 “李先生几个月不见,似乎比上次高一些了?”那位送货员还在讪笑。 几个月前?肖克想起了高级会所的经理,也是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语气,难道自己几个月前真的来过这里,安排下了这一切?还是说,有另一个李浩来完成了这一切,自己所做的不过是接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事情?肖克又想起了那个血与火光的场面,那个挣扎着爬向自己的人……渐渐地,那张血迹模糊的面孔,与镜中李浩的脸渐渐重合起来……既然有了一个全新的李浩,会不会在另一处,还有一个不同的肖克呢? 肖克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 那位送货员见李先生绷着个脸,与上次见面时的和善可亲完全不同,收好签收单,小心道:“李先生,需要操作教习吗?” “不需要。” “那,既然李先生有事,我就先走,不打扰了。” 翻看厚重的操作手册,密密麻麻的数据,说明和结构解析,看得肖克头大,掀开舱门,将说明书和背囊一股脑扔进船舱,跳入沉浮不定的地效应器,看着舱内仪表盘和操纵杆,肖克生出一种熟悉感,果然,看来不看说明书,凭感觉更容易上手一点吧。 刚刚关上舱门,就收到了手机的新提示,真是一秒钟也不耽搁。 “十五时四十五分,沪杭路金山水产交易市场家福海产店前第二电话亭。” 第二章 迷雾东京 步履不停 第一次给出不需要密码的地点,可这地点却让肖克愣住了,上海?现在自己在宁波市啊,与上海市隔海相望,直线距离有差不多两百公里,三十分钟?两百公里?这游艇会飞呀? 是自己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吗?肖克不敢多想,凭依稀的直觉打开标注好的开关,液晶屏上有导航栏目,输入地址后,屏幕上出现一条笔直的航道,按下启动键,DX127缓缓启动。 身后巨大的如鼓风机似的螺旋桨开始转动,推送的风力越来越大,身后的水浪被吹起数米高,整个游艇尾部开始不安地扭来扭去,仿佛知道驾驶者时间紧迫,它也有些迫不及待。 肖克推动操纵杆向前,艇身下估计另有螺旋桨,肖克的推送动作刚刚完成,游艇就如离弦之箭飙射出去,肖克心理准备不足,差一点和驾驶舱后挡玻璃亲密接触。 在大海上驾驶游艇真是畅行无阻,不像城市里交通拥堵,肖克充分领略到这架DX127的疾速,很快就将航速提升至100节,但令他忧心忡忡的是,就算这个速度,赶到上海市也需要接近两个小时了。 仪表盘上还有一个标有奇怪标志的按键,不像警示键,是否该按下去?肖克犹豫了两秒,摁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反应。又过了十余秒,航速表上的数字开始增加,120,150,180,200…… 肖克目瞪口呆,这游艇竟然能开到这么快吗?数字还在往上跳,肖克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海平面正渐渐下降,他转头一望,顿时呆住,那两个模样好似导弹的浮力舱竟然在艇身两侧支了出去,变成了机翼,没错,就是飞机的机翼,而整个DX127的确在渐渐驶离水面,这玩意儿真的会飞! 肖克拿出砖头,搜索地效应器,这竟然是前苏联科学家根据地效应原理发明制造的一种贴地或贴水高速移动的工具,在离地不足十米的低空,几乎可以躲避所有雷达监控,最新设计的地效应器时速可达八百公里。肖克这一架虽然远不能达到极速,但三十分钟在海面上跑两百五十公里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东西应该价格不菲吧?肖克暗自猜疑,费这么大的劲,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情恐怕也不像自己先前想的那么简单吧。 就在肖克驾驶着地效应器离开码头的同时,有两个表情木讷、拿着奇怪仪器的高大壮汉找到了1888高级会馆,看着仪器上闪烁的绿点,其中一名大汉抬头看了看会馆,向另一人使个眼色,两人齐齐走向会馆。 高头大马的门卫自然将其拦下,其中一位大汉拿出一个证件掀了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门卫不敢怠慢,请进壮汉,请出经理,两个自称公安局的大汉扫了一眼,此刻高级会馆内的人寥寥无几,视野开阔,其中一人二话没说开始楼上楼下地查探,另一人则展开一张打印照片询问经理:“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经理依然微笑,含蓄地说着:“到我们会所来的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 刚和贵客谈完合作的郑泰从旁经过,不由脱口而出:“罗立?” “你认识他?”壮汉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吸引过来。 “呃,这个,我也不确定,以前我们在一起的……” 壮汉饶有兴致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见自己另一位同僚走了回来,摇头,拿着机器点了点位置,壮汉放过郑泰,与同僚一起朝贵宾储物室走去,经理紧随其后,整个过程不发一言,观察的过程中脸上表情保持不变。 “这是什么地方?打开它。”看着指纹虹膜声控系统同时使用的贵宾储物室门口,这两个人也清楚自己打不开。 经理开口道:“这是私人保险储物室,里面的保险级别和国家金库相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待经理,除了贵宾自己,我是没有能力打开它的。两位警察同志,我,能再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其中一人面色微变。 十余分钟后,光头智男亚当二世接到了电话。 “什么!没找到!他们到了几个人?” “两个?还被人揭穿了身份?不不不,那种级别的保险系统一旦关上门,里面就会被抽为真空,不可能有人藏在里面。该死,那家伙在那里肯定更换了全身的物品,混蛋,如果不是那两个呆头呆脑的家伙露出马脚,我们就可以调看那里的监控了。现在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联系米克,黑了那会所的网络系统,我要看到监控,马上!” 一名手下端来凉白开,笑劝:“头儿,不用那么大火气,根据从医院传来的消息,那家伙先前出了车祸,头部受到重创,甚至连基本的记忆力和逻辑判断能力都受到影响,很快他就会被我们的外勤人员拦截到的。” 岂料这番话如火上浇油,亚当二世气得眉毛都快竖立起来:“你说什么!你是想说,如此英明睿智的我,被一个傻子给耍了吗?医院里的医生都是吃干饭的,他们懂个屁,说不定那家伙只是假装失忆蒙蔽我们。能在中国潜伏这么久,绝对不简单。去给我查,溯源追查,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来中国的,都做了些什么,接触的人有哪些,家庭情况,全部都要查出来。他到宁波市去做什么呢?就是为了摆脱我们的追踪吗?就算摆脱了又怎么样?他到不了上海,根本没办法直飞目的地,难道他能搞到私人飞机?不,不可能,中国的航空管制,连我都搞不到飞机。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飞机?最他妈关键的是,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家福海产店前,第二电话亭,肖克静静呆立,虽然有地效应器的疾速,赶到上海市码头的时候,依然迟了五分钟,肖克已经又等了十分钟,没有事件提醒,没有电话,只有码头忙碌的装卸工人。 肖克感觉自己的状况就像《等待戈多》里的人,不知道戈多是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来,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他。看着那些装卸工人,肖克记忆里又回忆起一部分过去,自己的过去就和这些装卸工人一样,过着繁重、劳累、忙碌的生活,同时枯燥、机械。他想起了施工队长老王,那个力气很大的童工小李,老爱吹牛的农民工老张,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的笑,他们的汗水,回忆渐渐清晰,自己,真是建筑工啊。 一分钟究竟有多久,要看你内急时是蹲在厕所里面还是等在厕所外面。记不清这是哪里看到的名言,但肖克此时便感觉时间如此的漫长,从今天早上醒来之后便一直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一刻不停地穿梭于各地。突然停下来,在街道旁安静地等待,还要看着忙碌的旁人,肖克觉得内心的焦灼不安如藤蔓蚁行,渐渐爬满全身。 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了下一步的指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时间。静默地伫立在街头,肖克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自己是否该打道回府,忘记今天醒来后发生的荒诞的一切,去过那忙碌的机械的日子,等着有一天交够养老金,含饴弄孙,还是依旧不甘地去追寻事件的真相,寻到起源。内心的不安与焦虑依然在做着指引,肖克能嗅到那不安中暗含渴望的心。 在近乎煎熬的等待中,手机终于响起,肖克没有片刻停顿,拿起手机。 “喂,李浩先生吗?你还在家福海产店吗?我是SF快递公司的,对,我马上就到你们店门口,好的,好的。” 肖克总算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了。 三分钟后,一个摩托小伙送来快递签收,并抱歉路上交通不便。肖克接过快递,惊愕地发现,虽然没写寄件地址,但公司发出的寄件信息打印的地址便是自己出发的地方。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解开,一摞各色证件,全是李浩的,身份证、护照、旅行签证、驾驶证……等等,还有包括公交卡在内的各种卡片,自己在遵照砖头手机指示换下全身的物品时还犹豫过,原本肖克的皮夹证件之类都换掉,自己可能会寸步难行,没想到原来早有准备。 这是自己在出事前寄过来的吗?难道那时候自己就预感自己会出事,还要失忆?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护照身份证和人分开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进行身份的更换,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为何除了普通建筑工的记忆复苏之外,自己竟然不能回忆起与这些神秘事件一丝丝相关的记忆?嗯,除了那个满脸是血、有些像李浩的人。 李浩,30岁,日本名织元浩二,于十五年前留学中国并取得国籍,喜欢四处旅游的中年单身男子,护照,签证……肖克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不能老是等待手机指示,每次指示出现时时间都不够。 上海市,国际机场,肖克是在半路上收到手机指示的,肖克庆幸自己没有走错路的同时,也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日本,九州岛长崎市。 肖克有些迟疑的是,自己难道会日语吗? 日本,织元森太郎家,一屋的人跪坐于地,气氛肃穆。正中床上躺着位老者,插满管子电线,呼吸机一张一弛,老人的各项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却兀自维持着那一口气不落,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睛依然死死睁开,在屋内搜寻着什么,一屋子人也保持着安静,等待着什么。 当听到播音小姐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出“长崎欢迎您”时,肖克确认,自己听得懂日本话,飞机落地时,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东京时间十九点三十三分,步出机舱,脚踏实地,今天第二,不,第三次乘坐飞机,首次产生近乡情怯的心理。肖克紧了紧背上的行囊,看着这个陌生的国度和陌生的环境。 在飞机上,收到一个详细地址,这次没有具体时间说明,只有两个字和两个数字:“紧急38”。 第二章 迷雾东京 意外的答案 肖克,男,三十三岁,中国四川省郫县云岭花乡八角庙村五组十大队人,是SCHX建筑工程队第八队的施工组长,有五年的建工工龄了,爱人高香眉……父母早逝,四岁被其叔父领养,其后行止不明,直到六年前返回老家…… 在肖克平安抵达长崎市的同时,光头智男亚当二世面前摆着一份档案,前面数页已略有卷边,这份资料,在被送达的短短数小时内,就被智男先生翻阅了无数遍。这份极为普通的农民工卷宗在亚当二世看来,却有着极大的破绽,太普通,太寻常,也意味着太好伪造。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究竟有没有一个叫肖克的人,就算有,从出生到外出打工前这一大段时间,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整个成长经历,目前都还是一片空白。 如今这片空白,被几页新的打印纸添上了些许内容。 约十年前,肖克曾用名罗立,跟随金鑫马戏团在中国各城市巡回演出,在一次表演空中飞人的过程中失手坠地,重伤后遂退出马戏团。其下罗列了一些罗立的性格、特征、喜好等小细节,甚至还有一些老照片,不过仅凭这些,尚不足以完全判定罗立与肖克是同一人。 亚当二世目视着资料下打印的结论:初步怀疑,是敌对组织在美或俄基地招募的特工,潜伏在中国的外驻人员,由此次事件被迫提前启用。 对这一结论,亚当二世一脸讥笑,特工?不像,特工的目的性非常明确,无论商业间谍还是行政间谍,他们大多会力求上位,非富即贵,哪有埋身做五年建筑工人的道理。但是此次行动这个叫肖克的男子又确实参与其中,从他出现在监控视野直至目前,他的行为完全符合一名训练有素的特工,这又如何解释呢?可惜尚未擒获此人,也无法判定,眼下惶惶逃离如丧家犬一般的肖克和资料上的肖克,又是否是同一人。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该死的是,这个神秘的肖克,现在,此刻,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智男先生胸中的怒火越来越盛,拿着这些狗屁不如的资料根本无法分析出肖克这个人的性格特征,也就无从预判他下一步的动向,这些所谓翔实的资料,远不如自己实际跟踪监控那几个小时得来的信息准确直观。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次不许失败的行动,若在自己这个环节出现了纰漏……亚当二世先生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光头,他无法想象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后果。 万分焦急间,一名手下传来好消息:“亚当二世先生,米克先生已经黑进了那家会馆的终端服务器,你要的监控调出来了。” 死死盯着屏幕,恨不能钻进去将那个叫肖克的家伙揪出来,亚当二世那充满睿智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那种犹豫踯躅、见到经理时的不解,看来他对这所会馆真的全然不知,但那经理的态度,究竟是这家伙真的失忆了,还是有人冒充他的身份来过这里? 换了衣物?有个大背包?是将随身物品都放在储物柜了吧?连鞋都换了,还真是准备充分啊。那么大个背包可以装多少东西啊?就算二次更换,三次更换也不止啊。看来他对反跟踪和反监控做了充分的准备,出去后会找没有监控的公共区域再次换装吧,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来了,该死的,他换装之后会往哪里去呢?这个人,在这次的行动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扰敌视线,混淆我们的思路,还是他们仅存传递人呢? 运动衫,大背包,旅游鞋,不对,怎么看也像是远足的行头。 远足!亚当二世眉头一皱,难道! “快,将上海市的航站楼监控给我调出来!两小时之前的,就是我们原计划中本该一直监控的那几架航班。” “可是,亚当二世先生,您不是说,他在宁波市,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赶到上海吗?” “别说那么多废话,执行命令!” 另外数组监控画面出现在并排的电脑屏幕上,亚当的眼神鹰锐,不住地扫视着。 不对,这个也不对,不是这个,也不是,难道是我猜错了?他根本没有可能登上上海的航班,等等!这个人?“把他头像放大!”亚当二世下令。 一个戴鸭舌帽的中青年男子,身高,体型,眼神,耳郭,亚当二世飞快地将这名男子和记忆中的肖克进行对比,很快得出结论:“就是他!他果然赶上了!” 随即画面被进一步放大解析,待看清那画面中的男子面貌,亚当二世也不禁失声惊呼:“织元浩二!” “马上通知总部,最后的执行人已经前往目的地,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 “等等!”属下刚要去汇报,亚当又拦住了手下,回想起自己手中的资料,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或许,我们的计划要改一改,另外查一查这家仁立医院,继续深挖他的老底……” 叫了计程车,肖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手机中的地址,隐约有种预感,仿佛终点就快到了,看着木质结构为主的民居,反而有点紧张起来。 灰矮的院墙,破败的木门,门前悬吊的晴天娃娃,都给这栋古老的建筑平添一份诡异的色彩,推开门,就听到院落里一阵风铃叮当作响。 再推开客房横轴木门,整个客堂全数落在肖克眼中,端坐整齐的哀伤下属,身上插满管子躺在床上的老者,吭哧作响的呼吸器和嘀嘀轻响的监护仪,肖克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清醒过来的医院里。 原本幽暗的房间陡然被人打开,透进光来,屋内的人都惊诧地看向门口,那个背着硕大行囊、不住喘息的人。 “浩二?”“浩二回来了!”“竟然是他!”李浩的突然出现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块,低声的窃窃私语就像涟漪一般扩散开去。 肖克愣在门口,眼前的场面不言而喻,这一大家子人在安静地等待,等正中床上那位老人落下最后一口气。自己拼命赶来的终点,就在这里吗? 床上的老者掀开眼皮,浑浊的双眼无力地瞟向门口,突然间,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身体顿时获得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神奇力量,他颤抖着抬起了手臂,发出“霍霍”的声音,挣扎着,居然坐了起来,带着满身的管子,艰难地向肖克招手。 肖克木然上前,周围的眼神有鄙夷,有失落,有嫉妒,有诧异,肖克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困惑。 这老头儿,莫非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对,自己是戴着李浩的面具,就算有关系,也是李浩与之有关系,自己如此拼命地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不知不觉已走到老者跟前,老者不由分说抓住了肖克的手腕,那双生机消散的眼迸发出异彩,死死盯住肖克的面孔,数秒之后,老者才满意地点点头。这一系列动作似乎榨干了老人最后一点生命力,周围的亲属赶紧扶老者躺下。老者艰难地将头扭向一旁,对一名西装领带的中年眼镜男微微点头,脖子一歪,落气身亡。 没有失声恸哭,没有哀号失控,屋中的人冷静得非同寻常,甚至不少人露出一种总算石头落地的表情。 在异常怪异的气氛中,眼镜男从公文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张,开始宣读:“谨受织元森太郎先生委托,特宣读遗嘱如下,织元数码株式会社股权分割,凡在织元森太郎先生逝世前赶到此间者,皆有获赠遗产的资格。其二郎织元耕助占股百分之七;长女织元香,占股百分之十一……长孙织元浩二占股百分之三十三……” 织元大家族显然拥有一定的财力,遗嘱里面的财产分配方案就让那位眼镜律师念了快半个小时,但肖克大多数内容都没听清,心中五味杂陈,这叫怎么回事?自己车祸醒来,拒绝妻子的挽留,不顾生病的老母,一刻也不肯耽搁地赶来,一路上殴打他人,交通肇事,也不知道违犯了多少法律法规,结果最后,只是为了冒充他人来诈骗一位行将入木的老者的遗产吗? 这种感觉,真是混蛋啊,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承受着良知上的谴责,肖克在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将这张面皮掀掉,告知事情的真相?可是,刚刚从医院醒转时的那种焦灼难安,一路上的各种情况,还有那张在记忆中渐渐重合的脸,从火焰中向自己爬过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肖克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和老者的其余大多数亲属一样,选择了静默,跪坐屋中,聆听律师宣读遗嘱。 整件事情的脉络似乎清晰起来,织元浩二,也就是李浩,出身日本富贵家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来到中国,得知爷爷将死,遗产丰厚,前提条件是必须在爷爷落气前赶回祖屋。偏偏在路上和自己的车发生了碰撞,李浩受伤较重,自知难以幸免,临死前将这一重任托付于自己,而织元家不愿意织元浩二赶回日本分走遗产的人则想尽办法,阻拦李浩赶回。自己车祸失忆,醒来时潜意识里寄存着李浩的临死重托,所以不辞辛劳赶来了。 可是李浩为什么会提前准备好人皮面具?是了,李浩肯定知道自己家的亲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挠自己,所以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也只有以自己为原模,加上现代的高科技工艺,那人皮面具才能做得惟妙惟肖。 还有疑点,自己刚醒来时可是肖克,为什么也被人阻挠?变成李浩之后反而一路通行无阻。哦,是了,自己和李浩出车祸后,李浩将重要物件,也就是那张手机卡片交给自己时,肯定被对方查到了蛛丝马迹,所以才对自己穷追不舍。 肖克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开始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多数疑点可以有勉强的解释,但仍有疑问,为何只有自己一人入院,李浩呢?是被那些追击他的对手领尸邀功去了?还是自己走得太急,以至于在医院里没有问到更多讯息?若是前者,凶手没理由放过自己,难道怕横生枝节?若是后者,小护士在自己清醒时为何没有半点提醒? 还有那张在自己失忆初期,步步引领自己的手机卡,卡上那些号码只是李浩胡乱留存,还是有什么特别意义?为何都无人接听?而手机卡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提示“紧急38”,究竟是什么意思,肖克也始终没有想明白。 思索中,遗嘱已经宣布完毕,同时有人给老者撤去辅助医疗器械,整理遗容,丧葬程序进行得有条不紊。 肖克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扮演着完全陌生的角色,在这屋子里如坐针毡,幸得那位眼镜律师解除了他的尴尬,宣读完遗嘱,便将肖克请进单独的房间,桌上是大堆的遗产交割卷宗,还有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你爷爷还给你的东西。请节哀。”律师如是说着。 肖克拆开纸袋,里面有些杂物,获奖证书、一些写着数字公式的小纸条,还有某某大赛的参赛资格证,看起来都与数学有关。肖克还记得资料上显示李浩学的是机电工程系的电器工程自动化并选修了通讯类电子科学与技术,难道这家伙还是个数学家? 进入单独的房间后,肖克从最初的不安渐渐冷静下来,在客堂里的胡思乱想现在回忆起来竟是漏洞百出。首先那个浩二临死前将奔丧领遗嘱这样的事情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就很不合理,更夸张的是他竟然提前将伪装、证件、路线全都规划好了,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怎会知道在什么地方与自己发生车祸?还有太多疑点没法解释,诸如…… “浩二,你从中国一路赶回来,肯定累了,回你房间休息一下吧,你爷爷的后事,我们会处理好的。”律师见肖克出神,以为他是睹物思人,开解他。 “我的房间?”肖克一愣。 律师恍然道:“哦,瞧我,这些天真是忙昏头了,浩二少爷已经有十余年没回家了,地震后,这老宅又翻修了两次,不过你的房间始终没动过。金子小姐,带浩二少爷回他的房间。” 一名尖颌销骨的中年女性目无表情:“请跟我来。” 一间不大的小屋,窗明几净,墙上贴着太空堡垒和福音战士的卡通,更多的是各种数字、各种公式,从黎曼猜想到庞加莱猜想,从费尔马大定律到NBG公理系统,密密麻麻贴了满墙,肖克对此一窍不通,如见天书。 而从书桌上的卡通陶俑及整屋装饰风格,无不彰显出这个房间的主人还是一名孩子,肖克回想起来,没错,浩二离开这里时,还只是一名孩子。 可问题又回来了,如果不是为了遗产,那么自己化身浩二,一天之内横越数千公里,到底做什么来了?肖克环顾四周,猛然一惊,那种刚刚已经淡化、原本无时无刻不在的紧迫感再度袭身,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颈部汗毛直立,面皮发紧,眼角不自主地跳动。难道说,这里并不是终点? 肖克刚刚放松的心情又一次紧绷起来,可自打抵达日本后,那块砖头再没有提示了。 肖克身后,那位长得如失去了人类情感的老修女一般的金子小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一眨不眨地盯着肖克的背影,悄无声息地举起一只手,缓缓握住发髻上尖锐的发簪。 第二章 迷雾东京 生死一线 正当她准备蹑步上前时,肖克又直起了身体,金子小姐马上放下了手,恢复了谦顺温和的模样。对日本人来说,织元浩二是很高,却是一种消瘦纤弱的高,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太壮了,若无其事背着小山般的行囊,眼角偶尔闪现狼性的光芒,都让金子小姐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在面对这种对手时,需要极为小心谨慎,一击不中,对方的反噬极可能让自己陷入绝境。 肖克并没有警觉到身后的异样,他只是觉得这个房间不太对劲,虽然打理得干干净净,东西也放得很整齐,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协调的地方。鬼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建筑工人,难道看问题不是该从建筑工人的角度去看吗?建筑工人?肖克重新审视屋内,算是找到一点不协调的原因了。就像建筑砌砖一样,在垂直锥和水平线的作用下应该是砖头整齐码放一排,再抹上一层水泥砂浆,再摆一排砖头,可眼前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有些砖头之间抹了超过一排砖的砂浆,而另外有些砖头又直接垒在一起,连砂浆都没抹。 那些经常翻阅的书籍,略有卷边,不是应该放在趁手的地方吗?那些随手涂抹的数字公式下面随手摆上一支笔才比较协调吧?书柜里的书放成这样好取用吗?怎么看都像硬塞进去的。肖克随手拾起一本书,在崭新的没有任何记录的地方,却异常地折了折…… 种种信息归拢汇总,肖克脑中跳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个房间有人来过。表面想营造出一种十余年无人动过的样子,实际上被进行过彻底的清理,由于清理太过彻底以至于无法复原,只是草草地掩饰了一下,所以肖克一眼看过去,就出现了各种不协调。 李浩的身份显然不限于资料上提到的那一部分,自己伪装成李浩到这里也不是为了遗产,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浩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次出神给金子小姐提供了极佳的机会。看得出来,肖克甚至没有留意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尖锐的发簪破空而至,甚至在空中发出了微弱的啸声。 肖克是在出神,不过当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地上正向自己发起攻击的影子时,他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做出了适当的调整,他举起了手中的书。 “噗”,尖锐的发簪刺穿了厚达两厘米的书,露出一截黑亮的簪尖,泛着碧油的光,被刺中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同时发簪只露出半厘米的尖,便再难寸进。肖克这时才从出神的状态恢复过来,金子小姐一击不中,扯出发簪,提手再刺,诡异地攻向肋下。 肖克单手执书,向下一挡,力量上的巨大优势又让他躲过了这一刺。金子小姐左手摆拳,返身侧踢,同时右手划弧,发簪再次朝面颊而来,宽松的和服完全不能阻止她灵敏的动作。 为了避开这一削,肖克身体后仰失衡,索性仰面躺下,顺势向前一踢,瞄准金子小姐支撑身体的单足,同时看准来势,想捉住金子小姐握发簪的手腕。 金子小姐身体被踢向后,但手腕一翻,原本削向肖克面颊的发簪像蜂钉一般灵巧地刺向肖克伸来的手背。肖克及时缩手,金子小姐也因单足向后撕成一字,那一刺刺在木地板上。 肖克翻身爬起,金子小姐也一个托马斯回旋挺身而起,两人相距两米,肖克扔下背包,金子小姐拉开弓步,握发簪的拳横在胸前。 “杀我?”肖克才有机会问出第一句话。 回答他的是发簪“嗤”的破空声,金子小姐的发簪招式诡异多变,同时拥有与女人完全不符的爆发力。肖克一时险象环生,被压制得话都说不出来。出于一种身体本能的直觉,肖克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发簪碰到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让肖克惊讶的是,这位训练有素的金子小姐具有的能量大得出奇,反关节技、擒拿、锁技、缠斗技,更不用说那如蝎尾蜂针般的匕首刺杀术。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自己居然进退有节,渐渐适应之后,甚至产生了游刃有余的感觉。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完全不同于动车上小混混的厮打,这是真正的格斗,肖克觉得,自己身体蕴藏的能量,正被这位金子小姐一点点地唤醒。 我究竟是谁? 这个一直困扰着肖克的问题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金子小姐抓住机会猱身贴近,肖克那庞大的身躯竟然被这纤弱的身体撞得后退,一直抵在墙上。 不过到此为止了!肖克利用后退缓冲了金子小姐的力量和速度,抓住了她握簪的手腕,腰部发力,将娇小的金子小姐反拧过来抵在墙上,手肘压住她的咽喉。 金子小姐松开握簪的手,那发簪就像转笔一样在指尖飞旋,轻巧地一跳弹起,在肖克眼前画出圆形的弧线,再被另一只纤巧的左手握住。她整个人跳起来,将腿盘在肖克腰上,像八爪鱼一般固定住如山的身体,左手如蓄势待发的毒蛇,奋力刺下。 肖克身体急闪,却带着金子小姐的身体同时转了过来,百忙中给了金子小姐左臂手肘一拳,同时偏头,发簪贴着肖克发际掠过,“夺”的一声刺入木板墙内,入木三分,一时竟然拔不出来! 肖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右手捏住金子小姐左腕发力,令她松开发簪,同时左手握拳猛击金子小姐肋下,对这种长相古板的中年女性,肖克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感觉。 金子小姐吃痛松手,肖克带着她又转了半圈,让她远离那发簪,但此时金子小姐并指直插肖克双眼,贴得如此之近,肖克闪避不及,头部后仰撞墙,闭眼,眼皮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玩阴的!肖克无名火起,双手掌并拢微凹,对着金子小姐的两耳就拍了过去,这一拍令金子小姐出现了短暂失神。肖克也不管手放在哪里,对着身前用力一推,要将金子小姐推离自己。 金子小姐上身后仰,健美而有力的双腿却借机踢在肖克下颌,后翻立起,晃了晃头,重新找回身体的平衡。肖克也是顶在墙上才没有跌倒,在后退过程中脚后跟重重地磕在地上,山地靴的足尖处竟然弹出一柄两寸来长的三角刃。 整个打斗过程中,双方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都尽量没有发出声音,更没有呼叫。 金子小姐失了武器,但攻击更显凌厉狠辣,频频使出缠锁和擒拿手段,让肖克的力量优势得不到完全发挥,而足尖上的三角刃肖克还没习惯,反觉得有些碍事,没两个回合就被金子小姐引导着足尖重重一磕给折断了。 战斗的节奏渐渐倾向于金子小姐一方。 肖克的动作固然有力,反应也不可谓不敏捷,但在身体的灵巧程度上,还是不能与动辄劈一字、能后仰团腰几近一百八十度对折的金子小姐比。只见金子小姐一脚踢向肖克,肖克避开,这一脚直接踢在墙上,她竟能以踢到墙上的脚做重心支撑,凌空翻旋起来,另一只脚劈向肖克,力量之大,需要肖克双臂架住。又或是眼看肖克的拳锋即将扫到她腰身,蹬蹬两步上墙,然后一个后空翻,再凌空一脚扫来,反而踢得肖克撞向墙面。 旋踢颈侧,肖克避开,金子小姐收腿,但旋转不停,返身将腿再递出去,又是一次旋身侧踢,就算肖克侥幸再避开,跟着又是一个旋身,她的力量竟然能使出旋身三连踢,威力堪比踵落,每次击中,以肖克的抗打击能力,也要晃头后退才能清醒。 尽管不能一击致命,但每次重击都让肖克受到伤害,刚开始还平分秋色,怎么自己渐渐就落了下风呢?肖克总觉得这场格斗中还有什么因素是自己没注意到的,当再一次用拳将金子小姐避开,同时臂膀挨了重重一脚之后,肖克恍然。 对了!是力量,自己的身体优势在于力量,和对方拼什么灵活啊,就算她打自己三拳,伤害也没有自己一拳来得大。想通此节,肖克开始忽略那些无关痛痒的边角攻击,以身体硬抗下来,抓住机会,给对手一记重创。 再一次将肖克击退后,金子小姐拉开距离,开始助跑,前空翻,肖克明白,这又是金子小姐要使出那一招团身膝撞,用速度来换取力量上的不足,整个人团起像一颗炮弹,落点在自己的头或胸,攻击的武器是刻意露出的双膝。前面遇到这种犀利的合身攻击肖克往往选择避让,但想通了战略的肖克这一次不避反进,也猛地踏地前冲,跳起来一记肩撞,将金子小姐团成的肉弹给撞回去。 双方各退了数步,但显然金子小姐受到的伤害比肖克要大得多,从起身的步伐和姿态就能看出。 又斗了几个回合,肖克再次抓住机会,硬吃了金子小姐一脚,双臂一合,抓住了踢中自己的腿,像抡大风车一般将金子小姐整个人砸向墙面。 老旧的木板墙面早已不堪重负,发出“嘎吱”的声响,这一记猛砸,居然将金子小姐砸到墙内去了,木板上留下一个支离模糊的人形。 洞穿木板,两人都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惧怕木墙破裂发出的响声惊动他人,而是木墙后露出的,赫然是一个暗室。散乱的玩具,零碎的布缕,一些翻卷的书籍,显然浩二在小时候也和别的孩童一样,喜欢有自己的秘密小空间。 金子小姐想的却是,翻找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想来那件东西应该藏在这里的。 那东西就在那里!金子小姐眼前一亮,目光锁定暗室一角,不过马上又瞥向屋内。 任务的第一先决条件立刻发生了改变,由击杀肖克变成了找到那件东西并成功脱离这里,不过还是得将眼前这个麻烦解决之后,至少要让他失去战斗力。 但肖克明显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见金子小姐灵巧地翻身爬起,肖克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拨开金子小姐踢来的书,像原始野兽一般突进撕扯,他实在无法将对方当作正常的人类女性。 蛮横的头槌,肋下小腹的刺拳,肘击面门,掌劈咽喉,撩阴腿,龙爪手,陡然出现的暗室如同点燃了血腥的导火索,双方开始不计手段地攻击,怎么阴损、怎么造成的伤害大怎么来,没有男女之分,只有你死我活。 暗室里空间更小,孩童的乐园极大限制了肖克的动作,几个来回,肖克优势尽失,频频中招。 肖克没想到,自己竟然打不过一个足足矮自己一头的中年女人,两次喉头斩击令他呼吸不畅,而如八爪鱼一般贴背缠绕自己的金子小姐,那根死死锁住自己脖子的骨感手臂更是令这种情况加剧。打了这么久,这个精瘦的老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肖克整张脸憋得紫红,吸不进气也吐不出来,眼里出现无数星星,却想尽办法也不能将背上的金子小姐弄下来,眼看意识开始模糊,肖克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聚集最后的力量将后背往木墙上撞。 两个人一起撞穿了木墙,跌出暗室,脖子上的禁锢总算有所松懈。肖克翻身爬起,正想避开金子小姐的下一波犀利攻击,却发现金子小姐躺在地上,两眼分外突出,鸡爪似的双手拼命往后背捞,就像被扔上岸的鱼。 肖克这才发现,方才金子小姐狠狠刺入木墙的发簪几乎完全没入金子小姐的背心,只露出一小截簪尾。他摸了摸已有青紫瘀痕的脖子,确信自己侥幸地捡回一条命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你在找什么吗?”肖克总算有机会将疑问问出来了。 “咝咝。”金子小姐发出恐怖的笑声,她已知道是什么东西插进自己后背,也清楚自己活不了了,毒素正在体内蔓延,下半身已失去了知觉:“你已经,来不及了!” “你知道什么?什么来不及了?”肖克将死鱼般的金子小姐拎了起来。金子小姐转动开始失神的死鱼眼珠,却不肯再多说一句,只是盯住肖克,似乎要看穿什么一样。 肖克将她拎到暗室内:“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金子小姐不答,不经意的一瞥却暴露了她的内心想法。肖克将她扔下,操起暗室角落里一个盘子一样的东西:“你们在找这个?” 金子小姐却闭上了眼睛,嘴角翕动发出呓语:“喂,你说什么?”肖克轻扇她耳光看她能不能清醒一下,殊不料金子小姐两眼爆出精光,刷地扭过头来,张大了嘴,朝着肖克的手掌猛地就是一口,咬住便死死不放,脸上的表情狰狞,好像有极深的仇恨,恨不能生啖其肉一般。 肖克大惊,吃痛,挥拳打掉金子小姐两颗大牙,才将手抽回来,掌缘差一点就被扯掉一大块肉,两行牙印鲜血淋淋,几可见骨。 “你来不及啦,你来不及啦!”金子小姐咧嘴大笑,满口鲜血,气息却是越来越微弱,嘴里的血泛起黑色,头一歪,这次是真的闭上了眼睛。 肖克心有余悸踢了两脚,才敢触摸她颈动脉确定她的死亡,真是可怕的女人,难怪别人常说千万不要招惹长得像绝经期老修女的女人。 定下神来,肖克开始思索,她为什么一直说自己来不及了?究竟有什么事要发生?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紧迫感也是因此而来吗?他一面想着,一面搜查金子小姐,看从她身上是否能得到什么线索。可金子小姐和服里面空空荡荡,连个手机都没有,更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或反向追踪的东西。肖克又看了看手里拿的那个盘子样的东西,有点像中国的罗盘,里面应该是空的,可以装东西,但是没有开关,不知道怎么打开。 打斗到底还是惊动了悼念的织元家人,木地板上传来脚步声,肖克悚然而惊,是了,金子小姐反复强调的,自己来不及了,只要有人进入这里,就会发现金子小姐的尸体,无论作何解释,金子小姐的死终究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不得已,他一手拿起盘状物,一手背上行囊,打开窗户,夺路而逃。 第二章 迷雾东京 亚当的饵 必须赶在警视厅发出通缉令之前离开市中心,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肖克已经不去过多思索,只是忠实地执行那突如其来的直觉。出租车上肖克才有时间反思,那位金子小姐就算是意外,但总归是死在自己手中,自己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后怕?反而思虑严谨地做出了种种躲避警视厅的考虑。 当肖克避开城内随处可见的监控探头,寻到城郊一处破落的汽车旅馆时,时间已指向东京时间二十时五十五分。 幽暗,狭窄,汗味和尿味混在一起,墙上贴着衣着夸张暴露的女郎海报,还隐约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房间不时传来男人沉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这龙蛇混杂的边缘地带是肖克目前较为理想的藏身场所,他在半路上去掉了李浩的伪装,这样就算警察追问也找不到自己。 将背包扔上凌乱还有股霉味的床上,肖克一刻也不想耽搁,目前较为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到底干吗来了,目前有两条线索可以下手:一是李浩的身份背景消息;二就是手里这个约莫三厘米厚、三十厘米直径的金色圆盘子。 砖头虽然不再提示信息,但还有别的用处,比如说……上网。在前来长崎的飞机上肖克也没闲着,将这块比砖头略小的手机好生研究了一番,它不仅可以进行无线网络通信,还有许多特定功能,周身配置的数据线与端接口几乎可以让它同任何电子设备进行接驳。 李浩的信息不多,肖克还是通过名字搜索,在一个国际数学论坛联席会上找到了他,通过上面的资料查到李浩任职过的公司、就读的学校,联系到校友录,并问到了QQ和MSN号码。不过李浩的日常生活极为普通,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地方。他的同学都不太清楚他的日本籍身份,他喜欢到处旅游,从博客上的照片就能看出来,至于对数学的兴趣则纯属爱好,他的朋友和同学也只知道李浩独自休闲时喜欢研究点数字公式什么的,至于是些什么内容没人能看懂。不过从聊天工具中肖克读出了别样的信息,无论是李浩的朋友还是同学,都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上他了,如果从最近一次倒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失去联系的时间,正是李浩参加那个国际数学论坛联席会之后不久。 而李浩另一个身份显然要显赫得多,织元家的数码株式会社居然是和松下、西门子、三星等重量级集团公司齐名的数码寡头,他们生产一切和数码有关的产品,包括手机、摄录机、电脑、数码家电等等,拥有核心知识产权的是CPU配件、内存条存储颗粒等。但是公司报告中同样没提到过织元浩二。李浩为何少年时期就去了中国并获得国籍,而且一直没回来过,都是个谜。不过织元家的遗产,确实能让人瞬间变得富可敌国,但同时意味着,他们能动员的力量大得出奇。 刚才律师念遗嘱时自己听得浑浑噩噩,不过还是听出了李浩是遗嘱中最大的受益者,如果织元家反对的力量想要阻止李浩继承遗产的话,那么从成都一直追杀到这里显然不是什么难题。 与此同时,秘密基地内,亚当二世正痛苦地抱头咆哮:“混蛋,为什么不采用我的建议!就算尝试一下也好啊,现在好了,赔上一个教官级人物,还引起了他更多的警觉,要摊上事儿了,要摊上大事儿了!” 旁边的属下一脸同情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光头智男,心道:“还不是因为你级别不够高,而且你提出的那个方案也太离谱了,上头会采纳才怪。” 另一名手下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是真的失忆了而不是假装呢?” “习惯。”亚当二世站起身来,点开电脑视频,每台屏幕分作十六组监控画面,里面有肖克在各个地方出现的镜头,地铁站,动车,机场,会馆…… “你知道吗,装失忆的人和真失忆的人最大不同在哪里?在于装失忆的人不可能随时随地伪装出失忆的样子,就算他是影帝也不行,失忆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清楚曾经发生过什么,而装失忆的人是知道的,想要假装不知道,在习惯的细节处会露出马脚。比如他在会所遇见那位经理时,你注意看他的表情,那个经理明显认识他,他却全然不知,还有后来那个马戏团的人,人的微表情不会说谎,装作不认识和当真不认识两种表情差距很大。” “完全看不出来。”属下不着痕迹的马屁奉上。 “你当然看不出来,你以为我的微表情观测心理学硕士学位是花钱买的吗?”亚当二世小得意,不过很快就重现颓丧,“这个人,应该是按照某种特殊指令在执行命令,显然对方对于目前这种突发状况早有应对,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他们有第二套第三套乃至更多方案,这倒是在我们预料之中,但总部的人显然忽略了这唯一一个幸存者的重要性,连教官级的人物都被他干掉了,你说他会是普通的驻外人员吗?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优势,就是他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失去的记忆会慢慢被找回来,这个时候,从他混乱的记忆下手才是最佳突破口。只要能给我时间,我甚至可以为他重塑一种人格。” “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做什么呢?”一名属下不解地问。 “那可不一定,总部里就是太多人抱着与你相似的想法,现在那个重要的东西,不就落在他的手上了吗?我可以断言,一旦他渐渐恢复记忆,所造成的破坏,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亚当二世先生,找到他了!”另一个房间有下属传话。 亚当二世赶到另一房间,属下指着屏幕上不住跳跃的数字道:“根据你的要求,米克先生设置了热词追踪,通过对调查李浩或织元浩二的热词反向追踪,发现他正在查询李浩的资料,通过EMZ内部服务器联网,米克先生询问下一步做什么?” 亚当二世看着电脑屏幕,输入指令后直接出现了肖克此时那砖头上出现的内容,光头智男得意一笑:“看到了吗?他连星盘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星盘里装的是什么了。”说着,将程序操作员挤开,自己动手操作,同时道,“让米克想办法给EMZ内部网开个后门,我要与他取得直接联系,同时通知总部。” 第一条线索的内容能找到的基本上就那么多了,肖克将注意力放在第二条线索上,那个金属罗盘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干什么用的。盘子的底面是一整块金属板,盘面则被分割为无数同心环轨道,轨道皆可三百六十度旋转,每一根轨道上都是大小不一的圆点,看上去就像金色的夜空中缀满了星星。 肖克在网上查到一些资料,知道了这个玩意儿叫星盘,通过移动盘面上星辰的轨迹,可以复原不同时令季节的星空图,这是一种儿童玩具,有些类似于迷宫储蓄罐,只要拼出正确的星空图,上下两处盘面就可以分开,露出中空的储物空间。 看来那些阻止自己的人想要的就是这个星盘里面的东西,可问题是这些星辰的轨道可三百六十度旋转,看那盘面上的星辰数目,其可能的组合近乎无限,不知道正确的星空图,恐怕只能用暴力打开了。 正思索着,砖头发出“嘀”的提示音,同时弹出一个对话小窗口:“SB250?” 肖克一愣,有人联系自己?短暂的欣喜之后,顿时被这种字母与数字的组合弄得怒火中烧,又是字母和数字?猜猜猜,指令让自己猜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己失忆,聊个天你也叫我猜? 他马上回复:“说人话!” 等了良久,聊天窗口弱弱地问了句:“肖克?” 肖克尚未回复,很快聊天窗口另一边就发来了无数信息,成功达到了字符瀑布的效果。 “马上收拾东西,离开那个地方。” “你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通过热点词反向追踪。” “你一开始查询李浩和织元浩二就被锁定,通过卫星定位器和数据服务器节点进行二维坐标定位锁定。” “具体的事情我们路上再聊。” “不敢与你电话联系,所有频道都在监听范围中。你也不要使用这台移动终端机与别人联系,要拨打电话去买一次性手机。” “他们已经出发了,对你所在地形成包围封锁圈不会超过十分钟。” “不要相信任何人,时间很紧急。” “从你现在的位置往东南十六公里有一个废弃的码头,我们在那里会合,一切疑问到时候给你解释。坐标N32443853,E129482640,在移动终端里输入坐标,它会给你自动导航的。” “记住,除了声频监控,你可以利用这台移动终端做任何事情,移动终端本身采用的是RC20算法比rijndeal013加密整整先进一代,就算截获数据流要破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没有时间说更多了,祝平安。” 看完刷屏似的讯息,肖克没有立即动身,这突如其来的交流令他警觉,对方口口声声说什么热词反向锁定,那自己怎么知道对方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提醒自己离开究竟是出于好意还是想让自己从藏身的地方离开?十分钟形成包围圈,这又不是战时,长崎的警视厅有这么快的机动反应速度?若不是警视厅那又是什么力量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进行大规模行动,不仅要有极佳的情报网、极快的机动速度,还要不怕被人发现。 肖克来时便已观察过了,这一带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盘错,想要包围这里?那就等着与黑势力火并吧。门外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喊杀声,这就是治安混乱的红灯地带。 不过对方有一点没有说错,自己迟早会被发现,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总会露面,织元家的遭遇给肖克提了个醒,就算自己再能打,双拳难敌四手,棍棒难挡子弹,星盘的秘密暂时无法解开,肖克决定利用这个时间,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装备。 金子小姐那根淬毒的发簪让肖克印象深刻,自己手中的移动终端也不是普通货,连鞋子都能弹出刀来,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在贵宾室获得的其余生活用品是否也有什么与普通生活用品不同的地方呢? 很快肖克就发现许多有特殊功用的生活用品,衣服,袜子,围巾,领带,手表,牙刷,吹风机,电动剃须刀……果然装备精良。看着这些装备,摸索它们的用途,肖克的底气越来越足。 或许立刻赶到约定坐标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肖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那对话框里的内容产生质疑,不过从医院里醒来之后一直都遵照直觉行动,这次也不例外。尽管潜意识中紧迫感仍在,肖克依然决定留守下来,这无疑是一次冒险行为,他不知道对方会来多少人,有怎样的装备,而对方对自己又了解多少,为何而来? 所以他需要观察和分析,去了解那些一直在后面追着自己的人,阻止自己的人,通过他们反向追查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主使。他手上似乎掌握了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就是那个金属的星盘,拥有这个,配合上那些未曾使用过的特殊装备,肖克评估了一下周围环境,认为自己可以进行放饵一样的钓鱼工作。 另一边,亚当二世转动着那颗锃亮的光头,喃喃道:“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鱼儿什么时候吃饵。米克那边怎么样?” “他们的人也发现了,正在展开网络攻防战,米克先生带领他的技术小组正对对方进行全力拦截,但是很艰难,毕竟是在对方主场作战。” 在另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一位头发卷曲披肩、胡子拉碴,将香烟当咀嚼棒一样咬着的消瘦中年男子,和一群与他差不多邋遢的人正聚精会神地对着一排电脑,十几个人围着房间坐成四方形,几乎人手两台电脑,每个人的手指都以比钢琴师更恐怖的速度在键盘上弹动着,在他们的电脑里,正上演着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似乎手机响了,咬着烟卷的男子掀动蓝牙耳机按钮:“光头什么事?”一面说一面飞速按键,“他们攻得很紧,我可是把我的全部人马都拉过来了……最多再拖三小时。”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三小时已经足够了。”亚当二世放下手机,询问旁边下属,“总部那边什么反应?” “清理者13号亲自去了。” “他们就知道崇尚暴力,不过没关系,我们的人会先抵达的。”光头智男似乎胸有成竹。 “难道亚当二世先生您认为,13号亲自出马,还解决不了问题?” “哼,那可不一定,得走着瞧。”亚当二世哼了一声,心道:“这是两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它直接关系着总部在未来对付这种情况时,是会考虑我的意见呢还是继续沿用老一套的传统,就个人而言,我真心希望13号也被干掉。” 第二章 迷雾东京 海德教授 只用不到十分钟,肖克就对这破旧的汽车旅馆做了简易布置。窗台上那个摇头晃脑不停转动的东西是从吹风机里拆出来的,它能以每秒二十帧的速度全方位捕捉窗户外周静态图像,数据传回砖头进行处理,一旦发现有异常图像,马上进行特殊分辨对比,它的解析度可以分辨出两公里外蚂蚁的触须,如果确定外周有人使用武器瞄准了这里,砖头会在千分之一秒内发出警报。整个收集、对比,到发出警报的处理时间不会超过两秒,绝对比任何最可怕的刺客瞄准时间要低得多,这个玩意儿在砖头里有个专用名称,叫反瞄准监测器。这间破旅馆没窗帘,只能用高科技弥补一下。 而旅馆通向这间屋子的走廊内,肖克在墙角安放了几枚无线信号接发器,那玩意儿有点像图钉,一头大一头尖,大的一头仅有三分之一入耳式耳塞大小,尖头则可通过刺入安装在任何可固定表面,简单设定之后可发出特定频率的无线信号,两个信号接发器就是两个基点,基点与基点间对接成线,数个基点之间就相互连接成网,网状信号传送回砖头,用它们可以布置出简单区域监控警报系统。肖克甚至可以通过砖头屏幕大略看到来了多少人、行进到什么位置,而对方使用红外或紫外视力器却无法发现这些网状无线信号。这些东西被装在旅游水壶里,有足足一百枚。 围巾被肖克拆开,形成了一条六米长、略带弹性的安全绳,承重力度肖克亲自试过了,吊起十个肖克也没问题。他将安全绳一头绑在桌腿上,一头从不起眼的角落垂至窗外,若来的敌人数量很多,不可抵挡,肖克可以第一时间抓住绳索跃到下一层的窗户。 此外肖克还从装备中拆分出蜘蛛雷、塑胶炸弹等强爆破性武器,不过那些东西还需要拼装。此外肖克最中意的武器是一把类似信号弹发射枪的东西,它是由吹风机、剃须刀、干鞋器以及登山杖等几个物品分拆再组合起来的,它通过自带的一个小型空气压缩瓶能发射一种橡胶弹,弹丸直径超过一点五厘米,发射之后外壳在空气中摩擦软化,会变成一种像嚼过的口香糖的物体,打哪儿粘哪儿,那种物质粘住目标后由于体积变化会露出中间的引信,引信暴露在空气中,五秒后引爆,威力绝不亚于塑胶炸弹,唯一的缺陷就是这种像巧克力球的子弹一共只有十枚。 还未来得及整理出更多装备,砖头便发出了嘀——嘀嘀,一长两短的警报声,意味着有人来了,触发了无线信号接发器。肖克看了看,只有一个人?方向正对自己小屋,而且毫无隐蔽遮挡的意图,难道是客房服务?这种破旅馆还会有客房服务,想想都觉得好笑。肖克举起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门。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谁?” “请问,是肖克先生的房间吗?” 肖克非常困惑,竟然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门没关。” 来人拧开把手,一个满头白发、满脸褶皱的老人,戴着眼镜,穿着笔挺的西服,个子不高,但吨位不小,他胸部和腰部都长成桶状,横向直径和纵向直径恐怕都一样,通常只有吃得肥头大耳的金融寡头才是这副尊容。老者一脸人畜无害的和煦笑容:“呵呵,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你跑得太快了。” “你是谁?”肖克毫不顾忌地用手中的枪对准老者。 “不用那么紧张,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海德,你可以叫我海德博士,或是海德教授,怎么叫都可以,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别动,说清楚!”肖克扬起手中的枪,制止了海德博士上前的举动。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海德沉着镇定。 “主治医生?手举起来,抬高点,腿分开。”肖克一面询问,一面搜身,确定这位自称海德的老者没有威胁性武器,看那体型,搏击也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才稍稍放心。 “嗯,要从九年前说起,准确地说是九年零四个月,当时你在金鑫马戏团表演空中飞人,一次意外失手坠地,头部受到严重的震荡,身体所有机能都失去了反应,通俗点说就是植物人,在仁立综合医院足足休养了半年才奇迹般地苏醒,但同时失去了过往记忆,而且伴随着头痛失控、多重人格分裂等精神障碍转到第三精神病医院,那时候起,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 “多重人格分裂?”肖克一头黑线,原本已经有点清晰的思路了,显然自己是在执行某个秘密的任务,现在倒好,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外国老头儿,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一个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看他那副言之凿凿、老神在在的模样,就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痛扁一顿。 “可是我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我很清晰地记得我在一个建筑工地上上工。”肖克还能克制住情绪,理性分辩。 “没错,事实上你在我的治疗下,经过两年零三个月药物控制和体验疗法,已经恢复了正常,出院后你先打了几份短工,后来找了份建筑工作,并结了婚。 “事情发生在半年前,你突然变得很狂躁,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还时常说自己不是建筑工,而是特工,有时又会说自己是艺术家。你妻子觉得你变得很陌生,她很害怕,终于找到了你藏起来的病史,并由此联系上了我,根据你当时的症状,我初步诊断为你的多重人格受到长期压抑,发生了报复性反弹。” 肖克一言不发,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位大腹便便的海德教授,眼中杀气凌厉,心道:“编,你就接着编。” 海德教授对肖克那足以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道:“所以,针对你的病情,我们决定有必要再次展开体验疗法,从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的第二次治疗也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就很狂躁呢?”肖克咬牙说道,两只钵大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都不住地跳动。 海德教授这才发现这位名义上的患者有些情绪失控,赶紧解释道:“所谓的体验疗法,就是让你去体验除主人格之外的衍生人格,你觉得自己是艺术家,就让你去做艺术家,我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为你安排好画廊画展,并请人来欣赏,还有评论家之类;如果你觉得自己是特工,我们就会安排伏击、围殴、公路追逐、神秘线索之类的,当你的衍生人格得到彻底的满足之后,它们又会潜伏下来,进入沉睡期,你的主人格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过上普通人那种幸福而安定的生活。” “那这样说来,从我出车祸起,到我醒来这段时间,都是你们给我安排的咯?” “可以这样说。” “那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掌控中?”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从你醒来安排护士曾代君和你见面,到你从电梯口将雷生泽挤出去,地铁里的小偷,动车上认识的许文文,在重庆市里的殴斗,飙车,去高级会馆,换装,坐飞机来这里,我们都有全程跟踪的,如果突然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状况,我们也好控制,如果你怀疑,想要证据的话,我这里有证据。”说着,海德教授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有一摞文件。 肖克随意地翻了翻,有他和海德在医院的照片,有写着他名字的病历档案,乍一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肖克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老头儿。 “我知道你一时没法接受,说实话,以你目前的人格,对我这番话的采信率恐怕连百分之十都不到,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你能回忆起做建筑工之前的事吗?” 肖克皱眉,事实上此时距离他意识清醒还不到十二小时,能回忆起做建筑工的部分记忆已经很不错了,要想起更多,一时片刻却是不能。 “这就对了,因为你在做建筑工之前,还处于多人格时期,你知道,精神病的症状是人体最复杂的大脑区域发生病变,现在还没有具体的科学能解释这方面的病变行为,我们采用的体验式疗法能让这一段时间的记忆潜伏到意识最深处,已经是很重大的突破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为何不等这次治疗结束?为什么现在来找我?”肖克提出最为直接的问题。 海德教授胸有成竹道:“照理应该等这次体验结束的,但是有个突发状况,你的母亲身体状况很差,我们不得不中断这次体验,带你回家,这也是你妻子的要求。” 肖克想起来了,自己在离开医院后不久,妻子就在和自己的通话中说自己的母亲病重,难道这是真的?他首次出现犹豫。 海德教授借机道:“想想吧,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一觉醒来,突然觉得有什么重要任务,身边开始出现一些莫名的指示,普通人身上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荒唐事,就这么离奇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事实上,现在的你,还是一个危险的火药桶,你自己也在迷惑困扰中,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建筑工还是特工,接近你的人都有危险,因为会被你下意识地当作敌人,但是这毕竟是我主持的治疗计划,而你的母亲也确实病危,所以我才会独自一人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制止你,而不是那些拿着麻醉枪的工作人员。那样很容易引发冲突,更关键的是他们会让你的特工人格得到强化和加深,不利于治疗。就算你依然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恳请你跟我走,跟一位对你毫无威胁的老人去见另一位老人,就算你对她完全没有印象,那张脸也是陌生,但你要想清楚,是谁十月怀胎让你来到这个世上,是谁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现在你所要做的,只是见她一面,见她,可能是最后一面。” 老者用沉痛的声音缓缓地诉说着,仿佛有魔力,不住拨动着肖克那根古井不波的心弦。 “你怎么找到我的?”若说自己的所有行踪完全在别人的监控下,肖克绝不相信。 “其实,在治疗计划开展之初,我们就在你皮下植入了信号发射器,通过一个小装置,不管你在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你,如果你同意我触碰你的身体,我现在就可以将那装置给你找出来。” “好,把它找出来。”肖克撩起上衣,目光锁定海德的手。 海德面不改色,似乎叹了一声,从西装口袋取出一支粗壮如雪茄的钢笔,拧开笔帽,笔尖端有一枚小红灯有节律地闪烁着,“可能会有点痛,就像打针一样,我记得我们是将发射器埋在你的右肩胛骨下方。”一面说着,一面用两根手指小心捏着钢笔,渐渐转到肖克视线的死角,捏笔的手改为反握,拇指按在了笔尾另一个隐秘的按钮上,笔尖对准第三胸椎,距离肖克的背肌还有十厘米。 五厘米。 一厘米! 第二章 迷雾东京 清理者13号 蓦然,肖克反手一肘,正中海德教授面颊,海德教授就像一截木桩应声而倒,“咚”的一声被砸到地面。 “你干什么!”海德教授大嚷,“你就这样对一位老人吗?你就算不信我,对我说的还有什么疑问尽可能都提出来啊!为什么要乱用暴力?” 肖克居高临下,冷冷盯着海德教授,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没什么,我就是想捶你。” “肖克,你这是在放纵你的负面人格,这对你的治疗极度不利,我只是个对你毫无威胁的老人,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想打我吗?你来呀!”海德教授索性躺在地上不起,两手一摊,摆出一个痞赖的姿势。 结果,肖克当真没客气拎起拳头报以老拳。“啪,啪啪,啪啪啪啪……” 肖克拍了拍海德教授浮肿的面颊,确定他已经昏迷过去,才直起身来,开始再次搜老人的身,还真差点被这个外国老头儿糊弄过去,只可惜有一点他无法回避,在织元家,肖克可是亲自确认金子小姐的尸体,有什么治疗计划会宽容到出现真正死亡?事实上,肖克打心底排斥自己有什么精神病,还多重人格分裂,你分给我看看。 最可恨的是,这个老头儿长得面目可憎,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悲悯世人的神父笑容,早就看他不爽。肖克取下海德教授的眼镜,确定没有针孔摄像机,再看了看耳朵,检查他的衣物,确定没有电子监控监听设备,最后才取下教授手中的钢笔:“这个玩意儿,我也有一支。” 说着,肖克取出自己那根像粗雪茄一样的钢笔,拧开笔帽,将笔腰附近一个调节器旋了两格,笔尖对准海德教授的鞋底,一按按钮,“噗”的一声,一枚钉子样式的信号发射器就稳稳贴在皮鞋鞋跟上,这是这支钢笔的六个功能之一。 紧接着,肖克取出教授的手机,再将砖头取出,数据线接口与教授的手机接驳,海德教授手机里的来电显示、短信储存和其余信息都在两秒内转到了肖克的砖头手机内,然后取出手机卡,插入砖头的插槽,SIM卡频段信息也被复制下来,肖克将手机放回海德的口袋里,开始收拾背包。 如果说海德所说的一切是一种欺骗,那么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很不寻常,从自己离开医院到这个地方的行程,以及自己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他们全都掌握了,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仅强大,而且专业。看来并不是自己先前想的只是阻止李浩回家继承遗产那么简单,对方有国家级的专业情报机构,若海德展现出来的是对方恐怖的情报探知能力,那么,如果自己还不离开这里,很快就将面对对方的武力,很难想象,一个人,面对国家级武力机构,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还未收拾完毕,就听到砖头发出“嘀——”不间断的尖锐长鸣,这是一级警报,肖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瞄准了!二话不说,肖克抓起背包就往门口冲,“砰”一声玻璃响动,肖克没敢回头,反瞄准监测仪捕捉图像是每秒二十帧,砖头对比分析和处理时间为一点七五秒,这么短的时间内,狙击手不仅瞄准了自己还扣下了扳机,几乎就是举枪便射,如此恐怖的狙击能力,肖克不敢有片刻停留在对方的视野之内。 刚冲出房门,肖克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顿了顿,一枚灼热的狙击弹几乎擦着他鼻尖飞了过去,肖克的视野里没有留下任何子弹的痕迹,唯有空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很显然,这是对面的狙击手发现自己逃离房间之后,进行了预判射击,若肖克没有停顿这一下,子弹将毫无意外地对穿他的太阳穴。肖克汗毛乍起,肌肉瞬间紧绷,他清楚,这是自己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所致,真是可怕的武力威慑。 对面的大楼窗户内,清理者13号收起枪,皱了皱眉头,刚才那两枪,竟然都落空了,在自己的清理生涯中,还从未出现过失手的情况,对面那只小老鼠的反猎捕直觉比常人要敏锐得多,有点意思,不过,既然被自己追上了,清理者不介意让这场猫鼠游戏再延长个十来分钟。 一位胳膊纹龙的中年人满脸贱笑地搂着蜂腰肥臀的妙龄女子离开他们的丰田车,有说有笑地走向汽车旅店,听到“啾啾”两声车门关闭声后就不再理会。 肖克从暗处步出,拉开车门上车,这是砖头干扰车门锁定功能所致,刚才那个男子明显是社团里的,追杀自己的人已经过于强大了,没理由再和当地黑帮结仇,肖克对此很小心。 发动汽车,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避开狙击手的唯一方法,就是远离他的狙击点。 车轮滚滚,引擎在呼啸,坐标已经输入砖头,对方的提醒很突兀,但至少目前来说,对方没有说错,连时间都很准确。 城郊车不多,肖克可以开到最大马力,但车少也有坏处,目标很明显,明晃晃的车头灯简直就是在给狙击手指明方向。肖克很快发现,另有一辆看不清标识的车正以极高的速度从后面追赶上来,那强光车灯示威似的挑衅着,没有丝毫遮掩。 肖克冷静地回忆着刚才被狙击的一幕,思索自己的对手是怎样一个人。独行,技巧高超,这样的人通常都是骄傲的,不允许失败,甚至有偏执的坚持,从后面车辆气势汹汹地追赶,更是印证了肖克的猜想。 在旅馆走廊里,对方甚至没有多开一枪,他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信心,自信到了自负的程度,既然如此,肖克决定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 不是说枪法好、拳头硬,就稳赢的! 两车的距离在不断地缩小,显然追捕车的性能也比肖克这半路偷来的丰田要好,前面不远就是沿海公路了,那里只有一条路,肖克在用砖头查坐标时简单地浏览了一下沿途的路况。 沿海公路一侧是栏杆,下方五六米是防波堤,水泥墩无序地堆砌在沙地上,撞上去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肖克这样想着,从背包取出另一根登山杖抵住车的油门,趁路况笔直时离开驾驶位翻到车后,将车后面打开一条缝,此时后面追击的车辆距离肖克的车只有不到五十米了。 肖克手中有一把弹丸,比玻璃球略大,这是他从一个类似炉具的器皿里拆卸出来的,按砖头里面的介绍这个玩意儿里面封的是强弹力钢片,一旦受到重压,外壳破碎,这些钢片立刻就会恢复原形,变成一枚枚的三角锥,再厚实的汽车轮胎也能被轻易刺破。它们有个很形象的名字——爆胎球。 撒下一把爆胎球,肖克立即回身重返驾驶位,前后不到两秒,就从后视镜看见追捕车猛地失控,朝护栏撞去,还没撞到护栏就因为车速太快、轮胎太跛而发生了侧翻。 眼看着侧翻的车将要往护栏外掉去,肖克在心里说了声:“再见,狙击人。”正准备轰足油门,加大马力,就看见后面那辆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枪的物体,根本没有瞄准,火光一闪,紧跟着肖克就觉得车身一晃,仿佛开上了台阶路一般左右颠簸起来。 肖克轻点刹车,根本没用,车速太快,在左右颠了两下之后,半个车身仿佛开上了高出自己的斜面,两个轮子离地,肖克的自重没能将车压回原位,硬生生侧翻过来,变成了一侧车门贴着地面进行侧滑。 在车身侧翻的同时肖克就已经抓起了背包,同时顶开了另一侧的车门,一个鱼跃跳出了失控的车,在地上翻滚了两转,迅速找地方隐蔽。 两辆车不约而同地撞翻了护栏,掉下防波堤,起火。 肖克躲在暗处,伏低身体,没有看见狙击者的身影,这无疑是最可怕的事情!肖克非常清楚,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在车辆失控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离开了车身,同时还一枪令自己的车爆胎,这是一个多么可怖的对手,他无疑是自己遇到过的最优秀的猎人之一,行走于黑暗,只猎杀世界上最具智慧的生物,他们自己的同类,人! 想必他已经将开枪练得如呼吸一般自然,才能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以甩手枪打中自己的轮胎,不过狙击枪体积太大,想必已经同车一起化为了熊熊火焰,现在敌人身上应该只有手枪,一把或是两把。在这黑暗的环境中,肖克自认躲不过狙击,不过躲手枪应该还是能躲过的。 必须安静下来,肖克可不想在这狂乱的风中,因为对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发现自己,如今对方有枪,但自己带着背包,想想背包中那些装备,自己并不是处于绝对劣势。 肖克摸索出一把信号接发器,悄无声息地摁进碎石地中,尽可能小心地移动,移动时四肢着地,稍有裸露的背脊一前一后地摆动,远看上去和风吹草动并无区别。 这个地形很适合隐藏和伏击,海边崖下,掉落的碎石大的有半人高,公路旁杂草丛生,某些大蓬的草茎甚至有一人高,防波堤上浪声滔天。天色已全暗,路灯昏暗不明,除了公路下方防波堤上两架熊熊起火的小车,单凭肉眼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分辨出敌人的位置十分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谁先发现对方的位置及动向,谁抢占先机。 肖克每走十步就埋下一枚发射器,朝远离毁车的地方而去,在布下第八枚信号发射器时,身旁火光一闪,“砰”的一声碎石飞溅。肖克赶紧匍匐在地,骂了一声“该死”,自己被对方先发现了。幸运的是自己应该在对方手枪的精准射击范围之外,侥幸躲过一劫。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锁定了自己的方位,那么自己稍有移动,肯定会成为对方的靶子。肖克藏身在石块后的草丛中,一动不动,对方想要击杀自己,那么也必须找到合适的距离和位置,只要对方是沿着自己的行进路线移动,自己就能发现对方的位置和方位。 借着微弱的暗光,肖克紧紧盯着砖头屏幕,终于,有一个物体穿过了第二道无线电波网,对方很狡猾,蛇形前进,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如果自己没有这块可视屏幕,就算对方走到跟前,自己也只能听到四周风吹草动的声音。 不过对方既然在移动,就一定有视线的死角,肖克盯住屏幕,估算出对方视线出现死角时,移动了自己的位置,他原本藏身的地方只留下硕大的背包,成为了一个陷阱,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悄然互换。 猎物出现在陷阱内,是一个稍显精瘦的光头大汉,手中握着枪,他原本应该摸到肖克背后,当他发现预计中的猎物没有出现时,肖克像一头猎豹般猛扑过来,一把擒住他握枪的手,将他扑倒,在碎石地面重重一磕。 枪脱手,那汉子也蜷起双腿将肖克蹬了出去,肖克落地起身又扑了过来,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13号只比肖克矮上少许,瘦上少许,但力量和速度丝毫不比肖克差,头颈晃动闪避时,猛地刺拳,每一次都能捕捉到肖克闪躲的间隙。 出拳宛若毒蛇,每一次重击都令肖克痛彻骨髓,显然对方是久经训练的杀戮机器,对于怎样的创伤能给敌人造成最大的痛苦了若指掌。十拳之中,肖克仅能反击三拳不到,这个家伙比金子小姐还要厉害。清理者!肖克脑海中陡然蹦出这样一个词来。 肖克且战且退,将13号引离掉枪的地方,多亏长得皮实,挨了这么多拳,还没出现致命伤。两人从草丛战至碎石地,从碎石地穿过马路,一直打到公路的另一侧,防洪堤旁,眼看肖克无路可退,再退就要掉下防波堤了,下方巨石嶙峋,就算没有摔死,摔个半死显然不成问题。 屡落下风的肖克中了一记下勾拳,仰面后退,仿佛马上要掉下防波堤,身体失衡,双手乱挥,不知抓到个什么东西也没拿稳,一下甩出了公路护栏。那物体在空中折射出清幽的金属光泽,正是那个金属盘子,13号脸色大变,想也不想,鱼跃飞出护栏,一把将金属盘子抓在手中。 与此同时,肖克从容地从后腰抽出那把枪管粗大的信号发射枪,对着空中的13号,“噗”的一声,命中目标。 第三章 猎杀 樱井理惠子 这一切都是肖克布的局,他在赌,赌这个被对方费了极大人力物力也要找到的金属盘子比自己的命重要,还在埋伏的时候他就将这两样东西别在后腰上。之所以没有在清理者出现时就开枪射击,是因为旅店里的那两枪让肖克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一个杀人专家,在刚进入陷阱时充满了警惕,自己未必能一击奏效,这种机会只有一次,对方绝不可能给自己开第二枪的机会。 13号果然有后手,他从袖口里飞出钢笔大小的一截尖头金属棍,快若闪电,直奔肖克胸口,肖克只来得及将身子一侧,金属棍完全洞穿了肖克左肩。 穿透肖克左肩后,金属棍弹出四枚锚钩,它的尾部竟然连着一根金属丝,丝的另一头与十三号手臂相连。肖克被勾住,整个人被扯得趴在栏杆上,13号打算荡回来,他以为自己避开了肖克的子弹,落在崖壁上时重重地一蹬,又飞快地荡开,想躲避肖克的枪口。 谁知肖克的子弹早就粘在了他的身上,5,4,3,2,1,“轰”的一声,13号如夜空的焰火,四下飞溅。星盘被冲击的余波反激回来,落在马路中央,咣咣咣旋了几圈,这才停下。 肖克身体一轻,退后几步,用工具铰断金属丝,忍着金属丝从体内划过的痛楚,将锚钩从肩胛骨后拽出去,简单地包裹了一下伤口,活动了一下左臂,非常幸运没有伤到神经和骨骼,只是软组织被洞穿,并不影响左臂的活动。 处理好伤口,肖克走过去拾起星盘,很好奇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用,那个可怕的杀手连命都不要也要将它抢回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赌赢了,可是像这样的杀手,究竟还有多少呢?肖克对未知的前途依旧忧心忡忡。 还未来得及歇口气,砖头又震动起来,是那个海德博士醒了,肖克复制了他的手机卡接收频段,当对方拨打电话时他也能监听。 “亚,亚当二世先生,我是杰吉尔,计划失败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 “他当时有什么反应,说详细点。” 杰吉尔在手机中将整个过程详细说了,同时又说了肖克离开后的现场情况。 “嗯,知道了,你回来再说。”那位亚当二世先生惜字如金。 肖克的砖头上出现了电话号码,这个国际区号……德国? 肖克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线头,抓住它,就能扯出一条长长的线来。亚当二世?肖克抬起头来,望向未知的远方。 丢了代步工具,这条路上显然很少有车辆经过,肖克背着重重的行囊疾步小跑,种种迹象表明自己正执行或是陷入了某种非常紧急的事件当中,在砖头不再给出新提示的情况下,对方给出的定位坐标就是唯一的关键。 幸亏砖头指示的地点距离车祸发生地已然不远,肖克终于在东京时间二十二时零三分抵达了目的地。 肖克没有过于靠近,因为原本约定的目的码头现在一片火光,翻倒的车辆、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些破损的设备和统一的着装都显示死亡的人来自同一组织。 确定敌人已经撤走,没有监视和埋伏,肖克才小心地靠过去。 居中是一辆巨大的房车,但肖克首先想到的是移动战术指挥部,里面有着精密的电控仪器,是数字化单兵综合作战系统枢纽。车身伪装成一个集装箱样式,侧翻在地,车头和车身断作两截,厢体有一个EMZ三个字母组成的徽标。徽标很醒目,最外圈是黑色三角形粗线,中间荧光黄打底,里面是黑线画的不连续的一个圆圈,等分为三段,每段弧形里面分别是上大下小的EMZ三个字母。 那些死亡士兵的作战服上,也有这样的徽标,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徽标,肖克略一思索,将砖头拿了出来,没错,砖头的皮套上也有同样的标记,难道说,这些就是自己的同事?自己和他们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从凌乱的现场看,这群人似乎正准备撤退,却没来得及,敌人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各条要道都布下了埋伏,这些人刚刚离开作战指挥车就被击毙,尸体被人挪动过,但从血迹看,最远的一位也没能冲出五十米。 武器被人收走了,但从这些士兵的体型和服饰来看,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一定不低,身体尚有余温,这场战斗发生了没多久,短暂而迅速,敌人的战斗力比这些士兵只高不低。可自己在路上没有听到巨大的声响,从地上的血凝来看,战斗发生在半小时前,也正是自己被清理者追上的时候。 是自己来晚了吗?肖克开始了二次清理,他要从敌人未破坏未取走的东西里面找到线索,同时尽可能地收集有用的装备。从现场的乱象肖克就足以断定,敌人只进行了粗略的破坏和收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杀戮,他们显然不惧怕日本的警视厅从现场发现什么线索。 死去的士兵肌肉虬结有力,手掌遍布老茧,无一不是精兵。看人员配置,应该是一个机动灵活的特种作战小分队,服饰统一,设备齐全,又选择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且看成员的骨骼架构和肤色血统,不像是日本人。初步结论,这是一支有规模、有组织,但极有可能是在日本国家军事单位编制之外的军事机构,从自己手中的砖头可以说明,他们的触手伸得很远,起码中国和日本都有他们的秘密基地。 问题是,这样一个组织,成立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是这个组织里的人吗,又肩负着怎样的使命?没有更多的线索,肖克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失忆前参与的那件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暗流汹涌,深不可测。 肖克收获了一把战术匕首,插在鞋帮里,还有角落被人遗弃的一只小巧的微光夜视单筒望远镜,听到远处警笛长鸣,显然警视厅得到一些线报赶了过来。 肖克的身份还不能与警视厅碰面,他打算在警车抵达之前撤离现场。刚走几步,迟疑了一下,肖克又停了下来,藏身暗处,他需要知道日本警视厅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如今敌人藏在暗处,自己又因为失忆忘记了使命,任何一个小小线索都至关重要。 肖克取出砖头,从砖头一侧取下内嵌的蓝牙耳麦,找到调频软件,通过砖头自动搜索和解码,开始窃听警视厅的通讯频段。 樱井理惠子将车开到160码以上,远处的火光如此巨大,让她有不好的预感,她身旁坐着的是小泽黑二郎警部,一个面容白净却稍显阴鸷的男子。他是理惠子的前任男友,因理惠子对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认同而分开,但他一直纠缠于理惠子。至于二者的价值观有何不同,从他们同期毕业,工作五年后黑二郎的职务却比理惠子高出两级就可见一斑。 “吱——”本田NSX一个摆尾急停,差点将黑二郎甩出车外去,这辆车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在理惠子手中堪称风驰电掣。 “惠子你总是这么风急火燎的,你的性子得改一改……天哪,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黑二郎还未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理惠子一言不发地拿起对讲机:“我是刑事部特殊犯搜查三课的樱井理惠子,我们在滨部湾码头爆炸现场发现数十具尸体,发生了成建制火并事件,请搜查四课支援,另外,希望能请SAT的赤川队长也来一下……” 肖克在望远镜中看得分明,一名女干警和一名男性文职警员。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在日本人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不过若他旁边那位身材妖娆的高挑女警穿上高跟鞋,那名男子立刻相形见绌。 肖克无视对方的身段与相貌,只盯着他们的表情。 “从车辙看,对方有五辆车,朝四个方向散开,训练有素的佣兵。死去的这些人也不简单,都是精英战士,战术指挥车,他们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呢?”理惠子得出的结论和肖克相似,她眉目清秀,皓额高颈,遮耳的短发清爽干练,一双灵动大眼,机警中透着狡黠。 “会不会是美国驻扎在我们日本军事基地里的人干的?”黑二郎瞻前顾后,满脸忧思。 “不会,这么大的行动不可能不知会我们政府。让我好奇的是,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驻扎在这个地方究竟在做什么,我们日本境内竟然潜伏着这么精良的一支武装力量,并且被一支丝毫不逊于他们的武装力量歼灭了,而我们警方居然一无所知,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理惠子秀眉稍蹙,眉宇间流露出淡然的英气。 那名女警不时蹲下观察,那名男警察手足无措地跟在她后面,显然不精于此道。 肖克在望远镜中看见,那名女警似乎不经意地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又望向远方,似乎和自己一样在场地中查探敌人可能设伏的制高点和狙击点。 那名女警和那名男警察说了些什么,好像要两人分开搜寻线索,肖克收起望远镜,决定离开,显然日本警察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就不会只有一辆巡逻车前来。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点,不管是这个组织,还是这个组织的敌人,都已经强大得可以瞒过日本政府,在日本境内进行成建制的军事调动活动。 肖克刚溜下集装箱滑杆,就听到一声命令:“别动!慢慢地将手举起来,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否则我开枪了!” 肖克背对着声音的来源,心想原来那名女警已经发现自己了,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小妞。 脚步声一步步靠近,传来金属手铐摩擦的声音,肖克虽然背对着,却依然能勾勒出身后的画面:女警一手举枪,一手摸到腰间,取出了手铐。就在这一瞬间,肖克身形一闪,躲进了集装箱夹道小巷。 理惠子紧追过来,只看见肖克拔地跃起,蹬踏在左边的集装箱上,随后又借力反身抓住了右边的集装箱顶缘,双臂发力,整个人蹿上了集装箱顶,只留下蹬蹬蹬大踏步的声音传回。那家伙还背着那么大个包啊,这运动能力实在是…… “惠子,抓到他没有?”黑二郎这才赶到,满是关切地问。 看着这个迟来一步的前任,理惠子对他早已无爱无恨,打了个手势,分开追击,前后包围,跟着抓住集装箱的扶梯,攀了上去。 肖克在集装箱顶攀登跳跃,动作虽然敏捷,但块头太大,在黑暗中也是一块会移动的黑影。对方有枪,虽然肖克也有枪,不过毕竟不是常规枪械,原本那个清理者留下一把,但肖克去收缴战利品时才发现,那该死的枪要指纹认定。 不是必须的情况下,肖克也不愿意为自己新增麻烦,但后面那个女警身手矫健,追得很急,另一个男警虽然没有看到,但却十分狡猾,居然绕到自己必经之路的前面,肖克发现前后路都被截断,不得已潜伏下来。 他闪身进入两个集装箱之间,从背包底缘抽出一卷睡毯,手持睡毯两端,脚踩住另外两端,将睡毯绷得笔直,贴着集装箱站立。抽毯,抖毯,绷紧,两秒完成,肖克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样的反应和速度。 男警察首先冲过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径直跑了过去。理惠子跑了过来,发现地上的阴影有些异样,“嗯”了一下,霎时集装箱的一角软化成毯,朝她扑了过去。 肖克将理惠子反裹在毯子里,一手箍住她的两臂和腰肢,让她无法触碰到武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头挡在自己的面前。 黑二郎这才反应过来,紧张道:“别,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我,我放下枪,不要伤害人质。” 肖克从理惠子脑袋后露出半张脸来,看着黑二郎将枪放在地上,命令道:“将它踢过来。” “别听他的……”理惠子只说了一句话就被肖克卡紧,发不出声音,黑二郎赶紧遵令执行。 肖克松开一只手,一把抓住理惠子的配枪,正打算松开另一只手将理惠子推到另一边,不想理惠子突然不顾卡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双手抱住了肖克去握枪的手臂,蹲身前趋,要用柔道手法将肖克掼出去。 肖克没想到这女子力气这么大,身体腾空而起时两腿夹住了那纤细的腰肢,结果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集装箱上。 更没想到的是,集装箱的顶壳竟然这么薄,肖克和理惠子两个人跌落的重量压下,竟然将这生满铁锈的集装箱顶壳压穿,一同跌了下去。 两人并非垂直下坠,而是落入了环状的管道,如坐滑梯一般旋转了几圈,也不知下滑了多少米,撞开一道铁丝网构成的窗户后,两人坠地。 肖克吃了点小亏,背部先着地,虽然有背包垫在下面,但理惠子在他怀里,落下时用手肘狠狠地刺了他一下,不过落下之后,肖克却没有反击,而是有些惊异地看着掉进来的这个地方。 第三章 猎杀 隐藏基地 屋内放着几台红灯明灭不定的仪器,用木板搭建的墙,使它看起来像装修过的实验室,肖克和理惠子掉下来的地方,正是这个实验室顶部的通风口。 肖克夺下了理惠子的枪,放开了她,没有武器的警察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理惠子摸了摸颀长白皙的脖颈,确信自己得了自由,立刻询问:“你是什么人?”问话同时,她闪避到一旁,双手反扣在破损的仪器平台边缘,似乎想摸一件趁手的武器,面色警惕,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 “和你一样,想知道答案的人。”肖克环顾四周,这些仪器四散纷乱,不时蹿出火花和青烟,显然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这竟然是一个以废旧码头作遮掩、设施齐全的隐秘地下基地!肖克和理惠子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地下多少米,理惠子只知道,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叠着五层集装箱。 房间内还有一名非战斗人员的尸体,门外走廊上也有一具,下楼梯的扶手上挂着一具,都穿着制服,但只是普通工作服,不是防化服,说明这个地下基地不是什么生产生化病毒的实验室。电子仪器很多,肖克查看了工作台,电脑的硬盘被取走,服务器更是被彻底破坏,这像是一个什么巨型工程的监控室,或是某种操作室。 理惠子也在打量这个地下基地,这不是一辆战术指挥车或是十几名士兵那么简单的事,要造这么一个地下基地,所需的人力物力非同小可。这座基地的原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攻击他们的又是什么人?这个将自己劫持的男子又是什么来头? 理惠子看到了门上的EMZ标志,久居日本的她马上联想到核标识,难道这里竟然是一个核工厂? 肖克在废纸篓找到一些没有经过碎纸机的东西,是一条长长的窄纸带,上面有无数针眼小孔,机器码,“撤离!紧急撤离!”,肖克哑然,自己居然毫不费力就读懂了纸带上的信息。 正准备起身,肖克发现了工作台下方倒贴着一个半球形的物体,发出和那些仪器一样的闪烁红光。定时炸弹!自己早该想到,没理由将这么大一个破绽留下来,肖克凑近看清时间,还有五分钟倒计时! 不再犹疑,肖克将纸篓中的纸带揉做一团放入口袋,拉了理惠子就走。 “你想干什么!”理惠子霎时做出反抗,抬肘就要横击肖克面部,同时大腿一抬,膝盖冲着肖克小腹就过去了。肖克大手一撑,挡住了理惠子手肘,同时腰腹后弓,避开了膝盖,另一只手抓着理惠子手腕发力一扯,理惠子就是一个踉跄,这个力气大得惊人的小妞毕竟还是没肖克力大。 “不想死就跟我走。”肖克将理惠子拽出房间,指了指门墙贴着的那个半球体。这个半球体约莫有成人手掌大小,表面是黑色哑光漆,有一个电子计时器,红色的数字平稳地闪动。 “定时炸弹!他们想炸了这里!”理惠子惊呼。 肖克松手,一言不发,下了楼梯,穿过一条小巷,从一个偌大的电子控制室对穿过去,又发现一枚定时炸弹,理惠子松了口气道:“还好不多。” 肖克皱眉:“秃鹰三系,大号单兵定时引爆弹,混合猛炸药,爆破当量是同等重量TNT的5-6倍,这是最先进军用级的,足够把你能看见的地方夷为平地。外壳整体封装,贴墙一面有压力感受器,一撬就引爆,除非以极小的震动将贴了定时炸弹的墙面挖个洞,否则别想拆卸。”这里没有安全逃生通道图,没有管线布控图,这个地下基地比他预想的还大,五分钟内未必能找到出口。 “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谁?”他们经过了一排好似宿舍的房间,八九具尸体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事实上,”肖克停顿了一下,“我也很想知道我是谁。”当走过这片宿舍后,肖克发现他们又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电子操作大厅,四五条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肖克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飞快地得出了结论。 炸弹引爆前,他们找到出口的几率小于百分之三十。 肖克将理惠子带到一个不大的房间一角,不再前行。理惠子诧异道:“为什么不走了?炸弹就快爆炸了!” “基地太大了,剩下的时间不够我们找出口。”肖克冷淡地回答。 “那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理惠子略有慌乱。 肖克不说话,来到墙角,敲了敲,证实了自己的眼力,特殊处理过的防水层,他站起身来命令道:“去找些柔软的东西,越厚越好。” 理惠子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肖克想做什么,却见肖克抬起自己手腕,另一只手抓住理惠子的手腕:“对时间,还有一分三十秒,一分三十秒之后必须回到这里!”说完不再理会理惠子,径直选了个方向离去。 理惠子返回宿舍区,可是里面的被褥竟然不多,这估计是个恒温基地,员工盖的最厚的也只是薄毯。 当理惠子抱着一米来高的被褥回到先前的房间时,发现肖克还没回来,她又开始担心肖克会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跑掉了。 不过她很快看到了肖克,见这个大汉皱着眉头,似乎对自己找来的东西不是很满意,理惠子试着解释:“我只找到这些,你……”她想问肖克找到了什么,却吃惊地发现,肖克做出两手叉腰的姿势,事实上是一左一右,拖了七八具尸体过来。 理惠子这才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回头一看,原本空荡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十几具尸体,在墙角叠成一团,这显然已经是那家伙第三趟出去取尸了。 “只要堆叠得当,他们可以为我们卸去大量的冲击力。”肖克丝毫不觉得对死者有何不敬,在墙角堆起三层尸垫,在上面铺上毛毯,看起来像一个沙发,再用工作台的台面靠墙角搭了个三角形空间,台面上再铺三层尸体,最后将一个两米来高的文件柜压在尸体上。 肖克示意理惠子躲进三角形空间的毛毯里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抱了两具尸体将洞口堵上,再将背包挪至身侧,他们胸前和背后都是一尺来厚的毛毯,毛毯外是三层尸垫,再外面是坚硬的墙体和文件柜。 理惠子躲好之后四周一片漆黑,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不甘的心跳,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感到这种异样的紧张和害怕。她向肖克靠了靠,感受到那坚实的臂膀,心下稍安,若是待会儿自己要死了的话,有个人陪着一起,总比自己一个人好得多。 两个人就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安静地等待,仿佛在等待世界末日的来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爆炸如约而至,理惠子感到了剧烈的震动,她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肖克的胳膊。炙热干燥、带着铁屑的火药味充斥着鼻腔。撞击不是一次,而是源源不绝地滚滚而来,仿佛有一头闻到血腥的巨兽,发现了藏身在此的二人,拼命地想要冲进来,每一次撞击和震颤的余波都让理惠子全身跟着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理惠子以为自己将要窒息崩溃时,肖克猛地一脚踢开他们前方的遮挡物。微弱的火光照亮房间,理惠子发现那个文件柜彻底卷曲变形,几乎被压成一块铁皮,前方的尸体统统不成人形,血水浸染了半尺厚的毛毯,她开始庆幸自己还有呼吸。 肖克看着墙面的裂隙,巨大的水压将海水压得迸裂入室内,但墙面依然没有坍塌,用力敲了敲,只听得实心岩的回响,不知道墙厚多少米。 “我们还活着。”传来理惠子激动的声音。 “活不了多久了。”肖克返身走向门口,“通风井塌了,电机也已彻底毁坏,氧气越来越少,海水会充满这里,我们很快就会窒息死在这里。”自苏醒后一贯冷漠的肖克感到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多话? “你一定有办法出去,对吧?”理惠子不知为何,对这个刚接触不到十分钟、明显处于敌对关系的男子竟然产生了盲信心理,这个高大冷酷的男子身上有一种黑二郎不具备的男人魅力。 “不确定,走一步看一步吧。”肖克掂了掂背包,感受着蜘蛛雷独有的分量。他取出一支手电来,光源充足,两人开始在爆破后的建筑废墟内寻找出路。 集装箱上,黑二郎趴在洞口喊了几声,没有回音,随后他又扔了块石头下去,听了听回声,感觉下面很深,没敢贸然跳下,正焦虑地找不到别的入口,就感到了地动山摇,接着是巨大的轰鸣声,海潮翻涌,理惠子掉下去的入口也有浓烟和厚重的粉尘激射而出,良久不消。 黑二郎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再次来到洞口,里面像火山口一样烟尘翻滚。理惠子多半活不成了,黑二郎心中一阵哀伤,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远处传来的马达声惊扰,是支援部队来了吗? 不,不对,黑二郎看见远处有几盏巨大的探照灯,不是汽车,他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轰鸣的呼啸声此起彼伏,终于停在了近处,是七八辆山地摩托,虽然停下了,但车手轰油门的声音一直没停,“呜嗡……呜嗡……”和“突突突突……”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无数怪兽在低沉地咆哮。那些车手清一色的黑色皮衣,黑色皮裤,黑色头盔,黑亮的钢靴。 黑二郎在暗处偷瞄了一眼,是哪个帮派的成员吗?不,不可能,这些家伙肩上全挎着自动步枪,腰间别着手枪和一枚枚硕果般的手雷,其中一个像拎电锯一样随手拎着六管的M134迷你机炮,缠在肩上和腰上的弹带使他看起来像个移动杀人机器;还有那个家伙,那背上的巨型长条方盒,那是四管装的无后坐力单兵火箭吧?若说是帮派成员这未免也太嚣张了。 其中一辆山地摩托车手环视了一下四周,掀动了头盔上某个按钮,与远处进行着卫星通讯:“我是清理者7号,山鹰清理小队已经入场,没有发现目标,三号监控基地已经被爆破拆毁,等等,目标的坐标在移动,他应该在爆破废墟里面,他还活着,我们通过地下管网进入废墟。” 远方一处制高点,也有两名同样装束的黑皮衣男子,其中一名半跪盯着前面的电子望远镜;另一人趴着,架着巨大的巴姆雷特。夜视望远设施中,黑二郎鼻尖上的汗都看得清清楚楚。 “灰鹰,这里是高山鹰,有个偷窥者,是名警察。要清理掉么?”那名半跪的监测员汇报着,另一名狙击手镜筒里的十字准星始终瞄着黑二郎的太阳穴。 山地摩托车手不屑地朝黑二郎藏身处瞥了一眼:“是个小人物,不用理会,完成任务要紧。出发!” “呜嗡……呜嗡……”山地摩托车手们像风一样,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只留下尾尾青烟,车灯如虹。黑二郎惊出一身虚汗,大气不敢出,虚脱般瘫软地背靠着集装箱站立,自己好像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中。 爆炸后的基地内,到处都是裸露的钢筋与混凝土,臂粗的电缆,还不时有残留的火花闪过,肖克和理惠子仿佛置身于某个史前怪兽的腔肠之内。 虽然没有安全逃生通道图,但肖克认准一条,跟着管网走,这些电缆与管道总得有来处,不可能凭空产生。 不知穿过多少坍塌的废墟,从一个房间的破墙钻到另一个房间,有时则是整个人缩进一小节被炸塌掩埋的通风管道,匍匐前行。 他们一直在向下行,空气越来越潮湿,水越来越多,肖克和理惠子已经三次从没顶的海水中泅过,从一个房间潜游至另一个房间,努力地寻找着逃生的出路。 一路上要小心那些尖锐的钢筋,还要拨开那些破碎的肢体,不时有某个人头带着半个被掏空的胸腔从你眼前飘过,和这些比起来,稍显冰凉的水温就不算什么了。 “这条路到底对不对?我们能不能出去啊?”理惠子嘴唇有些乌青,在冰凉的海水中泅游潜行数百米之后,趁着冒头呼吸的空隙,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此刻她对肖克的信心已不如爆炸余波刚过时那么足了。 “你可以不跟着我,自己找出路。”对这个半途意外加入的女警察,肖克并没多少怜悯之心,自己已经有一堆困惑与麻烦了,他并不认为这个看起来精明的女警能帮助自己解决多少麻烦。 理惠子嘟着嘴说了声:“小气鬼。”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肖克身后,在这样的环境中,死亡已经显得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死前一个人的孤独和空寂。若是自己和这个大块头分开,百分百会死在这里,只要一想到死前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满目的废墟和一地碎尸,理惠子就不寒而栗。 “喂!”又找到一个离开水面、可以稍微歇脚的地方,理惠子不堪忍受沉闷,挑起话头,“我叫樱井理惠子,我的朋友叫我惠子,你叫什么名字?”她一点也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 肖克没有理会,检查着装备,背包的防水性很好,这些军工产品质量真的很可靠,自己究竟来这里做什么?这个地方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通缉犯?”没有得到肖克的回复,理惠子开始自顾自地找寻答案,却没想到一语中的,若金子小姐的死亡曝光,肖克自忖自己十有八九会成为通缉犯。 “间谍?”肖克低估了理惠子的想象力和死缠烂打功夫,“杀手?一定是金牌杀手!”虽然没看过肖克出手,但理惠子就是这么认为,这归功于女性的直觉。 “知道吗,我在警视厅全国精英擒拿格斗大赛上得过奖的,但是你先前捉住我的那下,我就没来得及反应。” “喂,难道你喜欢别人就这样叫你?”理惠子嘟哝着,“真是个冷漠粗鲁又没礼貌的家伙。” 肖克紧盯着方才注视的地方,水位上升了两个毫米,他冷冷道:“这是倒扣密闭空间,你产生的呼吸商正越来越大,想活久一点,少说话。” 理惠子整个儿愣住,不知呼吸商为何物。肖克已经站立起来,背着行囊的黑色剪影愈发高大:“如果你有力气问东问西的话,应该准备好了这次潜游吧,走吧。” 扑通一声跳下水,冰寒刺骨,理惠子只能拼命跟上前面那巨大的发光体,肖克嘴里咬着手电,强光笼罩他身前数米。 这一次潜游时间最长,前方出现了一座庞然建筑的黑影,肖克仰头,头顶的水色透亮,有空气,肖克上浮。 破水而出,理惠子贪婪地大口呼吸,随意一瞥,却看到那个大家伙露出的半个身影,像个巨大的钢铁怪物,不禁呆住:“那……那是什么!” 肖克有些郁闷,恨道:“贯流式发电机组,这个基地自己发电。” “咦?也就是说,你带错路了?”理惠子记得,肖克是跟着电缆排布走的,没想到人家自己发电,结果就走到了发电机面前。看着这个一贯冷漠的大个子吃瘪,心中竟然有点小得意。 “不完全是,这个机组利用潮汐能发电,我们距离外围已经很近了。走吧。”肖克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嘿,出口在这边吧,你走错啦!”理惠子大喊。 “现在是涨潮!”谁说出口一定要在海上,涨潮时越靠近坝门水的冲力越大,根本无法穿过,只有远离坝口才有法脱身,这个地下机组要利用潮汐发电,必须还要有一个与外界相通的接口。 不过肖克没想到,巨大的爆炸将这个深藏地底的坝体也震塌了一片,水流越来越急,肖克与理惠子就像被冲进管道的蚂蚁,被湍流带着身不由己向内冲去。 半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个巨型天井,这就是电站与外界相通的地方,但他们根本停不下来,天井只是一晃而过,他们被卷入更深的黑暗。 前方出现了岔道,肖克本想和理惠子就此各走各路,没想到理惠子水性很好,在这样的湍流中也能控制方向,紧紧跟在肖克身后。 跌瀑一般的水流中,爆破震塌的钢筋水泥建筑如刀削斧劈,尖锐嶙峋的怪石横在水中,裸露的钢筋臂粗尺长,以这样的冲速撞上去不说粉身碎骨,被捅个对穿却是没有问题。 幸亏理惠子跟上来了,两人将手紧紧相握,在激流中相互拉扯推攘,以此借力避开一次次险情。 流速渐缓,肖克终于找到一处浅洼上岸,但仍然身处黑暗,拧开手电,眼前有数根巨大的水泥立柱,电光上移,竟然照不到顶,宛若置身一座地下宫殿。肖克不由诧然:“这是什么地方?” 理惠子怪异地看了肖克一眼,答道:“下水道,我们被冲进下水道来了。” “下水道有这么大?”肖克惊异,身处的地方远比铁路公路隧道更宽更大,与印象中的下水道更是完全不沾边。 “你不是日本人?”理惠子不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日本的城市排水系统举世闻名,日本人多少都有所了解,而肖克一看就是完全不知情的菜鸟。 “我是中国人。”共同经历了生死漂流,肖克对理惠子的态度稍好一些了。 理惠子露出难怪你不知情的表情,开口道:“因为我们日本是岛国,除了地震多发,还时常受到台风海啸的侵袭,我们日本的排水系统是世界上最好的,长崎的下水道才几米高,你要是看过东京下水道才吓你一跳。” 肖克昂首:“这里不止几米吧?” “这里是调压水槽,你要这样说,东京下水道立坑还有六十米高呢,走吧,到下水道就好办了,找一个检修口就能出去。” “你是中国人,到我们日本来做什么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上面那些人是你认识的吗?还有这个基地,你知道这里对不对?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少了基地内和水下的紧张压抑,理惠子的问题又开始多了起来。 肖克保持着警惕,并未作答,反问道:“你对下水道系统很熟?” “我爸爸是曾经做过长崎下水道工务课的工程师。”理惠子略带骄傲,“在我们日本,排生活污水和防洪暴的下水道是分开的……” 果然她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没多久就来到了环形隧道般的下水道口,刚要进入,被肖克一把拉住。 理惠子一脸不解,肖克轻声道:“有人来了。” 第三章 猎杀 屠鹰 理惠子笑道:“可能是做维护的检修工人,刚才的爆炸肯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通常做检修会来多少人?” “呃,一两个,有时候也会是工作组,六七人这样子。” “不对。”肖克将耳朵贴在环形隧道壁上仔细听,低声道,“有十几人,脚步很重,但是很整齐,不是维护工人,更像是……重装单兵!” “什么?”理惠子对这个看似木讷的大个子时不时冒出自己听不懂的词已经不奇怪了。 “特种作战小分队!”肖克没时间解释,拉着理惠子远离隧道入口,回到调水槽,这里有足够大的空间进行陷阱布设,肖克不知道是不是敌人,但是有备无患,他不敢冒险,若来人都有那个狙击手的身手,那么他和理惠子的存活几率将十分渺小。 在理惠子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肖克拉开那个硕大的行囊,取出蜘蛛雷、无线信号接发器、信号枪,各种女警从未见过的仪器和设备。还有那些生活用品,三五下就被组装成理惠子叫不出名字,但是看起来就很有杀伤力的东西。 肖克借助立柱的缝隙,像只灵敏的猴子攀上立柱,安装蜘蛛雷,他默算着爆破当量,目测着溅射范围,一个个连环陷阱迅速在脑海中勾画成型。 “你是要把这里炸掉吗?”理惠子终于忍不住发问。 “绕着柱子跑,跑快一点,边跑边听我说,现在,马上!”肖克低沉怒吼,理惠子心中一跳,赶紧跑起来,潜游的时候已经脱掉鞋子,跑起来倒是没有声音。 “大概还有一分钟,那些人就抵达这里,在抵达这个基地之前我碰到过一个那种人,装备精良,身手了得,他一个人干掉你们一个SP小队没有问题。现在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我们遇到了一群那样的人,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对美女会网开一面,目前唯一的优势是,他们并不清楚我们手中究竟有多少资源,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和他们周旋。” “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也希望我错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能活下来再说吧。现在听好了,我需要你这样……” 厚重的鞋底踩踏在地面,发出碾压的声音,漆黑油亮的皮衣令这群人仿若夜中走来的幽魂。灰鹰看着定位仪,目标显然就藏身于这处布满立柱的巨大空间之中,他打出战术手势,小队成员呈扇形分开,展开撒网式搜索。 他们的头盔可不是普通摩托车头盔,这是军用级的电子集成头盔,防激光的护目镜内侧左右各是一套超视系统,护目镜上升之后,超视系统像螃蟹眼睛一样突出来,前后伸缩调节视距,电子三维成像,且可在夜视和生命探测红外视的模式间切换。每个队员看到的图像能自动汇总到队长灰鹰的护目镜上,头盔自带无线通讯系统,队长可进行一定范围内单兵指挥。 雷鹰是伊战老兵,特种部队服役十一年,沉稳老练,丛林战经验极为丰富,他行进在扇形队伍正中,碰上敌人的机会很大。凭借经验,他将夜视切换为红外视距,尽管地下管网系统冰凉刺骨,红外视距并不如夜视好用,但雷鹰相信,在如此空旷洁净的地方,不会有太多生物,而若有人在,为了抵抗这种寒凉,他们会散发出更多的热量。 果然,视野中捕捉到一个小红点,没有移动,是敌人还是其余发热生物?雷鹰相信队长灰鹰也会注意到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这个小红点的,他蹑足向目标靠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对方始终没有移动,是打算伏击,还是逃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雷鹰尽可能藏好自己的身影,他深信,在这仅有微光的黑暗环境中,装备有高科技的他们占有很大优势,尽管对方是独立干掉一名清理者的人。 红外模式始终模糊不清,在这个距离也只能看到一团类似火球的影子,雷鹰又切换了夜视模式。 肖克利用那些生活用具在立柱缝隙中打入两根楔子,将自己的腿挂靠在上面,整个人裹在沾满冰水的毛毯中,腰身上绑了一根强力绳,就像一枚悬在半空中倒吊的茧。一根数据线一头连接砖头,另一头则接驳了一副太阳眼镜,这样就没有任何光线散发出来,同时无线接发器将敌人的方位和前进路线都清晰地反映到肖克的视野中。他就像一只蜘蛛,静静地守候着猎物。 蓝绿色的夜光中,雷鹰选好了藏身处,小心地探出头去,观察那个有生命迹象的发光物,可这一探出头,就收不回来了。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身上仅有片缕遮住要害、几乎全裸的亚裔女性,高举双手被绑在一根立柱上,在夜视模式下,那白玉般的藕臂和纤细的腰身更显妖娆妩媚,腰身下陡然绷紧的弧形轮廓和腰身上那毫无遮挡的浑圆凸起更激惹出男人原始的欲望,雷鹰喉结艰难地滚动。但作为一名老兵,他强压下冲动,第一时间大脑给出两个反应,一、此人没有任何威慑力量;二、这是敌人的陷阱……致命的陷阱! 由于丰富的作战经验,使得条件反射般的两个念头先后出现,正是先后出现的顺序导致了他的丧命。 “啪嗒”,一滴水砸在雷鹰头盔上,雷鹰尚未来得及抬头,肖克夹带猛虎之势从天而降,双手扣住了雷鹰的头盔,凭借自由落体的冲击力和自身的重量,肖克在空中拧身转体,落地。与之同时,雷鹰的头盔连带他的头,随着肖克的双手做了三百六十度旋转动作,轰然倒地,至死他的同步摄影系统,也没能传回一帧关于肖克的影像。 理惠子将双手从头顶放下,捆绑只是一个伪装,根本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她不得不佩服肖克的先见之明,只看这个武装到牙齿的家伙,就知道绝不是什么维修工人。 但肖克他们此刻藏身的位置也已暴露,清理小分队丝毫没为损失了一名队友叹惋,队形一变,朝着雷鹰倒下的地方靠拢,如一只张开的手开始握拳。他们早已被训练成一尊尊完美的人形武器,高效,无情。 肖克蹲踞在雷鹰尸体前,找出头盔连接的那些数据线,剥离,接驳,使它们与自己的砖头连接在一起,看得出来,这些单兵身上有个数据处理中心,显然可以进行通讯和视频的传输,既然能传送画面,那么也能传送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病毒!肖克知道现在自己的时间需要以秒来计算,敌人随时会形成合围,但他对砖头的操作愈发得心应手,一些自己好像从未使用过的软件利用手势在屏幕上翻飞,绿色的滚动条渐渐趋于满格,百分百传输。 肖克收起砖头,鹰隼般的目光扫向黑暗深处,迅速在太阳镜中找到敌方两人间隙,从容不迫地离开现场,理惠子早一步按预定计划躲了起来。 秃鹰身高两米,体重一百三十公斤,块垒状的肌肉几乎将皮衣撑破,原本沉重硕大的M134迷你机炮拎在他手里,就像拎着个儿童玩具一般。他距离雷鹰最近,首先抵达现场,第二个人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清理者7号灰鹰。 秃鹰用机炮枪口拨了拨雷鹰的脑袋:“脖子被拧断了。” “他知道我们来了,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有个女的在帮他。听着,凡是会动的,杀无赦!”灰鹰抬头,看了看肖克倒挂的地方,又看了看雷鹰身旁的水渍,继续下令,“用夜视,他似乎对我们拥有红外视觉有所防范,藏身在浸了水的包裹物中。” 苍鹰紧握着自动步枪,保持警戒步伐,端枪前进,这是他第三次回头了,战场上留下的危机意识令他总觉得敌人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从夜视仪传回的画面却显示自己周边空无一人。 接连数次,苍鹰愈发紧张起来,究竟是危机意识错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清洗小队,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可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就算加上一名女子,又能做什么? 苍鹰的危机意识没错,肖克就在他旁边,采用了在集装箱上同类的战术,用手脚压住浸水的伪装毯四角,将伪装毯绷得笔直,贴立柱而站。纵使这样,那些身经百战的清洗队员也能通过夜视仪准确地发现他,可若是夜视仪受到干扰调整,经过单兵处理中枢转换,那么伪装毯看起来就和立柱没有任何区别了。 肖克就站在距离苍鹰不足两米处,苍鹰视而不见,躲在伪装毯后的肖克却通过太阳墨镜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苍鹰又向前迈了一步,从肖克旁边走了过去,背对肖克,距离不到两米,进入攻击范围! 肖克将伪装毯一掀,早已握在手里的战术匕首如蜂刺蝎尾,“噗”,准确避开头盔与衣衫连接的数据线,刺入苍鹰的颈椎,破坏了神经传导通路,“噗”,一秒内接连两刺,苍鹰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丧失意识,失去生命体征。 一秒内完成两次突刺,肖克将战术匕首咬在嘴里,从砖头里挑出一根数据线插入单兵数据处理中心,将苍鹰的生命体征读写替换成自己的,一手托住苍鹰尚未倒地的身体,确认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之后,单手卡住他后颈,让他看起来尽量正常地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实际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原地走了一圈,另一只手操作着砖头,将这段夜视视频复制下来,通过反电子入侵使其在小队队长那里循环播放。 循环播放一开始,肖克摘掉了苍鹰的头盔,露出一张饱经战火的蛮横面孔。没时间可耽搁了,以最快的速度将苍鹰和他身上那套单兵作战服完全剥离,肖克自己钻了进去,重新接驳单兵系统,这样,就成功地混入了清理者小分队。 至于苍鹰,肖克事前布置的陷阱发挥了作用,一个套环,一根绳子,哧溜,一具尸体迅速飞升,蹿到立柱顶端,那是夜视也无法轻易发现的位置。在此之前,肖克将一个信号弹小心地粘在苍鹰的胸口,以这样的姿势悬吊,若敌人发现了陷阱,斩断绳索,那么苍鹰掉下时必定是胸口先着地。 南边传来零星的枪声,那是肖克提前布置的几个可移动物发挥了干扰作用,为的是掩护理惠子脱离,但显然效果并不明显,通讯耳麦里很快传来了指挥的声音:“B5C6,那个女的。” 肖克知道,这是特殊部队在执行区域搜索时使用的棋盘区域划分,将外形较为规整的大片区域划分为类似棋盘的一个个小方格,以英文字母和数字来区分各个方格坐标,根本没人能从这样的搜索方式下躲过去。 “砰”!黑暗中,有人朝目标打响了第一枪,紧跟着火线不断,清理小队忠实地执行了会动的就灭掉这一策略,对于确认的目标他们更是毫不留情,“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响起,迷你机炮开始发威,强大的火力压制使得理惠子蜷缩在立柱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以肖克的冷静,也没想到敌人的火力竟然强大如斯,他也没看见,远处的鹞鹰已将那四管装无后坐力火箭筒扛在肩上,瞄准了理惠子藏身的立柱。 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理惠子自己救了自己,她小心翼翼地将肖克交给她的信号枪枪口从立柱的侧方伸出去,扣动了扳机。 肖克一面有规律地移动,一面观测各个火力点,秃鹰的机炮在黑暗中是最为明显的目标,随后在心里计算和理惠子约定好的时间。 “噗”,信号弹射出,引信暴露在空气中,一秒,两秒,三秒!“轰”的一声,强光充斥这片暗黑的空间,对于开启夜视的清理小队成员而言,眼前更是被闪作一片雪亮。 在光亮出现的瞬间,肖克闭上了眼睛,凭借记忆中的位置,端枪,射击,“砰”,他只有一枪的机会,若连续两枪,就不会让人误以为是流弹了。“啊”的一声惨叫从通讯中传来,肖克知道,击中目标了。 “混蛋,他们有爆破性武器,不要胡乱开枪,小心伤到自己人!”通讯器又传来灰鹰气急败坏的声音。 爆炸之后,环境很快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狂吠“我看不见了”之类的话语,可见这支小分队战斗素质惊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按理说这是理惠子各个击破的好机会,但且不说理惠子手中只有一支弹药有限的信号枪,就算她有趁手的武器,只需开上一两枪,对方就能迅速反击并消灭她,理惠子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再次脱离包围。这是她与肖克的第二次配合,两人却如有神助般的默契。 十余秒沉寂后,清理小队成员开始陆续恢复视力,不愧是以鹰为代称的小队,“秃鹰被流弹击中,敌人有强爆破性武器,所有小队成员听命,以就近队员为单位,两两一组,协同作战。不要再给这个混蛋机会。”在接连损失了两名精英队员之后,灰鹰愈发谨慎起来。 雀鹰端着自动步枪靠了过来,肖克朝他微微一点头,对方没有起疑,利用第一具尸体的完整,令敌人确信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换上伪装,而且这套单兵系统本身就是极佳的掩饰。灰鹰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有人能在自己一刻不停的视频监控下套上己方的作战队服,混成自己人。过于深信科技的力量,科技的盲区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破绽。 事实上,肖克放在作战背包里的砖头还在一刻不停地运算着,通过无数数据流,试探,侵袭,破坏,并试图掌控这套单兵作战指挥系统,届时,肖克可以做到的就不是只能传输几帧视频来蒙蔽敌人那么简单了。 肖克引领着雀鹰不动声色地朝早先布置好的陷阱走去,他蓦然停下,手指双眼“我看见”,左手扣胸“女性”,轻敲击头盔“掩护我”,手掌拨动几下“小心前行”。 雀鹰立刻提高了警觉,在牺牲了两名队友之后,每个成员的警觉性都得到大幅提升,没人是不怕死的,身经百战尤为如此。 肖克指了指理惠子藏身之处,理惠子也极为配合地确实藏身在那里,雀鹰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前方,加上有队友开路掩护,并没有留意到脚下已踩到蜘蛛雷的绊索。 “轰”的一声,雀鹰四分五裂,肖克也被气浪推得飞腾了一段距离,蜘蛛雷的威力名不虚传。 “雀鹰,雷鹰,回答我,什么情况?”灰鹰的语音在通讯中开始焦急。一眨眼工夫,又损失了两个队员,而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亚裔女性,他们连凶手的面都没能见到。 “黄鹰,卡拉鹰,你们过去看看。” “他们似乎踩到陷阱了,是地雷。”赶到的黄鹰回答。 雀鹰变成了大小不等的肉块,死得不能再死,肖克也似乎奄奄一息,他憋住呼吸,单兵监控显示他的心跳血压急速上升。看到黄鹰和卡拉鹰靠过来试图营救,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往布满蜘蛛雷的地方指了指,做出了代表“敌人,一名男性”的战术手势。 以消灭敌人为第一目标的清理小队成员放弃了行将毙命的肖克,往陷阱的方向探索过去,事实上,在肖克放下的头盔护目镜上,显示的是另一幅画面。 一根红色的进度条,正艰难地向前滚动,百分之九十七,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九十九……百分百!单兵心电监控系统被砖头成功入侵,肖克的心跳在灰鹰那里显示为了直线,此人已阵亡! 从这一刻起,肖克化身为幽魂,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第三章 猎杀 致命陷阱 “灰鹰,他在这里布了蜘蛛雷。”不愧为清理小队成员,如此昏暗的环境下,还能谨慎地发现蛛丝,并没有被理惠子营造的近在眼前的假象所蒙蔽。 但是,并不该出现在单兵系统内,却能监听多方通讯,明明显示没有移动的已阵亡的雷鹰——肖克,此时正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既然发现了陷阱,看来有必要告诉他们,陷阱并不是需要敌人踩上去才能用的。 借助夜视系统,肖克瞄准,击发,“嗖——” “什么人?”黄鹰和卡拉鹰反应极快,但蜘蛛雷爆炸速度更快,“轰轰轰”,这是一个连环陷阱,只击中一枚蜘蛛雷,却有接连三枚蜘蛛雷相继炸开。卡拉鹰狼狈地翻滚着,从陷阱中被气浪推了出来,黄鹰就没有这么好运,一块接近半人高的水泥块,从立柱上被炸开,像出膛的炮弹一般和黄鹰的头盔做了亲密接触,黄鹰倒地后,红的白的淌了一地。 肖克在布设这些蜘蛛雷时,就粗略估计了爆炸后的溅射范围,他很清楚引爆这个连环陷阱,肯定有敌人会受伤,至于直接砸死了一人,就当作上帝的恩赐好了。 卡拉鹰的幸运比黄鹰多维持了十余秒,他沐浴着爆破的气浪,像肖克方才那样做了一次空中飞人,趁他落地未稳时,肖克毫不犹豫地从背后将其射杀。 有了双重伪装做掩护,他可以像魔术师一样消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灰鹰怒了,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着,就倒下六名经验丰富的队员了,在火力绝对占优的情况下,拉网式搜查竟然被敌人反过来顷刻杀了六人,难道他们面对的是幽灵吗? 远处,高山鹰放下手中的高倍夜视镜,暂时切断了视频连接,与身边的猎鹰打了个手势,刚才他似乎看到了某些东西,一个与他们穿着同样作战服的人在爆炸发生时杀死了自己人。 只是由于环境太暗,距离太远,高山鹰尚无法确定,对方只是晃了晃,就消失在黑暗与迷宫般的立柱之间,他有些痛恨长崎市为什么要修如此庞大的地下管网排水系统。 而真正让他产生怀疑的还是这套单兵作战指挥系统,高山鹰很清楚,灰鹰的护目镜可以产生3D银幕效果,使得灰鹰就像坐在巨型的环形幕布面前,每个小队成员的夜视视频各自占据屏幕一角,所有实时拍摄的景象全都汇总在灰鹰眼前,任何人想要换装混入其中,灰鹰不可能看不出破绽。 此刻高山鹰视频连线的中断就没能引起灰鹰的重视,他正在思考,显然要调整战略部署,敌人比想象的更为狡猾,而且敌人的武器显然也与情报不符,真不知道那个监控小组在干什么。 “夜鹰,展开电子监控,建立三维区域模型,进行电子反监控自检,这家伙太神出鬼没了,我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鹰立刻执行命令,整队人唯有他背着硕大的C4系统,接驳了一个军用电脑,比手机也大不了多少,翻盖的,一半键盘一半屏幕。 刚开始夜鹰还不以为然,虽然这下水道很大,但建立三维区域模型就显得有些小了,通常大型战略部署才需要用到,至于电子对抗,至于吗,对方只有两个人……或者只有一个人? 可是,随着电子监控的全面展开,夜鹰的脸色变了。 屏幕上出现许多红点,相互连接成线,形成网状,灰鹰质问:“这是什么?” 夜鹰答道:“这是定点无线信号网,它能发射定向无线信号,类似于激光防盗系统,能将触网物体的资料传送回对方处理中心,只是不能被普通激光探测发现。” 灰鹰脸色铁青:“也就是说,从我们踏进这个地方起,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夜鹰无奈点头,没想到对方已经动用了这种手段,他能接二连三地从拉网式搜索包围圈里逃出去不是偶然。 灰鹰更是想到,对方能有这样的无线技术,那么这套单兵作战指挥系统是否安全呢?他马上下令:“关闭公共频道,我将和你们进行单线通讯,每个人使用第二套暗语回答。”虽然他依然不太愿意相信敌人有能力混入自己的队伍,但他不得不排除任何一点遗漏。 可惜灰鹰还是遗漏了,敌人不仅混入了他们的队伍,而且有了阵亡的伪装,死人自然不会用暗语回答。 而且此刻,肖克的砖头已经成功入侵通讯系统,只差一点就能夺取最后的指挥权,灰鹰他们的暗语对话,都被肖克听在耳里,记在心上。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肖克默默地猜测理解领悟着那些暗语的含义,他又有了新的策略。 此时夜鹰和灰鹰已赶到了四名队员遇害的地方,夜鹰通过区域结构解析给出了结论:“这里布置了四至五枚封锁性地雷,雷鹰和雀鹰首先触雷,黄鹰和卡拉鹰跟着过来,他们应该避开了触发引线,但是对方非常狡猾,在远处引爆地雷,利用范围溅射杀死了黄鹰,并从身后给了卡拉鹰致命一击。” 灰鹰有些困惑:“如果说他曾藏身在这附近,为什么没有第五人藏身的痕迹?难道他会上天入地不成?” 灰鹰距离肖克躺着的地方不足十厘米,肖克隔着头盔甚至能感觉到灰鹰那冰凉的皮鞋,他需要非常小心地将呼吸起伏控制在一个肉眼不可察觉的程度,他竟然很轻易地就做到了。 “可以入侵这些无线信号系统吗?”灰鹰突然询问。 夜鹰一刻不停地操作着手里的随军电脑:“我正在操作。好了,我转到你的指挥系统中。”一张平面网络图清晰地呈现在灰鹰的护目镜屏幕中。 “虽然他利用这张信号网成功地躲过了我们的围剿,但他也给自己留下了一道后门,可能他也想不到,追剿的队伍中竟然有电子战高手。我已经瘫痪了他对无线信号网的控制,顺着这条尾巴,我可以反侵入他的系统。”夜鹰对自己的专业领域有着绝对自信。 “很奇怪,这里有一片空白区,没有无线信号网。”灰鹰质疑道。 “嗯,可能他想到了无线布控网会被人发现,一旦这个网络被我们掌握的话,他将没有藏身之处,所以故意留白,也或者是他的无线信号发射端不够,不能覆盖整个地下调水槽。”夜鹰解释。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躲在这片区域内?” “是的,灰鹰。” “高山鹰,你和猎鹰朝D12区前进,与我们会合。”灰鹰开始收缩队伍,由于转用了单向通讯,不得不一个个单独下达命令,肖克监听了所有频道,知道还剩下以代号灰鹰为首的六人,分别是夜鹰、高山鹰、猎鹰、黑鹰和鹞鹰,通过通讯的先后顺序,肖克对队伍中成员的重要性做了简单排序。 或许在电子战领域,肖克比不上夜鹰专业,但他赢在起跑线上,当夜鹰还在努力破解砖头的外壳防御时,砖头已经成功接管了灰鹰的电子指挥系统。 肖克并没有直接惊动灰鹰,瘫痪他们的指挥,而是透过这套系统传达着自己的剧本。“猎鹰,现在是单线通讯,你听着……”肖克发出的声音经过砖头处理,音色音调已经与采集到的灰鹰语音完全匹配,就算灰鹰本人也听不出区别。 “我改为单向通讯的意思,你应该清楚了吧?” “是的,灰鹰,就在你更变通讯之前,高山鹰看到了卡拉鹰他们的死亡,只是不敢确定。” “现在是加密通讯模式,我要你把你看到的详细说给我听,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就没错了,我一直在思考,那家伙怎么可能躲过我们的搜索而不被发现,现在看来,虽然很没可能,但他已经成功地混了进来。鹞鹰有过四次视频中断,黑鹰有两次,高山鹰一次,只有你没有过。” “高山鹰没有问题,他一直在我视线之内。” “很好,现在我命令你和高山鹰制定一个战术配合,我怀疑我们前往的这片区域是敌人的另一个陷阱,一旦出现什么异动,立刻击毙鹞鹰,控制住黑鹰,明白吗?” “是!” “记住,我们的敌人非常狡猾,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此次通讯并不存在。” “鹞鹰,这里是加密单线通讯,我要告诉你的是,目标已经混进我们之中了,而且,他可能就是我身边的夜鹰,只有夜鹰身上的装备才有可能瞒过电子指挥系统。我们现在前往的区域也很有可能是敌人的陷阱。目前夜鹰在我身边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待会儿我们会合之后,只要有机会,立刻控制住夜鹰,明白?” “明白。” “记住,我从未和你单线联络过。” “夜鹰,听好了,不要张望,保持现在的自然姿势,除了你我,高山鹰、猎鹰、黑鹰和鹞鹰都有可能是敌人混入,现在我并不确定,但他们都是两两一组,如果其中一人被敌人混入,那么另一人只能是同盟,高山鹰嫌疑最大,他的视频有过中断,待会儿会合你要高度戒备,这次我打算用自己做饵,一旦他们有异动,不要犹豫,马上开枪,我会配合你的。此次通讯并不存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明白吗?” “是的,灰鹰。” 路上,灰鹰看了看突然变得频频张望的夜鹰,询问:“怎么,你很紧张?” “对不起,没有。”夜鹰遂放弃张望。 队员汇合在一起,灰鹰明显感到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这是在这个清理小队中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他们害怕了?被那个幽灵般的家伙干掉了一半队友,只要能消灭了他,这种紧张的情绪就能消除吧。灰鹰如此想着。 “就是这片区域。”夜鹰打出手势,在灰鹰的护目镜上出现区域分布图。 “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敌人可能藏身在任何一个角落。”灰鹰直接下令。 小队成员却各自在第一时间不动声色地瞥向自己应该注意的目标,气氛显得更加诡异了。 安静,冰凉,死寂,厚重的靴子在漫过鞋底的水道中每一次落下,都溅起一蓬水花,灰鹰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被敌人牵着鼻子在走,每一步,似乎都朝着敌人期望的方向发展。 “没有发现目标。” “没有发现。”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这边没有。”小队成员心不在焉地随意搜索了一番,纷纷给出了回答。 “给我搜仔细点!”越来越不妙了,灰鹰有些气急败坏,无线信号网没有目标移动,这唯一可能藏人的地方又空无一人,怎么可能?难道说,无线信号网也只是一个圈套,是敌人故意抛出来的诱饵,他们又被敌人耍了? “灰鹰,我这里发现有点东西。”鹞鹰在一根巨大的水泥立柱旁停了下来。 小队呈紧凑攻击队形,队员间互为掩护,相距不超过十米,鹞鹰一有发现,队员们很快聚集在一起。 这是一根绑在立柱上的绳索,另一端延伸至黑暗,似乎是一个简单的套索陷阱,调水槽穹顶上隐约挂着一个人形物体,相距太远,夜视也看不清晰,只能看见白花花的一团,应该是被人剥光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将那个人放下来,事实上小队成员每个人都清楚,被吊着的那位,极可能就是小队中的某一位。刹那间,所有队员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只有灰鹰还能保持镇定。 灰鹰切换了红外模式,抬头望了望,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我的小队成员真的混入了敌人,还是故布疑阵?混蛋,如果他混了进来,会是剩下五人中的谁呢? 队长不愧为队长,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跟在灰鹰身旁的夜鹰暗自佩服,同时注意到,高山鹰的手臂有些僵硬,他打算动手了?他肯定在等机会,或许就是上面那个人掉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以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那上面! 高山鹰的观察力更为惊人,鹞鹰的火箭筒背在背上,他的步枪看似指着地面,却跟随手臂呈三十度角做自由摆锤运动,他随时可以举枪射击,他看似随意的摆动,那瞄准的方向……果然是灰鹰,他想干掉队长制造混乱和恐慌,再将我们一个个杀掉吗?哼,你太早露出尾巴了,肖克!你一定以为等上面那个人掉下来时,就是你出手的最佳时机吧! 鹞鹰面无表情地想,夜鹰距离灰鹰太近了,从汇合到现在,一直没找到出手的机会,他太警惕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待会儿肯定要放下那个人来,只要绳索一断,就是出手控制住他的最佳时机。 灰鹰的命令适时响起:“上面的物体没有生命迹象,把绳子斩断,放下来。” 鹞鹰一手握着步枪,手指伸进扳机内,另一手反握军匕,一刀横切,绳断,他根本没抬头去看坠落的尸体,而是要将枪口举起来,控制夜鹰。 但有人比他更快,鹞鹰的枪口刚举到一半,苍鹰的尸体不过落下两米,高山鹰枪声已经响起,一道火线贯穿鹞鹰的肩头,带起一蓬血花。 苍鹰尸体落下三米,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一枪胸口,一枪爆头,标准的暗杀枪法,高山鹰当场身亡,猎鹰呲目欲裂,没想到竟然不是鹞鹰和黑鹰,而是潜伏在灰鹰身边的夜鹰,他就地一个翻滚躲避,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枪盲狙,狙击弹巨大的威力几乎将夜鹰整个腰身炸裂。 苍鹰落下五米,巨大的疼痛传来,夜鹰跟着的两枪反击连射落空,但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黑鹰却给鹞鹰补了一枪,打在他腿上,眼看夜鹰将死未死时调转枪口,黑鹰又给了猎鹰和夜鹰一人一枪。 苍鹰落下十米,夜鹰死前扣动扳机,子弹没长眼睛地乱飞,少说有三四颗落在黑鹰和鹞鹰的身上。 灰鹰整个思维陷入片刻迟滞,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手下的队员在断绳的一瞬间,突然都变成了敌人,在自己眼前上演了热血枪战。一直到苍鹰的尸体“噗”的一声落地,他才恢复一名清理者应有的机变,就地匍匐翻滚,避开夜鹰临死前的胡乱扫射。 枪声停止,一秒也如一世般漫长,灰鹰趴在地上,圆睁双眼。 第二秒,灰鹰半爬起来,扫视战场,鹞鹰和猎鹰重伤,黑鹰奄奄一息,夜鹰与高山鹰直挺躺尸,鲜红的血液涂了满地,就像后现代主义的夸张画作。 第三秒,灰鹰的思维开始飞速运转,怎么会这个样子?敌人只可能有两人,没理由自己的队员全是敌人,可是,让常年配合的清理者小队队员自相残杀,就算自己下令也未必有这个效果……等等,自己下令?死了被吊在半空的这家伙是谁?他来到尸体旁,安德尔烈,苍鹰!那混入自己队员中的人是…… 不过,肖克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贴在苍鹰胸口的信号炸弹早已过了三秒延迟时间,刺目的白光,霎时填满灰鹰的视野,紧跟着巨大的轰鸣震荡着灰鹰的耳膜,他感觉自己变得轻盈,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旋转着,被一种灼热的温暖所包裹。 “是陷阱啊!”这是灰鹰生前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三章 猎杀 最后一只鹰 肖克穿着清理小队的作战服,出现在爆炸现场,无声无息,像个幽灵,单兵作战指挥系统已在爆炸中被摧毁,为了确认他们的死亡,肖克往每人胸口和眉心补了一枪。 做完这一切,肖克有些发怔,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随即蹿出的念头却将肖克自己吓了一跳:“理惠子!那个爱唠叨的女人应该担惊受怕好一阵了吧?可以叫她出来了。” 肖克有些犹疑,不知不觉中,竟然将那个数次患难合作的日本女人看作了同伴。肖克走到安排理惠子藏身的地方,看着那个在黑暗中抱膝缩成一团、像只瑟瑟的小猫一样的女人,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温馨的情感:“可以出来了。” 肖克一出声,理惠子就从黑暗中站立起来,可看到肖克一身清理者作战服,立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样子随时准备拔枪便射。 “是我。”肖克赶紧出声,取下头盔,不要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却被这个蠢女人当敌人给爆了。 “他们呢?”理惠子胸口起伏很大,似乎惊魂未定。 “都死了。”肖克觉得,在安抚理惠子的同时,自己似乎也因重复这一判定而安心不少。 这一念想刚升起,好没来由的警觉陡然上升,肖克条件反射般地向前将理惠子扑倒,死抱在怀里翻滚到一旁。 这一条件反射救了他们两人的命,就在肖克刚才站立的地方,连带他身后的立柱被一同打成了蜂窝,理惠子的反应也相当敏捷,立刻“啪啪”给了肖克两记耳光! 是秃鹰的M134迷你机炮在发威,秃鹰没死,在那场闪光爆炸中,肖克是闭着眼睛射向火力的源头,秃鹰虽然中弹,却并不致命。灰鹰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似乎有某种预感和怀疑,借机切断了秃鹰和作战指挥系统的联系,伪装了秃鹰的死亡,令其成为一颗暗棋。 秃鹰不仅有魁梧的身材,他的脑容量竟然也与他的体积成正比,所以才能和灰鹰走得极近,俨然是清理者小分队里的二号人物。 被灰鹰雪藏之后,秃鹰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缀在高山鹰的后面,因为高山鹰作为清理小分队的狙击观测员,总是能找到极佳的观测点,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跟在他后面可以纵览全局。 但事实证明运道并不站在秃鹰这一边,雀鹰等人死亡时,秃鹰距离很远。 谁又能想到肖克竟然拥有可以入侵单兵作战指挥系统的力量,与指挥系统完全断开联系的秃鹰,最后也只能和灰鹰一样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一切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灰鹰被爆炸轰上天时,秃鹰几乎忍不住咆哮着要冲出去,但他毕竟忍了下来,为的就是这一刻,要将这对狗男女撕成碎块。 迷你机炮的威力不是盖的,钢筋水泥柱被打得碎屑横飞,一个个又大又深的弹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递增叠加着,同时原本粗壮的水泥立柱,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为了引开敌人的火力,肖克让理惠子在立柱背面躲好,没有片刻停顿,又从立柱的另一端蹿了出去,为了尽量减少身体的中弹几率,肖克只能贴地奔跑,像野兽一样四肢发力,不停地变向乱蹿。 迷你机炮的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紧追不舍,在肖克身后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弹痕,水泥地面出现水花一般的溅射,一行行间距清晰规整的溅射点就像死神的脚步逐渐向肖克逼近。 从清理小队队友尽没的那刻起,秃鹰便几欲发狂,什么冷静、谋略,都他妈的见鬼去吧,他只想发泄,只想开火,尽情地破坏,将所能见到的一切撕裂,让原始的野性在杀戮中得到肆意的快感。 迷你机炮的弹带飞快减少,带着缭缭青烟的弹壳在秃鹰脚旁堆了一地,旋转的六根枪管一刻不停地喷吐火蛇。秃鹰甚至有些不急于杀死肖克了,他要让子弹追逐着他,看他亡命奔逃,对!不能这么简单地杀死那个家伙,秃鹰想要的是……虐杀! 跑吧跑吧,像臭虫蟑螂一样的家伙!跑吧跑吧,看你能跑多远!哟呵,就要打到你的腿了,就差一颗子弹,只差一颗子弹…… “突突突突突突突……”迷你机炮终于哑火,只余六根枪管还在持续空转。 秃鹰漫不经心地将迷你机炮往旁边一扔,顺手就抄起了鹞鹰留下的四管装无后坐力火箭筒,也不管什么安全距离,朝着肖克的方向“嗖……”的就是一弹,间隔约莫两秒钟,“嗖……”的又是一弹! “轰!轰!”“喀……喀……”肖克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火力压制,这是他自清醒过来面对的最大危机,第一发火箭弹爆炸还距离较远,第二发几乎就在头顶爆开,一整根水泥立柱被拦腰截断,上半截摇摇晃晃地冲着肖克垮塌下来,看那体积,那分量估摸着得有十吨。 肖克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冲了出去,掉落在地的立柱圆滚滚的,撵着肖克追! 远处火光一闪,第三枚火箭弹又来了! 要死!那枚火箭弹在空中扭扭曲曲,线路捉摸不定,怎么看都像自己要撞上去,就算不是自己撞上去,那爆炸的溅射威力也不是自己挡得住的。 肖克死里求生,一猫腰就往正朝自己碾压过来的立柱下躺了过去。 一声巨响,十数吨重的钢筋水泥柱被火箭弹炸开,肖克灰头土脸地从尘埃中逃了出来,看远处那家伙乐此不疲地还想发射,肖克不退反进,对着秃鹰的地方就冲了过去。 来得好!秃鹰不慌不忙,扛着火箭筒瞄着肖克前进的路线,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整个下水道调水槽塌掉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这两个家伙陪葬,至于自己的生死,他不在乎。 眼看肖克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了,秃鹰露出狞笑,冲着肖克,扣动扳机,肖克惊出一身冷汗,变速跑,变向跑,Z字前进,蛇游路线…… 秃鹰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肖克,这最后一管不是普通火箭弹,而是高压缩火箭燃烧弹,专用于巷战的高温清洗,这么近距离,就算打不到你身上,也足以让你尝尝地狱的滋味。 可秃鹰很快笑不出来了,今天的运道确实不在他这一边,最后一枚火箭弹,哑火! 秃鹰瞄着肖克突进的路线,又扣了几次扳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近距离,重新装弹已来不及了,五十米距离一个冲刺就到了。秃鹰反抱了火箭筒,当作榔头要给冲过来的肖克当头一棒。 肖克一矮身,一个鱼跃突进,抱住秃鹰的腰部撞上去,两人跌滚在地,各自想缠锁住对方,又不想被对方缠住,一人换了一拳之后,分开,爬起。 秃鹰扔掉火箭筒,肖克手中也没拿武器,两人开始肉搏。可肖克很快发现,纵使自己有一米八几的身高,但面对这个超过两米的巨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每一次出拳击中对方,都令肖克产生一种蚍蜉撼树的错觉,肌肉用不用长得这么离谱。 肖克冲上前去,左拳右拳左拳右拳,秃鹰只需双臂一合,护在头前,就尽数挡下,借隙觑见一个空档,简单的一记直拳,肖克同样双臂架住,却要踉跄地退好几步。 肖克踢腿别腿,秃鹰下盘稳如泰山,踢腰,秃鹰岿然不动,击胸,击肋骨,像打沙袋一样,“噗噗噗噗噗……”,秃鹰只是简单地将肌肉一紧,抡拳反抽,肖克打着旋儿就退了出去,眼睛里面全是星星。 当肖克助跑冲来,借助速度凌空飞踢,秃鹰只需将胸膛一挺,肖克就如撞上岩石一般被反弹出去了,还好没有用上全力,用尽全力说不定此时腿骨都脱臼了。 肖克喘息,看着秃鹰像一座山一样缓缓逼近,他发出野兽一般的低沉吼声,再次借力助跑,冲刺突击。秃鹰咧嘴大笑,他找到了虐杀的快感,对着肖克的头一拳砸过去。 肖克显然不打算再次正面冲撞,一猫腰,从秃鹰腋下闪过,转到秃鹰身后,在那里有一块爆炸后留下的水泥墩子,连着一根人臂长的钢筋,约莫有十公斤重。 肖克转过来,双手握紧钢筋,铆足了劲儿将其抡圆,如扔链球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点,是秃鹰那宽厚的背肌。本来是想打头的,只是力使得太足,方向没有控制好。 “砰”的一声闷响,秃鹰的战斗皮衣明显凹了一片进去,却只见他背肌一紧,肖克觉得自己仿佛打在了巨大的橡胶垫上,反弹的力量传来,带着水泥块的钢筋差点脱手。 秃鹰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转身回头,对着肖克手中的武器,挥手就是一记摆拳,“噗”的一声,坚固的钢筋水泥块像泥捏沙做的一般,被秃鹰一拳打散,裂作数块,从钢筋上脱落。 肖克手中只剩下一根食指粗细的钢筋,原本也是打架斗殴的利器,但在秃鹰面前有如牙签一般不堪重任,秃鹰又是一拳,肖克手中的钢筋立刻凹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肖克看了看手里凹变形的钢筋,用力地挥击,被秃鹰一把握在手中,奋力抽拉,夺不回来。 肖克见秃鹰马步扎得稳,一手握着钢筋,另一脚对准秃鹰两腿之间,全力踢出,大头靴和秃鹰的裆部发出“嘭”的碰撞声。 肖克感觉踢到了岩石,反观秃鹰,不声不响,缓缓地摇了摇头,手臂发力,将钢筋连带肖克,一同举了起来,然后那么一甩…… 肖克像被人扔出的破沙袋,重重撞在了水泥立柱上,先是肩背,随着惯性,脑袋也猛地磕在水泥柱子上,这一次就不只是眼睛冒星星了,两道血痕从额头,沿着鼻翼流下。 这一次猛烈撞击,似乎让肖克又想起一些事,记忆的碎片中,出现一个穿着皮大衣、拿着狙击步枪的男子,那面孔,既陌生又熟悉,是自己吗?模糊的记忆中,那名男子轻而易举地就将高出自己一头、身形魁梧丝毫不亚于秃鹰的壮汉打成了狗熊。 可其中打斗的过程,肖克却回忆不起来,当他想定神回忆时,那名男子连同狗熊一起消失不见了,肖克晃晃脑袋,擦干遮挡住视线的血污,望向秃鹰的方向。 秃鹰好整以暇,轻蔑地向肖克勾勾手指。 肖克静下心来,刚才那段模糊的回忆很短,但肖克似乎若有所得,想想那个被打趴下的狗熊,再看看壮若铁塔的秃鹰,自苏醒以来,原本引以为傲的力量第一次处在了下风,那么就得转变策略,不能硬拼。他忍不住又看了看秃鹰两腿之间,那家伙究竟是不是人啊,这么踢都没事。 秃鹰没等来肖克的进攻,却看到肖克活动手腕,抖动手臂,扭着腰身,旋转着头颈。肖克在放松自己全身的肌肉和关节,他很庆幸,自己只需要面对这么一个人形战斗怪兽,而不是需要面对十二个。 秃鹰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怎么能看着肖克在自己面前做出一些夸张的健身操动作,嘶吼一声,如莽牛奔象,大踏步地冲了过来。 肖克停止动作,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秃鹰,冲了上去。 如巨岩一般的强强相撞并没有发生,在将要接触的一瞬间,肖克灵活的一个闪躲,整个人身子一斜,先是踩在秃鹰的膝盖上,跟着抓住了秃鹰挥过来的拳头,整个人挂在秃鹰那几乎有常人大腿粗的胳膊上,腰身一拧,双腿抬起,两脚一剪,钳住秃鹰的头部。 肖克就像蛇一样,两只手抱住了秃鹰的拳头,两只脚钳住秃鹰的脑袋,整个身体缠在秃鹰胳膊上,而这时双方对冲的力量并未消散,肖克松手,脱离秃鹰的手臂,以秃鹰的头部为圆心,以冲击的惯性为助力,整个身体做出一百八十度的大摆幅,他本人以这个动作避开秃鹰的拳头并且转向秃鹰的身后。 肖克这时做的动作,就像杂技演员用脚勾住一个什么东西,全身做回环大旋转,秃鹰的颈部成了肖克的支撑点,这样的冲撞,等于是秃鹰在全速奔跑时,脑袋突然钻进一个活套里面,将他往相反的方向拉。 肖克在半空发力,腰身一拧,力道逐渐传递至双腿,他安然落地。秃鹰却被这股力量带得旋了小半圈,第一次轰然倒地,不过他皮糙肉厚,这点程度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肖克根本不待他爬起来,一个反身空翻,双膝捣背,将秃鹰将起未起的身体重新压了下去,手掌并拢微凹,对着秃鹰护目镜的正前方,那一双像螃蟹眼睛一样竖立着的夜视镜,往里一拍。 秃鹰大叫一声,身体一震,将肖克掀下背去,站起身来,猛地将头盔扯下,露出一张黝黑的脸,狮鼻阔口,眉弓高耸,有明显非洲裔人种的特征。 此时秃鹰的两道眉弓被划了两道口子,正渗出血珠,肖克那一下拍得不轻。肖克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真是钢筋铁骨,会受伤就好办。 “我要撕了你!”秃鹰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咆哮怒吼。 这一次,轮到肖克向他勾勾手指。 第三章 猎杀 逃出生天 秃鹰冲过来,肖克闪避,打软肋,反手肘击,太阳穴,闪开,右拳,太阳穴,跳起来,左手正前肘击,太阳穴,抱头,跳起膝撞,从腋下避开,后勾腿,下颌……前冲,跳起双腿夹头,整个人如仰卧起坐般微微仰起,跟着腰身一松,肖克上半身就从秃鹰两腿间钻了过去,而同时夹着秃鹰的头,令秃鹰以头触地。 秃鹰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发现肖克的路数完全变了,每次都攻击身体最柔弱的地方,臂弯、腿弯、软肋,更多的是头面、太阳穴、眼睛、鼻梁骨、咽喉,都是他重点攻击的对象。 而且他的进攻策略也很明显,要么贴得很近,大量运用反关节技,要么躲得很快,自己的拳头十拳中有九拳落空,击中的那一拳也被卸去大半力道。这个家伙,是在戏耍自己吗?如果他一开始就用出这样的武技,自己也不会如此大意轻敌。 “中国人!功夫?”秃鹰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 肖克则以英文回答:“不,我学的不是功夫,只是杀人的伎俩。” 肖克长吐一气,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通过两次交锋的观察,肖克已经掌握了秃鹰的一些基本信息,他擅长的有些类似自由搏击,而且以前应该做过拳击手,所以在格斗时还保持着许多拳手的弱点,比如他不善于利用腿部攻击,更多的是用来移动和占位,一旦头部有可能受到攻击,他会习惯性地架起双臂护住头部,而将软肋暴露出来,或许他深信他那厚实的肌肉可以挡住任何攻击。 黑种人的肌肉特性是肌密度大,肌纤维长,红肌多于白肌,爆发力强,腿肌强度高,跟腱长,体内血红蛋白高,携氧量丰富,耐力持久,在田径运动和体能对抗竞技运动上有先天优势;但同样,在柔韧性、平衡感和节奏感方面有先天劣势。黑种人四肢修长,在拳击上有很大优势,不过正是由于四肢修长,导致其身体重心偏高,举重方面黑人选手鲜有佳绩。 这些信息仿佛天然存在于肖克脑海之中,只一瞬就调用出来。面对这样的对手,与其正面搏击,进行力量上的对抗,显然不智,最佳策略是扰乱他的视线,攻击他的重心,破坏他的平衡。 所以当秃鹰再次攻来时,肖克一低头,避开他的挥拳横扫,一脚踹出,正中腓骨,秃鹰整个身体失衡,向前扑倒,本能地伸出双臂要撑地,而肖克踢出一脚之后,迅速将腿收回,身体微微一蹲,整个儿弹起,屈膝上顶,秃鹰再想用手护面已经来不及了,膝盖正中鼻梁,将其顶翻。 秃鹰庞大的身体做出空翻,肖克双手帮忙,先是照着他耳门拍了一记,跟着勾住他的头部,一记太极揽雀尾,让他多翻两圈,重重地摔落在地,一时七荤八素,不辨方向。 秃鹰双目赤红地爬了起来,不停摇晃着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看东西都是重影,步履轻浮,如踏云端。 肖克瞄了一眼秃鹰脚下,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示意秃鹰不行。秃鹰如被激怒的公牛,双拳握得格格直响,鼻息也厚重起来。他稳住了身形,作势欲冲。 肖克没给他这个机会,灵巧地用脚抄起一块比拳头略大的水泥碎块,一勾一送,水泥块像出膛的子弹一般,直扑秃鹰头部,根本来不及反应,“嘭”地正中额头。与此同时,肖克早已踩住另一块水泥,足底往后一捋,足尖一挑,再一勾一送,又是一颗拳头大的水泥弹。肖克左脚靠右脚,夹住另一块水泥,往上一抹,右脚一勾,一个燕子翻身小踢,再来一块。 “嘭,嘭嘭……”接二连三被水泥击中,秃鹰额头留下几道灰色的印记,满面尘埃,脸色发灰,他被打得有些蒙了,一发狠,第四块水泥袭来时,一拳将水泥块打飞。 但肖克早已跟着第四块水泥靠近秃鹰,一个简单的侧滑勾腿,将秃鹰绊倒,另一条腿一蹬,正中太阳穴,将其踹开。 空有一身力气发不出去,却接连挨打,秃鹰终于有些被打怕了,肌肉也是肉啊,并非没有痛觉。他不再主动出击,而是搜索附近有什么趁手的武器……有把步枪,距离自己较近! 肖克也看到了,这个距离和秃鹰抢步枪自己没有优势,不过在步枪和自己之间,还有一根较直的钢筋。 两人同时动手,秃鹰两步大跨,伸手拾枪,肖克一个爆发冲刺,半路一矮身,钢筋已在手。 秃鹰刚端起枪,肖克已来到他的面前,没有正面攻击,而是蹲身低伏,将钢筋往秃鹰的足背一插……“啊……”秃鹰一声惨叫。 肖克手握钢筋,一个倒拔葱,借助钢筋的支撑,整个人倒拔而起,厚重的靴底直踹秃鹰下颌,另一条腿蜷曲,足尖踢中秃鹰臂弯内小海穴,秃鹰手臂一麻,肖克用足后跟灵活一磕,取过突击步枪,松手,凌空后翻,空中拾枪,落地! “嘡……嘡……”枪中只剩两颗子弹,秃鹰胸腹飙出两道血箭,双目失神,仰天后倒。 秃鹰重重地倒下,这次再没起来。肖克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气劲一泄,顿觉浑身无力,各种酸软。和这头蛮牛抗衡这么久,肖克的体力几近掏空,甚至要拄着自动步枪才能站稳,左肩的伤早在打斗中渗出血来,都有些麻木了。 正打算瘫坐在地休息一下,身后又传来了窸窣之声,肖克头皮一炸,明知枪里没子弹,还是不假思索地端枪回身。 “理……理惠子!你怎么来了?” “我,我有些担心,就跟过来看看。你没事吧?”理惠子言语焦灼,格外关切。 “还没死。”明明想躺平了呻唤,但在理惠子面前,不知为什么,肖克挤出了最后一丝体力,挺直了腰。 理惠子却突然瞪大双眼,双手捂住了嘴,肖克察觉身后升腾起盎然的杀意,巨大的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这如山如岳的人形阴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可恨肖克此时全身肌肉都僵硬了,连回头转身的力气都欠缺,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这该死的秃鹰,难道是不死之躯吗?这下我们两人都要完蛋了。” 正想着,却见理惠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松开双手,那惊恐和矜持都消失了,柳眉倒竖,一脸煞气地走了过来。 将肖克往旁边一拨,凛然不惧地迎着阴影冲了上去。 肖克扑倒在地,真的是瘫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保持呼吸,缓缓的积蓄力量来恢复身体的行动能力,听见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等肖克恢复了些力气,扭头看去,却看到,秃鹰倒在地上,理惠子骑坐在秃鹰背上,左右开弓,跟武松打虎似的,捏着她那纤秀的小拳头,拳如雨点般落下。 这次,换肖克惊恐地瞪大眼睛。 这一过程持续了约有四五分钟,理惠子渐感体力不支,朝肖克望了过来,露齿一笑,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解释道:“我说过,我擒拿搏击不错的,还行吧?” 肖克早已半坐在地,现在又有了力气站起来,看着理惠子,有了新的结论:“悍妞啊!” 殊不知,这位悍妞也正怀着敬畏的心态看着这位此刻连走路都有些摇晃的男子,刚才那个黑鬼胸腹要害中了两枪,否则自己只怕一个照面就已经躺下了,其瞬间爆发的力量和格斗技巧充分说明他所受到的训练绝不亚于特战队员。 只需对付一个受了重伤的,自己就尽了全力,可眼前这个男子,却砍瓜切菜一般放倒了十一个,连这个重伤的也得算在里面。 短短十来分钟,消灭一支特战小分队,而且身上竟然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你究竟是做什么的?”理惠子忍不住再次问道。 肖克歉然地一笑,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地动山摇的一声怒吼,秃鹰那厮又爬起来了! “小心!”理惠子一把推开肖克。秃鹰钵大的拳头击中她的小腹,将她整个人打得飞起来。肖克怒不可遏,原本消失的力气仿佛感应到怒火的召唤,陡然间都涌了回来,他猛扑上去,可力量竟然还是不如重伤后的秃鹰,秃鹰蛮力一发,一拧腰,将肖克也甩了出去。 滚落在理惠子跌倒的地方,两人对望一眼,看到了同仇敌忾的决心,相互搀扶着又站了起来。 秃鹰也并不好过,他这一动,身上的弹孔都飙出血来,但那一股要撕开眼前这对狗男女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杀死这两人之前他决不会倒下。 肖克环视战场,寻找武器,理惠子忍着伤痛,看着肖克。周围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可是肉搏对这个打不死的蛮物似乎很难造成伤害,眼耳口鼻喉,肖克都已经不止一次地攻击过了,可看那黑大块,依然生龙活虎的样子。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黑壮的蛮牛已经冲了过来,伸出蒲扇般的巴掌要像捉小鸡仔一样捉住他们。 关键时刻,两人又非常默契地打出了配合,肖克抱起理惠子往上扔,理惠子踢向秃鹰面孔,肖克扫秃鹰小腿,但重伤后的秃鹰竟比先前更加稳扎稳打,几个回合后,瞅准机会,一脚踹开理惠子,反拧了肖克的胳膊,将他拎了起来。 肖克胳膊险些被拧断,他团起身子,使出兔子蹬鹰,踢到秃鹰伤口,才逃了出来。他向远处挣扎着爬起的理惠子使了个眼色。 就在刚才被拎起来的时候,肖克发现距离理惠子不远处,就是秃鹰扔掉的火箭筒,那里面应该还有一枚哑弹。肖克用眼神告诉理惠子,他来拖住秃鹰,让理惠子去试试那枚火箭弹,理惠子竟然懂了,冲肖克点点头。 又一次陷入与秃鹰的鏖战,肖克已经尽力躲避秃鹰的拳头,但是力量渐渐流失,反应和躲避也大幅下降,好几次躲不开,只能用肉和骨头去抵挡,不过每次被击中,肖克也能发现秃鹰的力量和速度在以等同的比例消失。 但肖克仍被打飞,冲上前去,又被打飞,黑人的持久战斗力果然是传说级的! 不得不说今天上帝的确不站在秃鹰这一边,瞄准肖克时,怎么扣动扳机也没反应的火箭弹,在理惠子手中,轻轻一扣扳机,“嗖”的一声就飞出去了。理惠子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扛着火箭筒往后栽倒。 肖克又一次被打飞,然后就看到,歪歪扭扭飞来的火箭弹在水泥立柱上炸开,浓缩的燃烧剂浇了秃鹰满头满脸,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将地下调水槽变做人间地狱。 肖克赶紧后退几步,竟然是烧夷弹,若是刚才秃鹰发射成功,自己已不知化成灰多长时间了。 纵是这样,秃鹰还没死!没有凄厉的惨号,没有狰狞的张牙舞爪,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宛若一尊铁人,透过熊熊火焰,似乎辨清了肖克的方向,迈开步子朝这边走来,沉稳,厚重,每一步落下,大地皆要一颤。 一步,两步,三步,他仿若地狱中的魔神战将。肖克甚至不禁有些敬重这位敌人,那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强大而执着。 浑身燃烧的火焰巨人轰然倒地,就在肖克以为这次终于结束时,他竟然又撑起前臂,支起了上半身,肖克不禁再退了两步,这时候他才听到那沙哑的喉咙中迸发出宛如地狱的咆哮,那是一种愤恨、不甘,如同隔世的怨咒。 在这漆黑的地下宫殿,从那唯一的火光之源,凄厉的长啸久久徘徊,余音不绝。 “我们走吧。”肖克搀扶起理惠子,两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 理惠子用充满敬畏的目光,凝视着这个男人的侧脸,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究竟接受过怎样的训练? 肖克也被秃鹰临死前的咆哮所震撼,这是一场战争吗?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战?为了生存吗?这些可是比特种兵还要强大的战士啊,自己居然能在二十分钟内手刃十一人,全歼一个战术小分队,这真的是自己吗?要知道,在十二个小时前,自己的记忆里还只拥有一个建筑工的记忆片段,难道说,绝境真的是激发人体潜能的最佳助推剂? “喂,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理惠子还在锲而不舍。 “肖克。”顿了顿,肖克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可能是叫肖克吧,我有一张身份证,上面是这个名字。” 理惠子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回答?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我忘记了。”肖克的眼神落寞,在黑暗中还能发出群星一般的璀璨光亮。 “咦?看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理惠子的好奇心被勾上来。 “是啊,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肖克有些自嘲,“说是很长,事实上这个故事从开始到现在,只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说来听听?”理惠子神采奕奕,仿佛满身的伤痛都减轻消退了。 第四章 星盘里的秘密 断掉的线索 时钟的指针指向东京时间二十二时四十一分,两人从一处检修口爬上街道,人来人往,霓虹闪耀,倒是繁华。理惠子告诉肖克,这里是兵町,算长崎较为繁华的一个地方,同时晚上有很多三教九流出现,黑帮势力盘踞在周围,前面有条步行街,街的名字就叫恶魔之夜,再往前是仲见世铺街。 肖克心不在焉地听着,背着硕大的行囊时时出神。线索又断了,在下水道调水槽消灭的那支特战精英小分队干净异常,连枪械都是特制的,没有任何记号。最关键的是,肖克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就像一台机器,没有指令就不知所措,在与秃鹰搏斗中头部遭到重击,使他记忆里多出来一些东西。 其中有一帧记忆令他心头不安,那是一座大房子,空旷阴暗,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没有桌椅,余下的就只剩四壁,那个模糊的黑影男子就坐在沙发上,抱着狙击枪,端着笔记本电脑,好像死了一样。他就像一台机器,安静地等待着电脑里传达的指令,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指令什么时候到来,他仿佛就永远处于停机等待的状态。紧闭的窗帘外,似乎有海浪的声音。 理惠子介绍了几句便住口不言,在下水道中肖克简要地说了自己这一天的经历。理惠子知道,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男子迷失了自己,或许他正在努力地找寻他的记忆,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该带他去哪里呢?理惠子有些犹豫起来,两人的衣服在打斗中已经破烂不堪,理惠子蓬头垢面,头发上血块凝在一起。肖克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同样沾满血污,加上背着那个巨大的行囊,两人走在一起,就像一对落难流浪多年的公婆。 自己现在的身份,究竟还算不算一个俘虏呢?理惠子很想回家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看肖克的样子,他没有找出他此行的目的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现在前进的方向,正不知不觉在向家靠近啊! 正想着,听到“呱”的一声,肖克的肚子发出亢奋的肠鸣音,理惠子也早就饥肠辘辘,听到如此声音,她的肚子几乎就要产生共鸣了,马上提议道:“我们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吧!” 肖克看了理惠子一眼,想来自己的模样也不会好太多,虽然没有认真听,不过还是大体记住了这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街道两旁都是些三五成群的小青年,有些直接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理惠子。不必要的麻烦,肖克麻烦已经够多了,他下令道:“找个清静没人的地方。” 理惠子道:“啊,我的家就在前面,只是,可能只有些剩菜,如果你不介意的……” “走。” 理惠子住在七楼的公寓里,屋内有种女人的芳香,只是……内衣裤凌乱地扔在沙发上。理惠子一脸歉意地打包卷走,桌上横七竖八摆着几个啤酒瓶,理惠子也是尴尬地笑着将它们捋进垃圾袋里,厨房中放着隔夜的食物,卫生间里还有一股子酒味。理惠子只能一面频频点头鞠躬,一面嘴里“哥们,哥们”叫个不停。 这名女警,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对脾气,看来不能被她的相貌所蒙蔽了。肖克很没礼节地在各个房间审视,连卧室也不曾放过,他看的是窗帘有没有紧闭,窗户有没有关严,有没有窃听和藏匿的可能。理惠子身为被挟持人员,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肖克查看床下,拉开衣柜,打开床头柜……衣柜里的性感蕾丝镂空内衣,床头柜里的手铐,什么都被发现了。 肖克注意力并不在此,他看到了理惠子垫在抽屉底的格斗勋章,看来她没有撒谎,还有那金色相框中面容刚毅身着警服的男子的黑白照片,这应该是她从警的原因之一了。奇怪,她不是说她父亲是水务课的工程师吗?女儿的眉毛和父亲很像,没有发现母亲的照片,从房间的凌乱程度、灰尘的堆积厚度,还有那些没有丢弃的生活垃圾来看,她独居生活应该超过两个月了。 暂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肖克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砖头,还是没有指令,没有提示。 大洋的彼端,亚当二世一脸苦恼地看着屏幕,摸着自己那聪明绝顶的脑袋:“亲爱的米克,真的找不到他的位置吗?” “你要搞清楚,那边的手段并不比我们差,七十二道非逻辑锁防线,我这次已经破纪录地侵入了第四十九道防线,如果我们能直接侵入他们的系统,还要那东西干什么,以前做的一切不都毫无价值?”邋遢男吐着烟圈,“我能维持这个系统的后门已经不错了,我还要做各种伪装和转移,好让EMZ的人无法注意到这台手持终端,幸亏他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找回那人身上,你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的时间。” “唉。”亚当二世长叹一口气,“好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清理小队的包围里活下来。”不过在他心中,也觉得希望挺渺茫的,整整一个清理小队,他们的战斗力,堪比一个整编特种作战营。 这时,一名手下匆匆跑来:“亚……亚当二世先生,刚收到的信报,代号为鹰的清理小分队……全……全灭!” “什么?”亚当二世惊得从座椅上站起来,牢牢抓住报信者的双肩,“消息确定?”虽然他很期待那个叫肖克的可以从清理者小队手中逃生,却没想过那家伙竟可以反过来将清理者小队一锅端了!这可是劲爆消息,就算是清理者1号,也做不到吧!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不过,光头男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接着就涌起了巨大的喜悦,这么强大的对手,那么,从自己这个监视组眼皮下逃走,显然不能说是自己的能力不够。而且,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也会重新考量自己的计划,清理者小队可以说是组织里最强的军事力量,总共也没有多少支,总部显然不可能为了这一个男人派出两支以上的小队,毕竟他们还需要这些小队来控制各大洲的局面,防止被人反渗透。 那么,自己那个看似荒谬的计划,他们也会接受吧! 能和这样的高手过招,就算死了也是人生无憾啊! 十分钟后,他得到消息,他的计划被批准执行,亚当二世带着扬眉吐气的狂喜,对手下说:“去准备火箭级战斗机,让我们来一场突破音障的愉快旅行吧。” “你还有一小时三十分。”这算是米克的祝福,或是谶言吧?又给自己多争取到半个小时。在单人舱的后座上,亚当二世合上手机,戴好飞行头盔,往后靠了靠,他要好好睡一觉,以最佳的精神状态来迎接这次人生最大的挑战。 失败了固然一死,成功了,收获的将不仅仅是摆脱基层分析师这个最底层职位这么简单,总有那么一天,传说中的那十三张椅子里,将有一把交椅是属于他,亚当二世的! 回想了一遍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唯一可能造成破绽的地方,就是对肖克身份的解读,从接手跟踪他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很明确,肯定是EMZ派往中国的外驻特勤人员,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从哪个国家的基地派出而已。由于这次组织突然发起攻击,打乱了对方在所有国家的部署,他们在各国的有限力量已经被清洗得差不多了,这位外驻特勤人员也不得不放弃原先的计划,被迫暴露身份,以手中的计划为第一目标,随后,就发生了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 这位在第一时间就因车祸而失忆的特勤人员,竟然迷迷糊糊就骗过了监测小组,躲开了几乎所有的拦截,抵达目的地抢先一步拿到了那东西。他不仅击杀了组织里教官级的潜伏人员,后来更是一对一地杀掉了清理者,现在更劲爆,直接灭了清理者小队!哪个国家能有这么强的特勤人员?就算有,也不会派驻在那个地方做建筑工吧,这些信息,只能等组织上层传回消息了,唉,机构大了,就显得臃肿而没有效率,若是自己掌握了那批潜伏在各国谍报机构中的力量,早就查清肖克的身份了! 在理惠子的单身公寓,肖克吃到了他清醒后最特别的一餐,怎么说呢,理惠子的料理水平和她房间的清洁程度都充分说明了她不是一个适合居家的女人,食物只能称得上可以咽下,不至于吐出来。 而理惠子本人显然更喜欢在吃正餐之前,来一瓶冰冻的开胃啤酒,一口气喝光一整听啤酒,打一个酒嗝,发出“噫……啊……”的长音赞美声,听她从嘴里吐出:“这才是惬意的人生啊!干杯!”总觉得是那么不真实,而理智却告诉自己,这才是这个悍妞最真实的一面。 理惠子同样震惊于肖克的食量,这名下飞机后就没有进餐而进行了连场激斗的男子,他的胃就像个无底洞,而且是那种狼吞虎咽,理惠子几次担心肖克会因吞咽不及而将自己噎死。 肖克几乎没有咀嚼,只是不停地将食物往嘴里倒,他能透过碗的边缘看到理惠子在观察自己,当自己回望过去,理惠子也是抓起啤酒罐一阵“咕咚咕咚”狂灌,然后发出猫儿一样的叫声。 餐后理惠子替肖克重新包扎伤口,发现男人果然都是大大咧咧的生物,肩头的洞穿伤居然还有金属丝残留,用眉钳夹出来线头尾端还有个像二极管一样的东西,支离破碎看不出原形。 而肖克背上的其余伤痕就有些惊人了,伤口都很小,有刀伤,有枪伤,伤痕都很陈旧,而且每一道伤痕都在要害附近,许多伤痕产生了叠加皮损,也就是说,在不同的时期,同一要害处,被用刀反复刺穿,或是被一颗子弹洞穿后,过一段时期,又被子弹洞穿。 疤痕存在的几处位置较为固定,不熟悉刀枪伤的非战斗人员还真难辨认出这些伤痕的来历,不过理惠子也非省油的灯,同样是每个月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人,她能很清楚地从这些伤口读出这名男子刀尖舔血的历史。刺中要害的部位每一次都如此精准,说明他面对的敌人都是个中高手,带着这样的伤口,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摸够了没有?”肖克能感觉到理惠子的指肚抚过背上的一些高出皮肤的地方,这种感觉,似乎有种久违的温馨,但不知为何,结果却让自己感到一阵心痛。记忆中,似乎失去了什么不该忘却的东西,像针一样刺在心尖,像一种刻骨铭心的咒:“别忘!死也别忘!” 理惠子赶紧缩手,贴好大块的敷贴,缠好绷带,从她那熟练的手法,肖克能读出这名女警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离开下水道后,肖克就一直在思索,原本,找回自己,最佳的途径就是回家,看看自己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询问自己的亲朋好友,看那些照片、衣服,乃至骑乘工具、餐具,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可能唤醒自己的记忆。但是,自己跟随冥冥中的召唤一路走来这里,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莫名压迫感,都说明一定有什么事,比找出自己是谁更重要。 理惠子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只问,接下来要怎么做,而不是做什么。 “我刚才找过警视厅内部高层的朋友,没人听说过EMZ这个组织,而且福田那废弃码头爆炸的事情也被压下来了,听说是美国在施压,这事儿可能和他们有关系,但是美国大使馆那边,我力量不够。”理惠子毫无隐瞒,坦诚她也准备在暗中调查这事。 肖克望了理惠子一眼,理惠子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和谁谈了什么内容,他都清楚,这件事情自然不会简单,那些工具是早就准备好的,将一个伪装了的人从中国送到日本,如此轻松,还有那几乎万能的砖头,其中蕴含的科技含量,都不是一个小组织或是小国所能拿出手的。 目前的线索还有两条,只是这个理惠子……肖克又抬头望了望这位换上宽松白衬衫和紧绷牛仔裤的女警,看似娇柔的外表下,却藏有一种狂热的好奇与执着。 第四章 星盘里的秘密 星盘里的秘密 “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理惠子抓住肖克的手,“我可以帮你查出真相,我有女人的先天优势,这事牵涉太大,你又失忆,你一个人做不来的。” “你应该,忘记这件事。”肖克正言警告。 “在下水道里我救过你一次,我有权知道真相。”理惠子理直气壮地发挥女人的优势。 “那我是否该说,我在下面救了你十七八次呢?” “是因为你绑架我我才掉下去的,如果我死在下面,那么我就是因你而死,所以你救我是理所当然的。”理惠子将女人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给我个理由。”肖克在这个女人眼中,看到了毋庸置疑的执拗与坚定,那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欲的表情。 理惠子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道:“我妈妈。” 她在肖克旁边坐下来,手搭在膝盖上,有些迷茫地回忆着:“我父亲说,我妈妈只是个普通的数学教师,在我一岁的时候,她参加了一个数学论坛,就再也没有回来,政府给出的解释是失踪。没过几天,家里半夜突然遭到一场莫名的火灾,父亲只来得及抱走我,整个房子都烧成了灰烬,关于妈妈的一切,我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个。” 理惠子递给肖克一张照片,照的是一张彩色铅笔手绘的肖像:“这是我父亲凭记忆画的,他不相信妈妈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后来改行做了警察,他这一辈子都在调查我妈妈失踪的事情。” 数学老师?论坛?又和数学有关?难道EMZ的事情和数学家有什么关系?肖克将照片还给理惠子,知道定有下文:“后来呢?” “后来……不知他是否查到了什么线索,但他不肯告诉我,他开始颓废,爱酗酒。在我十六岁的那年,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回来时被一个他曾经抓过的黑帮成员跟上……在家门口,他被砍了十七刀,临死前他告诉我,我妈妈可能还没死,他对我说别去问警察,然后用手指蘸着血在我手心写了EMZ三个字。”理惠子眼里噙着泪花。 肖克见不得女人哭,将星盘扔出来:“这是其中的一个线索,里面的东西关系重大,你能解开它吗?” “星盘?”理惠子顺手拿起,拨弄起来。 “你认识?”肖克没想到。 “小时候玩过,不过这个要复杂多了。这不是太阳系吧?这几颗星星排在一起,有一点眼熟。” “你试试看能不能解开它。”肖克对理惠子寄予希望。 理惠子将星盘上的星际轨道左拨拨,右拨拨,突然听到“咔”的一声,肖克以为要打开了,结果听到理惠子说:“糟了!” “什么!” “这东西好像有保护装置,似乎将轨道移动到某一程度就会自动开启,说……说……说不定在某个时间内无法打开它,它就会自动将里面的东西毁掉!我说怎么这么沉呢,里面有机关啊!” “什么?”肖克开始后悔,竟然如此轻易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个悍妞,自己研究了那么久,也是非常谨慎地没有随意拨动。“你,你不懂就不要乱动啊,现在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又没说,你还不是看着我在拨!现在,现在……你不是说你过来一路都有暗示吗?这个为什么没有啊?” “暗示,暗示?”肖克低头思索,没错,从一开始,每一个提示、每一个数字都有它特殊的意义,可是关于这个星盘,根本就没提到过这个东西啊。不对,自己还有一个暗示没有用到,飞机上最后收到的一条提示“紧急38”,它的意思自己一直没想出来。 肖克将这一暗示告知理惠子,理惠子分析道:“紧急是明示,38是指代,38,星盘,如果它们有联系的话,那就是……时间!3月8号!可是是哪一年的3月8号呢?” 肖克也知道,天上的星辰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它们不仅年年变化,甚至每天、每时都在变化着,这极有可能是浩二留下来的东西,如果理惠子是对的,那么3月8号是日期,年份必定是在织元浩二离开长崎之前,那就是……十五年前! 肖克报出一个准确的年份,理惠子登录电脑:“得利用网络查一查了。I,a,u,啊,还好,以前那个星空网站还在。”理惠子熟练地输入年份日期,观测原点设为长崎,并向肖克解释:“不同星空图都有不同的观测原点,原点为中心,等视距为半径,绘制正圆星空图,让我来看看,天狼,黄道十二宫,都是一等视星,大三角,轩辕……” 理惠子对着电脑,不停地拨动星盘上的轨迹,不一会儿雀跃道:“搞定!” 话音一落,星盘中缝“嗤”的一声,有气体泄出,整个盘面上下分开,像扇贝一样。肖克掀开盘面,里面有一个小凹槽,装着一个蓝壳金属盖的U盘,周围是一些电子仪器,盘壳内有一行激光码,写着“爷爷森太郎送给最爱的孙子浩二”。 “哇喔。”理惠子赞了一声,“这是什么星盘,好像很有科技的样子。咦?这个U盘我也有一个,SONY的,好像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简易液压钳,若有人暴力拆除或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打开星盘,它会使用物理力量毁掉里面装着的东西。”对这些机械肖克倒有所了解,想也不想就答了出来,这是一位老人送给孙子的礼物,就像许多家长喜欢送给子女带锁的日记本,并告诉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隐私了一样,事实上以如今的科技,就算U盘被压损,也有能力从中提取信息,U盘里装的是什么呢? 理惠子早已按捺不住想看看其中的内容,肖克想了想,谨慎地让理惠子断掉家里的无线路由,以及有线网络接驳,这才将U盘插入电脑读取。 他们找到一些普通的文档,应该是浩二的日记。 “今天解开了希的第五题,好高兴,我查阅了山迈老师的解答方法,有许多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从丢潘图猜想里获得灵感,爷爷的电子产品可以改进。 “雪奈又欺负我,说我不会和人说话,说我是弱智,我不是弱智…… “厄多斯题83,价值八千美金,解答公式如下……可惜他不会给我钱了。走好,令人敬重的数学老师。 “给鲍尔先生的电邮他收到了,他认可了我的解答公式,好开心,他还希望得知我的身份,并热烈邀请我去参加马德里的奈望林纳奖颁奖礼,可爸爸说我还太小了,不许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今天好伤心,爸爸让我练习小提琴,不许我研究数字题,我讨厌拉小提琴,讨厌爸爸,讨厌爷爷…… “这是我自己完成的完整论证的算法,我决定将它命名为非逻辑性非对称性模糊算法,还有几个地方需要论证,如果我能成功,嘻嘻,说不定以后我可以做出能像人一样思考的机器人来……” 匆匆下拉,文档里几乎都是一个少年的高兴与伤心,然后就是密密麻麻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各种数字和公式。肖克已经在浩二的房间里见过类似的情形,理惠子倒是被震撼了一把:“这是个数学天才是吗?里面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不知道,完全看不懂。”肖克耸耸肩,“对了,你说你有一个U盘和它一模一样?” “是啊,怎么?” “拿出来,我有用。” “嗯,我要找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啊,找到了!我收拾东西果然有一套。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理惠子表功似的拿出一个U盘,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雀跃小女生。 “里面有东西吗?” “嗯,应该没有吧,很多年没用过了。” “那好,我要用它处理一些东西,你到阳台上去。” 理惠子撅嘴,显然肖克是要做什么,但不想她看到,自己并没完全得到这个看似粗鲁、实则谨慎的男子的信任。 “这是,为了你好。”肖克似乎猜到理惠子在想什么,补充了一句。 “啊,今晚的星空也真美啊。”理惠子来到阳台,不知是否被星盘勾起了童年的回忆,仰望星空,俯瞰夜城……嗯?理惠子看到楼下来了许多闪着警灯的警车,一停下就有全副武装的SAT队员鱼贯而出,直奔大楼而来。 理惠子本能地感到不妙,赶紧向肖克通报:“不好啦,楼下来了好多警察,好像是朝我们这儿来的。” “差不多,你打电话询问EMZ的事情过了多久了?”肖克头也不回,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他将一些文档提取出来,整合成一个文档,但里面的顺序完全被打乱,那些数学公式也被篡改,有的只得一半公式;有的公式里面,加变减,1变2,根号变平方,那些看不懂的符号,也被肖克用火星字符替换得面目全非。 “差不多十分钟吧?你是说,他们是冲我来的?”理惠子还没缓过神来。 “嗯,长崎市警视厅接报警后反应时间为六分钟,加上层层转接两分钟,合理延误两分钟,十分钟刚刚好,你的那个搭档这时候可能已经被秘密部门控制起来了。”肖克加快了手中的操作速度,粘贴完成一大半,里面真真假假又颠三倒四,看到这份文档的研究人员肯定头大,肖克恶趣味地想着,稳妥起见,他将这份假文档拷了一份放在自己的砖头内。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只是问问,什么都没说啊?”理惠子看着肖克,似乎失去了平日的精明。这个男子的镇定和从容感染着她,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见过这个男子做不到的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肖克瞟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SAT进入大楼,指示保安,抢占要道,搭乘电梯,还有两分钟。当理惠子拨打电话时,他就有了预感,一旦与外界进行通讯,带来的似乎只能是厄运。不管来的一方是敌是友,在荷枪实弹的武力威慑面前,肖克都不会选择与之交涉。长崎市警视厅接紧急调令后,抵达这里的反应时间为六分钟这个数字,更是直接从脑海里蹦出来,肖克对这些已经见惯不惊,没工夫去理会自己为什么对这些数字如此敏感。 利用这两分钟时间,肖克取出U盘,清除操作残留痕迹,重新接通网络,重新设定星盘,伪装现场。理惠子只觉得肖克整个人就像一阵风一样,在房间内快速进出,每到一处,双手同时拿起三四件物品,进行重新摆放,根本没有片刻停留,连观察和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仿佛早就胸有成竹,不到二十秒,房间就整个大变样。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做这些事情,未免也太熟练了些吧? 食用油、毛毯、洗洁精、发胶、纸、烟、火,肖克飞快地将理惠子的房间点燃,让自动灭火器洒水,大楼报火警,对理惠子道:“扔掉手机,或摘掉电池,该走了。” 全副武装的队员抵达目标楼层,按战术位置相互掩护,一名队员提示门缝内有烟雾透出来,队长手持战术电脑,与保安监控室已经接驳,没人从里面出来,他示意所有队员小心,对方可能有所察觉。 两名队员使用撞门器将门撞开,同时闪到两旁,埋伏在墙边的队员将烟雾弹扔了进去,屋内没有异响,确认烟雾弹起效,戴着面罩的队员才进入屋内,客厅,没人;主卧,没人;次卧,没人,卫生间…… 队员一踏进卫生间,就踩上了搁在食用油地面上的香皂,一脚滑倒,倒地的同时,他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升起。 发胶、洗洁精,以及各种洗涤挥发性用品,混在一起不知产生了怎样的效应,气体高速膨胀,狭小的卫生间无法容纳如此众多的怒火咆哮,巨大的火光和声响顿时充斥着理惠子的单身公寓。 第四章 星盘里的秘密 另一条线索 而此时肖克和理惠子,正在理惠子家的楼下。与楼上的喧嚣不同,房间里很安静,空无一人。“你怎么知道下面没人?”听着楼上纷沓的脚步声,理惠子问道。 “我们在上面那么长时间,楼下没有任何响动,如果不是习惯早睡的老年夫妇,那么肯定没人。”肖克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的巨响。 “你把我的家毁了。”理惠子幽怨地说着。整个过程她看得十分清楚,肖克一只手抄三个瓶子,将各种液体混合在一起,那些瓶子分开来每一样用途她都了解,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将它们混合起来,竟然就变成了威力巨大的炸弹。 “政府会赔你一个更好的。”肖克解释了一下,不经主人同意,从衣柜里取出衣物,换上。 巨大的响声和滚滚浓烟惊动了楼内的其余住户,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待打开门看到全副武装的警察,纷纷夺门而出。肖克和理惠子混入人群,小心地掩盖了面容,不被大楼监控发现。 小队队长正气急败坏地向楼下通讯:“我们需要支援!” 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肖克和理惠子离开了大楼,回望不停冒着火焰和浓烟的阳台,理惠子心有戚戚,毕竟是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只接待了这个男人不到半小时,就化为了火场。这个男人身边,似乎有一种可怕的破坏力场,只要和他沾上边的,定然充满爆炸性的破灭美感。 “想知道真相,得付出代价。”肖克算是安慰了理惠子一句。 “接下来去哪儿?”理惠子目光炯炯,充满希冀,一脸我跟定你了的表情,同时心中有了决断,待在这个男人身边,那么爆炸、杀戮、毁坏、逃亡,就得习以为常。 肖克紧了紧硕大的行囊:“在附近找间网吧,我要上网。” 理惠子愕然看了肖克一眼,在家把网线断掉,出门要上网?可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理惠子将他带到最近的一间网吧,并告诉肖克,长崎网吧很少,但是很大。 网吧内有书架,漫画、杂志等都是随意取阅,一排各式饮品也是免费取用,理惠子开了一间双人房,肖克强调让她用现金交易。 电脑开启之后,肖克突然道:“帮我拿两杯冰激凌,再要杯酸梅汁,另外找一本春季的新番动漫,要有……天使怪盗,谢谢。” 理惠子又一次瞪住肖克,还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刚经历了生死瞬间,突然要上网、看动漫?刚吃过海量的食物,又要吃?她想再确认一次。 “马上去办。”得到肖克认真而肯定的回答,理惠子心想,不是这么简单,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用意,他是想用冰激凌和酸梅汁调制什么毒品吗?或者那一期天使怪盗里面,有他要查的线索? 理惠子离开,肖克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非常老旧的天使怪盗海报,取出砖头,与电脑接驳,然后拿起墙上的电话挂机拨打了警察署电话:“是警察署吗?我是NTT客服人员,最近贵署警官经常抱怨网速太慢,这次将对你们的网络系统进行在线升级服务,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IP地址,就是路由器背面贴标第二行的几组数字,对了,还有下面的另外一行数字,请一并告诉我。” 拿到字符串,肖克的砖头顺利通过警方防火墙,进入系统档案,理惠子的人事资料瞬间被复制下载下来。肖克大略扫了一眼,父母早年离异,幼稚园的老师评价是性格怪异;初中因为散播谣言谎称日本要遭受史无前例的大地震,长崎市将沉没海底,引起同学乃至社会的恐慌而被记大过一次;高中因为痛殴同学,导致两名男生半身不遂而被勒令退学;在警署里面又因为海扁了上司而遭受降职处分……其父樱井俊雄倒是因公牺牲,不过和什么倒在家门口,被砍了十七八刀,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丫头是个大麻烦!肖克瞬间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除了那身好看的皮囊,身体里面绝对装着一头破坏欲充沛的魔鬼。不过没时间理会理惠子,查阅她的档案资料不过是顺手之举,肖克真正的目的是入侵警部的监控系统,他手上还掌握着另一条线索——海德教授的定位跟踪! 肖克的砖头能给出海德教授现在的地址坐标,但警署的监控却能找到海德教授去过什么地方,搭乘什么工具,见过哪些人。 通过砖头上标注的坐标移动轨迹,肖克很快在一家便利店的联防监控探头找到了海德教授的踪迹,他在一辆商务车内,同车的还有三人,他们在城内绕了一圈,走的是反跟踪式行驶路线,最后停驻的地方没有监控,从地图上看是一间废弃的厂房。 在途中海德见了一个人,虽然是街角隐蔽处,仍在摄像头监控范围内,肖克甚至能看到那人是非亚裔男子,有明显的中东人特征,两人仅交流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肖克调出了街道另一端的摄像监控,转而寻找那名中东人。 视频在不同的监控探头中切换,中东人时隐时现,肖克通过地图确定他的行进路线,他去福田区,那不是距离发生爆炸的码头很近吗?距离此处也仅有几公里远吧? 中东人消失在一片居民区,肖克通过街道的纵横向电子眼锁定他可能藏身的住所,将视频后放,大约在十五分钟前,从中东人藏身的附近开出一辆大型越野车,里面塞了七八个人。 肖克切换了几组电子眼,预判这些人的行进路线,他们的方向也是东北,他们想和海德等人会合!肖克截取了其中一帧监控画面,放大进行图像处理,车身上的漆是新喷的,车牌也很新,车轮的车辙……与码头留下的车辙相同,摧毁码头秘密基地的,就是这伙人! 肖克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请问,是长崎市房事管理所吗?我是NTT客服人员……” 三十秒后,肖克的电脑上出现了那所民宅的交易记录,一年前,被一名叫尾生太郎的日本男子买下,可这名男子很少出现在长崎,反向追查他的信用卡记录,此人竟然频频出没于东南亚一带,这是典型的伪装代购。 再截取中东人较为清晰的影像资料,通过出入境管理处资料对比,这名叫哈桑的旅行者是一周前抵达长崎的。肖克记起,砖头里有款软件似乎能与某个特定数据库连线,他将截屏头像转入砖头数据库进行比对,通过出入境管理处的系统查询近期来长崎市的中东国籍人士,共只找到五人。肖克将他们的头像全数录入对比数据库,不止这些人,袭击地下基地的车辆起码有五辆,挤一挤一辆车装载十人也就是五十人,若以五人一组,五组一队,就是十支攻击组,两个攻击大队。 若是查询所有外国人又太多了一点,肖克索性将一个月内,来到长崎并没有离开的外国人资料统统下载传入砖头,在传输的同时进行思考,距离地下基地被袭击不超过两个小时,他们又匆匆地出发进行会合……他们还要发动另一次袭击吗?可他们人太多了,自己的武力不够,借助日本警方的力量呢?不行,时间来不及,且不说有没有证据令警方充分调动起来,还不能确定日本警方是否也参与其中,为什么地下基地的事会被压下来,没有见诸媒体?或许,他们还有备用武装,时间很紧迫…… 这时候,理惠子抱着三杯饮品,胳膊下夹着几本动漫极为别扭地进来了,嘴里嚷嚷着:“天使怪盗是好久以前的动漫了,真的好难找。” “你真的找到啦?”肖克已经收拾妥当,转而道,“很好,我们离开这里。” “什么?”理惠子两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忽然醒悟过来,怒道,“你只是想支开我!” 聪明的丫头,要骗她第二次就更困难了,肖克正告她道:“我们一人骗了对方一次,扯平了。” “什……什么,什么一人骗了一次,我哪有?”理惠子死鸭子嘴硬。 肖克单肩挎着行囊,站起身来:“我不希望我身边跟着一个满嘴谎言又崇尚暴力的女人,你如果真的想查出真相,一定要跟着我,最好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我想樱井俊雄也不希望死后被自己的女儿如此编排吧。” 理惠子愣了愣,随即开始发挥她身为女人的优势:“人家只是女孩子啦,为了查出真相,有所牺牲也是必然的啊,你竟然这么小家子气,查人家老底,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男人的觉悟啊?” 肖克回头扫了理惠子一眼,实在看不出有哪一点像女孩子,再说牺牲和撒谎有什么关系?给死了的老爸编一个动人的凄美故事也算是牺牲? 来到大街上,肖克环顾了一番街角的摄像头,找了辆小车,三下五除二打开车门,正要发动,砖头响了,应该是比对有了结果。 “你来开车。”肖克让出了驾驶座。理惠子从副驾驶座像蛇一样贴着肖克挤过去,抱肩鞠躬,嫣然笑道:“乐意为您效劳。”突然又变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女仆,肖克一阵头痛,这真是个大麻烦。 拿出砖头,数据库找到两个匹配人物,一个就是最开始的哈桑,数据库里提示他原名叫朱皮?阿里锡,是一位爆破专家,与多起恐怖袭击的策划组织有关,甚至亲自参与其中,曾在深度兵团服役;另一人是欧洲人,叫唐尼,数据库资料显示,怀疑他与多起抢劫、爆破、枪杀案有关,但皆没有明显的证据,曾在三角洲部队服役。至于其余的人,则榜上无名,或是藏得太深。 理惠子有些艳羡地瞥了肖克的砖头一眼:“你的手机功能挺多的呵?” 肖克挥挥手,示意她专心开车。理惠子蹙眉翘嘴,一脚油门踩到底:“出发,哟嗬!”肖克霎时被推向椅背。 肖克有些惊心地发现,这个悍妞开车,就跟被抢了老婆的公牛似的,不管不顾,勇往直前,油门从来就不会松一下,刹车更是碰都不碰。肖克也算沉着镇定,却不得不稍稍抓住车门内的把手,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这个悍妞甩出车外。 直线距离八公里,理惠子总共行驶八分钟,下了车的肖克不禁多看她两眼。 晃了一眼周围没人,肖克翻过围栏,理惠子身手矫捷地紧随其后,只看那娴熟的动作就像一对雌雄大盗。 到了门口,肖克询问:“你会开门吗?” 理惠子想秀一下学过的技巧,找了一根细铁丝对着门洞一阵乱捅,肖克略作观察,敲了敲门的周边,看看时间,二十秒过去,理惠子没有进展,他对着大门一个侧身抽踢,门一下就被踢开了。 理惠子抱怨:“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了。” “没有时间。找地下室。记住,如果你不想死,最好不要乱动屋里的任何东西。”肖克进屋。 第四章 星盘里的秘密 回忆的刺痛 这是一栋二层小别墅,屋内乱七八糟地放着酒瓶,地上满是烟头,比理惠子的房间还乱。对这一场景,肖克觉得很熟悉,“特战服役后遗症”这个词蹦了出来。每天徘徊在生死战场上的特种兵,在服役和退役后会留下特殊的放纵情结,因为每天都面临着生死的考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战死了,所以当他们有片刻休息时间时,便是以放纵的吃、喝、淫乐为主题,以此麻醉自己的神经。 屋内曾经有打扫过的痕迹,今天这样,说明他们的任务将进行到最末阶段,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不怕这些线索被人查获,这种心情,恰似“刑满释放之前,高考结束之后”。肖克这样想着,不禁会心一笑,自己究竟在中国待了多久?那里是不是自己的家啊?应该是吧。 “找到了!”理惠子毕竟久居长崎,熟悉这里的建筑特征,推开一道夹墙的门,通往地下的狭长楼道出现在眼前。 “等一下。”理惠子刚要下楼,被肖克制止,这些人看似粗狂,毕竟是特种部队出身,不会一点反制措施都没有。肖克从背包取出一瓶喷剂,“嗤嗤”两声,一根荧光探棒一折,一照,楼道空中出现纵横的镭射网。 “地下室里安放有炸弹,你乱跑乱动的话,整栋别墅都会被轰上天。”肖克拍了拍理惠子后背,安慰着这位看起来像是受了惊吓的悍妞,“他们临时布置的,只有不知道机关的人才会闯上去,你的身材可以过去,我给你领路。”说着,将蓝牙耳麦取下,塞进理惠子的耳洞里。 “啊,这不是叫我去趟地雷吗?”理惠子有些迟疑。 “相信我。”肖克取出砖头,又往空中喷了点气雾剂,砖头开始分析镭射网构成,很快有了结论,镭射网是不移动的,果然只是临时布置。 砖头对理惠子进行了全身扫描,在砖头里形成了三维立体图形,蓝牙耳机成为定位器,随后砖头内部绘制出楼梯内的镭射网,肖克只看屏幕,就能清晰地看到理惠子和镭射之间的距离。 “下腰,抬左腿,右胳膊平伸,收腹,双手撑地,屁股抬高,跪行,跷右腿,提胸,再提高一点,你该使用束胸的,你的胸部严重影响了你的行动能力……” “呼……我过来了!”理惠子在楼道底部喘气。 “五分三十秒,你动作太慢了。”肖克不满意。 “你来试试!”理惠子气急败坏。 “里面应该有一个镭射控制匣,公文包大小,找到它,中间红色拨钮,关闭它。”这种事情肖克不会争论。 理惠子关掉镭射网,抬头看了看墙上,不禁骂道:“该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肖克来到地下室,只见墙上贴满了建筑图,还有各种人物头像、资料,胡乱的线头交叉画出A、B、C各种方案,爆破点、地下通道、空中管制、远处制高点、火力分布人员构成,全都一清二楚。桌案上也是厚厚一摞图纸,肖克将它们全都扫描进砖头,这些建筑数据分散而无序,但以后可能会有用。 肖克开启了砖头内的分类归档程序,砖头将根据这些施工图的管线布置、建筑框架结构,将属于同一建筑的不同房间归纳整理起来,最后自动生成建筑群落的三维立体图象。 “这是一间分析室,最重要的电脑被拆走了。”肖克指着地面的电源插座解释道,“他们在这里制定行动方案,商讨行动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房间内的摆设,肖克开始分析屋内人员的构成,屋内的物件杂而不乱,看似胡乱摆放,但只要有挪动,就很容易被发现,没有座椅的分析室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战地指挥室,踩在纸上的军靴印是佐证;屋内空间最多能容纳十人召开战术会议,十名特战队长,留下足迹的三人身高在一米八五至一米九五间,一人左脚有伤,十名军官中至少有一名左撇子,从墙上的涂鸦可以看出,进行作战部署的人右眼视力有问题,这些人也并非悍不畏死,有一人很紧张,墙角的木屑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另外就是……干净,没有一丝烟酒气,与楼上的情况大相径庭。 无数细节在肖克脑海中构筑出一幅幅仿若身临其境的画面,他仿佛能看到,那十名特战小队的队长在这个房间内,是如何商讨定制作战计划的。 “鸟飞过,天空定会记住其滑行的痕迹;人走过,大地必会记住其每一步的足印;若你爱我……”肖克的记忆中突然出现两行温柔的诗,自己怎么会记得这种东西?心脏不争气地又刺痛了两下。 “我们到底在这里找什么?要不要报警?”理惠子的声音适时将肖克拉回来。 “不要。”肖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你可以报警,不过报警后你最好还是将手机扔掉。” “那你起码该告诉我你的计划,对拍档不该有所隐瞒。”理惠子觉得自己陷入了被动,不满地扁嘴。 “拍档?”肖克更正道,“我以为你是人质。” 理惠子哑口,很快又道:“人质也有人权的。” “我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我计划赶过去阻止他们,但是我的武力配备不够,到这里来,是看看有什么线索,最好是能找到他们的备用武器,一支精良的特战部队必定会有良好的后勤补给,不会带着只准备一次攻击的武器。” “什么?你要去阻止他们?你疯了!他们起码有五十人,五十名装备精良的特种战士啊!你以为你是谁?魂斗罗二代?擎天柱?曼哈顿博士?” “放心,没有上次那些人厉害,清理者小队的战斗力,素来在特种部队之上。你觉得这个计划不好,也可以提一个新的计划。” “为什么不让警方去和他们火并?” “如果你能排除警方没和他们同流合污或警方内部没有他们眼线的话。那些去你家里的SAT成员是怎么回事?”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看,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随时可以离开,嗯,告诉你的上司被我绑架了又找到机会逃出去就好了……” 理惠子语塞,似乎一路上都是自己死拽着不放非要跟来的。肖克断然道:“与其在这里磨叽,还不如帮我找找他们的军备库在什么地方。”说着,在墙角敲击起来。 理惠子跺脚:“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都不领人家的关切之情。” “咄咄”“噗噗”“咄咄”“噗噗”就在理惠子跺脚的地方,发出与旁边不同的空响,理惠子蹲下,拂开地上散乱的工程图,找到一个四方的暗格,看这体积大小,正适合放武器:“我找到啦!” 理惠子一喜,正要掀开暗板,被肖克大脚踩过来,差点把她的青葱嫩指头夹在木板下,“干什么你?”理惠子如愤怒的小野猫跳了起来。 肖克蹲下身去:“告诉过你,不想死在这里就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他将暗板缓缓揭开,露出刚容一只手背伸入的缝隙就停下,将一只手伸进去慢慢摸,终于,碰到一根发丝粗细的线头,用两根手指灵巧地夹住线头,使其与盖板脱离,这才掀开暗板,与地坑内琳琅满目的武器不管不顾,小心地将那根丝线放下去,置地坑的一侧摸出一枚巴掌大小、半球形的高爆炸弹,正是地下基地内的秃鹰三系单兵弹,不过显然没有设置定时装置,那根丝线一断,立刻引爆。 肖克舒了口气,理惠子脸色有些发白:“这,这些家伙,也太过小心了吧。” “小心点有什么不好,不够警觉的人闯进来,以为有什么新发现,正好被炸得粉身碎骨。” “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在门口装炸弹而是在地下通道做机关?”理惠子想起了肖克对着大门那一脚。 “大门放了炸弹的话,破坏力不足,而且会引起探查屋内人的警觉,而如果门口没有任何危险,你又看到了屋内的脏乱差之后,自然会放松警惕,看似微不足道,其实暗含了对人心理的揣测,这是特战高手喜欢用的把戏。再说,我在踢门前,也是对门及周边做过探测,确定没有爆破物才踢门的。” “你有吗?”理惠子当时专注开锁,记忆中没见这家伙做过什么啊。 肖克从地坑里抱出各式武器,在理惠子面前摊了一地,让她自己选,理惠子迟迟拿不定主意,有没有小一点的啊,都是些大家伙。 肖克已经开始武装自己,军靴外,战术军匕;大腿外,战术手枪;腰带上,闪光、烟雾、高爆手雷;髋骨两侧,战术微冲……理惠子目瞪口呆,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在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往身上藏这么多武器,再加上他往大行囊里塞的那些,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军火库。 肖克将有价值带走的武器都装填完毕,但并不满意。看似很多,但大多是普通军用级别,和清理者小队的装备比起来至少相差了十年,可惜那些装备太先进,不知道有没有敌人的跟踪监控措施,不敢随意带走,只能当场毁掉。他瞪了理惠子一眼,示意她怎么一件武器都没拿。 理惠子胡乱塞了两把手枪别在腰上,追问道:“关于追杀你的那个组织,你有什么线索?” “庞大,专业,非正义。”肖克简略地总结了对那个组织的定义。 所谓庞大,那组织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而且能从中国一直紧追不舍到日本,起码他们具备跨国行动的能力,其后勤供应也足以体现他们的大,无论从规模、资金还是人员数量上。 所谓专业,看对方的武器装备,军用级是最低层次,高一点就是特工级或是各国军方的试验成品,而且对方的战术配合,那可不是说随便搜罗一群退伍特战队员就能达到的,他们需要在一起进行多次协同作战,有一整套优良有效的训练方法,这可不是三五年能达到的效果;那个组织存在有一定年头了,说不定比自己年龄还大。 非正义,只看他们行事风格显然就和正义不沾边,当然,肖克没敢想象那是一个国家级组织,任何组织或势力达到了国家级,就不能用正义或非正义来衡量,衡量国家机器的标准,往往是看全民意志、国家利益和国家武器优劣。 “就这些啊?”理惠子显然对肖克掌握的线索不甚满意,抄起一把战术微冲,掂了掂,觉得有点重,皱眉道,“那关于EMZ呢?” “庞大,专业。”肖克省去了非正义,因为他还只看到EMZ成员的尸体,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样的行事方式,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属于这个组织,那么多半还是非正义。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没有回忆,凭借本能身体做出的那些行为,与维护和平的警察可沾不上边,甚至连军人都未必,自己所熟悉的,全是如何尽可能地保全自己身体机能,尽可能多的造成杀戮与破坏。 分析敌人动机,找出破绽,给予致命一击,在这些方面自己恐怖得就像一台机器,只是不知为什么,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懊恼与自责,不像是良心的发现,那究竟是什么呢? 失去的记忆像完全被打乱的碎片,自己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找回。 “为什么我们要阻止这一切,不如就看着等着,若说将要发生的事情与我们的生活没多大关系,让那些恶势力狗咬狗好了,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躲起来,过平淡的生活,去找回你的记忆,不是吗?”理惠子提出一种新的想法。 肖克像被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从头顶直贯脊髓深处,甚至出现了耳鸣、幻听,一个多么温柔的声音反复地诉说着“过平淡的生活”。 “我们一起去过平淡的生活……我们一起去过普通的日子好吗?阿郎……” 宛若一道闪电刺破黑夜,尘封多年的魔咒被揭开了符印,潮水一般的哀伤从心底深处迅速涌出,要将肖克淹没,他像溺水者一样痛到无法呼吸。 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悲苦的幻觉,肖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从沉痛中清醒过来,整个过程短暂得连理惠子都没发现异样。肖克死死记住一个发音,生恐它从记忆中被遗忘掉了,“阿郎”,是自己的真名吗? “不行!”将快要涌到眼眶的泪意压制下去,肖克沙哑而坚决地回答道,“必须阻止他们。这是,男人的直觉!”醒来后的紧迫与焦灼感,甚至让自己把找回自己记忆和身份这样的事都放在第二位,一定有它的原因! “好吧。”理惠子吐了吐舌头,“反正我也蛮想知道真相的,不过先说好,危险的事情可不能让我这个小女子去打头阵。” 肖克哑然失笑,挥手示意理惠子先出去,两分钟后,肖克才出来。理惠子在门口警惕地张望着,见肖克出来,问道:“你做了什么?” 肖克道:“改动了一下他们的设计,如果他们还有命回来的话,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 又换了一辆车,肖克开始觉得自己做这种事也是轻车熟路,他将体积膨大了至少一倍的行囊扔到车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驾驶。 第五章 骗局 催眠师 东京时间二十三时三十六分,郊外的夜,静悄悄。 很奇怪,海德教授的信号抵达这座废弃工厂后,就一直没再移动过,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在这里更换了装备?若是前者,等待自己的说不定是个陷阱,若是后者,自己就白跑了一趟。 肖克将车停在工厂前转角五百米处,在路旁对车进行简易伪装,然后徒步前往工厂附近的制高点。 组装好狙击枪,架设好夜视狙击镜,肖克将废弃工厂一览无余,有几个三四层楼高的球形罐子,还有几组并排在一起的七八层楼高的圆柱体罐子,有废弃的铁轨、歪斜的车厢、破了顶棚的厂房,就是没有人。 没有岗哨,没有巡查,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偌大的废弃厂房,安静得很诡异。 “会不会他们已经离开了?”理惠子询问道。 肖克摇头,指着大门口给理惠子看,有进入的车辙,没有出来的,然后在更远的另一处,五辆大型越野车齐头排列,仿佛随时准备整装出发。 肖克再仔细地观察了一遍,没有监控探头,没有电磁干扰,若不是那五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这工厂就和表面看上去一样,只是一块被废弃多年的荒地。 敌人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是那占地数顷的破旧厂房,有两道铁轨直接贯穿了厂房,那些罐体的输送管道都埋向地下,说明厂房结构是向地底延伸的。 肖克决定只身冒险进入,将狙击枪交给理惠子,将狙击镜用数据线与一个信号发射器接驳,狙击镜就变成了一个可夜视的探头,视频画面显示在肖克的砖头上。 肖克制止了理惠子想跟着进入的打算,让理惠子用夜视镜保持每五秒移动一个视界的速度持续观察整个厂区,他搁下行囊,轻装简行潜了进去。 肖克没有直接进入厂房,先在周边小心地查巡了一圈,没有埋伏的痕迹,脚印也都是消失在厂房内的,难道厂房下面有地下通道?肖克如此想着,撬开一辆越野车之后做了点手脚,并给其余四辆越野车的车轮贴上几枚爆胎球,借着夜色潜行,闪进厂房内。 生锈破旧的机器,散落的钢管电缆,厚重的灰尘,肖克在门口阴暗处停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继续前进,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厂房的顶棚破了几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大洞,月光透进来。 肖克觉得,有些地方破烂的机器零件散落得有些奇怪,但在月光下一览无余,什么异常都没有。 数分钟后他找到了下楼的入口。 地下二层空旷的地下厂区和地面一层类似,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越是如此,肖克心中越是不安,幽暗阴森的厂房像一头怪兽,张开大嘴等着自己走进去。 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肖克潜入了地下三层,这里的通道要狭窄许多,更像紧急通道或维修通道,有些地方甚至需要猫腰前行,地面有些防滑的铁板,墙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管线,锈迹斑斑且有渗水,整个通道弥散着一股霉臭味,沉重的防水门和十字罗盘的开门阀,都令人想起二战时期的潜艇内部。 肖克仔细帖耳倾听门后声响,没有发现,又小心地拧开了几个门阀松动的铁门,后面是类似锅炉的东西,此外空荡荡的,看上去也是废弃多年。 再往前行约一百米,肖克听到一扇门后似乎有异响,他从上衣口袋取出大约一米长的线圈,一头与砖头接驳,另一头从缝隙塞入,门后的情形顿时出现在砖头屏幕上,一目了然。 门后是一通道,不知其深远,肖克确认门上没有什么感应装置,打开了门。 同样的狭长通道,却与外面大不相同,微润,空气清新,显然有自动送风系统,看来是这里了。 在这道铁门上装置了遥控爆破装置,给自己留好了退路,肖克沿着通道前行。 在拐角处,肖克又一次使用便携蛇眼观察,有些惊愕,忍不住直接走出拐角,来到甬道的另一头。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大房间,明晃晃的白色灯管,照耀着乳白色的墙面、地板、天花板,走在其中,甚至连人都沐浴上了一层牛奶白。 此外空无一物,空无一人,没有门窗,就好像走进了一座超现代化的实验室,或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肖克身后的甬道,在整个白色世界里留下了唯一的长方形的黑色。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肖克心底涌起极大的不安,出乎意料和未知都是他极端讨厌的事情。他拿出枪械,手指搭上扳机,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地走着。 “嗒”的一声轻响,整个白色世界的灯熄灭一半,世界稍微暗淡下来。 “欢迎你回到这里,肖克先生。” 肖克定睛一看,自己眼前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多了一个头发雪白、穿着白西服白西裤、戴着白色反光镜的白种人,他出现得极为突兀,就像早已等在那里多时一般。 该死,肖克在心中暗骂一声,这个充满白色强光的房间营造了一种假象,欺骗了自己的视觉,如果对方有武器,说不定自己已经中弹了。 “我叫金?弗朗多,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金。”一身白色的金站起身来,他身后是一张白色靠椅。和海德教授一副欠扁的模样不同,金非常年轻,五官端正,对称,使他看起来非常有亲和力。 “你应该叫银。”肖克在心里回答。 “想必你一定很奇怪,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是谁?或者说,从今天你清醒之后,你就一直在困惑,你究竟是谁,你究竟在做什么?”金的声音温和而有磁力,在这回声响亮的白色空间内仿若有种魔力,声音从四面八方朝肖克耳朵里灌注。 “不用紧张,也不用那么戒备,我,将告诉你全部的答案。”金已经走得足够近,只要肖克愿意,随时能在他身上打出十七八个窟窿,但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却飘飘忽忽,肖克觉得自己的警觉性似乎正在降低,他将一只手背在背后,用力一掐,警觉又恢复了些。 “相信以你的智慧,想必早已看出,这个地方,和你生活的现实世界,有点不一样。而从你今天醒来的那一刻起,你身边的人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变得身手了得,而在拥有敏捷身手的同时,你也拥有了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杀性。你这一天,做了你以前一辈子都没做过、也没想过的极端冒险刺激的事情。” “我是神经病?”肖克打断道,这招已经有人用过了,若金回答半个“是”字,肖克将毫不犹豫地送他一梭子弹。 “神经病这个称谓本身就是不准确的。通常情况下,我们把人的情感、意识、认知等一系列心理问题导致的行为举止异常病症称之为精神病,而神经病指的是由于神经系统出现传导故障而出现的肌肉关节活动方面的问题。很显然,以肖克先生你对自身的认知,你很容易就可以判定出,自己并不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你出现的唯一问题只是一段记忆缺失。”金非常有耐心地做起了科学普及。 “但正是这段缺失的记忆,给你造成了极大的困惑。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醒来之后的所见所闻。”见肖克没有反驳,金开始继续,他指着肖克身上,“特工级装备,刀锋级特种兵身手,决策层级的头脑,身材曼妙火辣的美女,急速的飙车,追杀,爆破,再追杀……比电影情节更为惊心动魄的历险过程……如果我说得没错,请给点掌声。” 肖克凛然不动,他清楚,这个金是想传达些什么,但又和海德教授的那套说辞有所不同,他的那种发音和语调,使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有种活力,直往自己心里钻,想在自己心底扎根成长。 见没有掌声,金自己轻轻拍了两下,头顶的灯管再熄灭一半,白色的空间变得灰暗起来,金那一身雪白的西服显得有些扎眼。 金将一只手伸向肖克的面前,像在提醒肖克注意一样打了两个响指,顿时,不知从何处投射出光来,在墙上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正方形屏幕。 这些亮着光的屏幕呈三百六十度将肖克包围起来,小的好像缩微照片远在天边,而大的则像超大电影银幕近在咫尺,仿若伸手可及。 屏幕里的画面都是相同的,一张女人的正面身份照,女子长相一般,看起来有些熟悉,又觉得陌生,一时竟想不起来。 “你的妻子,高香眉。”见肖克似乎无法想起,金忍不住提醒他,随着金开口说话,那些大大小小的屏幕开始旋转起来,它们变得忽大忽小,忽近忽远,像顽皮追逐的星辰,以肖克为球心旋转着。 画面的内容也开始各有不同,高香眉买菜的画面,高香眉洗被子的画面,高香眉离开家、回到家的画面……不同角度,不同距离,一帧帧在肖克眼前闪过,令肖克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去关注那些画面,似乎有一种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那个白色的金身上。 回忆的弦似乎不经意间被拨动了,肖克果真想起一些事情来,但奇怪的是,他想到的不是和高香眉一起生活的场景,而是像现在这样,自己看着很多的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全是高香眉,生活的,工作的,远的,近的,正面,侧面,背面,头顶……眼前这一幕,仿佛是记忆的重演。 “想起来了吧?这是你现实中的妻子,就算你失去了记忆,也应该对她留存有很大的印象,再看看这些……”画面变成了一栋大厦,有许多建筑工人,他们三五成群,干活聊天。这一幕倒极为熟悉。 “这是你工作的地方!”金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从极远的山边传来。 水泥砂浆、汗水、肌肉、笑容,回忆瞬间被拉近,肖克一下子就认出了画面上的那些人来,有老魏、小张、疙瘩蛋、小山东、小二黑、四大娘、徐丫头…… 只是,这熟悉的一幕却并没有一种熟悉的沉淀感,自己究竟和这些人认识了多久?两年,一年,半年?不,感觉还要近一些。而且伴随他们欢笑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忧郁创伤,自己为何会如此黯然神伤,在这些质朴真诚的笑容面前,肖克的面部肌肉居然自行作出了反应! 肖克能清晰地感觉到面部肌肉的紧绷,虽然他看不见,但想来定是面色铁青,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算什么反应?难道自己和这些建筑工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这些,有助于你回想起你的真实身份。你家住在那里,你从他们中走出来……”金的声音愈发温和,像情人在梦中呓语,像母亲在抚慰孩子入睡。 似乎有一股倦意袭来,肖克背在背后的手指一发力,腰间软肉一痛,他忽地扭头,盯向金,目光极为不善。 不好,似乎起到了反效果,金的心底一颤,强自镇定,高举起手臂,又打了个响指:“啪。” 画面再次一变,火光冲天,哔剥有声,无数荧屏画面汇聚成巨大的一幅,翻倒在地的小车宛若一栋摩天大楼出现在肖克面前,小车内饰的细节,车内挣扎的人影,一切都清晰可见。 “这是你出车祸的现场,车内的那个人,相信你不会不认识你自己吧?” 那个摇曳火光中模糊的人影是自己?肖克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再次被金带动,看向那巨大的屏幕,那身高,那体型,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自己头上戴着个什么玩意儿?摩托车头盔?有戴着这个开车的吗? “努力地回想,开车前你在做什么?看看那画面,你戴着的是什么?只要能想起它,你就一切都明白了。”金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再度响起,飘飘忽忽,若有若无。 “看看吧,仔细地看看吧……想起来没有?没错,那是我们叉盒子公司研发的第四代植入式电子辅助仪,人们俗称的深度电玩。你当时使用了电脑自动代驾系统,在车内让自己的思维进入了虚拟空间,但叉盒子公司早已提醒过,电脑代驾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不能完全替代人脑控制,你发生了车祸,你的思维被留在这个虚拟现实空间内。” 肖克霍然抬起头,完全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但是画面中的几个疑点反而在记忆里清晰起来。火光中向自己爬来的那个人,那个人皮面具已被撕破一个口子的伪装李浩,他交给自己的,是手机卡,是自己醒来后口袋里唯一的那张吗? “这个虚拟空间的时间设定为二十一世纪初期,想想你醒后发生的一切吧,那些颠覆了现实常规的事情,那些脱离了你日常生活的事情,特工、美女、飙车、追逐、杀戮,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设定的,这只是一个娱乐的虚拟空间。由于你出车祸时头部受损,我不来带你出去,你将永远停留在这个虚幻的时空,而你原本熟悉的那些人,妻子、工友、亲朋,都再也看不到了……” 肖克没有理会金的说辞,他渐渐将这部分记忆从混乱的碎片中剥离出来,没错,有两起车祸,第一起自己是旁观者,看着那辆车爆胎,腾空,翻滚,起火;而另一起车祸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腾空,旋转,落地,头部的重磕,眼前的昏黑……没错,是这样的! 可若自己是个建筑工,又怎么会开车呢?又怎么会有车呢?又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令自己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偏偏两起车祸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肖克想不起来,他抓住了记忆中关键的一帧,那个人在临死前对自己说了一句话:“……鸟,你还有,三十三小时!” 第五章 骗局 真实与虚幻 在无数模糊破碎的记忆中,“三十三小时”这个发音却是如此坚定清晰,当回想起它的时候,似乎和体内那股挥之不去的紧迫感和焦灼感产生了共鸣,自己一直这么紧张,就是因为它吗?自己的车祸,是不是也是因为它呢? 三十三小时……该死!究竟该从什么时候算起?三十三小时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自己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不过若从自己清醒过来算起,已经过去了十四个小时,自己所拥有的时间,绝对短于十九个小时,考虑到对方车祸与自己车祸的距离,这个时间恐怕得再减半,只有不到十小时了吗? 金巧妙地移动着,他发现,那个叫肖克的大个子,仿佛拥有野兽一般的天性,他有自身的领域范围,只要踏进那个范围,就会引起他的警觉,什么催眠暗示,一点效果都没有,如果保持在那个范围外,他用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就会大大降低,究竟什么地方,才能训练出这种具有野兽般本能的家伙来啊? “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肖克先生。”金还在继续努力劝说。 该死,想不起来,肖克抬头,决定先将眼前这个家伙解决了再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金笑了。 “你会有这样的疑惑并不奇怪,因为我们叉盒子公司开发的虚拟空间,对真实世界的模拟程度,无限接近百分百。事实上除了你这样因为意外导致无法区分真实与幻境的情况外,还有许多深度电玩成瘾患者,他们也患上了虚拟依赖症,他们觉得在虚拟世界里的生活比他们的现实生活要好上无数倍,没办法,都是他们自己按自己最渴望得到的生活来设计的体验轨迹嘛。所以他们沉迷其中,认为虚拟才是现实,现实,则是噩梦。” 听着金絮絮叨叨的解释,肖克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金的话太多了。 “通常对这种深度成瘾患者,我们会实施强制驱离,但由于你是在进入虚拟空间时头部受损,脑部颞叶枕叶的电极接驳线已经对脑组织产生了物理伤害,若对你实施强制驱离,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测后果,对你的身体极为不利,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肖克的枪口刷地对准了金的脑门:“你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我立刻开枪。离开这里,我要看最直接的证据!”肖克有点纳闷,这听上去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可自己为什么还要给这个家伙这么多时间? “OK,OK。”金将双手平竖在胸前,一步步往后退去,一个响指,四周的屏幕同时熄灭,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升起,金解释道,“其实就算你打死了我,那也只是你在自己的意识里以为打死了我,事实上不过是我的意识退出了这个虚拟空间,当然,这也会给我带来一些很不好的回忆,所以我希望你最好别那么做。” 地上的物体升到一定高度,白布下面盖着的,好像是人形物体。金接着道:“我知道你想看的证据是什么,诸如带你飞上天看看地球风光,或是突然变出一百十来个我,但是很可惜,在这种无限接近真实的虚拟空间内,我做不到,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复制数据流。” 白布慢慢掀开,下面果然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满脸老年斑的海德教授,另一位则是在织元家的金子小姐。 难怪信号到这里就停止了,肖克观察了海德的细部特征,躺在这里的死者,应该就是在旅馆找过自己的那位。金子小姐,也应该是自己杀死的那位,背上的致命伤,肖克记忆深刻。 “事实上,由于高度拟真,我也不能将他们直接复活,就连数据流的复制,也必须等前一段数据流停止变化之后才可以进行。”随着金柔和的解释,头顶再次出现了光芒,它们闪耀着七彩水晶般的梦幻色彩,像瀑布一样沿着四壁往下缓缓流淌。 “但是你也知道,真实世界里,就算死亡之后,组成人体的细胞也在逐一死亡,体内器官也在缓慢地离解,而在这个高拟真虚拟空间中,也会重复同样的过程,所以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别的措施,让这两段数据流彻底停止变化。” 随着金的话音落下,原本放置尸体的平台四周迅速升起玻璃帷幕,再整个密封严实,淡蓝色的液体注入其中,是液氮,还是别的什么? “好了,现在这两段数据流,连最基本的粒子变化也被冻结,而我将为你展示,我们是如何复制数据流的。” 五彩的光芒交汇在一起,彩色瀑布流淌速度渐次增加,晃得人眼花缭乱,加速一段时间之后,又是一个七彩光带减速的过程。只不经意看着那些忽快忽慢的彩色光带,肖克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处在一个非现实空间,连站都快要站不稳。 平行的光带开始像波浪一样扭曲起来,渐渐混为一体,扭转幅度逐步加大,最终形成类似太极阴阳鱼一样的效果,那些彩色就像画家将不同的颜料倒入同一个调色盘,再搅拌成一个漩涡。 肖克的注意力在不知不觉间被那漩涡吸引过去,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彩色的漏斗状漩涡洞,色彩分明的彩带形成了洞道,洞的末端却是像瞳仁一般的漆黑,那个黑洞仿佛有股引力要将自己吸进去,一切都变得魔幻且不真实起来。 在这种半梦半醒的感觉中,远远的仿佛有两具胴体从黑洞深处走来,渐渐变得清晰,正是已经死亡的金子小姐和海德教授。 这是两个一丝不挂的人,无论肤色还是体型,肉眼都很难将他们与封冻起来的那两具尸体区分开来,肖克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从那种眩晕状态中摆脱出来,观察二人的细部特征,还是有所不同。 但还未等他开口,金已经开始解释了:“复制出来的数据流,和原本的数据流还是有差异的,因为当初的设计者不喜欢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这部分由中控主脑随机生成。这两个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人的物体,他们还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只有形体,而没有思维。本来还该有个人经历注入数据流这一过程,不过现在暂时不需要进行这一步。这个高拟真虚拟空间让人难以分辨之处就在于,这些由电脑程式形成的人,在他们完全清醒之后,并不清楚他们自己究竟是电脑程式构成的数据流,还是真实的存在。因为他们会拥有一个完整的一生的回忆记录,那些记录里的诸如父母、生平、去过的地方、建筑、城市变迁,这些数据,都在这个虚拟空间中有据可查,也就是说,他们的记忆,都是根据虚拟空间内的虚拟真实演变而形成的。 “或许,对于你现在的记忆来说,这些理论让你困惑,思维有些混乱。唉,事实上,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的?我们活着,我们睁开眼,我们感知,我们睡觉,我们做梦,我们幻想,当我们在梦中梦到我们生活在日常环境下时,究竟哪一个自己才是真实的呢?我们看到世界,听到声音,嗅到气息,尝到食物,触摸到别的物体,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呼吸脉动,这就是真实的吗?要知道,我们叉盒子公司的虚拟交感技术,早就能完美地复制这一切感知。而这其中最大的一点不同,就在于当你进入你选择的虚拟空间时,这个虚拟空间的一切都会随着你的潜意识而做出调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最深处的精神层面,构成了这个虚拟空间,在你意识最深处,居住着可以主宰这个虚拟空间的神。 “简单来说,当你觉得贫穷、饥饿、走投无路时,突然会出现一个契机,或是某位老总开始赏识你,或是你的小发明突然有了广阔的市场,这一切取决于你潜意识里是否希望它合理化、合逻辑化。若是夸张一点的,就会出现一张彩票从天而降,落在你的手里,而这张彩票正好就是这一期的头奖,若是含蓄一点的,则会是通过你的打拼获得了认可,你的人生陡然从逆境转入了顺境。 “再比如你需要发泄欲望时,就会在生活中出现一位性感美女,主动和你搭讪,并且你们聊得非常和谐融洽,两人相互吸引,一切都顺其自然。 “同样地,如果你在生活中过得憋屈,地位低下,渴望出人头地,也可能就会变身为战无不胜的超级战士,你会接到一个紧迫的任务,引来大量的追杀,你历经千辛万苦将所有难以消灭的敌人都荡平扫清,赢得了美人的崇拜和世人的尊敬。你好好想一想吧,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 “真实世界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你有多想成为百万富翁,不管你有多想拥有无数美女,酒池肉林,不管你有多想出人头地,成为超级英雄,在生活中,你是什么样,它还是什么样。他妈的不管你做梦的时候自己有多么威猛高大,在生活中你还是一样卑微,干着最粗重低下的活儿,拿着最微薄的薪水,还要忍受坏脾气的老婆的谩骂和她的指手画脚。 “所以,你需要自己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一个真实但需要辛劳工作的世界,还是选择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继续沉沦下去……”金又回到了白色的靠椅上,不知何故托举起自己的右手,掌中,有两粒亮晶晶的东西。 一粒湛蓝,一粒晶红,都发出宝石般璀璨的光芒,看上去充满了诱惑。 “这两粒药丸,我给它们命名为真实丸和沉沦丸。若你选择了蓝色的真实丸,它将会逐渐剥离你对这虚拟空间的感知,有助你回到真实的世界;如果你选择了红色的沉沦丸,你会睡上一觉,忘记我,忘记这个房间,甚至,忘记以前发生的一切。或许当你醒来时,又是在医院里,发现自己失去了部分记忆,然后找到一些线索,去追查真相,被追杀,战胜敌人,成为英雄,赢得了美人。而你每一天醒来,都会循环这一过程,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沉沦在其中,直到某一天,你发现自己的身体从腿部往上,渐渐变得透明虚无,你才会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梦里。而到了那个时候,你现实中的身体已经濒临死亡,所以你的思维开始消散,无法维持想象中的形体。事实上有很多深度成瘾患者,都会在临死前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一生只是一场梦! “作为一名叉盒子公司的工作人员,我有义务告诉你一切真相,但是离开还是留下,你得自己做出选择。”金笑眯眯地托着手里的两颗药丸,蓝色和红色,都是那么充满诱惑。 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肖克思索着,金的声音时不时在耳边响起,搅得自己心神不宁,蓦然心生警觉,肖克稍稍退了一下,抬头观察,那两个复制体似乎距离自己有些近了。 “叫他们退后!”肖克的枪口朝两名被称作是复制人的人偏了偏,想将安全距离保持在十五米以上。 “他们现在还没有思维,完全是凭本能行事,在这方面恐怕我……” “砰”的一枪,在这个空间内回响特别嘹亮,对方已经超过警戒距离,既然金没办法,肖克毫不犹豫一枪爆头。如果只是复制体数据流,自己显然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最关键的是,明明是两个赤裸的人,应该不具备威胁性,偏偏肖克感到了警觉,那是一种死亡正缓步靠近的直觉。 那个面目可憎的海德教授这次被爆掉了,白色的空间内多了一抹艳红,同时,肖克一直注意着那名所谓的金子小姐复制体的反应。 那名金子小姐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仿佛毫无知觉般,依然缓步、稳定地向肖克逼来。 很奇怪,那冷漠的眼神、淡然的目光,肖克却找到一丝熟悉感,这样的眼神,自己也在哪里见过吗? 不管她是什么,既然无视了肖克的警告执意靠近,肖克的第二枪也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同样是一枪爆头,只是这次开枪时,肖克发现金子小姐的复制体似乎想偏头避开子弹,只是人的反应无法同子弹相比,她是侧面仰躺下去,同样鲜血涂满大地。 金显然没想到肖克会突然开枪,毫无征兆,有些惊讶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肖克指着尸体道:“再复制两个出来。” 金似乎有些愤怒地从靠椅上跳起来:“这怎么可能,我告诉过你了,在这个高度拟真的虚拟世界,想要复制数据流,必须让前一段数据流完全停止才行。你现在把血喷得到处都是,而且我们也没有容器来将他们彻底冷冻。” 不等他跳高,肖克抬手又是一枪“砰”,子弹从金的左腿钻了进去,金捂着左腿倒在地上,药丸掉在一旁。 “噢,该死!我说过了这是高度拟真的虚拟世界,虽然在真实世界的我并没有受伤,可这感觉是真的,你带给我很不好的回忆!”金忍着剧痛号叫起来。 肖克走上前去,将金拖了过来,扔到注满液氮的玻璃箱上:“你的谎言破绽太多,我甚至懒得去揭穿它。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组织,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有多少时间完成那件事?” 金脸色惨白,疼得直冒冷汗,但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咬牙道:“好吧,我知道你的选择了,不过你记住,你以为所有事情的发生发展,都是符合逻辑的,都有其必然的原因是吗?你这样想就会大错特错,它们只是在你潜意识的主导下朝你想象的方向发展,就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在你潜意识主导下发生的结果。” “是吗?那你说,我接下来要做什么?”肖克搜了金全身,金的身上除了衣服和那两粒药丸,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金还能勉强咧嘴笑:“你想让我替你尝试一下,那两粒药丸是否真的如我所说?没有问题,你尽管试。但我还要提醒你,这个虚拟空间的外驻玩家已经被我们清零了,现如今除了我之外,都是电脑程序,虽然他们都同真人一样能回答你的各种问题,能与你进行高度真实的互动,但他们只是一段程序数据流,我可以回到我的那个世界,而你,将一个人,永远地留在这里!” “答错了!”肖克将两粒药丸放到了一旁,“我从来没有打算使用它们。不得不说,你很不错,你成功运用声光效应制造出了一个如梦如幻的空间,画面,色彩,声音,都含着极为强烈的心理暗示。” 肖克将砖头取出,用一个奇怪的像牙刷一样的过滤器与砖头接驳,很快砖头分析出数据来。肖克将数据在金的眼前晃了晃:“这一招很高明,无色无味的催眠气体,含氟醚类物质,这是军用级的,你降低了它们的含量,使其更难被发觉你是催眠师,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你催眠,被带入你营造的幻境。” 金发出讥笑:“我告诉过你,这一切都是你的深层潜意识在引导,你心中已经这样想了,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若你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你也不会在空气中检测出任何可疑物质。” “随你怎么说。不过还是得感谢你,刚才让我又恢复了部分记忆,我想起一些对你很不利的东西,我对刑罚好像很有些研究。” 肖克冷漠地转到金的下方,脱掉他的鞋子,将枪口对准了金的脚掌心,缓缓道:“子弹从这个地方击发,将击碎你的跟骨,沿着小腿的胫骨和腓骨骨管一路撕裂上去。这把枪的威力,会使子弹一直穿到膝盖,并卡在髌骨那里。这种一路钻破骨髓和神经的痛楚,是撕裂你肌肉和软组织伤痛带来疼痛的一千倍,它会令你记忆深刻,并且保证你这一生不会愿意再承受第二次这样的痛苦。你确定,你自己是虚幻的吗?或许,痛苦也只是一种虚幻的体验!” 金那张好看的面孔,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跳动得很难看,极度的恐惧令他的身体不再受他意识控制。还带着余温的枪口在敏感的脚掌心划过,不经意的触碰令他全身都颤了一颤。 “砰”的一枪,肖克没有给他留太多思考的时间,这一枪只打碎了他左手的尾指,但依然令金惨叫起来。 肖克捂住金的嘴,让他发不出声音,所有恐惧都被憋在心里。金咬着牙齿,抽搐着呼吸,冷汗如瀑。 “指尖有丰富的神经末梢,击碎指骨带来的疼痛可以达到从脚掌心穿上去带来疼痛的十分之一,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你会体会到什么叫作钻心的疼痛。我保证,人们为什么发明透骨钻髓这个词,是有它的道理的。我最后问一次,你们的人究竟去了哪里?打算做什么?还有多少时间?” 带着灼热的枪口重重地抵在了金的脚掌心,而金似乎还没有从断指的疼痛中恢复过来,他颤着牙床,发出祈祷般的呓语:“你自己选择的,是你自己选择的,我要走了,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我不陪你这个疯子玩了!”金突然迸发出极大的力气,滚下玻璃柜台,抓起了旁边的蓝色药丸,一口扔进嘴里嚼碎。肖克一把捏住他的下颌,竟然还是迟了一步。 泛着金属光泽的蓝色液体沿着金的嘴角溢出,金露出一口被染蓝的牙齿森森地笑了起来,挣扎着吼道:“你就一个人留在这个虚拟世界慢慢玩吧,总有一天,你还会想回到这里,就算跪着求我,也没人带你出去!” 金的力气在迅速流失,肖克明显感到金完全停止了挣扎。他松开手,金再次发出呓语:“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所有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意识在主导,你以为你在寻找真相,其实是……你的潜意识……在……编造……真相……” 金的声音,终于微不可闻,肖克触摸他瘫软的身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脉动,这就回去了? 第五章 骗局 蛛丝马迹 随着金的死亡,那个彩色漩涡也顿时消失,屋内的灯光全亮,再度形成一个纯白空间,躺着五具冰冷的尸体,就连地上那猩红的血,也被镀上一层牛乳的白色。 肖克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那奶凝般的白色仿佛在缓缓流淌,房间内安静得诡异,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连风也听不到。肖克首次感到一丝悸动,他突然有些害怕,那五具被白光笼罩的尸体是否会就此渐渐变淡,然后凭空消失? 肖克握紧手中的枪,这是他信奉的真实存在。他开枪击碎了冷冻玻柜,淡蓝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只是普通的蓝色的水,并不是什么液氮;肖克拔出鞋里的刀,仔细观察后剖开了复制的金子小姐和海德教授,皮下植入自杀式炸弹,这就是令自己感到警惕的原因;肖克又朝着白色空间的顶部连开数枪,一个破碎的球体连着管线从白色的穹顶脱落,悬吊在了半空,这就是制作光影效果和无数荧屏的元凶——半球体投影仪。 这一切都支持肖克自己的判断,但就像金所说的那样,这些东西,究竟是原本就存在,还是自己的意识里想有它存在,所以它才存在呢? 若这个世界都是虚幻的,那什么才是真实?对一个失忆患者而言,这不啻于一个魔咒。 肖克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疼痛!在踏入这个房间之前,肖克会将这种疼痛理解为一种真实存在,可现在,这种感觉,在金的解释下,已经不能代表什么了! 还有一个办法,回去找自己的妻子和施工工地,如果它们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个世界就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可万一这就是金的目的呢?又或者找到了,也可以解释为是自己潜意识里构造出来的程序啊…… 肖克的目光,再次被那颗亮晶晶的红色药丸所吸引,它像一枚火钻,静静地躺在地面,肖克走过去,拾起来,看了看金的尸体,回去,还是死亡? 肖克的记忆里仿佛回忆起一些案例,催眠师利用自己的死亡,给患者种下催眠暗示,让患者一生都找不到答案。 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似乎这是一件人类永远都找不到答案的事。金巧妙地利用了这一事件,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循环的暗示,就算自己感觉再真实的事情,在金的解释里,都可能成为其虚幻的证据。 肖克小心地检测了金属蓝色液体的成分,竟然含有多种化学成分,可以说是一种混合剧毒,有强大的神经毒性,吞服后表现为肌无力,首先四肢无力,接着吞咽困难,最后呼吸困难导致死亡,从金的死亡过程来看,前后不过一分钟;而其中另一种化学成分,竟然有挥发性致幻作用,肖克捂住口鼻远离了金的尸体。 催眠师,只能催眠那些心智不坚定的人,肖克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突然想起了那两粒药丸的出处,没错,自己应该是在某部电影里见过类似的场景,这个金是否也太懒了一点,半分创意都没有,竟然剽窃电影的桥段。 肖克迅速在心中做了个决断,假定金所说的一切都是在胡诌,那么他说了那么多废话,目的显然是在拖延时间,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还在照常运行,他们的行动也没有终止,那五十个人去哪里了? 这个白色空间肯定还有别的出口,就在假的金子小姐和海德教授出现的地方。 一些大的特工组织,都会提前为自己的一些重要特工准备部分相貌足以乱真的替身,以现在的整容技巧和科技手段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对那两个所谓的复制体肖克丝毫不感到惊奇。 一切都能解释,唯一无法得到解释的只有那一个。 死亡之后,究竟是回到了金所谓的真实世界呢,还是回归于无? 两个替身出现在彩色漩涡的中部,那里曾开了一个瞳仁般的孔,肖克凭着记忆回想,是这个方向! 一直走到白墙边缘,肖克沿着墙体一路敲击过去,听到了空响,再举起枪械大力砸向墙面,石膏板应声垮塌,露出圆形的洞来。 揭穿真相后,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可笑。这个制造出美妙幻境、让人差一点深陷其中的地方,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临时仓促搭建的摄影棚。 石膏板上水渍都还未干,这是个在数小时之内才刚搭建完成的地方,他们知道自己要来,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个最利于催眠师发挥的环境。 敌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呢?装在海德教授身上的跟踪器被发现了,还是秉着万无一失的想法准确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不管是哪种结果,肖克对藏身于海德教授与金背后的那个人,都给予了足够的重视,那个家伙的想法和智商绝不亚于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对手。会不会是你呢?那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亚当二世! “唉,催眠师也被搞挂了。”刚刚下了飞机,一脸兴奋的亚当二世合上手机,从另一名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份密报,细细地翻看,又是一通感慨:“这家伙竟然是EMZ在英国基地招募到的外驻特工,英国真他妈了不起啊,竟然培养出一个现实版的007来了,可惜没早一点弄到这份文件,否则催眠师说不定真能把那家伙给催眠了。” 他转头询问旁边一位接待人员:“大兵,你说EMZ决策层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竟然把这么厉害的一个家伙派来执行这么小的一个项目?如果不是这次我们对抗EMZ,谁能知道这个旮旯角还藏着这么一号角色,整整一个清理者小队耶,他眼都不眨一下就全部搞定了,我想起来都恐怖。” 亚当二世身旁的接待人员硬朗刚毅,虽然不能说魁梧,但给人一种钢筋铁骨的感觉,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那肌肉仿佛从指间一直练到脸上,当他闭嘴咬牙时,就能看到脸上一条条的筋肉线条。这名被叫作大兵的汉子,看起来有点木讷,腰板挺直,不苟言笑,雷厉风行,每一个动作都规范得可以上军事教科书。 “我叫兰迪?格瓦拉,亚当二世先生。”面容拘谨的大兵,并不显得高大威猛的躯干里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 “知道了,大兵。”亚当二世比这位大兵还要高出一截,虽说动起手来十个亚当二世也不够人家打的,可咱们是靠脑袋吃饭的不是? 翻开密报第二页,亚当二世皱起眉头:“奇怪了,这份资料上所描述的和我们所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啊?难道这家伙在回到中国后吃了什么猛药,还是头部受伤后刺激到他哪根神经了?这么不现实!你怎么看,大兵?” “我负责全面配合你,并接受你的所有命令,亚当二世先生。”兰迪有些生硬地回答道。 “先上车吧,路上再研究一下,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啊。”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亚当二世对上面派来配合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家伙直摇头。 车上,亚当二世翻看了资料的后半部分,越看下去,越是大摇其头:“没理由,这只是一份最基础、最底层的外驻特工档案,就连特工也称不上,完全还有待培养,可我们看到的那个家伙,就算最顶尖的特工也干他不过啊。肖克,你究竟是何许人?” 他拿起手机,下达命令:“我,亚当二世,刚刚获得了来自最高层级的最新任命,我拥有整个日本内及泛亚太地区的组织调动权力,诸位可以检查你们刚刚收到的最新权限指令。现在,我的安排如下……请诸位多多配合。” 下达完指令,亚当二世像松了口气,又有些紧张地在车内抖动双腿,突然扭头对兰迪道:“待会儿你可要打准一点,你或许不知道,我这个人既怕痒,又怕痛,更怕死,你待会儿要是没瞄准,一不小心把我搞挂了,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大兵!” 兰迪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他开始有些了解自己这位新上司的性格了。 亚当二世有些索然无味,闭上眼睛沉思:“瓦尔达就算失手了,也肯定留下了暗示。按照当初的约定,对失忆患者最佳的诱导,无外乎在真实与虚拟上做文章,从而诱发他对自己记忆的不确定性,加上海德在前面做了铺垫,重复的强调与暗示,更容易渗透进意识的更深形态。若我现在手上的这份资料是真实的,那么这名代号为‘紫园丁鸟’的特工,表现得可真让人大跌眼镜……瓦尔达的失败,就在于他诱导暗示的真实材料弄错了,可若我将这份材料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听起来似乎更不真实。嗯,我得给他加点料。” 肖克从石膏板墙窟窿里钻出来,又回到了潮湿阴冷、布满管线的坑道内。既然选择了一种判定,那么另一种情况就不予考虑,肖克决定只思考如何寻找那五十人的下落。 最好能在这里发现一点什么线索,既然要布置这么大一个摄影棚,显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完工,有大量的人在这里工作过,那么同样不可能藏得一点痕迹都不留。 肖克很快在通道中发现了另一个大型房间,虽然匆匆打理过,还是留下了许多凌乱的痕迹,沿着这些线索,他找到了堆放工人尸体的房间,血还未干,这些毫不知情的雇工,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雇主是怎样的恶魔。 肖克找到一些纸制品的灰烬、被破坏掉的影音设施、烟头、沾有唾液的纸巾,其余一些丢弃物也被集中起来藏于另外的房间。 肖克有些明白这座工厂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处于福田居民区的地下室太小了,仅能够召开队长层级以上的作战会议,无法将作战的统一部署传达到每一位士兵,所以他们还需要一个可以容纳更多人集会的地方,这座废弃工厂向地下延伸,无疑是召开这种集会的极佳场所。 从这些丢弃物的规模来看,恐怕参加集会的人不止五十,也就是说,他们所了解到的武装分子,只是这个组织分布在长崎地区的一小部分人,还有更多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武装分子,也参与了这次探讨。 从工人的死亡时间推断,那些人离开这里不超过三十分钟。有点奇怪的是,地上的痕迹表明,那些武装分子是从自己来的路上离开的,可为什么厂房外没有发现他们撤离的痕迹?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去了哪里?肖克面对一屋子被人为破坏过的零散痕迹,他必须在短时间内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线索来。 通过观察,肖克发现,房屋内大部分地方足迹都很零散,唯有一个地方较为平整,少有人走动,绝大部分足印来自同一个人。肖克站在这处平整的地方,环顾四周,视野良好,这里是指挥官站过的地方,作为行动指挥,必须先了解行动的现场。 肖克取出砖头,打开手电,强光照射着地面,除了指挥官,还有几组足迹,到现场观察,还需要有随行的观察员,进行战地观察的补充和辅助。 肖克再次将毛刷接驳到砖头上,轻拭地面上的鞋印,那毛刷其实是一个超微解析器,借助砖头强大的计算能力,它能将收集到的物质分门别类,最小解析到分子结构。 解析的结果很快出来了,有花粉,水生藻类,单细胞生物,碳酸盐,致密的钙质岩、硅岩、石英等物质;另一枚鞋印里发现了甲壳状生物碎片,还有高磷和氮的化合物,看上去像是某种生物的粪便;第三枚鞋印里则又多了一种化学物质,是一种硝基清漆,按砖头提供的说明,这种是阻燃漆料。 在转角缝隙处发现一些碎布料,是不小心挂上的,或许是那些士兵的,或许是工人的,但看上去不太像死掉的建筑工人身上穿的衣料。肖克将这布料材质也扫入毛刷,得到了棉麻成分和染料的分子式。 肖克又从废弃物室内找到了几乎被粉碎的一些电子元器件,尝试着将完全扭曲变形的储存工具与砖头接驳,砖块开始搜索并进行修复,希望能从里面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这次砖头没有给出好消息,数据损毁严重,无法读取。 肖克并不灰心,他将装着纸制品灰烬的垃圾桶倾斜,放平,小心地从里面掏出那些灰烬,并将其区分为单页,尽量铺展平整,然后将黑色的灰烬统统扫描进砖头。 写过字迹的纸张灰烬和没有写过字迹的灰烬由于材质发生改变,性质也发生了改变,所以燃烧之后形成的灰烬其实是有区别的,肉眼无法分辨,但砖头强大的图像处理能力可以将其区分出来。 其余已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肖克回撤,地下没有别的路可走,那些人从哪里离开了? 刚走到地下二层,忽然听到有动静,肖克藏身暗处,贴墙而立,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躲在阴暗的角落一动不动。 第五章 骗局 追赶时间 过了片刻,肖克察觉从暗处传来的呼吸频率有点熟悉,取出砖头调到原本该是狙击镜的监控画面,夜视画面一动不动,肖克已有七八分肯定那人是谁了。 “惠子?” 黑暗里马上传来回应:“肖克?” 肖克从暗处现身,微恚道:“不是让你待在外面吗?” “你半天没回信儿,又联系不上你,谁知道你在里面怎么样了?人家是担心你才进来搭救你的。”理惠子一脸委屈。 没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肖克转口问道:“你进来有什么发现没有?” 理惠子摇头:“很奇怪,痕迹有来有往,但是最新的鞋印只有进入厂房,没有离开厂房的。你进来这么长时间,在下面也没有发现吗?” “找到一些废弃物,但他们没有从下面一层离开,下面没有路。” “怎么可能,五十个大活人啊,又不是五十只蚊子,怎么可能不见?” “蚊子?”肖克心思一动,朝地面一层走去,“跟我来。” 一层厂棚大洞,月光下满是散乱的锈蚀零件,刚进厂房的时候肖克就觉得这些零件散落得有些不对,现在仔细看去,那些细小一点的零件都微微呈圆形散布,再看破洞的大小,肖克恨道:“直升机!” 理惠子也恍然悟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是没线索了?” “不,还有线索。”肖克沉着道,“你有没有学过交叉定位原理?” “啊?什么?” “警方在侦破过程中,常常会用到的交叉定位或称多头锁定,利用侦查出来的不同线索,最终锁定唯一的犯罪嫌疑人,身高、足印、手印、血型、DNA、齿模、头发长短、个人喜好,掌握的信息越多,最终对嫌疑人的确定就越接近百分百。 “他们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痕迹,这些单一的痕迹无法最终指向他们的目的,但是综合起来,每一种痕迹都会出现在一定的范围内,所有范围重叠的地方,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所有的线索都在里面。”肖克拿出砖头,调出那些砖头正在分析的内容。 在福田屋内搜到的建筑图纸已经被分析出大半,一张张平面图被重绘为立体房间,就像拼接积木一样再被拼接成一个整体,没有找到图纸的房间则留下空白的空间。 肖克和理惠子通过观察这些建筑模型,很快发现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地下基地,然后还有另一座基地和那座基地很相似,也有大型的发电机,许多精密的控制室,此外还有许多安防系数还在这两个基地之上的其余建筑,看得理惠子咋舌不已:“这些都是他们要攻击的目标吗?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肖克眉头紧皱,这件事的严重性或许还在自己的估量之上,他带着理惠子往回走,时间!时间! 肖克调出另一套程序系统,那些灰烬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一些单词被显示出来,但是分散不清,隐约辨认出“水温”“水深”“浪高”几个词,还有一些作战系统指令的常规用词。 再换一款程序,超微解析仪找到的那些分子材料被输入这里进行分析。花粉源自一种长崎市新引进的水果,砖头给出了长崎市种植这些水果的果园位置,在东南、东北、西南等方向有很多。水生藻类则是整个长崎海岸线都有,不过根据粪便里脱落物分析,砖头认为那种含高磷高氮的粪便源自一种海鸟,从食物残渣、微生物和其余一些化学成分得出综合结论,砖头给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而那种海鸟的活动区域,在长崎东海岸一段狭长区域。 信息还不够,东海岸差不多十公里的范围内散布着十几座果园,就算排除居民聚集区也还有六七座。 砖头在肖克的操作下又对整个长崎市及城郊地下岩层做了分析,找出成分与肖克掌握的成分接近的岩层,在东海岸有三处可疑地点,其中一条砖头自行搜索到的消息引起肖克注意:“北朴町三濑层发现八千万年前的恐龙化石……” 而在硝基清漆的使用说明搜索条里则有一条:可作为标本固化胶进行填充和修补。 同时满足所有条件的,只剩一个地方。 “找到他们了!”肖克面容一肃。 他们快步来到厂房外面,肖克没有回去取车,带着理惠子直接上了一辆敌人的越野车,在车门前肖克将理惠子塞进驾驶室:“你来开。” “喂,用他们的车行不行啊?不怕被跟踪什么的吗?要是他们在车里也放个什么炸弹,我们一发动就完了。”理惠子检查这车辆的挡位与制动,嘴里说个不停。 肖克坐上副驾驶座,从仪表盘下方取出一个火柴匣子大小的物体,对理惠子道:“没有炸弹,开吧。”他将火柴匣子一头接入砖头,看着上面的反馈数据,“这辆车经过部分改装,一些电子系统可以遥控。”说着,按下砖头上一个触摸键,电子打火完成。 宁静的夜传来好似远古荒兽的咆哮,一辆改装过的有着JEEP车标的车亮着可怖的大灯冲破了黑暗。 回到藏车处,取过背包,朝着肖克指出的方向,掉头南下,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动力很足啊!”摸到车的理惠子很兴奋。 肖克则愈发沉闷:“开快点。” “已经最快啦!再快就爆表啦!嗯?等等,这车似乎有电子限速。” 肖克在砖头上灵活地点击了几下:“已经没有电子限速了,就让它……爆表吧!” “哟嗬!”理惠子发出孩童去游乐园才有的欢呼,油门直贯到底,越野车开始在崎岖的山路上像怪兽一般横冲直撞。 每一次爬升都让肖克感受到飞机起飞时的推力,每一次陡降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加速,后挡不时在岩壁上剐蹭出一串溜火花;遇到坑洼障碍,吉普更是立时像皮球一样蹦跳起来,车灯乱闪。 让理惠子开车果然不是明智的决定,虽然肖克自认为自己驾车已经足够疯狂,但从未想过有谁能将越野车开得如皮球一样蹦蹦跳跳,每一次腾空都有数米的高度,像箭一样飙蹿出去,无数次都好像随时会发生倾侧翻覆,但它就是不倒,落地强震之后,依然保持着恐怖的时速,一往无前,六百匹马力的双增压发动机更是令排气管快要喷出火来。 寂静的外太空,一枚卫星展开太阳帆板,一头静静地对着蔚蓝色的星球,忠实地记录下它所能观察到的一切。 一间小黑屋内,亚当二世油亮的光头在黑暗里发出微光,他正有些患得患失地自言自语:“到底给不给他发坐标呢?”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腕表,米克能给他争取到的时间,也就是他还能联系到肖克的时间,只剩不到五分钟了。 “要是他找不到这里怎么办?” “笨蛋,他怎么可能找不到,那可是智商足以和我比肩的强者啊。” “可是他要怎么找呢?留给他的线索不多啊,那些人不是说已经做了足以令刑侦警察头痛的彻底清理了吗?” “唉,我又没去现场,我在这里担心什么,时间那么仓促,那些人所谓的彻底清理在我们这样的行家眼里一定破绽多多,说不定我去现场一下子就能找到这里。” “如果他真的找不到呢?” “哈哈,那我应该高兴才对,这样的对手已经不足为虑,从我监视下逃脱那次不过是他们计划安排得好,运气好而已。” “可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如果他真的只是一时运气,那么这次,就可以不用活下去了。” 门打开,兰迪拿着触摸电脑进来:“按照你的吩咐,上层组织了人手黑进了美军方侦察卫星,这是我们刚提取到的同步影像资料,他离开了厂区,正朝我们的方向赶来。” “哈哈!”亚当二世翻身跳起,“我就知道,这点难度,对他没有影响。” 看了看电脑屏幕,亚当二世抓起旁边的手机,强制镇定吐出两个字:“行动!” 翻过了崎岖的山路,驶上正常公路,理惠子轻松地将时速提上250公里,反正已经爆表,也不知道她到底开了多快,只是听那风鸣,让肖克有在飞机上的感觉。 常规驾驶引不起理惠子的兴趣,她扭头看了肖克几眼,敏锐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在那工厂地下三层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出来后整个人都不怎么对劲。” 肖克想了想,将在下层遇到催眠师的事儿大略说了一下,看理惠子的反应。 理惠子听了哈哈大笑:“这么烂唬的谎话你还要犹豫?是我就直接一枪崩了他。你想啊,如果我们都是电脑程式,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和情绪,如果人工智能可以轻易地进化到我这么高的智商,那电脑早就统治人类了,还深度电玩,到底是电脑玩人还是人玩电脑啊。” “可是,你怎么证实?”肖克反问。 理惠子的两条细眉微微拧起,这名打小就说谎说得习以为常的女子就像遇到一道高智商挑战题,开始思索谎言中的漏洞并找出反证的例子。 可是不多久,她便放弃了:“哎呀,你上当了,他就是要引你去这样想,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证实的,他巧妙地玩了个偷换概念,他将真实与虚幻转换成了生与死。按他的说法,你想证实这个世界是否虚幻,除非你去死,可你真的死了,依然无法证实,这典型的诡辩嘛,不要理他就好了。” 肖克沉默了片刻,不确定道:“可是,我还是想不起来车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有些记忆显得不怎么真实,关于我的妻子、我的工友和我的工作,与现在发生的事情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有很多地方,我一直想不明白,从我今天醒来到现在为止,真的好像一场戏。” “喂喂,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其实他在里面做了好几个假定。首先,这个世界是虚拟的,而且虚拟度无限接近真实世界,你的所有感官都是电子刺激大脑引起的,这样,你就无法凭借你的感受来判断真实和虚幻了;第二,电脑程序已经发展到可以赋予一段程序人格和情绪,包括记忆以及历史沿革,并且所有电脑程序并不知道自己是电脑程序,这样,你就无法通过和他人交流来判断真实与虚幻;第三,由于程序的真实性,就算电脑程序死亡之后还是会一样地经历腐化过程,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带你离开,而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虚幻和真实呢?要等到那个所谓的真实世界里的你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你才会无法维持在这个世界里的形体,变得透明而消失……嗯,不对?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个家伙死的时候为什么又没有消失,如果按照他的理论,他也是外来人的话……哦,不对,他可以说他在外面还活着,所以里面的尸体会被保留下来……不对,哎呀,他就是想引你往这方面想啦,只要你朝这方面想,就进入他的思维圈套。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我在给你分析啊!” “专心开车吧。”肖克幽幽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我还是有很多事情解释不了啊,我到底是特工呢,还是建筑工呢?为什么会有妻子和工友的记忆,如果是特工,你有见过去当建筑工的特工吗?而且,我感觉我丢掉了很重要的一段记忆,在出车祸之前,我不该忘记的,还有,你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理惠子气得差点想踩刹车,大声反驳道:“喂,老……我出现得很有逻辑好不好!我和小黑君在巡查,看到有情况就去现场查看啦,然后就被你绑架了嘛,我怎么叫突然冒出来的?算了,不理你了,你就去幻想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幻世界吧,你这个大笨蛋!真是的,在其他事情上都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像中了魔咒一样?你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找你那个乡下老婆啊?” 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僵局,只听见沉闷的发动机和猎风之声。 肖克将手搭在车窗外,时不时看一下理惠子那秀美的足踝,心中暗示着:踩刹车!踩刹车!踩刹车! 事实证明,他的潜意识不能控制理惠子的行为。可这一场追逐与探寻,究竟是真是假,还是无法得到判断啊。 肖克看了理惠子一眼,这火辣的身材,究竟是不是我潜意识里构想出来的尤物呢? 那曼妙玲珑的曲线,简直集西方的性感与东方的典雅于一身,肖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理惠子的曲线,这一次,正好与理惠子四目相对,而理惠子只看到肖克视线的落点瞬间就猜到了肖克此时的想法。 理惠子气恼,狠狠地向前挺了挺胸,怒斥道:“看什么看!老娘这对是真的啦!” 肖克悚然一惊! 理惠子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不够淑女,马上又换了语音与语调:“肖君,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肖克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刚才那句,才是那个悍妞的本来面目吧。 本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砖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正是与自己联络过的那人,这次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组新的坐标“N334248,E1205533,SO”。 肖克的脸色更冷了:“快一点,战斗可能已经开始了!” 第五章 骗局 幸存者比克 东京时间零点二十五分,某地下基地内。 “又来晚了一步吗?”得到准确坐标,在海湾礁岩潜水后发现一处隐秘入口,进入秘密基地之后竟然是一地的伏尸,就和第一个海滨地下基地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定时器还有三十五分钟引爆,敌人撤走也没多长时间,但并不是直升机,肖克他们抵达时没有听到巨大的声响。 “那些混蛋,又躲到哪里去了?”理惠子怒不可遏。这些尸体,分明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研究人员,这座基地的武装力量还不及上座基地,向非战斗人员开枪,这就是屠杀,最极端残忍的无人性行为。 “一些重要人员已经撤离,他们是不得不留下来的。”看着这个基地,肖克想起了上个基地里看到的“紧急撤离”机器码,为什么这些人明知会死还要留守在这里?那些被损毁的仪器究竟是操控什么的部件? “那些武装分子走得很匆忙,他们也在赶时间!”肖克检查了地上的尸体,在上一个基地内,那些武装分子还在每具尸体的额心补上一枪以确保他们的死亡,而这次,死者都死于乱枪扫射,而且重要的操控室里也只是被乱枪扫射和手雷爆破,不像上次拆卸得那么干净。 “找一找!或许还有活着的人!”肖克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可能性,对失忆的他来说,找到一个活着的人,比什么信息都来得重要。 “啊?不去追那些武装分子了?”理惠子不解,不是说时间紧迫么? “追不上,没有工具。”既然不是搭乘直升飞机,来路上也没看到撤离痕迹,那么就只能走水路交通,对于今天多次换乘交通工具的肖克来说,很清楚一个周密的计划能完善到什么程度。 理惠子按肖克所说开始检查尸体,那个男人除了在那真真假假的问题上有些钻死胡同以外,在其他地方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很快,他们发现了第一名幸存者,可惜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被理惠子摇了两下就翻了白眼一命呜呼;不过没多久他们又发现了第二名大难不死的人,但这名幸运儿被子弹打入颅内,虽然呼吸心跳有,但神志全无,而且怎么呼喊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接下来又找了五分钟一无所获,就在两人都略感失落时,肖克发现了第三名幸存者。这名伤者被扫射的子弹从肩、腹、臀打成一条斜线,因惊恐和伤痛而昏厥过去,但幸运的是都没伤到主要脏器,几个明显的弹孔、满身的血污和压在他身上的另外两具尸体救了他的命。 “水……”枕在理惠子腿上,虚弱的伤者发出了呓语。 肖克和理惠子对他进行了战地急救,止血,包扎伤口,输入能量和维生液体。 这名伤者是位中年男性,身高与肖克相仿,西欧血统,鼻梁高挺,眼凹深邃,眉毛深棕,相貌普通,说不上英俊,也没什么特点,属于混进西方人群里就难以辨认的那种。不过他戴着一副可笑的猫头鹰眼镜,其中一块镜片裂纹密布,此外还有一颗油亮的光头,这也是肖克在昏暗的地下基地内能发现他的原因。 过了一会儿,伤者似乎清醒过来了,却看着理惠子和肖克一言不发,任凭理惠子和肖克怎么询问,他像是又聋又哑。在理惠子耐心尽失、快爆粗口时,他才来了一句:“我是谁?这是在哪里?” 是法语,肖克不用想,不用反应,就是听得懂,突然也会说,仿若一种本能,一旦听到,就被触发。 理惠子一头雾水,肖克翻译给理惠子听了,理惠子只差点没号啕大哭:“完了完了,难道他和你一样?患了创伤后失忆症?” “我看未必。”肖克见这人神志清楚,眼中闪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狡黠。这个相貌普通的西方男子有一双湛蓝的眼睛。 肖克知道,在一些大型组织里面,就连没有作战能力的科研人员也受过特训,知道如何用谎言来伪装自己、保护自己,这名刚刚清醒过来的伤者显然不愿意对两名陌生人透露任何信息。 “不用担心,我们是在追查追杀你们的人。”肖克的声音罕见地温和了一次。 光头男子盯紧了肖克的目光,似乎想从中窥见什么,肖克坦然迎上,两人四目相对,都不放过对方眼神中任何一丝变化。 良久,光头男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肖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疑惑一闪而过,记忆中无法提取足够信息,或许是作为同事时听过,或许是听过类似的语调音色。 “或许你认识这个。”肖克直接取出了砖头,没有时间相互猜疑,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对方的信任,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外驻特工!”果然,光头男一看到砖头就激动起来,“你是……SB250?”他就像大难不死的灾后获救人员见到了亲人,挣扎坐起,死死拽住了肖克的手。 “是你跟我发的信息?”肖克心中疑惑更重了,有这么巧的事? “不是。”光头男否认了肖克的猜想,他环顾四周狼藉的尸体,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究竟怎么回事?”肖克也激动起来,像浪迹天涯的游子终于找到了组织。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啊?”理惠子不乐意了,救人的功劳一人一半,人醒了却把自己撂在一边,尽说着鸟语。 “这位是?”光头男换上了纯正的日语。 “跟我一起的,是长崎警视厅的刑警,我赶到上一个基地时遇到她。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长崎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基地?”肖克也换上了理惠子听得懂的语言。 但肖克一系列的疑问反而让光头男质疑起来:“你……不知道?” “他失忆了。”理惠子心直口快。 “那你还知道怎么使用这个?”光头男疑心很重,指着砖头问肖克。 “我找到一部分功能,但还不全。”肖克如实回答。 “打开它。”光头男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肖克打开砖头,光头男又是眉头一皱:“你没设密码?” 肖克耸肩,光头男道:“我记得里面有一条路径是通向各个工具栏组的。”肖克依言找到存放工具软件的文件夹,光头男自作主张地拿过砖头,在下拉栏里寻找起来。 他点开一款软件:“这个,验证身份的东西,你没用过?” 肖克摇头,里面的应用程序很多,他没时间去一一研究。 “试一下。或许对你恢复记忆有所帮助。”光头男将打开程序的砖头递还给肖克。 屏幕上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椭圆输入框,肖克将拇指按了上去,绿色的线来回拨动扫描,很快给出了信息:编码,SB250。代号,紫园丁鸟。任务等级D。执行状况,执行中。身份核实,开启指纹锁定。 “紫园丁鸟?”看到这个代号时,肖克似乎想起些什么,很模糊。 “这是最高层级、最优先、最紧急的任务转接,紫园丁鸟!你还有三十三小时!”火焰中,血肉模糊的人对自己说。 “看来你真的失忆了。难怪,这就难怪……”光头男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忧伤,低下了头。 “你的身份呢?”肖克将砖头拿过去,信任的基础是相互的,这上面既然能读出自己的信息,那么他也要看看光头男的信息。 “我叫比克,这上面查不到我的信息,这是你们外驻特勤人员的标配手持终端机,只有一定权限以上的特勤人员才能拥有和使用,我只是一个普通地勤工作员,它上面只会显示查无此人。”比克先是拒绝,在肖克的坚持下他还是将手指按了上去,果然显示查无此人。 理惠子也把手伸过来摁了一下,顿时砖头红灯闪烁,出现了警告字样,把理惠子和肖克都惊了一下。 比克解释道:“非组织内工作人员,三次输入错误指令的话,这部手持终端将彻底锁死,无法使用。先前你并没有开启保护状态,任何人都能使用,现在已经启动保护,除了你和权限比你更高的,在终端里储存有指纹密码的人,其余人都无法使用了。” “你用过?”肖克询问,一名没有手持终端的工作人员怎么会对这机器这样熟悉? “嗯,以前参加过这台机器的研发测试,还以为自己会有一台呢,结果调到这个部门……”比克一脸失意。 “你是做什么的?这是个什么组织?这是什么基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吧?”肖克对保护设置之类毫无兴致。 比克挣扎着站起来,半挂在肖克肩上,环顾了一下,指了一个方向,来到一个房间,比克指着一个身材瘦高的人对肖克道:“他叫乔治,是法国招募基地驻东京市的特勤人员,特意赶过来警告我们,与你联系的也是他,不知道你能否想得起。” 肖克将比克交由理惠子搀扶,将匍匐的尸体翻过来,一张陌生的脸,并没有引起自己的记忆,在乔治的随身物品中找到了同样的EMZ手持终端机,只是上面弹痕累累,完全毁坏了。肖克输入乔治的指纹信息,自己的砖头上出现了信息:JS360,苜蓿花,C级任务,执行状况…… 出现了无数省略号之后,砖头给出了结论:已亡。 除了证实这位乔治是组织上已死亡的特工,对自己没什么帮助啊?肖克回望过来:“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你能否尽量简洁地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内容,我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砖头就发出消息:接收到同步信息,无线数据传输中。 乔治那破烂不堪的砖头有微弱的信号灯闪烁,看来这也是组织里的高端科技,只要进行过特殊设置,友方的手持终端机出现在一定范围内,就能检索到同款机型并发出最后的信息。只是乔治的手持终端机损毁太过严重,需要非常贴近才能发出信号。 比克则已经开始喃喃回忆起来:“我只是一名地勤工作人员,EMZ,我觉得吧,我们就是原子能研究机构的一种,它……它应该是由五个国家或者更多有核国家组成的吧,英国和法国是挂靠在美国下面的,它们属于同一集团,然后加上俄国和中国,各国组合就形成了EMZ组织,也有人说它实际是用现今发现的最古老的埃及字母缩写……” 理惠子轻咳一声,比克会意,赶紧转回正题。 “我们这个组织,它应该是独立于国家之外的,有点像行业协会或自律公约一类的东西。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个组织有自己的特勤人员和武装力量。”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长崎还有多少这样的基地?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警告并撤离,你们又为什么留下来?”肖克又是一连串问题,同时砖头接收信号完成了,是一堆电子乱码,砖头自行展开了乱码破译工作。 “你还能走吧?这里快被爆破了,我们边走边说。”肖克和理惠子一左一右架起比克,朝基地外挪去。 “我们的工作是守护终端数据库,我们……应该有点类似外围的防护网吧,任何黑客想要接触到终端数据都必须经过我们这道拦截,而我们的拦截可以说是非常牢固,除非遭到物理毁灭,几乎不可能有黑客可以通过的。” “终端数据库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与核能有关……嗯,据说是全世界的核能都与它有关,总之,是一个绝对不能被任何国家或个体掌握的东西。” “所以就成立了行业协会,由世界各个有核国家来共同保护?为什么选在长崎?” “不仅仅是长崎,俄国也有,美国也有,中国也有,这层防护网是由许多小的控制基地组成的,它们散布于世界各国,这才能连成一道网嘛。就我能接触到的层级,长崎市有三个这样的基地。” “也就是说,无法通过电子对抗攻破你们这层网,就只能诉诸于武力,将你们物理爆破掉,那这场行动,是在世界各国同时展开的吗?是什么人干的?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 第五章 骗局 毁灭的真相 “我不知道。三个小时前,我们接到了警告,由长崎市其中一座基地传来的,他们遭受到不明武装分子的入侵,通知我们转移重要设施。我们的主管当即决定撤走一批重要物资和骨干人员,但这个基地不能停止运转,主管布欧先生和我们一起留守基地,他说,基地能多运行一分钟也好,所以……全都死了。” “你们的武装力量呢?” “护送重要物资撤离了,我们的武装力量只是常规武装,从接到的警告看,他们无法阻挡入侵者,与其如此,还不如为组织保留一份力量。” “为什么不向上级组织请求援助?” “没用的,所有的控制基地与上级之间,只能进行由上至下的单线联系,我们只负责接收指令,做出防护响应,除了主管,我们都不知道该和谁联系,这应该是出于一种安全防护上的考虑吧?不过,上级应该有我们的实时监控画面和所有数据信息,他们也不需要我们汇报什么响应。而且,对方在发起入侵之前,肯定打乱了整个组织的部署,切断了上级与我们的联系,所以我们没能从上级那里接到任何指令,警告来自同级部门,本来控制基地与控制基地之间也是不能互通信息的,但乔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信息传了过来,对方也顺着信息就找了过来。” “为什么不向警方求助?” “呵……基地是美国援建长崎市时秘密修建的,日本政府都不知情,或许也是出于绝对安全考虑吧,加上对方的武力强度,若是报警,恐怕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再说除了主管,我们也无法与外界联系啊。” “日本政府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听同事是这样说的。” “你是说,你们一直在地下基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理惠子惊异地插嘴。 “嗯,算是吧,基地很大,有自己的娱乐设施,自己发电,有微型潜艇进行一月一次的食物供给,每半年我们可以申请一次探亲假,在接受组织监管的条件下可以回国与家人团聚。” “那个乔治为什么到你们基地来?” “他在等你。他似乎有一个什么很重要的任务,他独自一人无法完成,但是他的手持终端机坏了,需要借助基地里的设备才能与你取得联系。据他说,周边所有的外勤特工都死了,只剩下你和他,好像是在网上怎么发现的你,但是第一次约见的地点他没等到你,他是负伤逃过来的,他比你早来半个小时。他很厉害,他至少干掉了十个以上的入侵武装分子,我们当时还以为你来了,我们能得救,整个基地的人都在等你。但是乔治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你在接到信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与他会合,他甚至怀疑你是否变节投敌了,没想到,你竟然……唉……” 肖克保持沉默,他想起了手机卡片里那一长串无人接听的号码。理惠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问道:“如果你们真的这么隐蔽,上下级之间不知情,同级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的位置,那那些武装分子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应该是组织上层内部出现了问题。如果乔治说的是真的,敌人的第一步就是将他们掌握到的名单里的外勤特工全部消灭掉,此后才是入侵和毁灭我们这些防护基地,你应该是三线特工吧?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敌人的监控下逃出来的。” “外勤特工在组织里是负责什么的?” “不知道,想来就和各国特工一样的吧,收集情报,整理资料,潜伏要职,策反敌人什么的。” “你有听说过当建筑工的特工吗?” “有啊,根据需要特工能伪装成各个阶层。二战时期,英国特工为了炸毁鲁尔工业区上方水库大坝,就伪装为建筑工花了两个月摸清水库的建筑结构;俄国克格勃HOLA也曾伪装成建筑工,曾在四十年时间里一直传送英国海军基地资料给俄国。” 肖克疑惑地看了比克一眼。比克淡定自若道:“我们很闲嘛,看了不少书,我什么书都看。” “乔治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不知道,要留也是留给主管吧,当时我们没人认为自己能活下来,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 “如果敌人要拿到终端数据库,他们需要怎么做?” “我……我怎么知道这样的事情?”比克一脸无辜,肖克没来由地一阵烦闷,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个知情人,结果地位太低,一问三不知,他只收获了一个叫紫园丁鸟的代号和一段尚未解码的电子信息。 看来如果想彻底弄清这件事情,除了联络到更高层的人,大概只能找和自己一样身负重任的特工了,只是……所有的特工都死了吗?等等…… “乔治说死了的是周边所有外勤特工?周边是多大范围?为什么他这样说?” “我……我不知道呀!” “他有没有提过时间之类的?” “什……什么时间?哦……好像有听到他自言自语过,说什么只有不到半天时间了,全世界怎么样什么的……” “什么叫全世界怎么样什么的?说清楚啊你!”肖克克制不住情绪,一把将比克揪了过来。 比克的双圆眼镜差点掉了,他眯缝着小眼睛,略有惊惶地呼叫着:“当时大家都很慌乱,虽然每个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乔治身上,但是我们也不可能听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啊!” 理惠子温言相劝:“肖克。”她示意比克还是一名伤者。 肖克松手,看了看砖头,还在破译中,冷静道:“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只管好好回忆,将乔治出现后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尽可能给我回忆起来,我们扶你走出去,你只管闭着眼睛想。” 比克依言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当时,大部分人都已经撤离了……” 随着比克的回忆展开,肖克在脑海里重新构筑乔治赶到基地时的情况,他很焦虑,他知道时间不多了,由此可见,他得到的信息与自己临时授命的信息应该非常接近,不到半天时间,即是不到十二个小时,那么先前做出的推论不足十小时也基本正确。 他的任务无法独立完成,但需要的人也不太多,可能两个便足够了,或许比克并未发现,但肖克从一些细节描述中听出,乔治是打算在无法与自己碰面的情况下,就从地勤工作人员中挑选一位助手。 他不动声色地对地勤工作人员进行了简单甄别,从他那些小动作和简单询问分析,他需要的人不限男女,要灵活,有柔韧性,懂得使用枪械,或许还有别的要求,只可惜他最终也没能选到适合的人。 绑架?这是肖克收获的第一个关键词,比克并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发音,他只是无意间听到乔治和主管说过这么一次,然后他看到主管面色凝重,好像预判到了什么。 肖克却想到了自己曾扮演的那个身份,织元浩二。绑架……这不正是自己在查阅了电脑资料后首先怀疑的事情吗? 自己醒来后经历的一系列事情究竟有何关联,又该如何将它们串联起来? 此后肖克又收获了西北和会合两个关键词,他将其记在脑中,不过在比克碎碎叨叨的零乱回忆中,再也没发现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接下来就看破译的电子讯息有些什么内容了。 就在三人即将走出地下基地时,砖头发出了一条任务完成的声讯,听到那熟悉的短促鸣音,肖克以为是电子讯息被破译成功了,拿出来一看,却是又一幅某栋建筑的三维结构图被成功复原组合成了建筑,当然也有大量没有图纸无法复原的空白房间。 肖克念头一转,停下来将那些原始的图纸调出来拿给比克看,问他:“你能看懂这些东西吗?”图纸上不仅有建筑结构,还标注了一些仪器摆放的位置和名称。 “咦?壁垒式大型主机,硬件防毒墙,信号中转站,服务器组,堆砌式网闸,和我们基地是同一型号的。让我看看,储存终端,数据采集终端,转接器,这是什么地方的图纸?”比克果然一眼就从那些名称认出大量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子设备。 “这是从袭击你们的人的住所里搜集到的一些工程图纸,你能辨认出这些地方来吗?”肖克将砖头复原的三维图展示给比克看。 “这个……这个就是我们的基地,这是控制室,调度室,休息室,通风井,该死……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难怪一进来就掌控了局面,混蛋。” “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你们基地吗?”肖克看过另外两幅图,这些建筑物都很相近,而这个地下基地感觉和图上还是有所区别。 “咦?”听肖克这样说,比克又仔细地看了看,“休息区间的布置似乎有些不一样,通风井和排水系统也……难道不是我们基地,可是那些设备,难道是别的基地建筑图?” “你再看看这个。”肖克调出另一组建筑三维立体图,这组建筑和基地风格则有着较大差异,基地的三维立体图拼接好之后是横向展开,而这组建筑则是一组高楼,其中一栋筒状建筑格外高,若真有这样的建筑,显然它是一个地标。 比克辨认了一会儿,迟疑道:“这建筑我没见过,不过从他们里面摆放的设备来看,很……很像是放图灵机的基地。” “什么意思?”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布欧主管说过,我们是抗敌最外沿的防护网,若我们被攻破了,还有图灵机挡着,那……那应该是守在终端数据库外围的最后一道门墙,若敌人攻破图灵机,就可以直接读取终端数据库的数据,我是这样想的。”比克似乎想到了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得苍白。 “哦,这样说,这可能是一个比你们更高一层级的基地,可以直接和终端数据库连接?” “我不知道,只是他们的机型摆放、堆栈式服务器组,都像是供大型图灵主机工作站的,你给的这个建筑三维图少了几个关键房间,我只能靠猜的。” 走出基地,天阔星野,林风阴冷,远处隐约有虫鸣兽嗥,理惠子有些心急:“怎么办?没线索了吗?接下来该去哪里?” 肖克也不禁握紧了拳头,明明时间如此的紧迫,却因为自己失去记忆而耽搁,连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都忘记了,战场太过混乱,对方走的又是最难留下痕迹的水路,逆向追踪变得极为困难,除了等待砖头破译电子讯息,再无其他出路了吗? 不对!肖克似乎抓住了什么,逆向追踪这个词再次浮现,为什么自己对这个词感到敏感,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他想起了在那个白房间里发生的事情,金对这个世界关于真实与虚幻的论调且不谈,自己做过假设,如果一切是真实的,那么他们早就在那里做了个圈套等着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下一个武装人员设伏?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了解自己的身手与战斗力,所以想办法拖延时间,而不是与自己发生正面武装冲突,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的兵力其实有限。 对了,反向追踪,海德教授,清理者,清理小分队,金,从对方一系列行为来看,不仅自己在反向追踪敌人,同时敌人对自己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啊!整个事件并非猎人追踪猎物那么简单,而是两个猎人在对垒,跟踪与反跟踪,设置陷阱,识破陷阱并反向布置陷阱,留下诱饵,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抓住诱饵顺藤摸瓜…… 第五章 骗局 新的战争 一方是组织严密火力强大的集团,而另一方却只有肖克一人。不管怎么算都是肖克这一方不利,肖克想了想,自己并不能成为对方这个庞大计划的终结者,而自己能做的也是自己最擅长做的,是成为一名破坏者。 破坏对方的计划,扰乱对方的想法,预判并截获对方的思路,阻击对方的安排! 或许还有线索,肖克再问比克:“你还记得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吗?将你能记得的基地被袭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回忆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比克继续回忆:“当时很慌乱,他们好像突然就出现了,他们穿着我们的工作服……” “等等。你说他们穿着和你们一样的服装?” “对啊,那些死了的人里面,应该还有他们的人吧,乔治打死了好几个的……” “继续……”肖克从比克身上割下一缕衣料,用砖头对比分析,果然和在废弃工厂里发现的布料为相同成分,奇怪,发动袭击为何还要统一着装,他一边听着一边思索。 是为了混淆敌人视线?没必要啊!避开防御系统?仅仅靠换衣服不够啊。 “他们似乎想先将我们集中起来,但是乔治开了枪,整个场面全乱了,我们到处跑,他们四处杀……” 肖克眉头不觉又皱在一起,从敌方的表现来看,不像简单的物理破坏。他不禁问道:“我想问一下,如果他们不是破坏掉这座防护基地,而是占领它,对于他们取得终端数据库,哪一种方法帮助更大?” “占领它的话,嗯,顶多就是这一基地失去防护作用吧,还有其他基地维持着防护网,没那么容易侵入的……你是说他们想攻占这里而不是物理破坏?” “从你的描述来看,他们应该是准备了两套方案,最优选择是占领,如果占领不成才进行物理破坏。” “那样,为什么他们没有实施第一方案呢,是因为乔治开枪了吗?” 肖克摇头,没那么简单,上一座基地是因为有武装守卫,而且还向外发出警告信息了,这一座基地却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通讯也被成功切断了,这是为什么呢?从比克的描述看,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躲什么似的…… 反向追踪!! 时间! “时间!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乔治来了之后多久?”肖克仿佛抓住关键了。 “应该没多久,大概只有几分钟吧,乔治利用我们基地的设备刚给你发了一半信息他们就冲进来了!” 肖克黑着脸望向理惠子,理惠子一脸茫然,还向肖克做了询问动作:“你那是什么意思?” “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匆匆发动了袭击又匆匆撤离,放弃了这个基地。发动袭击的时间就是我接到准确坐标讯息的时间,那时候我们刚离开工厂没多久。”肖克无奈解释。 “可……可是你说你检查过车的,没有追踪器啊。”理惠子担心肖克将这些人的死都自己承担下来。 “车没有问题!”肖克看了看几乎空无一物的荒野,随后视线缓缓上移,满天星辰的夜,一丝云彩也不见,他问比克,“这附近有军事侦察卫星覆盖?” “我哪知道?”比克一脸快哭的表情,这位大哥将自己当百事通吗,“不过,不过如果各国真的重视终端数据库,就不会忽略防护网,应该有吧。” 肖克若有所思:“但是敌人要发动袭击,就必须首先蒙蔽或瘫痪侦察卫星,也有可能黑入系统,借为己用!” 理惠子惊呼:“你,你是说他们利用军事侦察卫星跟踪我们?” “就是这样。”肖克点头,又问比克,“你参加过这款移动终端的测试,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软件可以连接侦察卫星呢?” “这个,是有这样的功能,但是需要和巨大的基站主机连接才可以,单独的手持移动终端,无论电力还是信号都无法与卫星取得联系啊。”比克解释道。 肖克却另有打算:“你们通讯被切断,袭击前的电子入侵是必须的,乔治利用你们的设备却能传出信息,你们这里有信号放大器?” “我们是有一套天馈系统,但不知还能不能用。” “如果是好的,需要多长时间能接通卫星讯号查看画面?” “如果能行,当年测试时指令输入和进度读取总共是在半分钟之内完成,但是移动终端的系统一直在优化,应该会更快。” “我们回去。”肖克马上决定。 “啥?”理惠子声调都变了,“里,里面要爆炸了,还回去?” “时间来得及,上来,我背你。”他将比克负在背上,冲回基地。 “喂,到底回去做什么呀?”理惠子跟在后面边跑边问。 “动用侦察卫星,我们能知道敌人的去向。” “不是被入侵了吗?” “完全侵占军事卫星没那么容易,通常的做法是并入系统,就好像连接到人家的监视设备一样,可以看到人家的画面而已,我连接成功的机会大于八成,如果不行,再跑出来也来得及。” “找到了又怎么样?找不到又怎么样?我,我还不想死在这里呢。” “任何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能掌握越多的线索,就越接近真相。” “这也太疯狂了!” “你开车的时候,我早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 回到地下基地,有熟悉路径的比克引路,很快找到了那套带着弹孔的天馈系统工作站,肖克看了看炸弹计时器:“还有十五分钟,来得及。” 比克却一脸愁容:“好,好像被打坏了。” “没有维修的可能吗?” 比克担忧地看了看红灯跳动的计时炸弹:“我……我,我试一下。” 肖克看着理惠子。 理惠子两眼一瞪:“看我干什么?” “你知道可以做什么。”肖克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墙体、炸弹。 理惠子恍然:“你!你不是又要!” 肖克点头:“我会预留八分钟撤离时间,如果有你帮忙,可以替我们多争取到五至七分钟。” 理惠子想到了让他们在上个基地逃过一劫的垫子,看样子肖克是想再做一次,这次竟然让自己去搬尸体。 且不说理惠子去选爆炸波及最小的地方堆尸体,比克拆开机箱,也不知是太忙还是太紧张,满头大汗,前胸后背都被汗渍浸透了,每十来秒就看一次炸弹的计时器。 肖克安慰道:“不用紧张,我们有时间。” 比克甩了甩满脸的汗,心想你们是健全人,倒是跑起来跟兔子似的,要嫌我累赘扔下我不管,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但看肖克这架势,没修好机器他是真不打算出去了!这是玩命啊!比克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哪一次有今天一天受的刺激大! 比克再一次满头大汗地钻出机箱,首先看了看时间,赶紧道:“可……可以试一试,我改变了线路,避开了损毁的线板,应该能工作。” 肖克在接驳好的砖头上操作起来,赞许道:“你对这台机器真的很熟悉啊。” 比克哼哼两声,却口干欲裂,根本笑不出来。 “是这个软件应用吗?你看看?” “这里,然后点这里,输入指令,这是可以连接的卫星组,国别和型号都在上面,等一等……读,读取成功了!真的连上啦!”比克忍不住咧嘴干笑起来。 肖克点击着覆盖区域,放大图像,移动,再放大,调取时间,半小时前,奇怪,什么都没有,五分钟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整片海域静悄悄的,分辨率达到一米高度,没有发现;再五分钟后,肖克看到了他们开来的车辆。 那些人走哪里去了?陆地上没有,海上也没有。 潜游!肖克想到一种可能性,将区域放大,搜索半小时前附近水域停靠的船只,果然在十海里范围外找到停泊的快艇,漆黑的海面上隐约可见模糊的船影,十五分钟前这些快艇朝另一个方向开走了,海面上留下明显的白浪。 方向指示很明确……北方! 肖克继续将范围往北方扩展,发现一处灯火通明的海域,放大观看,竟然是在公海上,有航母编制的集团海军,美国的。肖克一愣,这是战略军事力量,敌人有这股力量就不用偷偷摸摸地干了。他切换了软件稍微一查询,果然美国和H国正在那片海域进行为期一月的联合军演,敌人是朝这个方向去的,难道想破坏军演,制造事端?不,这和他们的风格不符,与这次整个行动的目的也完全不相称,他们是会绕到其余方向吗?还是故意留下这个方向标记来迷惑自己呢? 砖头滴滴地响了起来,时间到了,图片已经下载完成,肖克重新背起比克,对理惠子道:“我们离开。” 时间充裕,自然没必要留下来等炸弹爆炸,理惠子擦去额头的汗,我们累死累活的,你大爷一句话就打发了,你狠。 背上比克一路狂奔,肖克不断在脑海里构筑重绘那些卫星图,向北,军演,破坏怎么也说不通,他们没那么强大的实力,可若说他们没有实力,又能借用军事侦察卫星……借用?不是破坏,是借用,北方,他们打算离开日本吗?刚才比克说的关键词里有会合,他们要去别处会合么? 一口气跑至安全距离,肖克放下比克,稍事休息,来不及擦汗,继续浏览那些下载好的卫星图片,刚点开界面,砖头发出信号,电子讯息破译工作已经完成。与此同时,地面传来较强震感,基地被爆破了,理惠子在一旁道:“好险,差一点就死在里面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比克大叫一声:“小心!”朝肖克扑过来,而肖克的心神完全分散在砖头的信号和地面震动上面,猝不及防,被比克当面扑倒,感觉倒地同时,身体传来猛的振动,这种震感不是来自后背地面,而是胸前。 “卧倒闪避!”肖克给理惠子发出信息,同时反抱住比克在地上翻滚了几次,藏身于一株大树下,理惠子躲到了另一块岩石后面。 暗红色的血液从比克胸口涌出,这位戴着滑稽圆眼镜的光头工程师眼看不活了,挣扎着抬起颤抖的手,用那双湛蓝的眼凝望肖克:“一,定,要……阻止他们!” “比克!比克!”肖克伸手一触,颈动脉没有了脉动,没有了呼吸,被击中心脏位置了!一种懊恼的情绪滋生出来,自己早该料到,一旦接驳侦察卫星,同样在借用军事卫星的敌人肯定会发现,而且,敌人一直跟踪观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只是避让。 又是一个清理者吗?很冷静的狙击手,他一直在等待自己分神的最佳时机。这次狙击,身体没有发出丝毫警示,显然在直觉的警戒范围外,看来面对狙击这种暗杀方式,是自己最大的破绽。 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肖克稍一抬头,就是一枚呼啸而过的子弹,蹭着树皮擦过。 妈的,这么暗的环境,是红外狙击吗?肖克毫不犹豫就地翻滚,借着障碍物掩护,几个鼠蹿来到理惠子身边,拿出信号枪朝三个方向各开了一枪,当爆炸响起热浪翻涌时,抓住理惠子大叫道:“走!” 他们钻进了果园,发动了藏在那里的越野车,离开了海边。 “比克呢?”理惠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死了。”肖克脸色已看不出悲喜,理惠子有时觉得他很冷漠,这家伙难道没有感情的吗? “那我们现在?” “去这个地方。”肖克指了指砖头屏幕,破译的电子讯息中给出了一组新的坐标,这是乔治的任务,乔治一直在等自己,只迟到了半个小时,说不定还有完成的可能,追不上敌人,或许还能从乔治的任务里找到些线索。 卫星啊!肖克抬头看着天空,根据刚才看到的资料,卫星至少在这片区域还会停留一个半小时。越野车在山路上穿行,车内灯全灭,只开了示威灯,肖克没有像理惠子那样疯狂加速,只是小心翼翼地行进着。 第六章 阴谋与勇士 第三重身份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分钟时间,穿着伪装服的狙击手出现在比克的尸体旁,他取出一支注射器对比克进行了心肌注射,随后从军用行囊取出复苏电极,调频,涂抹,电击…… 比克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开口问道:“他们走了?” 狙击手点头,拿起旁边的军用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微光,正是逐渐远离的汽车。 比克试着半坐起来,突然眉头拧紧:“我叫你打准一点,我怎么觉得心痛啊?” 狙击手道:“亚当二世先生,我肯定避开了你的心脏要害和大动脉,但在那种情况下,估计对心包膜有擦伤是难免的,你这次的行为真的很冒险。” 亚当二世露齿而笑:“面对这样的对手,值得赌上一命。这样更能令他深信不疑,你觉得呢,兰迪?” 兰迪开始拆分狙击器械,不解道:“我不明白,心理医生和催眠师都失败了,为什么你觉得你会成功?” 亚当得意道:“中国有句成语,叫三人成虎,第一个人大叫老虎来了,大家会以为他在说谎,第二个人跟着叫老虎来了,我看见了,大家将信将疑,第三个人大叫真的有老虎,看见它过来了,人们纷纷相信,惊惶而逃。当经历了两次谎言之后,这名失忆特工的自我内心世界已经受到严重冲击,他急需一个可靠的真实事件来稳固自己的信念,他想要真实,我就告诉他真实,这次他接受到的信息,将有非常高的真实度,不由得他不信。” 兰迪疑惑不解,按照亚当二世的剧本,他对于关键的内容几乎等于什么都没说,这样能有什么用呢? 亚当二世仿佛能看穿兰迪的想法,坐靠在树干上,悠然道:“你知道吗,谎言有三个层次。一级的谎言,为了隐瞒某件事而编造,在不经意间就会露出许多破绽,也很容易被揭穿,常常需要为了掩盖一个谎言而编造更多的谎言,这样的谎言我们称为九流之术;高一级的谎言,在人性上做文章,贪财,好色,恋权,人总是充满各种欲望的生物,骗子们利用这些人性上的弱点设圈套,诱人上当,有时候这些谎言相当低级而且破绽百出,但人们就是愿意相信,因为它戳中了人心中的欲念,当你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就算明知对方是谎言,也会不停地为对方找借口,你会想出无数理由来为对方圆谎;最高级的谎言,在人心上做文章,这样的谎言,往往不需要说出具体的事例,只对被骗者施以诱导,让你这样去想,让你这样去以为,被骗者会自己为自己编造谎言,然后在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我真是对这位对手充满期待,不知道他会为他自己编出怎样的合理谎言来。 “事实上他之所以对我的话不怎么怀疑,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早就已经这样认为了,而我的作用,只是将他自认为的真实加以强化和巩固。从这名特工的一系列行为分析,你就不难发现,他其实根本不相信任何人的言语,他只相信他自己。他看到的听到的,他逻辑分析出的结论,他才会认可。别人说得再天花乱坠真假难辨,他都会保持一种冷静的态度,真的是,相当优秀啊。” 兰迪略有不屑道:“其实以刚才那种条件,我狙击他成功的几率很大。” “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瞄准他,当你真的想狙击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击毙他的成功几率到底有多大了,除非你能一枪毙命,否则我看不出你和他对抗的胜算。以你的身手,就算进入清理者系统,也能排名前十吧,你可知道你为何要听命于我?” “因……因为上级的命令。” “错了,因为你是靠武力作战,而我,是靠脑力作战。那个逃走的家伙之所以厉害,就因为他既有武力,又有脑力,真他妈不知道怎么培养出来的。”亚当二世从军事电脑调出肖克的资料,以一种无法理解的表情微微摇头,又对默不做声的兰迪道,“你还别不服气,没错,如果在战场上,让你去完成单兵刺杀,或者带一支小分队突击作战,你都能胜任,但如果让你做一名将军指挥一场战役,或是让你做一名侦探破获一起悬案,你就只能束手无策;而我和你恰恰相反,若让我带一支突击小队作战,说不定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但是,你只要给我一点点线索,我就能分析出你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做的,藏身何处,准备往哪儿逃。这就是我们两人的区别。而那个肖克,哼哼,论武力,他一个人就干掉了一支清理者小分队;论智力,从醒来时的一名失忆患者,在半天时间内,就已经追查到这一步,并且非常接近真相了。如果我不想办法把他支开,让他继续调查下去,说不定我们的计划会因这一个人而彻底失败。我都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最关键的是他妈的他还失忆了,有时候我常常会想,究竟是他太厉害,还是我们集体变傻了。” “根据资料来看,真的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如果他真的是王牌特工,怎么会派来执行一个D级任务?”兰迪将武器打包装好,发出了信号。 “是啊,让人无法理解,除非D级任务背后还隐藏着别的任务,但是就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不太可能。资料显示,他是在英国留学期间被接收吸纳的,只经过了短短两个月培训,之所以选择肖克的身份,是因为肖克这名建筑工曾经有过失忆的经历,而且他过去的经历无迹可查,这样的人最适宜被替换而且容易伪装。真正的肖克应该在某个地方旅行疗养或接受治疗吧。他们正在修建的这栋大厦将作为中国西部中心地标,以后会有许多商务会谈和高层论坛在这栋大厦召开,在建筑施工时就换上自己的特工提前了解大厦结构特征并在墙体内安装窃听监视装置,为日后窃取商业和行政机密做充分准备,这样的任务确实不难,对于一名接受两个月培训的新手也只能算他的结业考试。新手怎么会变王牌,这确实令人费解。而且,那家伙的行动力,让我觉得不像是一个特工。” “不像特工?” “是啊,难道你以为,特工就是身手好,头脑也好,那是你电影看多了,特工身手通常不见得有多行,和你单挑应该是十有九输,在窃取高级机密情报资料方面,他们确实需要一定的应变能力和周密安排,诸如了解一些要员的行程路线,了解要入侵的地方人员和安保设置,设定逃离路线,但身手肯定没这个家伙这样好,头脑也不可能有这样灵活,说到底,特工都是资源型动物。 “在执行任务之前他们需要足够多的资料,了解对方的特长爱好,了解建筑物结构监测点,而且在执行任务时他们有后勤团队保障,还有人员的配合,有复杂的通道网络。单独一个特工并没有多大作为,不过他们一旦融入国家级特工网这个大环境里,就会如鱼得水,完成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任务。而这个家伙,你仔细分析,虽然他也使用了对方提供的一些高科技仪器,但总的说来,他都是独自一人在行动,他的应对能力和我们已经解决掉的那些特工,完全就不在一个层级上,而且他的思维方式,我也不觉得一名特工能考虑到如此周详。 “尤其是,他那种近乎野兽的直觉,那种对危险的感应,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你们尚有所欠缺,别说一个特工了,更别提只培训了两个月的实习特工。要拥有这种危机直觉,恐怕得天天生活在随时可能殒命的环境下,才练得出来吧。” “那您的意思是?” “他更像一个杀手,一个独行的顶尖杀手。他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而且冷血无情,也只有顶尖杀手,才可能接触最先进的武器和最新的科技装备。只有独行杀手才需要每次计划都只靠自己进行周密部署,需要最细微的观察,需要最详尽的考虑,需要最灵活的应变;而且,对顶尖杀手而言,每次出任务,都无异于在向死神发起挑战,每次出发都应该带上赌命的觉悟,每次任务都可能成为永别,如果是这样理解的话,这个家伙真的很符合杀手的素质。”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成为英国外驻特工,还阻止我们的行动?” “有一点你要弄清楚,他并没有阻止我们的行动,他失忆以来,一直只是追寻着某条线索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是我们害怕他破坏了我们的行动,而且在我们的计划中,必须消灭对方所有的外驻特工,是我们一直在挑衅他,他只是被迫防守。当然,他在无意中已经完成了他接到的那个任务,并给我们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不过我相信,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将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兰迪单手操作着平板电脑,叹息道:“卫星跟丢了,他们进入了市区。” “没关系,剧本已经给他写好了,就看他表演得够不够精彩,我们特意准备了那么多道具,不是吗?” “呃,说到道具,亚当二世先生,你提到了许多实验室里还在研发的原型机,虽然经过了初次测定,但好像还有许多小问题,若是他在使用这些装备时突然失控而无法完成剧本,那你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哈哈。”亚当二世终于笑出声来,“错,若他成功了,好处自然大大的;如果他失败了,对我们而言,不也消除了一块心病吗?要知道,不管对方是成功还是失败,对自己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样的谋断,才称得上高明。再告诉你一条,所谓高手,就是连运气也要占很大比重,那些运气不好的高手早就死了,而死了的人,水平再高也无法被称为高手了。我深信,能让我亲自出马,以死做饵,这次我们遇到的是一个真正的高手!等着瞧吧。” 避开卫星跟踪的方法,最好的选择就是前往闹市区,虽然已是凌晨一时,长崎的夜市,依然喧嚣。肖克在理惠子的引领下穿过几条闹市街,换了两次车,最后从一群午夜飙车族那里弄了一辆250cc的铃木改装摩托,这个被改装成有四个轮子的家伙有足够的动力,肖克载着惠子飞快地驶离市区。 在抵达市区前肖克从破解的电子信息里收获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中最大的收获无疑是对自己身份的确认,看来乔治在发现自己存活之后就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了核实,很庆幸他保留了调查的结果。 自己的本名叫钱唐,实际年龄比这个假的身份更为年轻,应该与理惠子同龄,父母为旅英华裔,已先后病逝,无兄弟姐妹,在英求学期间因经济上的原因而被吸纳成为驻外特工,此次的任务原本是伪装成建筑工肖克,取得世界上最大单体建筑之一的环球中心的第一手材料,并事先预埋好可窃取机密的间谍仪器。 而肖克本人则与自己已掌握的信息相符,自小便由其叔父带领走江湖,后来加入金鑫马戏团,以罗立为艺名表演高空飞人时头部受重创,成为植物人,后来虽然奇迹般的苏醒,但仍留下了间歇性失忆和癫狂的后遗症,属于极佳的伪装对象,自己应该是在肖克住院治疗期间与他进行了身份的调换。 这份材料上注明了自己的经历,曾多次获得全国武术大赛的名次,而且有服兵役的经历。看着这份简历,心中许多疑团都有了答案,为何对记忆中的妻子陌生,为何会是建筑工,为何有这般身手,为何接下了这个任务。但同时又产生了许多新的疑惑,那个梦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他想回忆起受训的情形,却只有空白一片。 理惠子看到这份材料之后,立刻惊呼道:“哦——原来你竟然是为了钱而出卖祖国的人,没想到你的人品原来这么有问题。”随后她用自诩专业的眼光详细地审视了肖克的面容,在摸摸又捏捏之后,非常肯定地告诉肖克,这张脸的确是整容之后的成果,只是整得非常精细,几乎毫无破绽。 理惠子在车上指着肖克的脸道:“不要脸哦。” 肖克没有做出反驳,只是盯着钱唐的照片猛看,为什么,自己对这张脸的感觉,比对肖克这张脸的感觉来得还要陌生,照理说,这份材料应该是真实的,可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钱唐,这个名字和“郎”有什么关联吗?会不会是自己成为特工后另一个代号呢?另一个疑点是,就为了这样一个任务,竟然做了精密整形,以现在的技术,硅胶面具不是已经可以做得很逼真了吗?那张李浩的面具,不是连毛孔都惟妙惟肖么? 可如果自己不是钱唐,还能是谁呢? 肖克按下心中的疑惑,那些消失的记忆,依然缥缈、破碎、遥远,这一切,是否真实,难道又是潜意识里构想出来的答案? 困惑犹如参天大树,深深扎根在心的底部,肖克骑着那辆仿道奇战斧的改装越野摩托,任山间的风,呼啸着割面而过。 理惠子紧紧贴住那宽阔的后背,让狂乱的风扯起自己的头发,拍打在自己脸上,或许,自己想要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段未知的旅程,就像现在这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内心带着一点惊惶,更多的是那种徘徊于生死边缘的刺激与期待。而同时,她对自己心底那个小秘密依然牵挂,妈妈,你究竟去了哪里?当年为何抛下爸爸和我,什么样的数学课题,令你如此着迷? 抵达长崎北边山脉,目的地附近山势陡峭起来,连越野摩托也难以行进,不得已下车步行,拿着砖头攀爬至指定坐标,发现了洞口的岩石伪装,找到隐秘的接驳口,将砖头破译的一段电子密码信息与接口对接,巨大的石门缓缓启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隧道。 肖克和理惠子进入隧道,石门缓缓合上,重新伪装起来,隧道两侧石壁自动打开了等距的微弱的照明灯,一直通向深处。 砖头破译的信息里有一段乔治的录音,在录音里他表示了对自己死亡的预判,同时告诉任务的接替者:“这段电子密码进行了双重加密,必须与专业的解码主机对接才能打开,我将给你一组坐标,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肖克领着理惠子跑过隧道,在隧道末端是一道电子闸门,需要输入掌纹和虹膜信息,接受激光三维扫描,完成了一整套程序,电子闸门侧边才开启了一道厚重的金属小门,肖克更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果然是叫钱唐啊。 殊不知,数公里外,电子信息接收小组数名成员正对着电脑屏幕,将刚才那些信息完整地记录下来,并做了汇报:“螳螂一号已经抵达预定目标,已经取得他的掌纹虹膜和三维结构信息。” 第六章 阴谋与勇士 未完成的任务 完成了救护措施的亚当二世挂着点滴,坐在电动轮椅上,喜道:“这么快啊,他还真是抓紧时间呢,将信息录入数据库,与我们掌握的资料进行核实。” 很快有了结论:“掌纹,吻合。” “虹膜,吻合。” “三维身体机构,吻合。” 亚当二世一脸的不快:“加上先前取得的声音,竟然全部吻合?难道真的是钱唐?中国功夫有这么厉害?” 一名工作人员接口道:“要不,我们也引进一批中国的功夫高手?” “蠢材,火器发展之后功夫早已没落,我们组织里难道没有会中国功夫的吗,怎么不见他们有多厉害?以前不是有个姓唐的说功夫练得有多么厉害,结果还不是死在西藏了。”亚当二世调转轮椅,朝另一个房间走去,拨通了电话:“米克,亲爱的米克……你还在忙吗?” “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帮我黑进EMZ在英国的情报部门,找一份特工档案的原始记录,放心啦,不会花你多少工夫的,我们里面有人帮你接应,后门会给你留好的。以你的小组的能耐,连EMZ总部这样的巨头都能对抗,还搞不定一个小小的英国分支?等你好消息,拜拜。” 挂断电话,亚当二世再下令道:“联系组织里的整形大夫,我要他们帮忙看看这家伙的三维结构图。” 推开那扇宛若金库大门的重型金属门,门后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巨大的岩洞内被打磨得光洁整齐,一架黑色的飞机静静停靠在其中。 岩洞内灯火通明,被打造得宛若另一个基地,墙的一侧码放着数台工作站,另一侧则是成箱的堆积物,就算不认识那些箱体上的字母,只看箱体的外形和大小也不难想象,那都是成箱的武器。还有一侧也码放着各式的箱子,不过看外表比装武器的箱子似乎更具科技含量,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理惠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岩穴基地正中那架飞机所吸引。流线型的机身、水滴状的机头,和那半球状定时炸弹极为近似的黑色哑光漆外涂层,使它看起来高贵典雅,带着绅士的神秘,尾翼附近的四个引擎呈“X”状排列,又增加了一些与普通飞机不同的先进和厚重感,三组机轮被固定在类似铁轨的轨道上。 它像一头即将跃出水面的虎鲨,又似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又释放出咄咄逼人的凛冽气息。 “黑鸟?”让肖克对自己极为不满的地方就是,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忘记了亲友和曾经的生活,却对这些在普通人看来较为遥远的东西非常熟悉,根本不用经过大脑思考,张口就说出答案。 “什么?”理惠子没听清。 “不是黑鸟。”肖克更正了自己的说法,黑鸟只有两个引擎,这家伙却是四个,而且看头部曲线也比黑鸟更为厚重,等等……这东西好像不是引擎,更像是用在火箭上的强力推进器吧,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肖克并没被这个大家伙唬住,他第一时间走向工作站,他渴望得到的情报应该都在那里面。 接驳,输入破译的电子密码,工作站上各种指示灯陆次亮起,升起了大屏幕,在屏幕上的雪花和跳线背后,传来了带着杂音的任务指令。 电子合成的声音冷漠地诉说着事实:从昨日正午十二时起,组织在世界各地分布的防护网先后遭受攻击,总部也被黑客入侵。随后发现,多名与组织直接保持联系的驻外特工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进行定时联络,溢出警戒范围。组织给乔治的命令是探查P市的二级基地,因为这个基地是最早失去联络的地方,虽然随后时而恢复通讯,恢复了一切正常的报告,可不久后便再次失去联络,初步怀疑敌人已经攻占了那个二级基地,并伪装发布了正常报告。 由于二级基地直接向终端数据库负责,而保护“智脑”的特工也已经失去联系,“智脑”极可能被绑架,落入敌人手中。敌人占领基地后,借助“智脑”最多只需二十四小时便可通过此基地反向入侵终端数据库,所以必须赶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确实被敌人攻占,那么则要不惜一切代价彻底摧毁这个基地。 此后给出的是位于P市基地的详细坐标,最完善的三维结构图,此外组织已动用军事卫星对P市周边展开军事侦察,并给出了疑似敌人的活动范围和行动轨迹。然后告诉乔治在长崎有一个秘密装备基地,利用这个基地可以获取需要的装备并快速抵达P市。 第一条命令是昨日下午三时发布的,在四时许又发出了第二条命令,组织上刚接获最新情报,组织内部有奸细,敌人极可能获悉了“智脑”家中还留有的备份钥匙,一旦被敌人取得钥匙将加快入侵速度,一定要赶在敌人之前取得钥匙,组织的系统已经被敌人入侵得非常严重,为了保障仅剩特工的安全,在确定通讯绝对保密之后才会进行联络。 此后就再也没有了讯息。 直到一个半小时前,才又发来一通紧急通知,已经确认P市基地被敌人攻占,终端数据库正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进攻,组织要求乔治务必摧毁P市的图灵机以缓解敌人的反向入侵。 肖克一面接收着任务讯息,一面思索着,昨日12点,那时自己正在前往宁波的航班上,自己接受任务的时间明显早于组织,甚至提前有可能超过十二个小时。 而那些驻外特工超过二十四小时失去联络,自己应该就是在这二十四小时内接受任务的。 “智脑”是一个人的代号,极可能这个人就是李浩,如此说来,可以假设负责保护李浩的特工遇袭,李浩是在中国被绑架的,他的安保特工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但是他们却掌握有自己的任务信息,所以在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距离最近的自己,而自己应该是在摆脱敌人追捕时失忆的。 钥匙?是不是自己手里掌握的那张U盘呢?从自己的整个行程看,组织早就对防患敌人取得钥匙而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为什么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果李浩是属于组织上的人员,那么钥匙这样的东西,早就该作为机密保存起来或销毁才对。 不对!从网络查获的信息,李浩本人是在参加完国际数学论坛才与身边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也就是说,组织上发现智脑的存在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李浩不属于组织,说不定还对组织抱有警戒和敌意,所以,自己今天前半日的行程,实际上是一套冒充李浩悄悄窃取钥匙的备用方案,不到万不得已,组织上并不打算使用。 至此,整件事情的脉络已经渐渐清晰起来,EMZ是世界上最大的几个有核国家联合发起成立的,一个与核武器有关的组织,最初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有效监督执行核不扩散条约,但最终这个由各个巨头大国联合成立的组织似乎掌握了某种了不得的技术……嗯,比克说是类似于行业协会的东西,行业协会?难道说,是像家电制造商那样,给所有的家电统一规格和制式,他们给全世界的核武器贴上了某个统一启动的标签吗? 姑且这样理解,原本那个标签,应该是有着绝对安全保障的,但李浩这个数学天才的出现,使得标签的绝对安全出现了裂痕,破解终端数据库,就能掌控全世界核武器的启动和发射,如果做出这样的推论,那这个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在醒来后舍弃追查自己身份的真相,也要抢先循着模糊的直觉去完成任务,只有这样的事情,才能在自己完全失忆的脑海中,烙印下时间紧迫、必须抢先阻止的最优先层级暗示。 以当今全世界的核力量,能将地球摧毁多少次?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还是更多?没想到,自己失去的记忆,竟然是一个关乎全世界、全人类的任务啊,肖克不禁为自己推断出的可能性感到一丝丝战栗。 李浩只是一个数学天才,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的那些公式和发现,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他应该很庆幸,活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些理论系统才终于被别人所理解。怀璧其罪,当他的理论被解开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的命运,那些知道EMZ和核武标准的人,对李浩无一不是志在必得。这个可怜的数学家,注定只能成为世界各大巨头角逐的麋鹿。 可是,EMZ这么强大的组织,怎么会沦落到连驻外特工都被别人清扫干净的地步呢?或许,EMZ在成立之后,也慢慢发生了变质吧。由世界各国联合成立,往往也意味着不受任何一国的管控,而且,人们对权力的野心欲望是无限大的,掌控最多的核武和掌控威力最大的核武,怎么也比不上掌控全世界的核武来得诱人,这个想法足以令人疯狂。 针对EMZ的袭击是全世界同时发动,或许其中就有多国政要的参与,说不定在对李浩的争夺战中,EMZ就与曾经的盟友们产生了决裂。所以当袭击发生的时候,这个由各国联合成立,却又独立于各国之外的组织,已经找不到值得信赖的盟友了吗? 换言之,自己依然只能孤身作战,陪伴自己身边的,只有这些冷冰冰的装备,噢,还有一个大美女,只是…… 肖克有些无奈地扭头,看着那个不断发出干扰音的大美女,像个好奇宝宝般在岩穴基地内跳来跳去。 “咦?这是什么?” “哇塞!这个厉害!” “哦……” 数公里外的临时基地内,工作人员紧张地操作着,不时发出汇报的声音。 “螳螂一号的个人手持终端机已与洛伦兹-54型机接驳,开始反向入侵。” “注入ELK克隆人-112型病毒。” “病毒脱壳成功,潜入成功。” “屏蔽自检系统成功。” “制造防火墙安全假象成功。” “进行核心操作服务层接驳。” “开始破译加密系统。” “打开核心二号扇区,开始反向加密加持稳固。” “注入IT-JOB10型病毒。” “注入MS09-115潜伏蠕虫。” “自动分析使用记录。” “开始复制下载。” “开始倒计时计数。10,9,8,……” “复制下载完成。” “建立模糊信息传递完成。” “7,6……” “脱离核心操作系统。” “5,4……” “自动销毁入侵痕迹。” “3,2……” “病毒脱离,成功开启防火墙。” “成功开启系统自检。” “1……” “成功脱离手持终端机。” “0!” “开始分类整理复制码。” “开始建立断点连接信息数据库。” “还原复制内容。” 亚当二世抹了抹额头的汗:“看你们工作还真是提心吊胆,比我亲自上战场还紧张。” “亚当二世先生,理查医生在线,他想向您汇报一下。” 亚当二世操控轮椅开进另一个房间,对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理查医生,你有什么发现?” 电脑屏幕上一位头发花白、披散如扫帚的老医生回答:“我分析了你们传来的三维结构图,他身体部位的骨骼架构并未做调整,但颧骨进行了打磨,下颌进行了填充处理,从目前的效果看,整形至少已有三个月。” “三个月吗?连时间也吻合呢。”亚当二世捏着下颌发问,“您能不能通过三维技术还原他整形前的容貌?” 理查医生思索道:“切削的骨骼很难复原它的高度和弧线,我只能给你还原出范围模型,填充部分也因为和骨骼肌肉皮肤组织融合而发生了部分形变,我尽量复原到填充前的状态。不过,若是他在面部表面做了修饰,诸如去斑去痣除皱纹眉之类,我无法做到精细还原。” “尽量吧。” “对了,通过全身比对,我还有一个发现,你看这里,左肩胛的下方,剥离纤维制品后,出现了一条zeis曲线,也就是皮损。这样看不出什么,但我将它放大一百倍,你就能清晰地看到环形山状突起,如果不是环状斑疹或丘疹,那就是激光消除之后留下的类似皮损。” “你是说这个地方或许以前有个什么东西,可能是痣,也可能是文身什么的,他在做整形时用激光消除了?” “有这种可能。” “好,知道了,非常感谢,复原效果图出来之后我们再联系。” 视频通讯中断,手机铃声响起,亚当二世接听:“亲爱的米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你的权限似乎变大了不少啊,我已经拿到你要的原始档案记录了,比对证实,原始档案记录和你们掌握的信息完全吻合。” “喔……” “不过,我在其中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对你提供的后门系统进行了反向分析,发现有重新构筑的痕迹。” “什么意思?” “简单说来,通常内部电子工程师给自己留下后门方便进出系统,而外人不知道怎么开门,往往会使用暴力破解,破解之后又会留下痕迹,高明一点的黑客会想方设法抹去那些痕迹,但高明的电子警察总能找到蛛丝马迹,而更高明的黑客则会在暴力破解后门之后,对后门进行重新构筑,手法高明者往往连后门的构建者自己都看不出破绽。” “你是说,在你之前有人干过和你一样的事情?如果他入侵了英方系统,也就是说他可以任意编撰改写自己的资料,包括原始档案一起?” “我只能告诉你,有这种可能性。” “你可真是帮了大忙,改天请你吃饭。” 搁下手机,亚当二世陷入思考:“连原始档案也可能被修改过?肖克,钱唐,你究竟是谁?” 一名工作人员突然激动起来:“找到了!应该是这个东西!” 亚当二世赶紧遥控轮椅趋向前,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文档,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公式夹杂在记录的文字中间。看着这些完全陌生的数字,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它们代表什么。亚当二世稳定住情绪,命令道:“马上上传。” 他强制平静地转身,对兰迪道:“你瞧,何必和人家拼死拼活呢,得来全不费工夫。” 兰迪道:“亚当二世大人,您这次的功劳不小,相信最高层的那几位大人,也会对您褒奖有加。” 亚当二世再也抑制不住笑意,挥手道:“哪里哪里,小小功劳,不足挂齿。” “嗯?”兰迪明显听不明白。 亚当二世笑着解释道:“这是中国的一句俗语,它非常虚伪地表达出与内心截然相反的意思,又希望听到它的人都能理解其真正含义,他们把这种表达方式称之为……儒!” 第六章 阴谋与勇士 特级装备 肖克考虑了一番,还是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了理惠子,理惠子愣了几秒,突然更加兴奋起来:“这样说来,如果我们阻止了这场阴谋,那我们岂不是就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这次行动离开了日本国境,你可以不必跟来。”肖克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 “你这是什么话!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敌人吧?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全人类灭亡而不闻不问吗?我像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理惠子义正词严地反击。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肖克无奈地笑笑:“那我们来研究一下战略战术,挑选些适当的装备就赶紧出发吧,P市离这里可有七千多公里,救世主小姐。” 当肖克看到工作站给出的P市二级基地三维结构图时,就从记忆中调出了他们在福田区查获的那些工程图纸,虽然砖头重新构建的三维立体图有不少残缺,但肖克仍然可以肯定,其中一幅就是那个二级基地。再加上从比克那里收获的信息关键词,西北方向汇合,以及侦察卫星给出的敌人撤离方向,侵入时所穿的工作服,肖克有七成把握那个基地已经被敌人占领了。 时间倒还较为充裕,今日十二时,差不多还有十二个小时,但这种事情显然越早解决越好。 现在的优势在于,组织给出的超精微结构图非常详细,每一根电缆、每一个隐蔽的摄像眼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而军事卫星观察则给出了敌方可能的人员、他们的巡逻路线、范围;他们使用的是组织的车辆,车辆里有些什么配置,有什么功用,全都一目了然。 此外,肖克目光转向贴墙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带金属质感的箱子,能制造出砖头这种高科技产品的组织,想来其余装备也不会差吧。 要阻止敌人透过基地向终端数据库渗透有两个方案可供选择,其一是切断其电力供给,二号基地有两个电源,一个主电源,还有一个备用电源,一旦两个电源都停止供电,整个基地就彻底瘫痪下来;其二是破坏核心电脑,整个基地的核心是一台每秒百万亿次运行的超级电脑,为了应对这一情况,组织早就研发准备好了彻底损毁超级电脑的复合型病毒,名为“偶摸你得死”,意思是复仇之神,就在标有小红伞的金属箱里面放着。 至于消灭敌人,重新夺回基地,只看侦察卫星传回的图片,已能粗略估算出基地内的武装敌人数量超过三位数,加上基地本身的武力防御也是相当的可怕。肖克可没想过要当孤胆英雄,这次任务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供电系统、供水系统、排水系统、通风系统、监控系统、防火系统、火控系统,所有资源都要利用上,此外,就要看看组织提供了些什么高科技装备了。 肖克首先取出了装有“偶摸你得死”病毒的箱子,病毒载体本身不及指甲片大小,就像MINICF卡,外面套了个万用接驳器,很方便携带隐藏。肖克随手又取出一个箱子,用砖头解码打开,里面是一整套黑色的作战服、连体衣、战术手套、作战靴…… 理惠子看了看,又见肖克打开另一个箱子,不满意道:“这是什么啊?衣服袜子、手套、电池,还以为是什么武器呢。”她眼睛瞄着另一侧的武器箱子,催促道,“先去看看有什么武器吧。” “不要小看它们。”肖克取出一枚外形酷似七号电池的装置,仔细阅读着电池侧面的小字说明,“这些才是科技力量的结晶。” 一个又一个名称出现在脑海,仿生蚤鞋、蜘蛛手套、光学迷彩……这些装备让他生出一股亲切的熟悉感。自己用过这些东西,肖克迅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开始更衣穿戴起来。 “衣服鞋子有多大的科技含量?防弹的?料子倒是挺薄的,好粗糙。”理惠子摸了摸肖克的衣服。 “这是一整套光学动态伪装系统。”将蚤鞋上的粘合扣系好,肖克站起身来。看起来好像是穿了一件普通纯黑军服,但却是从头到脚连为一体的连身衣,黑色的头套将头整个包裹起来,眼睛上戴了一副有无数小孔的银灰色的眼镜,看起来肖克就像一个标准的反恐特警。 衣服上有许多外挂口袋,肖克熟练地往里面装入电源,将鞋和手套连线接驳,最后将砖头也放入固定位置,连线接驳起来。 理惠子绕着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奇道:“伪装系统?能隐身吗?” “是的。”随着砖头启动,肖克的身体渐渐变暗直至完全透明。理惠子不可思议地透过肖克原本站立的位置看到了他身后的黑色飞机。 “怎……怎么会,真的有这样的东西?”理惠子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肖克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这件衣服连同鞋子手套一起,它们的外层是有数千万个人的肉眼无法分辨的像素发光点构成,穿上它之后我整个人就好像一个立体屏幕,当我将砖头……就是我的手机与它连线之后,手机通过无线信号接收了基地内的实时动态摄像信息,迅速计算出你的视线焦点和我的位置关系,将我身后的画面连同井深和三维位置关系一同在我的体表呈现出来,并对人形轮廓做模糊处理,与周围环境完全融合,所以在你眼里看到的,就好像我消失了一般。” 理惠子循声望去,依然看不到肖克的身影,却听到肖克在耳边道:“我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手机高速计算,重新进行像素点分布排列,我体表的画面也跟着转换,只要我移动的速度不是太快,你都看不到我,这就叫光学动态伪装系统,世界各国都在研究它,看来这套实验衣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 理惠子听声音几乎近在咫尺,出其不意地挥手一捞,原地转了一圈,结果还是捞空。 却见肖克在她右侧数米外关闭了光学迷彩,重新以纯黑的姿态呈现出霸道的身影。肖克简单解释道:“这件实验衣在我嘴的周围加了一个环状束音器,令我说话的声音呈线性传播,通过岩壁内对声音的反射,可以令你产生我在不同位置的错觉。” “喂,这东西好厉害,给我也找一套吧。”理惠子两眼放光。 肖克取出砖头查阅从工作站上取得的信息:“很遗憾,试验装只有这一套,我认为穿在我身上比给你能发挥的效用更大。” “可恶,情报人员就这么了不起,可以用这么高级的试验品。衣服我穿不了,总有我能用的东西。”理惠子不服气地拎起另一个金属箱子,朝肖克伸手道,“把你那个砖头借我用一下!” 肖克也希望理惠子能找到适合的工具,成为更大的助力。他将砖头递过去,理惠子看肖克操作过一遍,用砖头和金属箱接驳,砖头开始电子解码,箱子顺利打开。 “啊!这是什么东西?”箱子一打开,理惠子就惊叫着跳了起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妞居然也能发出高频声波。 正准备试验爬墙的肖克不得不停下来,凑近一看箱子,嘴角不由扬起:“竟然是它们,很好,有了它们,我就更有把握了。”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只只……昆虫。 从蟑螂大小到蚊子大小,密密麻麻,分格排列,蝎子、蜈蚣、蜘蛛、锹甲、蠕虫、毛虫,各式各样都有,像军阵一样整装待发,乍一看去,确实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都是仿生电子昆虫。”肖克拿起一只比指甲盖还小的机械蚊子,托在中指上仔细观察,针孔摄像机,微型马达,中空注射器,看上去颜色样式,和真的蚊子至少有八九分相似,不放在眼前近看,哪里看得出它们竟然是金属和无机物构成的。 “造什么不好,造这么恶心的东西!” “侦察,窃听,定位,破坏,世界各国一直在研发造价低廉、不易被发现的间谍工具,最终发现最有效的莫过于模仿自然界天然存在的各种昆虫。大自然几亿年的进化,使它们拥有超乎我们人类想象的能力。这一研究最终走向两个方向,一是制造电子昆虫,将电子设备和昆虫连接起来,操控昆虫的行为,以达到侦察窃听的目的;另一种则是制造这种仿生电子昆虫,由于完全是机械制造,它们的可操作性更强,用途也更大,当然,科技含量也更高,制造起来也更困难。我想,我知道这批装备是打哪儿来的了。” “嗯?” “应该是美国和你们日本联合制造的试验体。” “你怎么知道?” “唔……我就是知道,我有印象,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必须了解每种电子昆虫的用途,由于体积太小,它们往往都被设计为单一用途。看这只蚊子,应该是侦察用的,马达提供扇动翅膀的能量,但六条腿却无法移动,蟑螂的移动速度很快,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是粘合剂,一小管压缩气体……” 理惠子已经不甘心地打开了第三口金属箱子。 肖克在堆了半堵墙的科技装备中挑选出一些适宜装备,包括适宜悬挂摆荡的飞索,适宜攀爬和在天花板吊坠行走的蚤鞋和蜘蛛手套等等。 接着花了大半个小时来熟悉这些装备,在熟悉的过程中与理惠子商讨了行动步骤和细节,最后又挑选了几样趁手的武器。 理惠子见识到了肖克的疯狂。 这个男子,为了掌握飞索在荡绳间隙意外失手的突发应变,居然就那样从穹顶上笔直跌落,一次又一次,四五米的高度,以不同姿态落地,无数次磕碰,跌倒,滚动,然后又爬起。 虽然他自己的解释是时间太短暂,为了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出现致命的失误,只能用身体来记住这些非常规的动作,但理惠子依然看得揪心。 一层楼的高度跳下,或许对一些特殊职业不算什么,但就这样不带任何防护地反复摔打自己的身体,恐怕就算那些特殊职业人士也没几个能做到吧。 那黑色外套里面,跌伤滑伤已经不计其数了吧,包裹伤口的地方隐约有被润湿的感觉,那不是汗,那是伤口迸裂渗出血来。 被裹在那件纯黑的紧身仿特警式制服里面的男人,他的神经究竟有多强韧,他感觉不到痛吗?这个男人,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是一样毫不留情,这样的人,会因为金钱而出卖自己的灵魂吗?理惠子觉得有些不大可信。 可肖克似乎认可了钱唐这个身份,不,不对,这个男人对他自己身份的态度…… 理惠子终于想起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肖克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无论是谁,自己有身份就好,更多的时候,他对身份的回忆只是希望找到对这次任务有帮助的线索。 是了,一路走来,他的言谈举止都是这个样子,他没有抱头苦思我究竟是谁,不因回忆起建筑工的身份而自感卑微,也不因特工身份而洋洋自得,在平静的外表下有一个冷漠的灵魂。 他像战场上的一名士兵,能进行冷静的分析、犀利的反击,却刻意淡化了对自我的找寻,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一场战争,以一个人,对抗未知而庞大的组织。 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只需知道我还活着,以及我要做什么,就足够了。是这样吗?肖克,抑或钱唐?带着这样的想法,理惠子见识到了一个全新士兵的迅速成长。 短短几十分钟,他从摸索到使用,从频频失误到刻意失手,在无数次不影响行动的伤痛中,他渐渐熟练。 他不再是奔跑于平地,而是在三维空间中不住纵跃,他能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姿态,出现在任何一个地点、任意一处表面。 这名魔鬼士兵已经成为常人难以想象的存在,一跃三米,一掠五丈,如壁虎般攀爬,如常人的镜像倒悬着奔跑。他能隐去自己的身形,他能改变声音传播的路线,他甚至能在空中利用荡索停顿的瞬间,腾出一只手操控不计其数的电子昆虫大军。 再加上他本已强悍的逻辑判断能力和能轻易抹杀特种兵的可怕武力,称其为史上最强单兵也不足为过。 这样的士兵,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防御拦得住?理惠子为之动容,心悸,仿佛灵魂在欢呼雀跃,要挣脱出这躯壳,前往膜拜。好战的血脉亦被点燃,同这样的男人一起战斗过,只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前往切尔诺贝利 东京时间凌晨两点,二人登机,虽然理惠子内心已经接受没有这个男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一事实,还是惊异地询问了一句:“你会开飞机?” “如果这架飞机和别的飞机操作方式差不多的话……”肖克登上驾驶舱,“我想我会开。”他看了看面前的仪表盘,补充道,“就算不会也没关系,可以学习。” 理惠子登上后面的座舱,第一眼就发现肖克在翻说明书:“喂喂,你确定你会开?我们不会在半空中掉下来吧?” 肖克淡然道:“开来试试就知道了,别忘了我是个完全失忆的患者,一路上所有驾驶工具我都是试着开过来的,我还是到了日本。”见理惠子眼睛瞪得快直起来了,肖克安慰道,“告诉你一个小窍门,越高科技的东西,操作起来越简单。” 理惠子瞠目结舌,这是哪门子理论,看来自己得收回这是史上最强单兵的评论。 不容理惠子反驳,肖克断然道:“不要干扰我阅读,熟悉一下你那方的控制面板,搞清楚它们是干什么的。” 理惠子定睛一看,果然一个类似工作站的操控台面上搁着一本厚厚的说明书。 理惠子看到密密麻麻的线路和说明就觉得头大,没翻两页就听到肖克在说:“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呀?” “脱胎于猎鹰,高于黑燕计划,黑隼试验机HTV-5X,所谓的X,就是试验机身后这个推进器的形象代号。” “什么H什么V,那又是什么东西?”理惠子对航空方面了解不深,同时诧异于肖克的记忆,总会回忆起一些常人少有接触的东西,对自己的身世和日常生活却忘得一干二净。 “世界各国都在极力研发的空天战机,这架战机上没有火控系统,整个驾驶舱的防护和弹射系统却做得非常完善,这是典型的试验机型。” “试验……试验机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放心,我已经开启战机自检系统,砖头也在帮助检查电路系统,无法确定能否安全起降我是不会启动它的,只是这个时间要长一些,正好用来学习操作技巧。”肖克进行了安全固定,戴上了飞行员电子头盔。 东京时间凌晨两点三十分,肖克叫醒了因翻看奇怪数据说明书而变得意识迷糊的理惠子:“自检和外检都已经完成,我基本弄清了它的操作原理,我们准备出发。” “啊?走啦?” 接下来一声巨响,令理惠子彻底清醒,“哐——”,跟着是仿佛巨大石门开启的回声“扎扎扎……”。 试验机的电子语音:“固定器解除。” 整个基地内部仿佛到处都有音响在重复这一句:“固定器解除……固定器解除……” 肖克将手放在操作按钮上:“最后再确认一遍,你会跳伞?” “服兵役时我可是在特种侦察排混过的。” “你会基本黑客攻击?” “好歹我也当过三年网络警察,网络犯罪对策室还曾邀请我去担任室长呢。” “你对狙击有把握?” “哼,一千米双向动态射击比赛冠军,两届!” “所有细节你都记住了?那么……出发!”按钮按下。 “磁力轨电源充足,准备弹射。” “磁力轨电源充足,准备弹射。” 试验机前方原本漆黑的通道有灯光依次亮起,半圆形的通道竟然不是笔直的,前面是弧形拐弯,通道里有许多巨大的半弧形钢梁,灯光就安置在钢梁上,它们统一朝着一个方向有规律地亮起又熄灭,就好似在做着螺旋运动。 “启动。” “启动。” 机身微动,有一股牵引力向前,理惠子却没见肖克有任何操作:“怎么回事?你已经发动飞机了吗?” “磁力轨道弹射系统。”肖克回应的声音在电子头盔里若有若无。 理惠子很快发现,这架飞机沿着通道,在做螺旋状环形上升运动,飞机的轮子一直没离开地下的铁轨,速度越来越快,就算是战斗机也没这么快啊? 还在加速,理惠子感觉有些承受不住那种超重感受了,难受道:“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能不能慢一点开?” “闭嘴,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睡一觉,这种体验就和坐过山车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很快就要爬升。” “什么?” 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轨道坡度也开始缓缓增加,最后与地平线呈近乎九十度的直角,以惊人的速度弹射出去。 理惠子早已死死闭上了眼睛,没能看到黑隼如出笼的小鸟,脱离了大地的桎梏,一头扎向浩瀚的星空。 达到最大加速度之后,肖克按动手中握着的操控开关,电子语音发出清晰的回馈:“点火。” 理惠子现在感觉自己平躺在飞行座椅上,若不是有安全措施自己说不定就翻下去了。听到点火这个词她愣了愣,什么飞机启动时会说点火?战斗机不是应该说起飞吗? 正想着,她身后明显一震,超重感继续传来,飞机还在加速,四个X状引擎喷出凶猛的火柱,托着垂直向上飞行的飞机不住爬升。 随后电子语音透过飞行头盔的通讯系统不住传来,什么什么正常,什么什么正常。理惠子一句都听不懂,不过理惠子刚才也在说明书中看明白了一项,她面前的操作平台就是用于收集试验机数据的工作平台,不管听不听得懂,说正常总比亮红灯拉警报好。 只是这种垂直向上飞行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奇怪,不知飞了多久,理惠子觉得胸口好受些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赶紧问询:“我们没有申请航道吧?待会儿穿越国境会不会被当作间谍机打下来啊?” “没有关系,我们飞得比较高,雷达看不到的。”肖克的回答让理惠子稍稍安心,可很快又担心起来,雷达看不到的高度,那是多高啊?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只感觉机身陡然一轻,速度又开始增加了。理惠子听到一个专用英语词汇,什么脱离,她扭头想看看什么脱离了,回头一望,大惊失色,在通讯器里大叫道:“喂喂,肖克肖克,我们的引擎掉了。飞机要掉下去了!” 肖克淡定从容:“没事儿,那本来就要掉的,让你认真看说明书,你究竟看了没有啊?” “里面都是洋文,还那么深奥,你明知道我学习成绩一般的。” “空天战机是为了应对未来太空大战,以跑道起飞,直接飞出大气层,在太空获得最高飞行速度;以弹道抛投式飞行轨迹,以求在最短时间内抵达全球任何作战目的地。” “什么空天战机,你就说是可以载人的弹道导弹不就行了?这么危险的东西,我不想坐了,刹车!开门!我要下去!” “我们已经飞出大气层,很快就要进行掉头俯冲飞行,你很快就能下去了,准备好了吗?”肖克回过头来,理惠子仿佛能看到那圆圆的飞行头盔里面,隐藏着一张阴险的笑脸。 理惠子面色惨白:“是垂直俯冲吗?我……我会不会晕车?不,晕机?” “以你的驾驶技术来看……不会!” 基辅时间晚二十一点二十五分,黑隼试验机在乌克兰境内做高空平稳飞行,看上去和普通侦察机并无多大区别,没人能想到,就在不久前,它刚刚成功从外太空折返,近乎垂直而降。 “准备好了吗?我会将你弹射出去,对时间,记住我们计划的时间节点,一秒都不能错,否则,我就死定了!” “放心好啦,你死定了不要紧,全人类该怎么办?看在全人类的面子上,我会保住你的小命的。” “再见。” “记得来接我。” 肖克按下键掣,“嗤”的一声,辅助舱和飞机分离开来,确认降落伞打开,肖克才安心飞往目的地。 P市原本是俄国因为兴建核电站而修建的城镇,但由于种种原因,建于此地的核电站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发生了举世震惊的核泄漏事件。 那是人类史上最为严重的一次核泄漏事件,八吨强辐射物质泄露,三十余万人被迫搬离家园,三百多万人受到直接辐射侵害,上千个居民居住点被清空成为无人区,电站周围半径三十公里范围被划为禁区,未来五十年,其危害程度不会减轻。 事实上有组织指出,那次核泄漏造成的损害比官方统计数字大出超过十倍。那座核电站也被命名为死神的居所,迄今下方还埋藏着200吨可能会泄露的强辐射物质,尽管做了层层防护,谁也不能保证,它何时何故就会再次发生泄露。 而肖克和理惠子前往的那座基地就设置在P市和电站之间,距离泄露事故中心点不足两公里距离。 理惠子在P市边缘被弹出,着陆后只看到满眼的黑暗,死神的居所附近一片死寂,宛若坟场深夜。 寒风凛冽,树影憧憧,虽然没有灯火,这里却还不是一片绝对的死域,除了挣扎求存的动植物,还有人。 整座P市可容纳五万人,撤离之后到处是废置的空屋,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冒着被辐射的危险来到这里,可以获得宽敞的空屋。 此外还有一些胆大的冒险者、猎奇的摄影师、进行科研考察的科学从业人员,甚至还有游客。当然,他们几乎不可能在城内过夜,事实上官方要求这些人不可以在P城停留超过七个小时,而且进入军事管制区之前都必须签下身体健康、受到意外损伤全由自己负责的保证书。 深夜的P城,是一座巨大的恐怖宁静的钢筋之墓,夜幕下只有纯黑的巨大匍匐暗影,没有一丝一毫生的气息,就连呼啸而过的风都如此凄厉,如在鬼域。 理惠子拖着一个几乎与她等高的四轮拉杆箱,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黑暗里前行,小小的光电被束成一根时长时短的光棍,理惠子甚至产生了那是引诱自己前行的冥火的幻觉。 电子通讯中持续静默,理惠子清楚,敌人有很高明的电子监控设备,肖克正设法避开敌人的监控进行电子信号传输,她将穿越这座死亡的城市,等待信号。 高空之上,黑隼试验机没有启动任何引擎,几乎增长了一倍的双翼使得它可以如苍鹰一般无声地滑翔,从三万多米的高空环绕着目的地缓缓盘旋而降,如今的高度是海拔两万米。 涂抹在飞机表面的哑光黑漆不知是什么材料,但显然它对雷达波有极佳的吸收效果。根据说明书所示,连米波雷达也对它毫无影响,加上这套极高科技化的机载系统,简直就是为电子对抗战量身打造的。没有引擎噪声,没有热辐射,这头巨大的钢铁苍鹰以近乎完美隐形的姿态,默默盘旋,俯瞰大地。 航空相机将万米以下的大地一帧帧捕捉,电子接收设备接收过滤分离出电子信息,区别是民用通讯还是敌方的电子侦察。 最新的航拍超高清图片结合卫星图像,让肖克对基地附近的敌人外围布置有所了解,成功模拟了敌方电讯号之后,肖克连接上了理惠子的通讯系统。 “了解,搞破坏什么的我最擅长了,你就等着瞧吧。”肖克那边切断了通讯,要尽可能避开被敌人察觉,理惠子感到手心微汗,终于要出手了啊。 就是这里,破旧宽敞的碎石路,锈蚀严重的钢轨与车厢,根据肖克提供的情报,那辆伪装的防化科研车每半小时就从这里经过一次,距离下次还有几分钟。 理惠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些装备,将箱子伪装好,自己也做了些伪装,破毡烂布裹在身上,用泥灰涂脸,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像混迹在P城的流浪者。再抹些伪装的血污,倒卧在路边,背对着车将经过的方向,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默默地等待着第一时间节点。 时间节点到了,理惠子按下手中的按钮,一声巨响,碎石乱溅,火光冲天。 不多时,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颤,听到了汽车的引擎,理惠子感到车辆靠近,停下,一名男子用她听不懂的外语大声呼喊着什么。 一辆好似战地救援车改装的车辆停在理惠子身后,侧门拉开,两名穿着防护服但并未戴防护面罩的男子手持武器跳下来,小心接近理惠子。 都是身材高大、胡子拉碴,一看就是与科研人员无关的士兵,其中一人用枪口将理惠子翻过身来,理惠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好似病重受伤一般。 “嘿,是个妞。该不会死了吧?”靠近理惠子的士兵朝另一名持枪警戒的士兵喊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侧面里又一名士兵探头询问。 “回来!”车上有人挥手。 “等等,这是什么?”士兵发现了理惠子破布下的衣服。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分秒必争 就是此刻!理惠子双脚一绞,将她身前的士兵绊倒,掀开破布一跃而起,手一扬,对着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士兵就是一枪,士兵抽搐着倒下,理惠子又给倒在自己面前的士兵补了一枪,这名士兵也是一阵抽搐,晕厥过去。 理惠子左手藏着一把小巧得好似掌中雷的枪,射出的是高压电击弹,每一枚子弹内自带撞针振荡器,能在击中目标后迅速产生五万伏高压,令对方失去战斗力,不过因为太小巧,只能携带两枚子弹。 但是没关系,理惠子的伪装毡下还有一把大枪。她将掌中雷一扔,双手抄起那把大枪,对着防护车的侧面扣动扳机,“嘭”的一声闷响,一张大网像渔网一样撒开,将打算钻出防护车进行驰援的三五名士兵裹得像粽子一样。 这把大枪外形就像一把左轮手枪,不过大了许多,理惠子双手抱着都有些吃力,里面子弹的长度几乎都接近二十厘米,口径有理惠子手腕粗细。若不是里面的子弹都各具功能,理惠子才不会用这么笨重的武器呢。 “嘭”的又是一声闷响,这次子弹落入车内,却是腾起蓝色的烟雾,那些挣扎着的士兵很快就没了声息。司机见势不妙,准备驾车逃跑,理惠子笑眯眯地对准车窗“嘭”的一声闷响,一团墨绿色的物质粘在了防弹玻璃上,驾驶员两眼一抹黑,只能透过副驾驶座的玻璃窗看着路况。 理惠子没有追击,车辆开出不到十米,驾驶员还没想到同基地通讯,就不得不弃车而逃。那墨绿色的物质粘在车窗玻璃之后,防弹玻璃竟然像蜡一样缓缓溶解,产生大量黄色浓烟,刺鼻腥臭,令人作呕,驾驶员不知道是什么毒气,只能弃车而逃。 理惠子有些吃力地拨动了一下转轮,选择了子弹型号,朝着驾驶员逃离的方向补了一枪,巨大的冲击令驾驶员离地飞行了一段距离,这才跌倒在地。当他发现自己没死,挣扎着想爬起来时,却发觉自己竟然被粘在地上了,越挣扎粘得越紧,最后也是动弹不得。 理惠子提着枪走过去,嘴里咒骂着:“真是的,你知道我拎着这把大家伙走过来有多辛苦吗?还跑这么远,有没有同情心啊。” 司机趴在地上,听到声音,扭头询问:“你是谁?” 理惠子听不懂也不理他,取出一支录音笔,藏在袖子里,笑眯眯地问:“说点啥吧?” 司机也是一头雾水:“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人?是昨天袭……” 话未说完,理惠子就嫌他说太多,取出了电池胶囊在他鼻前晃了晃,司机昏迷过去。 至此,一辆巡逻车已经完全落入理惠子掌控之中。 理惠子哼着小曲儿上了车,将三名被捕捉网捆成球形的昏迷士兵踢到角落,拆开指挥工作站面板,拿着一个探测仪器好一阵摸索。 “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啊?哦,找到了!” 理惠子拆卸出黑匣子似的定位仪,取出那转轮榴弹发射器里的一枚子弹,从一枚五号电池外形的胶囊里挤出胶状物质,将黑匣子固定在子弹头部,重新装入发射器内,不看方向,对着夜空就是一枪。 这枚子弹“嗤”地蹿出火苗,带着浓烟画着圈儿飞向了远方,理惠子这才回到驾驶室,将已经融掉的防弹玻璃踢开,开着抢来的车驶向远离基地的方向。 在漆黑的夜空盘旋,没有声光,一切都那么宁静,断开与理惠子的通讯之后,肖克也在默默等待第一时间节点的到来。 驾乘黑隼升空和速降的瞬间,巨大的加速度将血液都推向背心,大脑一片空白,可没多久,各种似真似幻的画面便纷至沓来。 在那些破碎的画面中,肖克看到无数个自己,时而是骑单车的快递员,时而是穿西服的企业职工,时而是满身油污的机修工,时而又变成挥着小黄旗的导游…… 走马灯似的回忆画面里,自己穿行于各行各业,自己身上的着装和相貌也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娇似羞花、眼若星辰的脸,画面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她笑起来时的弯月细眉和长长的睫毛。 “你回来啦。” 伫依门边,似杨柳扶风,巧笑芊芊。 “你回来啦。” 站在草梗道上,挥舞着双臂,露齿欢笑,唇红齿白,那剪影与波涛起伏的草原连成一片,无限延伸。 “你回来啦?” 林荫泉边,长发长裙,回眸一笑的俏皮;那一捧水,水如冰魄,手如玉。 “等你回来哟……” 一成不变的温柔声音,化作无边的思恋,像魔咒般在耳畔萦绕,接踵而至的,便是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仿佛埋藏了所有负面的情绪,哀伤,忧愁,悲痛,阴郁,沉闷……整个人往深渊里坠落,从心尖痛到骨髓,那种令人无法呼吸的悲恸再度袭来。 深渊里仿若有个灵魂在咆哮:“她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会忘了?怎么能忘记了?” 从两眼昏黑到恢复神志,整个人如同从炼狱中被捞起来,冷汗浸透,每一次呼吸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没有眼泪,那是一种哀,已经无法用痛哭来宣泄。不是心如刀绞,不是肝肠寸断,更像是剧痛之后的一种麻木,仿佛一个世界已经随之而去,就在那断崖边,那抛飞的躯体,眉心的殷虹,迎风猎猎的长裙,被定格在那一刻。 这一切,当时肖克并没有告诉陷入半睡眠状态的理惠子,他强迫自己将这种体验再度深埋,并认为现在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可当他独自一人驾驶着黑隼静静滑翔时,不能遏制的疑问又涌了上来。 带着坠入黑暗的伤凝望夜的远方,肖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为何如此的痛,为何记不起,那个女孩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梦一场。如果是梦,为何会有刺入骨髓的痛;如果是真实的,为何所有的资料里,都没有她存在的迹象,自己的记忆里,最初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印象。 她是那么的完美,简直就像自己臆构的产物,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却又显得无比真实:“别忘!死都别忘!” “滴滴”的定时提醒声,第一时间节点已经到了,肖克断开了纷乱的思绪,全神在任务之上,此时他驾驶着试验机已降至海拔四五千米高度,他启动了试验机上的定时自爆系统。当下方火光传来的同时,肖克按下手掣,打开了舱门,没有使用弹射,而是自己跳了下去,同时让试验机朝着不同的方向自行滑翔。 在呼呼的风声中急坠,全身笼罩在光学迷彩中的肖克感觉不到寒意,心里默念着数秒,看见目标,计算风向风速,开伞,控制方向,缓降。 一栋如同周边大厦一样破败的大楼,天台顶上满是绿色的地衣和破烂的楼板,张牙舞爪的避雷线像被人扯坏的蛛网纠结在一起,烟囱倒伏,门板腐朽。 但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却有四五个监控探头三百六十度不定时旋转着、观测着。 这一带属于军事管制区,数公里外就被高压电网围了个严实,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栋看上去如普通建筑一样破败的大厦不过是组织的伪装,想要进入大厦内部非常困难,就算特攻队进行武力突袭也很难拿下。 整套光学迷彩服同砖头接驳,肖克那银灰色的光学眼罩里借助夜视微光收集信息,经过砖头处理,还原成三维动画效果图,六只旋转摄像头标注成绿色,它们的监控范围成红色锥形显示在三维图像上。 肖克看到的,就是六个来回摆动的红色锥形区域,显然对方的监控也是经过计算分析再整合运动,几乎没有死角。 不过这难不倒肖克,最后二十米,肖克射出飞索,调整伞飘的方向,绷紧的钢丝拦住了一只监控探头的摆动,约莫过了一秒钟,肖克收回钢索,监控探头继续摆动,但被阻断的那一秒延时,令两个探头之间出现了监控盲区。肖克如法炮制,将另外两只监控探头又分别阻挡了0.8和0.6秒,监控盲区渐渐扩大,终于可以容得下一个人藏身。 肖克准确的伞降至盲区位置,那是不足巴掌宽的天台围栏边缘,他的双腿正好落在另一枚监控探头的两侧。 两脚随着监控探头的摆动而跟着挪动,同时飞速收伞,将降落伞裹成一个枕头大小的包袱,摸出一枚电池状胶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液体滴在伞上,降落伞裹成的包袱飞快地泡沫化溶解。 肖克打开了光学迷彩,将自己携带的大箱子藏在背后,当监控探头再摆回来时,降落伞包已经溶解成一摊清水,并且持续挥发,很快连清水的痕迹也看不到了。 根据情报,这种长筒监控采用了和反瞄准监测器同一款软件,它传回的数据会经过监控中心自动进行图像对比,监测员肉眼无法察觉的细微差距,电脑却能分析出来,光学,环境,尘埃物体运动轨迹,电脑会判定出它们的合理移动范围。 若是侵入监控数据或利用重复播放画面试图欺瞒监控探头,电脑不用十秒钟就能发现,因为它们会与先前监控画面完全重合,没有丝毫变化。 因此肖克只能利用盲区的间隙行动。第二次盲区出现,肖克离开围栏,快步来到通风口,将箱子放在外表破旧的“F”型通风口边缘,一手打开箱子,另一只手如弹钢琴般快速点弹,在砖头上输入了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指令代号。几只大腹便便的机械蝎子爬出箱子,走到通风口拐角处,垂直地掉落下去。 时间过去15秒,一号监控探头距离盲区偏左十五度,二号探头距离盲区偏右七十五度。 通风口下方三米高的位置,有一道隔离网,看似普通钢丝网,其实通了高压电,如果不知情的人想从通风口潜入这栋建筑,将被电得外焦里嫩。 机械蝎子们纷纷落到高压电网上,同样被电得吱吱直冒火花,但同时它们腹部裂开,流出沥青样物质,沿着钢丝网浸染了一圈。黑色的沥青样物质在钢丝网上围成一个不规则圆形,圆形内部的钢丝网被隔断了高压电流。 一只约十厘米长短的多足毛虫紧贴在通风口垂直面,用它那头顶约一厘米直径的球形摄像机将电网内的情况传到肖克的眼镜上。肖克飞速输入第二组指令,十来只锹甲状机械虫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又是一个弹跳往电网上落。 跟着肖克就关上了大箱子,开启了箱体边缘另一个按钮,同时将箱子向通风管道内部推送了一段距离,人离开通风管道口,朝着破败的木门前进。 时间过去了25秒,一号探头距离盲区偏左三十度,二号探头距离盲区偏右五十度。 锹甲落在黑圈范围内,按照预先得到的指令,开始沿着黑色沥青样物质绞断钢丝,它们的上腭如同长满锯齿的剪刀,每一剪下去便有两三根钢丝断裂,切口平整,很快就沿着黑色沥青样物质绞出一个不规则状的洞来。 放在通风管道口内的大箱子由静而动,沿着通风管道的斜面慢慢加速,最后整个掉了下去。 锹甲虫刚刚绞开大洞,箱子跟着就从洞口掉了下去,大约降落十米左右,箱体边缘弹出一张小型降落伞,晃晃悠悠载着箱子缓速下落,另一侧则开了一个小孔,米粒大小的机械蚊子一只接一只地从小孔钻出来,飞到管井壁上。 而此时肖克已经抵达了破门边缘,在破木板门的后面还有一道包着生锈铁皮的厚门,两道门之间有接近三十厘米的门框,肖克站在门框内,抖出一张银灰色带金属光泽的篷布。 肖克将篷布四角紧贴在门框的四角,留了四根线头捏在手里,将破木门和自己一同包裹在门框内,关掉自身光学迷彩。时间过去45秒。 肖克从篷布中拽出一根数据线,与砖头接驳,篷布朝外的一面立刻起了变化,同样是光学迷彩,完整的呈现出破木门及其三维空间深度。 时间过去50秒。一号探头距离新盲区偏左十五度,二号探头距离新盲区偏右七十五度。 肖克从口袋里掏出两只事先准备好的长得像独角仙的机械虫,输入指令,第一只机械虫的独角就传出微不可闻的“丝丝”声来,这只机械虫的角,竟然是头小底大螺钉状的电钻。 电钻头部,也就是独角的尖端,直径不足一毫米,而角与头部相接的地方,电钻的螺旋直径已经有五毫米粗细,昆虫的头部由四个齿轮状盾构成,两条机械前腿呈铲状。 一沾地,这只得了指令的独角仙就将独角对准了铁皮门下方的水泥地面,脑袋向前顶,六条腿拼命向后扒,钢筋水泥地板对它就像松软的泥土,不一会儿整个身体都钻到了水泥板下。肖克将四根线头缠绕在第二只机械虫身上,放第二只机械虫尾随第一只钻入洞中。 肖克双手各握住一枚电池状胶囊,按住胶囊头部,从胶囊侧身喷射出雾化胶质,在空气中膨胀成泡沫状物质,沿着篷布和门框的接口喷了一圈,将空间密闭起来。 时间过去70秒。一号探头距离盲区偏左四十五度,二号探头距离盲区偏右四十度。 砖头收到短距离无线信号,独角仙已将水泥地板钻透,在门下面钻出一条“U”型管道,肖克用砖头输入指令,第二只独角仙将第一只顶出管道,它的独角比第一只机械虫更大,顶端是一个压力感受器。 门内气压数值通过砖头传回来,肖克取出另两枚电池胶囊,开始给篷布内增加气压,这栋建筑除了通风管道,其余区域都有气压监测,且进行了增压处理,比外界略高,若敌人想通过划玻璃潜入,立刻就会被发现。 篷布渐渐鼓成球面,铁皮门内外气压达到一致。 时间过去90秒,一号探头回摆,距离盲区偏左六十度,二号探头扫过盲区并开始回摆。 虽然光学迷彩能极佳地模拟出周围环境,但肖克不敢肯定,一直通过电子图像进行比对的电脑会不会发现异常,最好是让监控探头只在光学迷彩上扫描一次,这样细微的变化就会在电脑默认许可的范围之内。 铁皮门上有一个伪装的钥匙孔,真正开门的地方在左上角被铁皮包裹着的门禁系统。 新的盲区间隙出现,肖克断掉光学迷彩连线,取出砖头在门禁系统上晃了一下,对方果然没有修改这处并不起眼几乎被荒废的门禁设置,铁皮门自然打开。 肖克潜入大楼,关上铁皮门,抓住第二只独角仙及其身上的线头用力一拉,篷布四角同时从雾化胶上松脱,被拉进了独角仙钻出的小孔内,将小孔堵得严严实实。 肖克计算着篷布的长度,留下一小截堵住孔洞,其余的剪断带走,门外的小孔在监控的锥形区域外。 135秒,一号探头扫过盲区,没有发现异常。 第七章 谍影潜行 起手 大楼内部,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层楼梯间拐角必有监控,不过这些监控大多是固定探头,对于可以在三维空间移动的肖克而言,有足够多的死角可以避开。 相对地底而言,这栋大楼的地面八层结构,更多的是伪装,或者说是诱敌的陷阱,多到令人发指的电子监控系统,几乎连蚊子也无法穿透的火控系统。 如果敌人足够聪明,就会选择直接地面进攻,或者利用钻地武器直切地下系统,那里才是这座基地的关键。 地面八层,地下十八层,基地的心脏——主供电系统位于地下最深一层,由一条流经P市地区的地下暗河形成的落差就近建造了水力发电站,足以满足整栋大楼的所有供电需求。 基地的大脑,主控电脑室,位于地下十层,百分之八十五的控制设施、计算节点、服务器都位于此层,这一层除了步步岗哨,步步扫描检测之外,所有的墙面和地板都是由两块25毫米的特种记忆金属夹250毫米的固流体防高温防弹材料做成。看起来和普通墙面一样厚薄,但实际上,就连穿透性最强的反坦克导弹也无法对其造成破坏,整个地底第十层的墙面都具有自膨胀和自收缩功能,子弹什么的,在上面哪怕想留下一丝擦痕都做不到。 基地的辅助供电系统,与主脑仅相隔两层,位于地底八层,一旦主供电系统被破坏终止供电,辅助系统自动启动,优先满足主控电脑室和火控监测系统,而地底七层和九层,则分别是基地武装人员训练层和休息层。 这座基地的防护,的确有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肖克之所以选择从楼顶侵入,就是因为地面这八层的电子火控系统很凶猛,而且就算被占领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就好像战场上的雷区。密布的地雷令人寸步难行,就连敌我双方都无法区分究竟有多少雷、哪里是雷,如果想派单兵扫雷,对不起,这里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每一寸土地,而且地雷还能远程遥控引爆。 对于躲在安全区的人来说,这样的雷区可以算绝对防御了,肖克便是在赌,敌人攻占这栋大楼之后,只需要保持大楼地面部分的监控和火控,在短时间内不会对其进行调整,而且会觉得很安全。 当敌人觉得,以自己的装备和能力都无法突破地面建筑火控系统,自然会认为没有任何人能从这栋建筑的地面部分侵入。 而肖克拥有完整的建筑结构图,这对他避开那些监控和火控系统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加上砖头和新式装备的帮助,更令肖克如虎添翼。 第八层,电子眼入侵监控,蚤鞋,蜘蛛手套加上光学动态伪装系统足以应对。 第七层,激光布控和制导武器系统,砖头在肖克的银灰色电子眼镜内直接将激光成像显示,肖克只需要避开线条穿过去就行了。 第六层至第四层,都是动态激光扫描系统,对肖克而言只不过增加了运动量。 第三层,生命捕捉系统,这一层已经足够接近地下基地,而且在地面使用勾锚一类的装备也很容易抵达这一层,为防止敌人利用这一层从大楼内外同时入侵,所以从第三层开始,监控和火力都大大加强。 在监控方面,生命捕捉系统由四大系统组成:光学生命探测系统,捕捉动态生命;声学生命探测系统,捕捉异常音频信号;雷达生命探测系统,捕捉呼吸心跳肠蠕动等体动生命特征;红外生命探测系统,捕捉生命体温。 在火控方面,除了楼道每个拐角处架设有可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六管机炮,楼道和房间天花板上还有许多轨道,像电板上的线路图一样密密麻麻,这些轨道是半球形轨道枪的移动路线,又被戏称为死亡线路图。 半球形轨道枪,顾名思义是一种半球形枪械,它的半球形底座可进行三百六十度旋转,枪口可沿着半球的中轴线做一百八十度摆动,这两种旋转和摆动方式令它几乎没有射击死角。 直径约三十厘米的底座里装有250发4.6mm的弹链盒,采用的电磁无膛发射,子弹为4.6mm尾翼脱壳穿透弹,脱壳后直径约2mm的钢芯穿透性惊人,目前还没研发出可抵御这种子弹的防弹衣。 而且这些轨道枪采用轨道供电,理论射速为1000rmp,只需出现两三座就能轻易形成火力压制,一旦生命捕捉系统捕获可疑生命,它们就会一窝蜂从房间内涌出来,将可疑生命射成筛子。若子弹射完,它们还会自行回到弹仓更换弹链箱,而且基地给它们涂上了斑点伪装,令人难以分辨哪个是它们真正的枪口。 一层楼可布置的半球轨道枪可有数百之多,当它们涌出来时就像一大群半球形的甲壳虫,令人发憷。这东西很好用,地面三层全都有,若不是产量有限,基地肯定会将它们布置在这栋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说来有些讽刺,主控电脑室为了防止火力破坏而装上记忆金属墙,反而无法使用这种轨道枪,主控电脑室是用最强的矛攻击敌人,还是使用最强的盾阻挡敌人,恐怕这也是组织犹豫再三的事情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生命捕捉系统的复合捕捉体系让人觉得非常放心,但凡安置了生命捕捉系统的楼层都没加装其余辅助监控设施,而且这套系统也只覆盖了主要通道和连接上下层的必经之路,房间内还是有足够多的死角可供利用,当然,前提是不能发出超过警戒值的声音以及不会引起红外系统注意的体温。 肖克的光学迷彩服在对付生命捕捉系统方面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表面的特殊涂层,除了可产生像素发光以外还能很好地吸收宽长雷达波,并且在砖头控制下整体可以产生恒温效果,这样就能有效地避开光学捕捉、雷达捕捉和红外捕捉三套系统。至于声学捕捉,肖克有这栋建筑内所有拾音点的分布图,只需避开拾音点,小心前进不达到警戒值就可以了。 纵是如此,肖克依然走得小心翼翼,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光学迷彩就可能在光学捕捉系统面前暴露。 由于下面一层同样安置了生命捕捉系统,而为光学迷彩提供电力的电池非常有限,在肖克的计划中,并不打算一直沿着楼道入侵下去。 他转入一个房间,透过窗户向下望了一眼,地面布满了弹坑和钻地武器留下的巨大管状通道,虽然敌人做了填埋和封堵处理,依然满目疮痍。 整个地面在夜视下呈乌黑色,仿佛被裹了一层厚厚的血绒地毯,可以想像攻坚战的激烈程度。 是敌人发动的强攻吗?透过夜视传来的翻修图像,攻击似乎不止一次,说不定这栋大楼的地下被破坏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肖克抬腕对表时,第二时间节点就快到了。 肖克绕过门道,走进小巷来到废旧的洗手间,这里是生命捕捉系统的薄弱区域,根据三维图,这里与排水管网系统和通风系统都有连接。 肖克拉开头颈相连处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根迄今为止最大的设备,足有他小臂粗的一根大圆棒子,两头是两个金色的螺帽状物体,中间是网状金属绕成的圆轴,透过金属网孔,可以看见里面是无数线圈和电子元器件。 这根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金属棒子却非常有用,它和砖头的数据线接驳之后能在极小范围内产生强大的电磁能,利用哈奇森效应切割开任何物体。 肖克接上数据线,调试好这根电磁切割棒,将一头的金属螺帽对准了墙面的瓷砖,沿着瓷砖的缝隙开始切割。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在电磁切割棒经过的地方,瓷砖上的填缝剂、里面的水泥、水泥里的钢筋,全变作了一种牙膏样的流质体,顺着缝隙像水一样向下流淌。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一切也都是在室温下发生的,没有引起生命捕捉系统的注意。 切了多深,切到什么部位,砖头将信息直接通过三维立体图像传送到肖克的眼镜里面,不多时,肖克就在墙面上切下一块外大内小的梯状墙体。外面是贴着瓷砖缝隙切开,大约有60×60cm大小,边缘整齐,不仔细看还看不出这块墙体已经被切割了下来。 肖克大手排开,将厚约五十厘米的钢筋混凝墙体抱下来,在墙体上切出两个可以用手握住的凹槽,将仪器塞回衣服里,将那些流下来又凝为一体的杂质清理掉,整个人钻了进去。 肖克上半身从墙内探出来,握住凹槽,将切下来的墙体慢慢举起,随着身体往后退,将墙体又放回了墙内。一手抓住墙体,一手取出一枚电池胶囊,用喷剂将胶体诸如墙体和墙壁的缝隙处,重新粘合在一起。 至此,肖克才算完成了入侵这座基地的第一步。 肖克身处这座基地的排烟排风管井内,整个管井截面积大约四平方米左右,由下至上的风带着浑浊窒闷的气味,四方墙面上各有四根轨道,肖克切开的口子就贴着轨道的旁边。 如此巨大的通风管井,自然不可能没有防备。 这前后左右各自对称的轨道上面,便有所谓的管井清道夫。 那是一种小型激光发射器。每根轨道上有可沿轨道移动的底座,底座上伸出两根悬臂,可以底座为轴心做360度旋转,悬臂末端便是激光发射装置,一头发射,一头接收,与对面墙上的轨道两两相对。 这些激光发射器在轨道上移动毫无规律可言,由主控电脑控制,随机移动,不定时发射激光,发射器与发射器之间形成激光网,拉网式来回清剿,任何不属于管井的杂质都无法逃脱。 如果运气好,激光与激光之间间隙够大,还能躲过一劫,有时候底座上两根悬臂旋转起来,形成激光滚筒,而你又恰恰被堵在了上下激光网的中间,那就认命吧。 肖克利用蚤鞋粘附在管井壁上,整个人背贴管壁屈膝蹲坐,那些遍布于管井节点的机械蚊子通过砖头将信号传递回来。 肖克眼中,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可透视的三维管井结构,上面分布着许多红色的点,有无数来回移动的蓝色光团,按照距离远近标注上A、B、C等英文字母。 有的上移,有的下移,交叉进行,宛如在复杂而精密的机械内部,当蓝色光团变为红色,表示激光发射器正在运作,眼镜里呈现的是直观的红色线条,交织成网。 三维视角又和肉眼视觉结合在一起,肖克既能看到管井的水泥管壁和金属轨道,同时也能看到水泥管壁内部的透视图和各种光点及电子数据分析。 砖头帮着计算分析,从中找出可以避开这些激光网而直达底层的最佳路径,很快给出了第一条指示:“下行十五米,时间四秒。” 肖克松手下跃,在管井内做折返下跳,刚掠过四组由下而上的激光发射器,蓝色的光团就在他头顶变成了红色,激光发射器发出激光缓缓向上而去。 “B组清道夫距离三十米,时速零点五米每秒,可选择路径……最佳路径为……”肖克的电子眼中出现了红黄蓝绿不同颜色的几条路径,分别标注了到达某一点需要的时间,在何处折拐,变化方位。 肖克选择了其中一条路线,刚走了一半,下方的B组清道夫陡然加速,蓝色光团变为红色,拉起了激光网,肖克急停,双手双脚紧贴墙面,收腹昂头,屏住呼吸。 红色激光像扫描仪一样贴着肖克胸腹往上卷,擦着鼻尖而过,肖克甚至能闻到强热灼烧毛发发出的焦味。 混蛋,怎么和计算路径不对?肖克惊出一身汗来,差点就被激光劈成两半。 “非逻辑性操作,不可预知路径……”砖头刚给出这个无奈的答案,管井内情况陡变。 如同火山突然从沉寂期变为活跃期,所有蓝色光团全部变红,慢悠悠的移动速度也呈几何倍数提升。 砖头那亘古不变的提示语音仿佛也变得尖锐焦躁起来:“A组清道夫折返下行,与B组汇合,速度五米每秒……C组清道夫上行,速度七米每秒,还有十秒交汇……D组清道夫加速,十米每秒……” 不用砖头提醒,肖克肉眼透过光学眼镜的小孔也能看见情况不妙,眼里全是红色线条,他连续使出折返跳,要是C组、D组重合在一起就万事休矣。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布局 一组清道夫拉出四根激光,在管井里横向上升;另一组则是纵向,头顶上的激光已拉成棋盘式的网格,当头罩下,还在不停加速。 肖克松开蚤鞋与手套,整个人呈自由落体状,快接近C组清道夫时猛地发力一停,整个人贴住墙面,让激光擦身而过,跟着整个人顺着墙面连续翻滚,从一面墙滚到另一面墙上,面朝墙紧紧趴住,D组激光从背后呼啸而过。 事情没完,A、B两组清道夫的悬臂竖直通过之后,开始旋转,原本平行的八道激光以两组为一个单位,呼呼呼地旋转成四个激光滚筒,滚筒与滚筒之间几乎毫无间隙,继续保持高速,以泰山压顶之势奔着肖克俯冲而来。 肖克深吸一口气,手足松脱,继续垂直下落,加速度不够,还要在墙上跑几步,但身后的激光滚筒还是在一米一米地拉近与肖克的距离。 砖头依然用一成不变的语音提示:“F组清道夫距离E组十三米,一点五秒后接触,E组清道夫开始旋转,速度持续增加中,将于五秒后接触……” 身后的激光滚筒追赶将至,下面又有新的激光滚筒生成,肖克不禁在半空中呆了一刹,幸好砖头通过计算,得出了新的结论:“清道夫开始减速,将于四秒后静止,三秒……” 肖克回过神来,开始控制下落的体型,由垂直下落开始团膝,舒展,变作跳伞似的平行下落,一面下落一面回头看身后激光滚筒与自己的距离,再看看下面的激光滚筒和自己的距离,在心里计算三者的相对位置,同时尽量调整体型,使自己的手掌或双脚总有一方能挨着墙壁。A、B组距离自己五米,相对速度三米每秒……E、F组距离自己四十米,相对速度十五米每秒…… “两秒……” A、B组距离自己三米,相对速度两米每秒,E、F组距离自己二十三米,相对速度十三米每秒…… “一秒……” A、B组距离自己一米,相对速度零点五米每秒,E、F组距离自己十一米,相对速度十米每秒…… “停止……” 肖克双臂猛地一撑,双脚蚤鞋稳稳地粘在墙壁上,两组激光滚筒一前一后依然在不住翻滚。 肖克整个身体靠粘在墙上的蚤鞋支撑,保持着与墙面垂直,与地面平行,上下激光滚筒贴着他的前胸后背,哪怕呼吸力度稍大,都会将光学迷彩灼穿。 “嗤——”的一声轻响,肖克的光学迷彩开始从肩胛附近释放雾气,这是一种冷凝雾,可以在短时间内有效防止激光高温破坏,显然砖头已判断激光会对肖克造成损害,启动了应急。但这种应急不足以让肖克无视激光滚动的存在,只能在激光过于靠近时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肖克如同夹心饼干里的奶油,一动不敢动,这个时候就只能祈祷蚤鞋的粘性过关,不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仿若时间停滞,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到砖头的合成语音从远方悠悠传来:“清道夫开始移动……” 若此时四组清道夫相向而行,肖克同样只能被激光绞碎气化,所幸A、B组和E、F组清道夫都向下行,肖克被夹在当中,只能亦步亦趋地向下缓行。 速度必须跟上,但绝不能太快,每一步动作都必须规整,机械,精准,稍不留神就会碰到激光,短短十来步,肖克却需要调用全身力量才能控制住。体内汗液已经渗出迷彩,一滴汗顺着鼻尖滴落,碰到激光滚筒上,“嗤”的一声被气化掉了,立刻又被吸入肖克鼻腔中。 E、F组的滚筒旋转慢慢减速,最终变成了八道平行的激光线,但身后的A、B组清道夫又开始加速,肖克已经尽力贴近E、F组的激光线,但眼角余光还是瞥见A、B组清道夫那黑黝黝的激光发射器从身体左右、头上脚下掠过,又掠过了E、F组的激光网…… 肖克脑中出现短暂空白,难道自己已经被激光网切割成了块状?正考虑身体何时散架,却听砖头后知后觉的语音传来:“A组、B组、C组、D组清道夫功能性休眠……” 肖克这才再次打量了一眼渐渐远去的A、B组清道夫,三维视觉里显示着蓝色光团……是蓝色的…… 肖克注视着来回移动的清道夫,觑准清道夫休整的间隙,来到了管井的底部,两个巨大的风轮机向上抽送着废气,虽然每一层都有排气的支管,但那些管道太狭小不足以令肖克通行。 穿过排风机对肖克而言已经不算什么难事,用两粒电池胶囊将叶轮的转轴变得黏稠,令它转速降低,从叶片的缝隙间穿过去,钻过两道叶轮,就来到了基地的最底层。 过一会儿胶化物化水,叶轮便恢复了转速,主控电脑对叶轮转速的限定不高,只要不影响整栋大楼通风就可。 肖克还是首次感到,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此刻肖克身处基地最底层,脚下全是并排的巨大的管道,耳边能听到机械转动和落差水瀑轰鸣的声音。上面一层才是水电站的操控室,这里只是供检修的通道,鲜有人至,监控也很寻常。 肖克的落点距离金属箱子不远,他走过去拾起箱子,金属表面有多道黑灰焦痕,箱子也经过了激光的考验,只不过这箱子比肖克皮实多了。 回想起在通风管井里的那一刻,肖克觉得自己过于信任和依靠砖头了,差点万劫不复。 肖克拎着箱子,在高低不平的检修通道中前行,通过砖头开始辨认这些直径超过两米粗细的铁管究竟有何作用。 找到了!其中一根又粗又大的,是整栋基地大楼的主供水管道,肖克从箱子里取出两个类似反步兵雷的装置,一左一右固定在主供水管两侧进行定位。 再取出一根半米长、手臂粗的金属管状物,套在水管右侧的装置上,按动管状物身侧的电子按钮,数秒倒计时后,“通”的一声,管状物在主供水管的侧壁开了一个小孔,将一截包裹在透明容器中的黄色液体射入了主供水管。 那是高浓度的缓释麻醉剂,外面的包埋层水解之后麻醉剂将和供水完全混溶,其剂量理论上足以麻倒整栋建筑里的人,通过皮肤接触、饮用、吸入都可以引起不同程度的肌肉松弛。 肖克取下打孔管,让那两个反步兵雷的装置留在主供水管道上确保管道压力不出现异常,没有渗水。 接下来,需要寻找主供电电缆,和让发电机组停摆的控制线路…… 箱子里的仪器在一个个减少,肖克在关键位置都做了手脚,到时候手中的遥控器一按下,这个基地的主电源将被彻底切断。 此外虽然资料上没有提到,但从这栋建筑的主体结构看,主控电脑层的铁壁防护,应该是在防范那种武器,如果敌人有那种武器并且在第一时间使用,那么所有的计划都无法进行,必须先将那种武器找出来并加以控制! 肖克看表,第二时间节点马上到了,不知道理惠子做得怎么样。还有时间,他开始利用砖头向散落在各层的电子昆虫发出指令,做出微调。 一只只大腹便便类似蚁后的昆虫占领了各新风系统出风口;锹甲类昆虫抵达了各层监控摄像头的数据线旁,另一些蠕虫类机械也分配到同样的任务;数十只个头较大的蝎状电子昆虫从箱子里爬出来抵达指定地点集结待命;像鼠妇似的甲壳类机械虫爬上了电梯电缆;独角仙式的钻孔昆虫身后紧跟着压力感受昆虫,两两一组,潜伏在黑暗的检修层,一动不动;着有伪装色的机械蜜蜂沿着墙缝爬到监控的死角,顶着硕大的眼球占据了有利的观察位置…… 肖克隐匿于黑暗,就像黑暗中的君王,指挥着他的昆虫大军,对毫不知情的敌人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这是一个人的战争,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另一边…… 理惠子开着车没走多远,车内通讯器就传来了叽里咕噜的外语,理惠子也不着急,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收音机大小的装置,将通讯话筒线拔掉,将收音机插上去,一个同声传译装置就装好了。 “波罗夫,你们偏离了巡逻路线,怎么回事?” 理惠子将录音笔与同声传译装置连接在一起,回答道:“我们发现一些异常,决定过去看看。”她的声线被自动转换成司机的声音并传译过去。 “怎么会偏了那么多?”传译机内的声音依然质疑。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通讯好像受到干扰了……”理惠子猛踩油门,嘴里随口胡诌。 “混蛋,我这里听得清清楚楚,你在鬼扯什么啊?契科夫呢?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敌人随时都会发动夜袭……” 理惠子则漫不经心地回答:“喂……喂?什么?啊?我这里受到严重干扰,肯定出了信号服务区……” 基地地下十层,控制室内一名通讯联络官满面愁容,开始与别的巡逻车进行通讯:“幽灵三号、四号,幽灵七号不明原因偏离巡逻路线,已穿透你们的防区往东北方向去了,过去查明情况。” 理惠子开着车往东南方向的林子里转了一圈,在预定地点做了一番布置,然后开回城里,将车停在一条要道上,这里是对基地发动进攻的某个战略通道枢纽,从地上的车辙就能看出这一天有多少车出入这个地方。 她嘴里依然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然后在操作台面上掀动按钮,她向肖克自诩是网络犯罪对策室力邀的能手,但现在明显两眼一抹瞎,看着车载四个屏幕的画面数据,理惠子只觉得眼花缭乱,头都大了。 “搞什么名堂?这么复杂,怎么和家用电脑不一样呢?可恶,连按键上的符号我都不太看得明白,到底哪个是哪个键啊?”理惠子抱怨起来,重新打开自己带来的大拎箱,从里面取出串成一串的U盘,然后翻阅说明书。 “先点这个键……然后是这个……数据……FX3U……通讯口令?”理惠子对着说明书一步步操作,看到通讯口令这一步,将目光瞄准了裹在渔网里的三名士兵。 理惠子将同声传译器拔了出来,将耳麦和话筒接驳好,放到三名士兵面前,取出一枚绿色电池胶囊,居中折开,在其中两名士兵鼻孔前晃了晃,两名士兵眼珠滚动,掀开眼皮,醒了过来。 醒来的士兵明显神志不清,两眼瞳孔散大,对焦无力,理惠子蹲在一旁调试着声音分辨率。 最先醒来的大胡子士兵,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目光呆滞:“我,我还活着吗?” 理惠子戴着耳塞点点头:“唔,听得懂了。” 大胡子士兵艰难地扭过头,对了好一会儿焦距,才看清自己旁边的战友,沉默片刻后,仿佛经历了极为艰难的思想斗争,才开口道:“尤维契奇,我的好兄弟,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那个叫尤维契奇的白面男子也陷入了失神状态,半天才回答:“我不知道,敌人来了吗?”他想将目光投向理惠子的方向,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怎么也看不清楚。 理惠子正拨动旋钮,认真地收听,只听大胡子士兵又说:“嘿,嘿,我的兄弟,我必须向你忏悔,我对不起你……我和瓦列娜,我们对不起你……但是我发誓,自从你们有了孩子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私会过了,你要相信我,我的兄弟!” “噢,皮戈夫,你不用难过,我和娜迪亚也有一腿……” 理惠子惊愕地看着手中的绿色胶囊,暗道这自白剂效果这么好?不行,得好好收藏起来,糟糕,那个肖克那里也有,他会不会对我使用? 第二时间节点就快到了,理惠子收起听八卦的心态,也没用什么审讯技巧就套问到了通讯口令,输入口令之后,将那一串U盘插满操控面板上所有的USB接口。 接下来又该怎么工作呢?理惠子犯难,说明书上没有了啊,是不是自动工作啊? 地下十层,通讯器:“我是,契科夫……我们……遭到敌人袭击……车被抢了,往东南向去了……” “喂!喂……混蛋!幽灵十五号、十七号,注意你们巡逻区域,是否有可疑车辆,刚才与幽灵七号失去联络,基地这边接到契科夫的报警,小心一点,敌人可能全副武装!遇袭立刻发出信号,我安排幽灵五号和九号前去支援。” 理惠子忙得满头大汗,也没看到传说中的绿色进度条出现,明明看肖克他们操作时按不了两个键啊?这究竟是怎么弄的? 远处灯光一闪,理惠子警觉:“这么快就找来了?唉,算了,不管它了,第二时间节点,我还有什么工作?啊,对了,导航,导航,武器武器……” 理惠子手忙脚乱地将导航仪设定好,又将箱子里面的武器架设好,这时候敌人的车头大灯已经晃眼了。 对方又从通讯传来了询问,理惠子毫不理会,驾车夺路而逃,后面一辆车紧追不舍。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先手 地下十层:“什么?发现被劫的巡逻车了?好的,不要跟丢了,十七号车从侧翼包抄上去。五号和九号车马上就赶到了。” 另一名操作员询问:“不需要通知安德鲁主管吗,皮洛夫先生?” 上了年岁的皮洛夫看过来:“让安德鲁多休息一会儿吧,从前天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事情还没弄清楚,只截了一辆车,或许不是袭击?” 另一名操作人员在心中暗想:卸下定位装置发射到另一区域,用以调开巡逻车辆,这怎么还不是袭击?分明是有预谋的袭击。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告诉火气和年纪同样大的皮洛夫副主管。 同样性能的车辆,理惠子显然有着驾驶方面的优势,明明不熟悉地形,却渐渐拉开了车距,甚至好几次为了让对方能追上来,不得不松开油门。 “小样,追我?”理惠子心里不无得意,忽然路旁大灯一闪,一辆同样伪装成战地救援的越野车横冲出来,眼看要从侧面将理惠子的车辆顶翻。 “嘁。”理惠子不屑,修长的手轻轻一拨,顿时将方向盘向左打死,刚刚到头马上反向打死,原本直线快速行驶的车辆突然划了一道波动的“U”型弧线,原本该顶在车身正中的也因为这次横向侧移变成了只在车尾擦了一下,以理惠子的驾驶技术,连车的行驶路线都没偏一偏,而这辆车自身险些冲进废弃的民房。 对方调整了方向,跟在理惠子身后的车辆变成了两辆,“不够啊,这么瞧不起我啊!”理惠子驾驶车辆穿行于大街小巷,反正是午夜弃城,空无一人,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定位仪明确地指明方向,理惠子将要吸引尽可能多的巡逻车前往指定地点,至于敌人太多会不会追上自己,哈哈,那根本就不在理惠子大小姐的考虑范围之内。 身后的追捕车辆开始有士兵从左右两侧探出身来,嘴里喊着“停下,再不停下就开枪了”这类毫无营养的话,理惠子得意地发挥着她的驾驶特长:“傻瓜才理你们,白痴才会停下。” 对方开头是对空警告,接着就开始射击,不过车体本身就防弹,常规武器倒也造不成多大伤害,不过对方配备很完善,自动步枪发射的榴弹和无坐力火箭还是让理惠子的车陷入险境。 冲出城市,在南方有几十公里都是无人荒野,笔直的大道修建在低矮的灌木林上,理惠子更是如鱼得水,频频变向漂移,甩开身后的追击和子弹。 不多时五号和九号车也赶到了,四辆武装车雁形排开,车身后掀起滚滚尘烟,对理惠子紧追不舍。 不多时,两侧倒视镜被打碎了,车体钢板也弹痕斑斑,防弹的车身也时不时被爆炸的气浪冲得左摇右晃、蹦蹦跳跳,好几次倾斜成四十五度角。不过在理惠子神一般的驾驶技术面前,始终没发生侧翻,就算腾空旋转三百六十度,落地后依然能保持平稳前行。 理惠子咬牙狞笑:“来吧,来吧,再多点也行,吸引火力什么的,老娘最擅长了。容你们先嚣张一会儿,待会儿再给你们好看。” 理惠子始终只逃不还击,直到快抵达目的地,她才又按动驾驶座旁的控制板。 掀开车的全景天窗,将武器升起来,正中就是理惠子使用过的像大号左轮枪的发射器,旁边是方方正正排列小圆筒的微型火箭炮,箱子的三分之二都被这家伙占用了。 理惠子按下驾驶座旁边的控制板,车身后的挡板升起,十来个圆乎乎的小黑球从理惠子的车尾滚落。 后面武装车副驾驶座上的观测员惊呼:“是什么东西?” “快散开,是殉爆弹!” “轰轰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在丛林间响起,理惠子和追捕车辆间又拉开了一段距离,殉爆弹的集体殉爆在林子里炸出一个大坑,身后的追踪车辆纷纷刹车或改变方向。 理惠子又按下第二个钮,“嗖嗖嗖……”微型火箭纷纷升空,在夜空划出优雅的弧线,然后转弯,下落,沿着道路两侧,纷纷炸开。 四辆武装车被逼停在一个小范围内,车内的武装人员纷纷弃车躲避,就地寻找掩护。 理惠子也停了下来,跳到后座,调整那支大号左轮枪,发出了最后一弹。发射之后赶紧用两只手捂住耳朵,就和孩童放爆竹一般。 在那颗子弹喷吐铝粉、瞬间放出强光的同时,高频声波无差别攻击四面八方。 而在四辆车正中的弹落点,借强光和高分贝噪音还快速释放出一种淡蓝色气体,与空气混合后渐渐变得稀薄无色,朝四方扩散开去。 那正是肖克曾中招的带催眠成分的军用级化学气体。 理惠子又从车上取出一支常规突击步枪,这是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毫不吝啬地将子弹打光,然后抄起另一把,根本不看目标,只朝着林子里胡乱扫射,一时倒也起到了火力压制的作用。 理惠子仿佛根本不怕子弹不够用,三支步枪,七个弹夹,很快就扫空,反正待会儿没得玩了,留着子弹才是浪费。 子弹打完,理惠子回到车内,那插入车载电脑的一串十来个病毒U盘,一个都没发挥作用。暂时不管了,理惠子调出信号,先前在这里布置了一个小礼物,现在正是好时机。 林子深处,披着伪装树皮的遥控机枪正吞吐着夜视仪镜头,理惠子在车载电脑屏幕上调整方向,对准了敌人的车辆,按下按钮,先是点射,武力威慑一下那些试图动弹的身影;接下来是火力全开,弹链飞速递送,弹壳不住弹跳。理惠子哈哈大笑,这个爽,就和打游戏机一样。 “哇哈哈哈哈……刚才你们把老娘追得好惨,现在也换你们尝尝这滋味!”理惠子兴奋过头,跳下车来,虽然车上的武器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但她身上还有装备。 将外衣一掀,理惠子装备得像劳拉似的,背上背着一把酷似L115A3的大号步枪,还有一支单兵火箭筒,两把长武器像两支剑交叉架在背上;她绑腿上别着枪,肩带上挂着枪,腰间一串手雷…… 理惠子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驮着这么多装备走了这么远距离,在使用武器时真想找一块石碑,刻上“我已经无敌了”这样的语句来表达内心对自己高山仰止的敬佩之情! 她绕到自动机枪射不到的对侧,用火箭筒射出烧夷弹之后,就绕着包围圈做环形跑,一面不停地咬插销扔手雷,一面用微冲扫射。这位暴力女王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出来,一时间火光冲天,雷鸣般的爆炸声和枪声不绝于耳,场面火爆壮观,很有看头。 就在理惠子打得兴起时,腕表发出嘀嘀的警报声,第二时间节点到! 地下十层,皮洛夫老先生听着不断的通讯传来,脸色不住变幻。 “敌人径直朝着基地过来了,必须想办法拦住他!” “四辆巡逻车都派过去了,你们还不能将它截停吗?” “不行,那简直是魔鬼驾驶员,我们追不上,哦,该死,这样都不翻车?” “他们带了什么武器?有多少人?” “目前我们只看到驾驶员,好像是个女的,他们还没有还击,似乎只想冲到基地那边去。但是我们始终拦不住它!” “基地这边有三道防护网,她一辆车,就算装满炸弹也冲不过来,她究竟是想干什么呢?莫不是个疯子?你们只管追,想办法给我把车截停,有可能的话活捉她。” 皮洛夫敲打着键盘旁的台面,思索着敌人怎么会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女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高大干练、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着军装步入中控室。 皮洛夫和其余工作人员都起身:“安德鲁先生。” “安德鲁,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快两天没合眼了。”自从前日网络攻击异常,安德鲁就通宵未眠。 “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能入睡,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有什么新情况吗?” “呃,也没什么大事,有一辆巡逻车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抢走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 “安德鲁,你太紧张了,对方只有一个人,我们就快捉住她了……”老皮洛夫试图安抚主管的情绪,可通讯器就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 “敌人似乎想反击,后挡板掀开了,什么东西?” “等等……是殉爆弹!快躲开!” “轰轰轰……” “天哪,那是什么?地对地火箭弹,数量太多了……” “轰轰轰轰……” “敌人……敌人……的火力非常猛,我们被压制住了!是陷阱,我们落入圈套了!” 老皮洛夫目瞪口呆,怎么一瞬间情况就完全变了? 安德鲁一把抢过通讯器:“喂,喂!情况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让安德鲁脸色铁青。 “叭——” “小心,找隐蔽,找隐蔽,有狙击手!” “哒哒哒……哒哒哒……” “是机枪手的火力压制,我们被困住了!” “嗖——轰!” 安德鲁狠狠地瞪了皮洛夫一眼,切换通讯频段,向整个基地喊话:“拉响黑色警报,进入特级防备,与总部建立实时通讯,敌人的第四次进攻来了,可能这是他们最后,也是最大规模的一次进攻,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死守住这个基地!” 这时候被困在火力圈里的巡逻队员才有空闲向基地回话。 “幽灵五号呼叫基地,我们掉入了敌人的陷阱,恐怕今晚将全员牺牲,敌人的火力很强大,他们人数很多,林子里面到处都是,起码有三个加强营,不,两个加强团那么多人,我们完全被压制住了,请基地立刻发布红色警报,敌人距离基地已经非常近了!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吸入过多催眠剂的被困士兵得到了心理的暗示,语无伦次地将潜意识产生的幻象如实通报。 “轰!”最后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就连深藏在地下的基地都能感到大楼在震颤,随后通讯中断,只传来“咝咝”的杂音。 地下十层主控室出现了短暂安宁,安德鲁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平静,他拿起通讯器,尽量平和地向全基地喊话:“三层防护网全部通上高压电,监控设备最大功率开启,所有战斗人员到岗,放无人机,雷盾部队全部出动,准备……战斗!” 老皮洛夫这才缓过神来,结巴着道:“刚才那……那是弹道巡航导弹吗?他们……他们怎么可以使用这样的武器?” 虽然主控室深处于地下十层,可遇到那种足以毁城灭国的武器,他们也不确定基地能挨上多少下。 理惠子虽然距离埋伏圈还有较远距离,而且是趴在地上,依然被汹涌的气浪掀翻了几个跟头,滚出去好几米远,满头灰土地爬起来,吐着嘴里的泥低声咒骂:“肖克你个混蛋,你想连老娘一起灭掉啊!” 她原本以为做好标记的定点GPS,顶多是从黑隼上发射一枚火箭弹什么的,谁知道肖克竟然将整个黑隼试验机对准定位坐标就俯冲下来了。 试验机坠毁时,机体里的燃料发生猛烈的爆炸,当真和巡航弹道导弹威力差不离,被逼停在定位坐标点附近的四架巡逻车固然灰飞烟灭,就连理惠子的车也被掀得倒伏在路旁。 理惠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任务没完成,赶紧返回原处,钻进像乌龟一样被翻转过来的车内,看了看几个车载电脑屏幕,咦?出现绿色进度条了?哈哈,任务完成,我樱井理惠子真是个天才! 理惠子累坏了,她脱去了全身的武装,只抱着那把狙击步枪靠坐在一株灌木旁,她需要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在第三时间节点到来时前往第三处目的地。 整个基地超负荷运转起来,所有监控信息汇总到主控室,每个监控人员都高度紧张,唯恐看漏了一个细节,被敌人乘虚而入。 雷达监控,没有不明飞行物。 周边监控,基地周围五公里,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压力感受监控,地底没有掘进震动。 水压稳定,电力供应稳定,通气系统稳定。 电子监控,没有发现不明电波,没有发现电子整流罩屏蔽信息。 那通讯中漫山遍野的敌人仿佛化作了幽灵,凭空消失了一般,这诡异的氛围、巨大的反差,让士兵和工作人员都更加紧张起来。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了,不要说敌人,连只蚊子也没看到,漆黑的夜,死寂的夜,不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压榨着他们的神经。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均势 安德鲁走到水槽旁,掬一捧冷水猛地泼到脸上,让自己连续超负荷运转的大脑获得片刻冷静。 敌人的这次行动显然经过了周密的计划,首先是时机的选择,距离第一次袭击发动接近十八个小时,再坚韧的士兵神经紧张度也到了极限,而且现在正是正常作息时间里,脑电波发出休息指令最强烈的时候,无论是战士、工作人员还是指挥官,都很容易出现思想上的松懈,犯下错误,事实上,皮洛夫已经犯下错误了。 其次是战术的选择,与第一次的偷袭和后来两次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自杀式强攻不同,这次敌人故意示弱,利用极少数人将己方的外围巡防人员拖入陷阱,当然,这也与皮洛夫的指挥失误有直接关系。如今外围巡防出现了空档,虽然基地周围还有三层核心防御,但不知道敌人会从哪个方向攻进来,己方始终处于被动。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安德鲁不甘地回到控制台前,看着监控数据,任何一场现代战争,不都应该以电子对抗作为首要打击手段吗?为什么这一次敌人竟然没有展开电子进攻? 虽然说这座基地的建立就是为终端数据库阻挡全世界的黑客入侵,但电子攻防战绝非黑客入侵与反入侵这么简单,敌人的电子隐蔽怎么会做得这么好?令四辆巡逻车十几名战士在数分钟内就彻底失去战斗力,如此一支大军,怎么连个电子通讯都追踪不到?就像雨落入池塘,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还不发起电子进攻?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正想着,监控数据陡然发生了变化,各种数据流瀑布似的向下流淌。 “敌人发起电子干扰。” “四级入侵。” “企图改写通讯核心数据库。” 主控室里的所有工作人员立刻活跃起来,各司其职,各种针对电子入侵的反制措施纷纷展开,他们在这里工作数年,几乎每天都要进行这些工作。 等待是一种煎熬,不怕敌人不进攻,就怕不知道敌人从哪里进攻,电子入侵展开之后,包括安德鲁在内,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电子攻防战是他们的传统强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从网络上将他们攻陷。 若让安德鲁知道,他所猜疑的敌人迟迟不肯发动的电子攻防战,只是因为胡吹大气的理惠子大小姐忘记了怎么操作电脑,不知他会有何想法。 地下十八层底,当振动隐约传来时,肖克起身,第二时间节点到了,不管外面情况如何,肖克都会坚持按自己的既定规划执行。 刚从检修口的楼梯爬到第十八层,整座基地便开始警铃大作,所有照明设施齐齐一暗,基地内部工作人员来回慌张的奔跑声从上层传来。肖克微微一笑,理惠子毕竟还是做到了,只身一人用最大努力引起敌人的重视。 当基地将防御的重点放在对外时,就能给已身处基地最底层的肖克以最大的便利。 肖克并没有利用光学迷彩一鼓作气冲到地下十楼主控室,虽然时间很紧迫,但越是如此,越需谨慎。 在地底装置没被发现之前,肖克尽量远离那些工作人员行走的路线,迂回前行,最下面几层只有普通的监控网络,为了最长时间维持光学迷彩的电力续航,肖克甚至没有打开光学迷彩,只利用建筑自身设计上的缺陷和监控的死角进行移动。 休息室,杂物间,图书室,这些地方现在都空无一人,可以用于规避与敌人碰面,而顺便探查这些地方,可以从侧面了解敌人的情况。 他能从房间的凌乱程度和被破坏程度看出敌人的组织纪律性,从垃圾储物室看出敌人的伤亡情况,从图书室看出这座基地原工作人员的兴趣爱好。 虽然只是临时躲避时的匆匆一瞥,但也已经够了,肖克在地下十八层一间杂乱小屋内发现了大量尸体,他决定在这里多待两分钟。 显然战斗很激烈,发生得很突然,连尸体也无法好好收敛,敌我不分地堆砌在一起,尸体支离破碎,完整的很少。 肖克用砖头进行了局部统计数据采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基地工作人员死亡人数较多,按比例与敌人差不多是二比一,作为防守方这样的死亡率未免太高了,虽然里面有许多工作人员,不过武装力量还是差不多有近百人。 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出现的尸身症状可以分析出敌人是分三次进攻,首次发动袭击是在距离现在接近十八个小时前,应该是当地时间凌晨五点左右,接着在八点和十点分别发动了第二、第三次攻击,投入的人力和攻击设备也一次比一次强。 不过让肖克疑惑的是,这座位于地底有十八层之多的二级基地,总人数竟然比最基层的基地多不了多少,才一百来人,而敌人算上尸体和占领后的规模,恐怕超过千人,这或许也是敌人能快速攻占这里的原因吧?也许还有工作人员被强迫继续工作,但下面几层没有看到被胁迫者,不知主电脑控制室内有没有。 主控室内,安德鲁主管看着工作人员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心头更加不安起来,太容易了,这些电子攻击虽然多而杂乱,但都是常规黑客攻击手段,和前几次手法相似,只不过采用了集中爆发而已。问题在于地面的巡逻和防护武装力量,仍迟迟没有传回发现敌人踪迹的消息。 大批的敌人,怎么会突然隐形遁走?这狂轰滥炸似的黑客攻击,又少了顶尖高手操作的技术含量,这件事情怎么分析都透着诡异,难道说…… 安德鲁心中一惊,虽然这一判断让他觉得荒唐,但确实让他悚然不安,敌人该不会……潜进来了吧? 安德鲁拨动蓝牙上的频道,立刻命令底层电站维护人员下到十八层底部检修通道查看,同时各层进行自检,见到凡不认识的可疑面孔立刻发出警示。皮洛夫怪异地看了安德鲁一眼,橘皮样的老脸皱起:“怎么回事?安德鲁,难道你认为敌人已经潜进来了?我们的探测装置并没有收到任何地底掘进机的信号,而且基地周围预先钻井灌注了钢混结构,他们不进攻到距离这栋大楼一定范围根本没法钻进来,不是吗?” “我也希望你是对的,只是我多疑了。”安德鲁面无表情。皮洛夫心想:你是还没睡醒吧? 工作人员一进入检修通道,肖克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报警。还在停尸间的肖克不禁皱眉,前后不超过五分钟,自己只登了一层楼敌人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指挥官不容小觑啊。 没有更多时间可耽搁,肖克按下砖头上的特设键,轰然巨响中,整座基地陷入一团漆黑,前后不到五秒时间,又恢复了光亮,红色警报灯响得更加频繁。 主控室内的安德鲁感觉到振动,在漆黑的五秒内手心冰凉,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发生了,敌人是怎么进来的,来了多少人?现在到了哪里?这座基地防御虽强,但就像蜗牛一样,有一层坚硬的壳,一旦被敲破,就会露出里面多汁而肥美的肉。 在网络攻击方面,这座基地的防御可谓坚不可摧,但在武装攻击方面,基地的防御完全靠那几百常规武装力量,前三次与敌人交火已经损失惨重,这一次总让人有不安的预感。 电力恢复,通讯恢复,安德鲁命人立刻汇报地底水电站损毁情况,同时调集武装力量回防,但又不能够完全撤离,要是敌人在外面突然发动猛烈进攻怎么办。 汇报的结果是最底层工作人员失去了联系,最底层有大量浓烟涌出。 安德鲁思忖片刻,下令道:“让雷盾部队全数回防,清剿潜入基地内的敌人。” 皮洛夫变了脸色:“喂,要让他们全部回来吗?”雷盾部队是这座基地最精锐的武装力量,虽然只占武装人数的五分之一,但他们全数由俄国阿尔法部队和A-10部队在役或退役的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前三次袭击,整座基地武装力量耗损百余人,而雷盾部队仅战死两人,轻伤十余人,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皮洛夫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样一支精锐部队撤离,若外部敌人猛烈强攻,基地的武装力量很可能难以抵挡,若到时再让他们归位,已经打乱了部署,难以形成及时有效的战斗力。 安德鲁冷静地分析道:“能瞒过我们所有防御设施潜进来的,必定是敌人的精英,只有精英才能对付精英。咦?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德鲁惊愕地发现,虽然电力系统恢复了,主控室内也有不间断供电系统,可是监控系统中的可视监控系统却几乎完全瘫痪。 一部分监视画面呈雪花状,另一部分则成了一团墨色,整座基地的地下十八层的可视监控全部受到攻击。 “不知道,我们正在查找原因。奇怪,没有发现攻击视频的代码啊?”工作人员也焦灼万分,整个电子攻防战里面,他们明明是稳操胜券的,敌人是透过什么方法瘫痪了整个视频监控系统的? 没人想到整座基地十八层大楼的可视监控系统会被物理切断,因为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每个摄像头都是单独的数据线,除非敌人将整座基地十八层完全占领了,每个摄像头前都派一个士兵,才可以做到同时切断所有监控探头的数据线。而且数据指令可以传出,只是没有影像传回,这是典型的被黑客攻击夺取了监控权的表现。 摄像头连接处,锹甲类机械虫钳断了部分数据线,却让自己的钳子代替了数据线连接,电流可以通过,数据却无法传回。 “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重点监控隐藏式蠕虫和脱壳病毒。”安德鲁闭上眼睛,这次敌人的攻击太诡异了,每一次都戳在自己意想不到的点上,不行,头脑还不够清晰,还需要凉水。 安德鲁又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次凉水,花去两秒时间,猛地扭头问道:“那些监控还在,只是被喷涂抹黑的监控探头分布在哪些楼层?” “十六,十七,十八,都在下面。” “敌人还在下面,他们正准备攻上来,命令雷盾部队带上生命探测机械犬,由上至下进行阻截!”安德鲁揉了揉眼角,眼神犀利。 当雷盾部队进入基地,沿各通道向下前进时,隐蔽在各角落的机械蜜蜂通过微弱的电子信号将画面传到肖克的眼镜内。 标准五人一组作战单位,没有狙击手,多了一个火力压制的轻机枪手,看他们的装备,爆破专家、投弹手、电子通讯员都极为专业,每组还配了一台看起来毫不显眼,有些类似于吸尘器的自走机械。 那是生命探测电子狗,原本用于震后生命搜救的东西,被改进后用于弥补基地的监控死角,体型适中,行动灵活,可远程操控,可视,可红外,可雷达,拥有一定掘进能力,有部分甚至还配备有遥控火力输出,相较于肖克的单功能多数量昆虫机械,可谓各有优劣。 在肖克的资料里,这是基地的配置,果然被敌人拿来使用了。 电子狗应该是由电子通讯员操控的,只是在这座基地强大的网络屏蔽下,想要像对付清理者小分队那样侵入基地的网络不太可能。 看这些小组的行进动作、火力装备、配合掩护,都有明显的职业性,那接近二十支的搜寻清剿小组,全是特种部队。 他们直奔下层而来,目标明确,在肖克的计划里,当基地指挥发现有部分监控是被喷涂了遮挡物质,肯定会将目标锁定在最下面几层,为了保险起见,应该将基地最下面八层全部搜查一遍,但最重点的搜查区域应该是最下面的四层。 为此肖克早有对策,指令输入砖头,原本潜伏在最底部的几十头蝎子状机械虫,尾部开始像车载点烟器一样变红发热,然后同样分为五只一组,各组开始分散行动。 主控室马上得到数据:“用红外扫描,发现敌人踪迹,目前探测到三十六人,他们五人一组,地底检修层,十八层、十七层的检修层都有成组活动的迹象,他们正准备向上突破,他们试图切断主供电电缆,彻底瘫痪最下面三层,三十五秒后,将与我雷盾部队遭遇。奇怪……” “怎么了?” “他们改变了前进方向,似乎进入了检修层,他们不打算沿通道突破吗?” 安德鲁稍加分析,立刻道:“他们看得到我们的行动,果然是入侵了我们的可视监控系统吗?继续查,他们究竟通过什么代码入侵了我们的监控系统!” “他们好像停下了,有一组敌人守住了下层入口。” “是反制应对措施吗?”安德鲁下令道,“命各小队队长不要急于进攻,在十五十六层布防,守住所有出口,就算蚊子也别放过一只,这里是我们的主场,无论数量还是装备都是我们占优。战时指挥,就拜托各小队队长了。” 工作人员有些不舍道:“可是,下面两层还有我们的工作人员。” 安德鲁面无表情:“战争,就会有牺牲。命令工作人员全数回岗待命,关闭房间门,禁止移动。”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入局 肖克在抵达十六层时与敌人相遇,他的行进速度不算慢,但这栋大楼的设计很别致,是单通道上行,十八上十七层的楼道在最左侧,那么十七上十六层的楼道则在最右侧,想从地下十八楼抵达十六楼,不搭乘电梯的话,必须完整地穿过十八和十七层的过道,而且电梯也是三层为一组,只能在三层楼之间上下,想要搭乘下一部电梯,也必须完整地穿过过道,在大楼另一端,同样也只能上下三层楼。 整座基地,只有拥有清道夫系统的通风井可垂直上下,这样的设计固然满足了最大程度去防御敌人,但却将基地内部人员的逃生通道降低到了最低限度,或者说,大楼的设计者,根本就不考虑内部人员逃生的可能性。 肖克也不敢用尽全力奔跑,虽然这样或许能赶在敌人之前穿过十五六楼的封锁,但风险太大,他身上的光学迷彩毕竟是试验用服装,一旦自冷却系统或动态模拟系统失效,他百分百会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下。更糟糕的是,如果被敌人看到这身装备,那么他的作战意图也将被敌人洞悉,这次任务基本就可以与失败画上等号了。 敌人在楼道出口两侧埋伏,在过道中间利用办公设备做成了掩体,支起火力封锁点,布下诡雷,利用电子狗重新布置了一套战时监控体系,整个十六楼和十五楼都是如此。不过在他们观测不到的角落,电子侦察蜜蜂将数据原原本本传回砖头,经过砖头处理,在肖克的三维立体视觉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火力分布点和敌人的隐藏位置肖克已一目了然,他将正面近距离穿透敌人的全方位封锁线,考验光学迷彩性能的时候到了。 肖克在十六层入口处攀住了墙面,像只壁虎,小心地挪动着手脚,直挪至天花板上,他小心地控制着电基胶质的融化粘性,不发出声音,也不触落任何比灰尘更大的物体。 就这样,肖克贴着楼梯的下缘,爬上了十五楼,十五楼的过道上,被三个街垒截为三段,每个街垒都有两挺轻机枪和三支突击步枪,都处于打开保险的上膛状态。 电子狗没头没脑地四下乱蹿,好似拖着一根大尾巴的老鼠,此时它们头部两侧打开,两个探测雷达就像巴塞特犬的耳朵整个舒展开来,头部伸长,碗状的红外探测四处转来转去,碗底正中有个黑黑的半球体就像狗鼻子,那即是高像素摄影机,至于吸尘器一样的身躯也已经展开,四个履带式三角轮被固定在节肢动物式的机械足上,使它能适应大多数复杂地形,不管平地还是爬坡上下楼,都跑得飞快。 它身后那根像老鼠尾巴样的东西是振动传感器,据说将灵敏度设置为最高时,就算一只蛞蝓在百米以外移动也会被探测到。不过现在用不上,因为下面人太多了,敌人未必会打开它,就算开启也会降低灵敏度,肖克有信心自己的挪移绝对不会引起传感器报警。 肖克就像一只树懒,伸直了双手,蜷曲着双腿,贴在天花板上倒吊着前进,隐蔽在各处的侦察蜂不停地将他和下面人员的位置传输回砖头,经由砖头计算得出结论,缓缓调整着光学迷彩外部的光学变化。 所幸天花板周围环境颜色是一片纯白,而基地的层高又足够,光学迷彩的伪装效果得到最大发挥。 第十五层楼道走了大约三分之二距离,跑步不用十秒的距离,肖克用去差不多三分钟,这时他的左手突然松脱,透过眼罩,肖克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到手套的实体,该死,蜘蛛手套在这时候突然出故障了。 手臂脱落时,肖克条件反射地用力将手掌贴回墙面,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而他此时又正在一个街垒火力点正前方,一只电子狗捕捉到这种声音,立刻将头调转过来。它们的头部靠颈部的转轴可做三百六十度旋转,整体还可做一百八十度点头动作,非常灵活。 电子狗将摄像头对准声音发出的地方,不过什么都没看到,前一个街垒发出了声音,立刻又将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肖克将出现故障的左手紧紧按在胸口,仅靠三条肢体支撑着倒悬的身体,而右手的蜘蛛手套电基胶质的胶性也出现了问题,手掌正在一微米一微米地从天花板往下坠。刚才他用定向传声引开了电子狗的注意力,可这种情况不能持久,谁知道这些实验阶段的用具什么时候又会出现新的状况。 肖克左手做了几次屈伸,光学迷彩渐渐恢复功能,手掌慢慢隐去,前进了约五米,这次双手同时脱落,但蜘蛛手套并没有显露,肖克第一时间双掌合十贴在一起,整个身体倒悬下来,靠双腿支撑,而此时街垒就在他的正下方! 主控室内,安德鲁已与工作人员坐在一起,皮洛夫不安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质疑:“怎么还没有动静?为什么没有动静?” 安德鲁看着各屏幕上的监控显示数据:“接触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一名工作人员回答:“已经过去三分十七秒。” 安德鲁命令道:“将他们的红外移动轨迹显示出来。” 工作人员清除了带有身份认证的己方工作人员红外监控,屏幕上只留下五个一组的移动红点:“他们没有移动。” “这是哪里?”安德鲁指着屏幕上立体房间框架结构。 工作人员操作着电脑,很快出现三维立体画面:“是十七层的工作人员休息区,这个……是十八层的临时停尸房!”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皮洛夫眉毛快拧在一起了。 安德鲁沉着道:“是反制措施,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他们的秘密潜入计划被我们提前发现了,他们也知道无论人数装备还是场合都对我们有利,他们会尽量避开与我们的正面冲突,一旦在下面两层躲起来,我们就不得不去找他们,他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布下诡雷等陷阱,将我们主场的优势逆转,下面两层工作人员和最底层的抢修人员怎么说?” “没有看到敌人,也……没有感觉有人经过。” “嗯?没有?”安德鲁心头一突,为何会有如此的不安?没有碰到敌人尚可理解,可几十个大活人一点动静都不发出,这似乎太诡异了,这究竟是支什么样的队伍?他强制镇定下来,问道:“战时指挥有什么布置?” “拉斯科维奇正组织人手,他准备派两支尖刀小队强行突破。” 安德鲁两手交叉:“两支小队?似乎太冒险了点,不过,谨慎点也好。” 皮洛夫不满道:“为什么派人下去,守着出口不就好了?他们也别想攻上来。” 安德鲁道:“不行,我们必须派人下去,谁知道他们打算在下面两层做什么?要是他们在组装大规模破坏性武器怎么办?比起这个,这群人是怎么进入到基地底层,攻击幽灵巡逻车的敌人又是怎么消失的,更让我担心。无人机有什么消息没有?” “无人机已经抵达爆炸现场,但夜视环境太差,正在解析高清图片,发现了我们五辆巡逻车残骸,还有一辆较完好的,但从无人机发回的图片分析,没有发现敌人踪迹,也没有大规模机械化部队移动的迹象。” “扩大侦察范围,以爆炸点为中心的五公里,解析爆炸原因。对了,最近的巡逻车抵达爆炸现场需要多久?” “十五分钟。” “派他们去。” “是。” 肖克倒悬在天花板上,下方突然有人站了起来,并且要翻过办公设备搭建的街垒,其中一人站在街垒上与人通讯,他的头顶距离肖克头顶不足十厘米,而后面一个想跨过街垒的家伙比这人更高大。 肖克不动声色地悄悄收腹,将上半身缓缓上提,刚摆动为五十五度角,突然发现不对,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迷彩在泛光。 若此时有人仰头望,就会看见空中有个透明的物体带着类似肥皂泡表面的微弱流光色彩。肖克不敢乱动,将身体固定成时钟走向四点整的角度,迷彩的泛光停止了,肖克的肌肉却开始抽搐起来,没想到这个动作如此难完成。 下方的小队全数离开,后方另有小队前来接替,利用两队换位的空当,肖克重新贴回天花板上,蜘蛛手套暂时又恢复了粘性。 接受新任务,换新防区,哪怕是特种部队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全神专注于一件事情,肖克稍稍提高了倒吊爬行的速度,下面的敌人换防完成时,他已经通过了第三个街垒。 在失去了所有可视监控画面之后,不能贸然进攻,也不敢长久对峙,所以派出了敢死队,不过这一切,正是肖克留给敌人的唯一可行通道。 通过三维视角默默地注视着那两组士兵的行进路线,同时缓慢移动到拐角两处火力点的盲区,肖克将一只手伸进了口袋。 通风口的蚁后样机械虫得到指令,从它们尾部开始释放出一缕缕青烟,遇到空气后立刻变成大量浓白烟雾,顺着新风系统涌入楼道。 “敌人移动了,退向检修层深处,我方A组B组以防御姿态前进,这是电子狗发回来的实时监控。” “调出红外监控进行图像对比。”安德鲁凝神注目,“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画面与战时指挥手持电脑连接了吗?” “是的。” “画面怎么模糊起来了?”安德鲁注意到电子狗传回的细节。 通讯里传回拉斯科维奇与战场士兵小队长的对话:“有烟幕,通道里出现大量烟幕。” “生化战防护。” “是,长官。” 特种兵们戴上了防毒面具,他们自身也配备有催泪瓦斯榴弹,自然有防御措施。 只是烟雾越来越浓,短短十来秒,可见度就低于五米,电子狗的可视监控系统基本瘫痪,安德鲁已经第一时间发出关闭下面四层送风系统的指令,仍然迟了一步。而全力开启排风系统的任务,则无法执行,强力吸风扇的扇叶内部,被几只团成球状的机械鼠妇死死抵住,无法抽吸。 “防御掩护,小心陷阱,任何移动物体,格杀勿论!”战时指挥下达了命令,十名突击队员全部戴上红外探头,一旦视野内出现移动红点便会射击。 敌人分别在检修层、休息室、储物间、停尸房等地方活动,检修层内太多管道,在如此大烟雾的环境下不利于清剿,但房间内则不同,深处地底的房间没有窗户,躲在里面就如同进了囚笼,两组特战队员通过基地内部的红外监控,将躲进休息室的五名敌人堵住,锁定。 画面上,敌人就在里面,似乎也察觉被发现了,做出了防御阵型部署,双方隔墙相对,但安德鲁还是很不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将烟雾出现前电子狗的画面调出来。” 画面重现,安德鲁询问道:“按理说,他们经过的路线就是敌人撤退的路线,对不对?” 工作人员只能点头,安德鲁指着一帧画面道:“放大地板,将我们特战队员经过这块地面的前后画面调出来对比。” 两幅画面并排一起,再加上电脑清晰化处理,一些细微之处渐渐显露出来。在特战队员经过之前的画面太干净了,而特战队员经过之后或多或少会留下一点鞋底与地板摩擦的痕迹,虽然仍不起眼,但在电脑图像处理后肉眼可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敌人穿了什么特殊的服饰?走过之后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战时指挥没能发现角落的异常,他指挥着士兵,按标准程序,破门,闪爆和催泪瓦斯同时释放,在门口进行一轮清扫,随即冒险抢入门内,借助电子眼提供的室内摆设进行掩护,建立火力点,对红外目标所在地进行压制和点控。 枪声持续了数分钟,一轮攻击之后,红外目标依然显眼,但没有移动,这房间内也充斥着浓雾,可见度几乎为零,这让特战队员感到有些困惑,他们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射中敌人,为什么目标依然在,但一点声息都听不见,就好像巨大的枪声导致了耳聋一般。 安德鲁看着画面上的十五个红点仍在,突然道:“休息室有拾音监控,调出来,放大分辨率,让电脑将音源标注出来!” 特战队员的呼吸声,肢体摆动的摩擦声,很快,电脑就标出了音源位置,显然,所有的发声源都来自于攻入房间的五名特战队员,敌人红外显示仍在,却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瘫痪视频监控,涂黑摄像头,浓雾,没有经过的痕迹,没有声音……安德鲁猛然捕捉到了什么,在通讯器里大喊起来:“拉斯科维奇,陷阱,撤退!”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困毙 而此时特战队员正派出电子狗前往探查,电子狗刚走到一半,就听到通讯里传来战时指挥的声音:“撤离!”与撤离命令同时响起的,是休息室的大门发出“吱嘎——”的关门声。 随后几声“嗒,嗒嗒……”,某种脆壳类小物体从天花板落到地面上。 只是声音为何就像近在耳畔?特战队员纷纷察觉有异,挪开红外夜视镜,就看见掉落在他们夜视镜上的,有着八只机械足、像大腹圆蛛的物体,它们的尾部像萤火虫一样发出光芒。 屋外负责警戒和支援的五名特战队员,在听到撤退命令的同时发现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了散乱的枪声,调出电子狗的画面只看到白茫茫的雾,跟着就被一梭梭流弹打得支离破碎,失去了行动能力,电子眼也很快黑屏。 他们屈辱地留下队友,无奈地执行撤退的命令,刚回走两步,就听到整栋基地发出“叮铃铃……”的火铃声,跟着过道和房间里的感应式自喷水系统如花洒一般地喷出水来。 “怎么回事?谁打开了喷水系统?”安德鲁质问。 “不是我们打开的,好像有人触动了消防报警系统。” “关掉。” “指令输出异常?怎么回事?是从你们那边感染过来的吗?” “不可能,我们已经在执行代码清理反入侵了。” “被触发警铃的是哪一层?” “十四层。” “什么!敌人通过封锁线了?” “主管,不好了!地下十六、十五层出现了熔穿,洞口直径约有一米,就是他们触发了警铃!” “安……安德鲁主管,升降机动了!十五至十三层,十二至十层,敌……敌人已经过来了!” “完蛋了!”皮洛夫面如死灰,脸部抽搐起来。 安德鲁对着通讯器大喊:“关闭升降系统。拉斯科维奇,听到了吗?敌人关闭了我们的可视系统,用烟雾做掩护,诱使我们使用红外监控系统,他们没有那么多人,应该利用了可发热的遥控行走机械,他们熔穿了十六、十五层的楼板,现在去向不明,我会安排各楼层警卫进行防御阻击,雷盾部队请马上回援。” 安德鲁觉得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刚刚想明白红外监控的陷阱,敌人已经转移了战场,又有了新的举动,仿佛自己和敌人的指挥官在下一盘看不见的棋,而敌人的指挥官每次都能想到自己的前面,而自己却想不明白敌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感觉就像自己的棋力差了对方一截,自己的意图被对方完全洞悉,而对方的意图自己却要想得很吃力。 该死的,作为负责电子战争的主管,体能本来就跟不上,连续熬夜之后,大脑更是昏昏沉沉的,安德鲁只能用冰凉的水一遍一遍地拍脸,他甚至觉得嘴里发苦。 敌人没有发起进攻,也没有任何正面冲突,最可恨的是到目前为止,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像他妈的一支幽灵部队。安德鲁做了一些应急处理,将周围的警卫力量加强到十层,迫不得已调离了部分外围防线的武装力量回防第八层备用电机房。 肖克匀速前进在第十二层,他没想到的是敌人警觉很高,提前检查最底的检修层,而且敌人里面竟然有特种部队,封锁线建立得非常迅速,使得自己在十五十六层花费了太多时间。此时光学迷彩已经出现电力不支的状态,而试验装备的弊端也已经暴露出来,除了在天花板上蜘蛛手套失效外,现在偶尔身上会出现青一块红一块的光斑,肖克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就会被敌人发现。 启动火警系统也被迫提前,因为喷水花洒打开后很容易暴露出光学迷彩,但是敌人显然已经洞悉了机械蝎子的红外诱饵,如果指挥官更敏锐地意识到这是电子昆虫的进攻,派人检查那些可能潜伏昆虫的角落,自己的许多扰乱计划都会失效。 所以肖克提前一步,先行扰乱敌人的视听,地板熔穿计划、电梯自启动计划、喷洒计划同时启动,让敌人顾手不顾脚。 从目前的效果看,敌人指挥官的应对都很及时正确,防御布置都是可攻可守,应对有组织的敌人进攻没什么大的破绽,但对于只有一个人的肖克来说,就为他提供了更多的行动空间。 喷洒系统开启的时候,肖克在转角处,果然很快敌人就关闭了喷洒系统,不过喷洒时间已经足够,他尽量避开有水的地方,在三维空间内腾挪移动。 第十一层,肖克启动了新一轮干扰,同时开始加速前进,他明显感到,光学迷彩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他们又开始移动了,电梯第九至第八层,他们的目标是备用电力。”工作人员惊呼起来。 “切断,赶快切断!”皮洛夫气急败坏地喊着。 但工作人员更为焦急:“从地面下行的电梯都被卡住了!怎么回事?我们回援的武装士兵被困在电梯井里。只有两支小队步行下楼,时间来不及!” “第八层至十四层涌出大量烟雾,电子狗看不到了!只能监控到红外画面。” “赶快派警卫上去支援啊,安德鲁!” “安静一点!皮洛夫!”安德鲁捏紧了拳头,“抽调一半警备力量,去第八层支援。让拉斯科维奇尽快回援。” “安德鲁主管,电子入侵已经被我们全面压制,我有一点疑惑,我们在反击时,感觉就像在和教科书上的对手作战,他们的操作手法机械生硬,没有变通,感觉就像是被人预设好的黑客入侵程序,然后一股脑将各种病毒倾泻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 “我感觉不出有人为操控的痕迹。我们更像是破解了一道黑客攻防演练的练习题,那些陷阱伪装都是预设好的。” “主管,巡逻队抵达事故现场了。” “有什么发现?图像接过来!” “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是从这个箱子里发射出去的,周围有预埋的远程遥控机枪,还有,我们在幽灵七号上发现了这个……” “串联式病毒注入器!”看到那个装置,安德鲁倒吸一口冷气,那名工作人员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们根本就在和子虚乌有的敌人打了半天电子攻防战。难道敌人的人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少? 第十一层拐角,肖克停了下来,一只电子狗正将头扭转一百八十度,狗鼻子上的摄像头伸缩不定地对准了自己的方向。 肖克微微低头,只见自己全身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光斑,跟着光斑逐渐消失,留下几何形状的黑色图案,最后光学迷彩变成了黑色特警服一样的紧身衣。 陡然出现的黑色怪物!电子狗吓得瞳孔放大,脖子一缩,背部向两侧掀开,露出装在体内的半球形物体……迷你版的轨道枪! 此刻肖克是贴墙横向站立,蜘蛛手套和蚤鞋各有自己的独立供电系统,还能维持一小会儿,看见电子狗武器弹出,二话不说,手一扬一枚飞索就对着摄像头过去了,同时蚤鞋松脱,在轨道枪发射之前一脚踩下去。 但电子狗是直接联网的,从这一刻起,肖克已经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光学迷彩!混蛋,连这种特工级装备也带来了吗?”看着电子狗传回的最后一帧画面,安德鲁恨得牙痒,敌人的数目少得可怜,说不定只有个位数的敌人入侵,先前营造出种种大战在即危机四伏的氛围,只是被敌人的伪装戏耍了! 但敌人已经近在眼前,第十层的警卫力量有十二人,他们能挡住那些家伙吗?从体型看,黑色迷彩服下敌人魁梧、健壮,和特种兵队伍很相似,但是他们有个致命弱点,那即是为了发挥光学迷彩效力,他们不能配置常规自动武器,他们将如何突破全副武装的警卫封锁线呢? “我们还有多少头生命探测机械犬?五头吗?唔,全部派出去,另外……打开火警喷洒系统!” “安德鲁,要将第八层的警卫叫回来吗?他们,他们可杀到门口啦!” “如果我是指挥官,我就会做两手准备,备用电力源和主控室一个都不会放过,再等等,看看机械犬传回的画面。” 十二名警卫拉栓持枪,守护在主控室门口,伫立在水雾下,盯紧敌人来的方向,五头电子狗虎视眈眈。 下方特种部队正在追赶,浓雾渐渐被喷水驱散,上方的地面部队和分散的警卫不知何时会回来,时间非常紧迫,不过敌方指挥官已经在肖克的刻意引导下犯下了错误。 他,不该打开喷水系统! 浓雾里的几个小装置可以拖延特种兵的追赶时间,肖克准备给喷洒系统三十秒。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动静了?敌人到底在哪里?”皮洛夫紧盯着快到八层的电子狗传回的画面。 “派只机械犬去拐角。”安德鲁下令。 电子狗探头探脑地将电子眼扫向拐角下方,迎接它的是一枚飞索索头,“乓”的一声,挡风玻璃碎裂,摄像头失效。 “他用的什么武器?” “回传画面定格,倒帧。”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梭状物体,在击碎挡风玻璃之后,那个物体弹出了四个倒钩,在画面上呈“X”状,这个物体身后还跟着索状结构。 “是飞索,一种特工常用的便携式抛投攀附工具,他们可以做到只有打火机那么大。我们的警卫抵达第八层了吗?水雾下没有人显影吗?奇怪,难道他们目标只是主控电脑?上下检修层都派了机械犬进入吗?” “是的,主管,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物体。” “他们为什么还不发动攻击?在拐角处等什么?”安德鲁一次次试图理解肖克的想法,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他们人太少,没有光学迷彩之后完全暴露了,所以不敢正面进攻,要不我们攻过去?”皮洛夫建议。 “等一等。”安德鲁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轰!”的爆炸声从通讯器里传来,“发生了什么情况?拉斯科维奇?” “似乎敌人布置了诡雷,我们被困在第十四层,雾太大了,我们前进受阻,喷水系统开大一点。”战时指挥官也传来建议。 安德鲁隐隐察觉到什么,好像自己将要下的决定正是敌人所期望的。 肖克则通过砖头输入三维视觉,操控着一只只米粒大小的机械蚊子,找准警卫的颈动脉,机械蚊子口器位置是一个微型注射器,一管液体注入警卫动脉,那名警卫就像机械人失去了电源,陡然软倒。 “发生了什么情况,鲁卡斯?”通讯器传来惊呼,电子狗回望,一名警卫倒下,跟着又有一人,原本全神贯注,陡然就软倒了。 趁乱肖克往第二名警卫的颈后进行了注射,电子狗无法发现。 “怎么回事?敌人发起了进攻吗?” “没……没有发现敌人,水雾下也没有东西显影,安东尼!伊万!主管,我们有四名警卫倒下了。请求支援。” “什……什么鬼东西?”皮洛夫不可抑制地嗓音发颤,“不许后退,全力警戒,有任何异常都可以开枪!” 没理由看不见攻击的,安德鲁又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等等!他刚掬起一捧水,立刻想到拉斯科维奇要求自己开大喷水系统以降烟幕,嘴里发苦,拐角处没有喷头……所有信息立刻联系起来,安德鲁没有用水拍脸,而是伸出舌尖轻轻一舔,味道微微有些发涩,舌尖微微发麻……这绝不是平日里可饮用的自来水,水有问题! “关掉喷水系统,立刻!马上!”安德鲁咆哮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拐角处扔出几枚电池大小的物体,骨碌碌滚了过来,受到惊吓的警卫立刻开火,有侥幸打中电池胶囊的,立刻腾起高压缩的白色浓烟,没有被打中的则滚到警卫面前,同样从两侧释放出白色浓烟。 电子狗忠实地记录下现场情况,难道敌人指挥官连自己的反应速度也计算在内了?这样的敌人未免也太可怕了,这座基地,恐怕守不住了,安德鲁首次生出绝望的念头。 浓雾包裹的同时,几名警卫几乎都听到了略带生涩的发音:“现在就送你们下地狱!”声音异常清晰,敌人仿佛近在眼前,借着浓烟的包围,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惊恐过度的警卫没有特种兵那么好的素质,有一人率先忍不住举枪射击,他的射击导致了连锁反应,旁边的人也开始射击,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有的枪放空,有的被击中。 同伴的惨叫更加刺激着警卫的神经,没法组成有效的防御,他们精神崩溃了,开始举枪乱射。 安德鲁在通讯器里大喊:“红外监控没有敌人,不要胡乱开枪。” 但是没用,由于警卫就在门口,主控室里的工作人员都能听到激烈的枪声,不一会儿变得零散,再过一会儿彻底沉寂,只听到警卫们的呻吟,屋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死神的逼近,他们甚至不敢开门。谁知道开门后会不会迎来警卫们发神经的射击,又有谁知道敌人是不是已经就在门外? 这群没有战斗力的工作人员只能企盼特种记忆金属门能阻挡住敌人,坚持到特种部队回援。 安德鲁对主控室的工作人员下了命令:“全体人员,拿起你身边可用的武器,准备战斗。” 于是座椅、水杯、键盘等物体就成了工作人员手中的武器,老皮洛夫也握紧了他那把自卫手枪。 “安德鲁主管,总部发来情报支援。” 这个时候才来?安德鲁请总部帮助调查敌人动向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 电脑里,总部的情报支援姗姗来迟,在三小时前,美国部署在东亚的侦察卫星被两度入侵,随后组织总部调查了被入侵的地点附近情况。 从侦察卫星反应的数据来看,在E32473433、N129494918位置曾有类似火箭发射,通过高分辨图像解析,疑是一次空天战机试射,无论机型还是发射途径,都与美国的绝密研究计划黑隼极为相似,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弄到并复制了这次试验,关键是在一小时三十分钟后,类似机型出现在基地附近。 总部通过覆盖东欧侦察卫星传回图片,经过图像专家反复确认,才得以掌握敌人的行踪…… 刚看到此处,便听到电控大门“嗤”的一声自行移到墙内去了。 怎么会这样?安德鲁怒视那名负责闭锁电控大门的员工,那名工作人员满脸无辜,的确已经启动了紧急闭锁状态啊! 在电子门的内置控制器旁,几只耗尽了电能的独角仙机械虫功成身退,寿终正寝。 第七章 谍影潜行 将军 门打开了,敌人却未现身,工作人员只看到一个什么东西飞进来,跟着眼睛就被闪了,十好几秒都看不清东西。安德鲁最先反应过来,低头规避,抬头时依然没有看到门口有敌人,身后却连续传来“扑通”的倒地声。 安德鲁回望,只见一个黑色的鬼影,在天花板、地板、墙面之间进行三维空间折返跳。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的行为动作更像非人类的存在,他每一次落地,定有一至两名工作人员应声而倒,他就像一个幽灵,或是魔鬼,或是吸血鬼,不管怎么样,都绝不像一个人。 安德鲁被惊呆了,是皮洛夫的枪声提醒了他,皮洛夫虽然脾气火爆,智商不高,但毕竟是退伍军官出身,在这间主控室内,就他和安德鲁避开了闪光弹。 安德鲁也有一把PSM自卫手枪,虽然疏于练习,不过扣动扳机还是会的,他瞄着黑色物体的移动轨迹,手忙脚乱地将子弹都打了出去。 手枪显然对那黑色物体的移动造成了一定干扰,他的跳跃不再那么自如,还有部分工作人员也从暂盲里恢复过来,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操作杆、仙人球、三角尺等武器,朝那个怪物攻过去。 那个怪物停了下来,安德鲁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着黑色劲服的男子,他对付手持原始武器的工作人员有如砍瓜切菜,挥手间就倒下一大片。老皮洛夫子弹打光了,想朝那人冲过去,才冲到一半,那人手一扬,飞索射穿了皮洛夫的腿部,再一拉,皮洛夫仰面倒地,后脑一磕,不省人事。 黑衣男子朝这边望过来,那双像复眼一样的银灰色的小孔眼镜令人不寒而栗,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一种并非血肉之躯的冰冷。对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是安德鲁正面对黑衣人之后的第一反应,紧接着,确定自己必死无疑之后,他整个心神都放松下来,思维也以前所未有的清晰状态开始运转。 为什么敌人只有一个人啊?还是说自己身后还有没有显露身形的敌人?事实上,对方一定早就入侵潜伏到基地最底层了吧?当他们抢夺巡逻车,在基地外围吸引己方注意力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在底层对基地的通风系统、供水系统、电力系统和监控系统都进行了入侵,当自己以为发现了敌人入侵的时候,其实他们已经利用了光学迷彩一直在向上隐匿突破。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每一步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敌人已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应对措施全都算进去了,对基地的结构、人员配置也了如指掌。只是有一点自己始终不甘心,究竟来了多少敌人呢?总不可能就一个人吧? 是的,在最后的攻击袭来时,安德鲁分神了,他甚至将视线从黑衣人身上挪开,转向一直和总部保持着连接的电脑。情报的最后几行内容写着:黑隼空天试验机型,最高航速,32倍音速,满载,2人! 安德鲁视线刚看到这里,就眼前一黑,但大脑的思维并未停止运转,吸引巡逻车,设下陷阱安装串联式病毒注入器的,肯定需有一人,那这样说来,入侵这座基地的——真的只有一个人啊! “安德鲁先生?” “主管?” “安德鲁主管?” 安德鲁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还没死,他扭过头来,立刻看到了插在主控电脑上的“偶摸你得死”,所有的电脑屏幕只剩杂乱无序的彩色斑块。 安德鲁心若死灰,又觉得这更像一出滑稽的闹剧,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也无法相信,竟然只有一个人!号称固若金汤、拥有近三百武装力量的基地,居然被一个人就攻破了防御,破坏了主控电脑,这是什么级别的特工啊?那简直是个鬼——魔鬼! 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安德鲁神志恢复,决不能将这样的敌人留在世上! “过了多久了?” “我们确信,我们回援到这里,敌人离开不超过一分半钟,他肯定往上层去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拉斯科维奇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安全感,“只是主控电脑似乎……” “已经被破坏了,必须不计代价击毙他,敌人只有一人。”安德鲁眼中透出决绝。 肖克在逃亡,破坏了被敌人占领利用的主控电脑,任务只算完成了一半,成功地脱离这座基地,才算圆满地完成任务。 虽然主控电脑被破坏了,但是在这座每一层楼都布满电脑的基地里,建立一套战时联络系统再容易不过,肖克在打倒主控室所有的工作人员后,顺手牵羊摸走了一个通讯器,现在就戴在他的右耳上。 在第九层时与从八层返回的警卫遭遇,肖克贴在天花板上躲了过去,到第八层时听到通讯器里传来了安德鲁通告全军的指令:“敌人只有一个人,他的光学迷彩已经无法隐身,他应该从警卫手中拿走了一把尼科诺夫步枪和一把APS,此外他自身还有一种微型的多功能胶囊炸弹和一种攀爬工具飞索,都可能被他用作武器。他就躲在基地内,重复一遍,他就躲在这栋大厦里面,只有一个人。我要求你们由上往下,逐层搜索,每一楼的检修层、每一个房间都不要放过,一定不能放过这个人……” 紧接着传来了拉斯科维奇的补充:“所有搜查人员按五人一组编制,敌人非常狡猾,他可能利用我们的服饰装备进行伪装,每一个搜查人员,都要确保你身边是你熟悉的人。” 肖克不禁露出微笑,他已抵达第八层,下面就有尚未撤离的警卫人员逐个房间地搜查自己,而自己就在他们头顶他们却视而不见。 而这一切的原因是……肖克的光学迷彩,还有电。 肖克故意在电子狗面前关掉了光学迷彩,在皮洛夫和安德鲁射击时故意表现得很狼狈,但却无法隐身,事后又将警卫的武器藏了两把。 敌人在完全可以隐身的状态下却不慎暴露出来,在其遁走后发现警卫的武器少了两样。有头脑的指挥官便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敌人的光学迷彩没电了,敌人拿走了武器藏了起来,正在想办法突围。 因为安德鲁够聪明,所以安德鲁上当了,谁能想到在那样紧张的氛围下,还有人能冷静地贯彻自己的意图,不断设置障碍陷阱,甚至抓住指挥官的心理做文章。 肖克从敌人的几次布防和进攻、喷水系统的开和关就能看出,敌方指挥官是个稳重、冷静、心思缜密、观察力极强的人,所以他针对指挥官设下了陷阱。 虽然光学迷彩的性能在电力不足的情况下更加不稳定,但体内涌动着冒险的血,激励他赌下去,他根本没有武器,在随时可能暴露身形的情况下,就在敌人的搜寻队伍中穿梭前进。 偶尔停下来,他还会躲在无人处或敌人检查过的空房间,利用砖头给敌人制造一些麻烦。仅有米粒大小的机械蚊子口器中微型注射器所含药物剂量非常有限,但是,和那些被喷水系统喷洒过的人接触时,机械蚊子携带的注射剂就像点燃油的火引,能迅速诱发缓释麻醉剂的效力,令敌人丧失战斗力。 主控室内,安德鲁倾听着所有搜索小队一无所获的回报,陷入了更深的沉思。怎么回事?他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他应该知道我们的人会由上往下逐层搜查,他又会用怎样的方式离开这座基地?他肯定躲在哪里,想要制造混乱,然后混入人群离开?会不会伪装成工作人员或武装人员?可是按拉斯科维奇的布置,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难道他又动用了光学迷彩?没可能的,这样一来,他前面那些行为无法解释。他究竟是怎么潜入基地的?他一定通过了某些特殊渠道,或许,这与他逃离这座基地的计划有直接的关系! 前方的汇报惊动了安德鲁:“我们有队员倒下了,我们被敌人袭击!” “我们这里也有人昏迷过去,情况不明。” “我们在地下九层。” “啊,我们也在第九层,我们在你们前方十五米拐角,你们有看到敌人吗?” “没有。保尔走在最后一个,我们没看到敌人是怎么攻击的。” 第九层?三分钟了,他一层都没上去吗?这里面有诈,他是故意的,究竟是怎么发动的攻击?他这样做是想让我们将兵力部署到第九层去吗? 跟着又有一支队伍有两名队员突然昏倒,同样没有人看到敌人是如何发动的攻击。这一幕情形让安德鲁想起了门口倒下的警卫,他再一次仔细查看了最先倒下的那两名警卫,他观察得非常仔细,然后发现了位于颈动脉上的极细微出血点。 这是什么攻击造成的?安德鲁将记忆往前回溯,他想到了在大量烟雾里,用于迷惑红外监控系统的那些可移动的红外物体。可远程操控移动的红外机械体? 电子昆虫!当这个词出现在安德鲁脑海里时,许多未解之谜顿时有了答案,为什么所有可视监控突然消失,为什么不同楼层的电梯会卡死或自行移动,为什么闭锁的电子门被打开了…… 俄国在电子昆虫上的研究远远落后于美国和日本,一直固守基地,每日和各种黑客做攻防的安德鲁对此了解就更少了。他们也有自动机械和研发中的武装机器人,但都以庞大和实用为研究方向,安德鲁很难想象,为什么有的科研人员要把机械造得仅有指甲盖大小,那能有多大用处?这一次,安德鲁终于体会到那些小小电子昆虫的威力了。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安德鲁并未马上判定这就是电子昆虫所为,他站在通风管道口,卸开了网状封口,这是大量浓烟出现的地方,起初以为敌人往通风管道内投掷了类似烟雾弹的物体,现在找到了切实的证据,那些烟雾是一只只好似蚁后的电子昆虫从尾部释放的气体! 当安德鲁拿着一只金属构造的昆虫物体跳下来时,拉斯科维奇也立刻辨认出来:“电子昆虫,我们早该想到,没想到敌人竟然已经将这些东西投入实战了!” “不,应该还是试验用的装备,这只就是接受了指令但没能启动的,它的尾囊里装满了某类压缩挥发性液体,一旦与空气接触,就会产生大量浓烟。它们胜在数量多,偶尔一两只失效,大部分还是能成功使用。”安德鲁将机械虫子扔给拉斯科维奇,心道:空天战机,光学迷彩,电子昆虫,全都是还在试验阶段,尚未正式装配的器械;这一次敌人也是孤注一掷了,但是操控这些试验品,居然没出现什么大的故障,这恐怕不是好运能解释的,对方是一个相当娴熟的操控员。身手了得,胆识过人,谋划严谨,毫无破绽,又能熟练使用这些尚在试验中的设备,一定是敌人的王牌特工。 这更加坚定了安德鲁要捉住并消灭这名敌人的决心。 现在的问题是,知道了敌人使用电子昆虫,进行远距离遥控杀人,那么他的意图何在?他明知道我们会从上往下搜查,还要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上层吗? 等等……上面,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只能从地面的出口逃离,但是到目前我们都还没发现他是怎么潜入最底层的,上面,下面,难道他实际的目的,是向下逃窜? 安德鲁刚想通此节,又有消息传回,这次是第八层的一支小队遭到袭击,有一名队员倒地。安德鲁不禁冷笑,想让我们以为他在逐层往上,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拉斯科维奇,你们上来时下面的烟雾散了没有?” “没有,烟雾依然很大。” “你立刻派两支小队前往最底层,我怀疑他在最底层有别的逃离出口。” “是。” 不过,如果他是故意让自己察觉他在制造往上的假象,让自己怀疑他想往下,但实际上他又确实在往上呢?对于这种狡猾的敌人,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安德鲁调换了通讯频段,命令驻守在基地外的武装士兵:“最内层的防御圈调转枪口,对基地内进行防御,任何一个试图从基地里出来的人,不用考虑,立刻格杀勿论,同时要注意敌人可能有破坏防弹玻璃的方法,对于试图破开高层窗户的人,用火箭弹对付。” 做完外部布置,安德鲁又调回频道对上方下来的武装队伍进行了部署,抽调了部分人员前往更深的下层,并让武装人员留意一种可能非常微小的电子昆虫。已行走到第五层的肖克不禁对安德鲁另眼相看,果然是一个聪明的指挥官,自己只透露出一点点意图,他马上就把握住了自己想传达给他的想法,看来他对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座基地的最底层始终高度怀疑啊。 虽然电子昆虫已经暴露,但肖克通往地面的道路却因安德鲁的调度而变得更加顺畅,肖克相信自己能在光学迷彩的电力耗尽之前抵达地面。 第七章 谍影潜行 残局 “十一层没有发现敌人踪迹,烟雾依然很大。” “派人检修通风系统,清除通风口的电子昆虫,马上用辅助电脑重建基地结构和中控系统。” “十二层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彻查检修层和各层角落,楼道拐角、地板、门框、窗框边缘、电力管线内部,沿着监控器数据线给我清。” “十三层干净。” “抵达十八层地下检修通道,干净。” “我的士兵没有找到他,他应该不在下面。”拉斯科维奇对自己的兵很有信心。 “未必,他可能从搜索的间隙避开搜查人员。” “这不可能!” “如果说,我们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我们呢?” “你是说……虫子?” “对!”安德鲁点头道,“目前所知,他带来了至少有六种虫子,通风口释放浓烟的是一种,红外线诱骗是一种,致武装人员昏迷是一种,卡死电梯、令电梯移动应该又是一种,打开电动门是一种,这就是五种了。而你不要忘了,最开始我们的士兵在第十五、十六层进行封锁,然后试探性进攻时,他遥控红外引诱虫子做出了最简洁明快的应对,也就是说,他瘫痪了我们的可视监控系统,但他却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况且,最下面几层的监控系统,不是我们线路被切断,而是摄像头被涂上了防盗漆遮挡视线,也就是说他也没法利用我们的摄像头,只能利用……” “虫子!”拉斯科维奇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仿佛角落里就有敌人的监视监听。 “侦察型电子昆虫,以高度可操控性和监控监听为主,是各国率先研发的主要机械虫种,他既然带来了其余功能的电子昆虫,不可能没有侦察昆虫的。”安德鲁语气中带着敬佩。对方的整个计划若行云流水,无懈可击,连自己的心理和所有应对策略也被考虑进去,输在这样的对手手里,不冤。 “那我们要不要使用那个?”拉斯科维奇面色凝重,安德鲁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配置在地下十五层的非常规武器EMP,那东西的确是消除电子昆虫的最佳手段,不过一旦使用,己方的外部通讯和所有不具备屏蔽保护的电子设备也将通通失效。使用了这样的武器,对那个可怕的潜入者,究竟会更有利还是更有弊呢? 安德鲁有些犹豫,敌人是不是故意透过这些细节暴露出来他有电子昆虫呢?如果是,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否就是想诱使自己使用EMP呢?他摸不清敌人的想法,而产生了一种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决定,都在敌人算计之中的错觉。 其实主控电脑已经瘫痪,使用EMP最担心的对主控电脑造成损害这个条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安德鲁潜意识里便认为,一旦使用EMP,说不定正好给敌人制造了可乘之机。 拉斯科维奇在一旁劝解:“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用了那个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啊,这座基地已经名存实亡了,若再抓不到那个混蛋,你我都没脸回总部复命,直接举枪自裁算了。你还有什么犹豫,安德鲁主管,现在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他掌握了全面的监控,而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这样根本没法抓到他,说不定他正躲在哪个角落操控他的那些虫子,像打游戏一样杀我们的士兵。只要没有那些高科技仪器的帮助,凭我们现有的武器和火力,我的士兵不会输给任何人,下命令吧,主管!” 地下二层,还有一层就抵达地面了,转角处,肖克习惯性地将手放入砖头的口袋,查看士兵的位置,寻找距离他们最近的机械蚊子,他的确需要麻醉更多的敌人,为自己制造足够的空当。 有一组敌人近在眼前,正沿着地下一层往这边搜寻而来,肖克决定先上天花板避开他们,便在此时,全身的迷彩陡然一亮,紧接着一暗,又露出黑色原貌,这次是真的没电了! 与此同时,走得最快的武装人员走过拐角,与裹在黑色紧身衣里的肖克正面碰上。武装人员大叫了一声,将枪口移过来准备扣动扳机,肖克条件反射地扬腕,在对方扣下扳机前将飞索射入了对方手臂,用力一拉,武装人员子弹打偏,枪也掉了。 肖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一只大手覆盖住武装人员面门,用力向后一推,后面赶来的第二名武装人员刚露头,整张脸就与第一名武装人员的后脑撞个正着,顿时满脸开花。 肖克蹬地,弹跳,蚤鞋附在墙面攀高,头的位置不动,身体倒立侧翻,挪到了两名武装人员身后,也避开了后面三名武装人员的枪口,同时大手一握,抓住了第三名武装人员的枪口,一抹,一退,一拉,一抖,将那支自动步枪卸成了零部件。 肖克侧翻落地,抓住枪管,夺过枪身,用肘猛击第三名武装人员的太阳穴,将铁枪部件当棍棒挥舞,斜落,击晕了第四名武装人员,跟着矮身突进,避开第五名武装人员已经举高却还来不及调整的枪口,捉住他的手臂,反身背摔,掼出去之后将他身体往后一扯,化掌为刀,往他颈部一斩。 一个照面,四人倒下,第一名武装人员已经呆了,捂着手臂都不觉得疼痛,只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高高跃起,在左墙面一蹬,又跳至右墙面一蹬,团身倒贴在天花板上,两腿发力,一个俯冲,兔起鹘落地几次跳跃,顿时去得远了。 主控室内,安德鲁还在考虑,突然听到前方通讯:“主控室吗?我,我们刚刚碰到那个人了,他,他,他在地下一层,正,正往地面去了,我们小队,有,有四人重伤……” 安德鲁心头一紧,果然又上了他的当吗? “检修层内发现大量电子昆虫,数量用途不明。” “第七组在第九层拐角处发现昆虫。” “第八组在第十一层门框缝隙内发现昆虫。” “第三组在第五层地板下发现空洞与昆虫,它们钻穿了检修层与工作层的地板。” “第十三组在十二层监控数据线上发现昆虫,它们夹断了数据线并替代连接。” “第六组在电梯井发现昆虫,它们卡在滑轮组里。” “第十二组……” “第五组……” “数量太多了,到处都是!” 拉斯科维奇愈发着急:“安德鲁主管,你再不下令,他真的就逃掉了,到时候我们就算想用EMP,也没用了。” “给EMP充电,准备发射。”安德鲁下了决心,虽然基地外围还有三层防御,可他实在猜不出敌人会以怎样的方式逃离,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将敌人消灭在基地内吧。同时通令地面武装力量,敌人已经抵达地下一层,随时可能抵达地面,谨守各出口和可能出口。 由于基地内敌人将防御和搜查的重心放在了下面几层,肖克仅需再突破一支五人小组的拦截,就能回到地面上。这对肖克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困难的事情在于怎么离开这栋建筑,不管哪个出口,外面迎接自己的只会是几十个人加几十条枪。 不管怎样,当先解决的是那支五人作战小队,肖克上墙,倒贴,在天花板上游走,早早发现了那五人的位置,用定向声线发出干扰:“喂,在看哪里?” 五名武装人员立刻对发声源做出了反应,肖克借机游走靠近了他们。 “我在这里。” 五名武装人员朝着声源警戒,肖克又游近了几米,当发现不对,第一个扭头的武装人员喊出“他在上面”的时候,肖克跳下,打翻敌人。 与此同时,整座基地灯光再度暗下,和肖克破坏了发电电源时一样。 有大量电流输出,敌人要动用那个东西了! EMP,原本在肖克的资料中并没有这个武器,毕竟资料里没有敌人的介绍,但肖克在看过基地的全面防御能力报告之后,猜测敌人可能会使用这种武器来瘫痪一些防御设备。 而且从这座基地的建筑构造图上看,基地本身也针对这类武器做了大量的防护工作。 所以潜入基地后,肖克专门派了一些侦察蜜蜂寻找这类武器的踪迹,这是个大东西,必须有专门的房间进行配电和储藏。 当肖克还在十六层与特种兵对峙时,无孔不入的侦察蜜蜂就已经找到装配EMP的房间,肖克还派了锹甲守候在供电电缆旁,若是敌人提前发动,不得已只能破坏掉。 不过现在却是肖克希望敌人发动这种武器,主控电脑已被破坏,数量巨大功能不明的电子昆虫暴露出自己全面监控着这个基地,并且即将脱离基地,还诱开了大部分的搜查和追捕力量,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个时候使用EMP都是最佳选择。 肖克最担心的是敌人指挥官发现老是上当受骗之后和自己死磕,坚决不用EMP,不过这种情况发生几率很小,毕竟敌人也不是指挥官一个人说了算,他还有副官,副官下属还有小组长。任务失败,是占领这座基地的全体敌人共同利益损失,没人负得起这个责任,而捉住自己,是他们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 敌人一定会使用这个武器,只是什么时候使用的问题,现在这个时候使用,时间刚刚好,肖克很满意敌人指挥官配合自己的行动。 原本驻守在十五层EMP输电电缆旁的锹甲撤离,另一只形似天牛的甲虫将两只触手搭在了输电电缆上,肖克的眼镜里立刻出现了EMP武器启动倒计时读秒。 他脱掉了光学迷彩,露出穿在里面的EMZ武装服,光学迷彩在那武器发动的一瞬间会成为障碍,而且已经失去隐身能力,又不防弹。 身上的装备多数都要失灵,只有蚤鞋的弹力是机械系统可以继续使用,有些遗憾的是功能强大的,自己一直使用,并渐有心得的砖头,在EMP爆发的瞬间无法幸免。 电子昆虫显然也难逃一劫,不过它们还有最后的用途,肖克拿起砖头,输入了两组指令,这些功能单一,续航时间又短的昆虫,在这次计划中真的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们将用最后的牺牲,来为自己打开一条逃生之路。 指令发动,肖克早在地下一层的检修层内聚集了大量鼠妇、独角仙,以及另一种形似蝼蛄或是蟋蟀的机械虫。在指令下,独角仙们一起发力,开动最大马力进行钻孔,数百只独角仙竟然令这座基地产生了大型挖掘机才能产生的震动效果。 鼠妇和蝼蛄们则根据指令,纷纷伸出机械节肢足,咬合在一起,首尾相接,最里面的鼠妇团成一团,外面裹上一层蝼蛄,外面再裹一层鼠妇,层层叠叠,最后形成两个直径比铅球略大的金属团。 这两个大型金属球体缝隙中伸出无数节肢足,那种蝼蛄类电子昆虫带有铲形前肢,在泥土里的前进速度极快,一旦独角仙打开缺口,它们就会冲出去。 而肖克本人,则不再有片刻迟疑,带着砖头直奔地面一层而去。 主控室内,一名工作人员立刻汇报:“检测到地下一层波动异常,有明显震感,疑是大型机械在破墙掘进。” “混蛋,他想开洞从地下逃走!” 安德鲁命令外围武装人员,注意敌人可能从地下遁走,要严密监控。 地上二、三、四层,生命捕捉系统,被系统自动设定为攻击一切捕捉到的可移动物体,是这座基地里的生命禁区,号称连蚊子也飞不过去。 肖克便是要试一试,他的机械蚊子能否穿过这片禁区。 当EMP发动时,基地应该有自我保护系统,重要的电子设备和电子武装都会锁定在屏蔽层内,肖克要做的,就是在系统保护锁定之前,将二、三、四层那些无所不在的轨道枪都引出来,一旦它们暴露在EMP攻击范围内,下场只能和电子昆虫一样。 由于主控电脑已经瘫痪,用辅助电脑重建系统控制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内,这座基地的防御应该是由系统自动控制的,打的便是这个时间差。 主控室内,看着电脑上的倒数读秒,安德鲁下令:“所有电脑进入待机状态,屏蔽门开启,机械犬自防御系统打开。所有人员注意数秒之后的电子静默,将通信器放入屏蔽盒内。” 地面一层拐角终于回到地面了,大楼外的强力探照灯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无数枪口影影绰绰,虽然隔着防弹玻璃,看着也令人心憷。 肖克利用砖头下达着最后一个指令,那些沿着墙壁、检修层、管道、通风口爬到地面一层的机械蚊子,一个个离开原处,朝着第二层飞去。 机械蚊子在移动时耗电不大,不过一旦开始扑翼状飞行,电量消耗极快,最远只能飞两百米,肖克一面看着眼镜里的EMP充电倒数读秒,一面用三维视角操控机械蚊子前进。 细小的机械蚊子一只只飞过一层,前往到二层,翅膀扇动空气引起的气流没引起生命捕捉系统的注意,它们沿着监控的死角前进,偶尔一两只离队,立刻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轨道枪射击,不过轨道枪对这种体型比子弹还小的蚊子显然也缺乏杀伤性,顶多是气流带着它们偏离航线,却无法击中。 部分留在原地,趴在墙上,部分继续前进,往第三层飞行,绕过楼道,穿过走廊,剩下一部分蚊子继续往第四层前进。 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在倒数还剩两秒的时候,肖克摘掉了与砖头相连的银灰色小孔眼罩,按下了砖头上的最终指令键。 所有的机械蚊子都飞了起来,在可视区域大力鼓动翅膀,发出高频的嗡嗡声,果然,三层楼的轨道枪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从各个房间里蜂拥而出。 同一时间,剩下的几只电子狗收起四肢,将脖子也缩了回去,整个儿变成一只四四方方的铁皮公文箱。 基地内的重要监控设施,都被墙内自动生出的一层铁皮包裹,上面又覆盖了两层特殊铁丝网。 电子通讯员将接发器和通讯蓝牙耳机都装入一个迷彩布包裹着的特制铁筒内。 外围的探照灯全部缩进地下,上面盖上了有草皮伪装的防护。 主控室内,安德鲁下令:“发射!” 一道看不见的波动席卷了基地周围数百米范围,波动过处,灯光全灭,电子仪器功能全失,电子昆虫的尸体纷纷跌落,僵硬不动,正猛烈射击的轨道枪全数哑火,枪口无力地低垂下来,悬吊在轨道上,机械蚊子的尸体在地板上排成一道隐约的灰线。 完成破墙钻孔,奄奄待毙的独角仙们四肢朝天,火花一蹿,机械足无力地抖动两下,纷纷瘫软,两枚金属球已由地底钻过泥土抵达表层,忽然僵住不动。 小型探照灯,车灯瞬时全灭,基地周围陷入黑暗重围,一派死寂。 第三时间节点到! 第八章 真相 劣着 远处灌木丛中,身插树枝伪装着的理惠子伏卧在此,距离基地1500米,远处的灯火通明看得非常清楚。 地上架着同样伪装好的狙击步枪,理惠子时不时通过狙击镜瞄准自己的目标。 “这么多人,那家伙,让老娘背着这么重的枪跑这么远来支援,根本就不体恤人家是弱女子来着,他要是敢在里面就挂掉了,绝对饶不了他!”理惠子喘着气,挪动枪口,在狙击镜里瞄着一个又一个的武装士兵,真想来个一枪爆头。 忽然远方灯火全灭,过了一会儿又有灯光亮起,理惠子低头看看时间,第三时间节点到了,是该本姑娘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测定风向、风速,调节游标,理惠子双目如鹰,手稳如铁,瞄准了大厦五层的防弹玻璃左上角,调整呼吸,扣动扳机,火舌喷出,枪微微后坐,弹壳跳起,烟尘缓缓而落,穿甲弹沿着螺旋线旋转,灼热的气浪划出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线圈,以无比精准的线性,呼啸而去…… 枪口振动的一瞬,理惠子无意识将头后仰,再凑到狙击镜前查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瞄准处有弹着点的痕迹,理惠子再仔细地查看了一遍,防弹玻璃固然没有一丝裂痕,就连周围水泥墙也平整如新。 打到哪里去了?难道这把枪打出去的子弹会拐弯?明明已经瞄得那么准了。理惠子不甘地想着,重新瞄准,这次不瞄玻璃窗边角了,瞄准玻璃窗正中,还不信打不中了! “砰……”这次有了心理准备,理惠子眼都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狙击镜,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狙击镜的视野中,就没见着有弹着点,视野周围,也没看到。 理惠子怒了,什么破枪,还不如我的小转轮。果然被贴上试验室出品标签的东西,性能都烂得掉渣,那个家伙,该不会也被这些试验设备坑了吧? 理惠子调整心态,对着双手哈了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怎么说自己也得过小区群众联欢投飞镖大赛的季军,没理由打不中的。 理惠子重新将眼睛对准了瞄准镜,双目入神,熠熠闪光,这次要将这把大枪死死压住,绝对不让它抖一下。 “砰……” 奇怪,子弹到底飞到哪里去了?难道是我趴的姿势不对?理惠子挪了挪屁股,狙击镜立刻下移——有发现!理惠子意外收获,看到弹孔了,玻璃也裂开了,再看仔细点,没错,肯定是自己打出去的子弹!这个位置是? 底层! 理惠子恍然大悟,果然不愧是东半球高纬度地区,地心引力这么强,看来我得将狙击枪架高一点……难不成要瞄着天上打? 理惠子鄙夷地看了狙击枪一眼,什么一千五百米以外能实施精准打击,那家伙就会胡吹大气,这玩意儿的有效射程怕只有两百米吧? 不管了,反正那家伙交待的是,能打碎一扇玻璃就行,看我理惠子的狙击——连射! 理惠子懒得瞄准,瞅着大致方向正确,连续扣动扳机,打完一个弹夹,换一个地方,再打完另一个弹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你就感谢我的存在吧,没有我这个神枪手,你肯定没机会逃出来。 时间回到灯光全灭的那一瞬间。 借着这唯一的黑暗间隙,肖克开始全力奔跑,EMP的作用时间很短,意味着那些保护起来的基地的监控照明以及其他系统很快就能恢复。 底层跑过三分之二的距离,外围探照灯已经重新升起,肖克鱼跃扑倒,避开探照灯照射范围,小心地沿着窗脚前进。 隐约听到窗外传来喧闹声,显然是敌人在调整部署防线。 地表下原本已经僵硬的两个电子昆虫组合而成的金属球,外层的鼠妇和蝼蛄纷纷跌落,一层,两层,跌落三层之后,里面的蝼蛄又伸出了铲型前肢,复活过来,小了一号的金属球继续在地表下前进。 “给我把眼睛睁大一点,敌人很有可能从我们脚下通过,测定仪尽快组装好,快快快!”一名外围指挥官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 “有东西!”一名士兵发现了地表的起伏,二话没说,四面八方的子弹倾泻而下。 地表起伏停止了,长官命令:“马上去查看。” 数名士兵以枪当铲,拼命掘土,很快挖开,发现了被打得千疮百孔、还在蹿火花的金属球。 “是诱饵!” “他在那边!”又有士兵有了新发现。 探照灯也被全数吸引过去,肖克悄悄探头,非常好,只要自己平安抵达二层,就更不容易引起外面敌人的注意了。 便在此时,肖克耳边响起如穿布裂帛般的“噗嗤”声,隐约还夹杂一种锐啸之声,他还未回过神来,自己站立处的防弹玻璃就如蛛网般层层龟裂。 这种穿透力,除了那把能在一千五百米外射出穿甲弹的枪,还能有什么可能?理惠子是瞄着我在射击吗?那丫头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过河拆桥、独贪功劳吧? 更糟糕的是,原本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在地面的武装人员,有人发现了龟裂的防弹玻璃,探照灯立时照了过来! “他在那里!”惊呼声此起彼伏,更多的探照灯攒射过来,肖克成了舞台上的主角。 我勒个去!肖克撒丫子狂奔,再也顾不上什么潜行躲避了,就比谁跑得快吧! 外围武装人员也顾不上还未和基地总部重新建立通讯连接,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一队队武装精良的士兵蜂拥挤进了大楼,追赶而来。 肖克毫无减速地冲上了第二层,追在后面的外围指挥官都忍不住佩服他的胆量,就这么冲进了生命禁区,果然是个狠角色。 不出所料,第二层天花板的轨道上悬挂着一个个失去活力的轨道枪,虽然肖克的闯入惊动了生命捕捉系统,还有部分受到保护的轨道枪想要射击,可惜被自己同类的尸体堵住了去路,挤挤攘攘,推之不动。 肖克铆足力气,敌人不知道生命禁区已被破坏,对这一层肯定有所畏惧,只要他们稍有犹豫,自己就能将距离拉开。 便在此时,一道火线从肖克眼前闪过,“噗嗤——”,让人惊出一身冷汗的裂帛之声,肖克步履不稳,踉跄几步,只能伏低身段踩碎步跑。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丫头果然是瞄着自己在打!肖克愤愤地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竖起中指,卸磨杀驴还太早了点吧,丫头! 当敌人追到第二层,发现如躺尸般挤挤挨挨悬挂的轨道枪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有能力让生命禁区的最强火力瘫痪。不过,当指挥官追击到第二层龟裂防弹玻璃位置时,又不禁松了口气,难怪安德鲁主管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姿态,原来早就在远处安置了神枪手监控着整座基地,若不是这位同僚的帮助,只怕还真让这家伙跑了。感谢你的存在!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指挥官怀着敬意命令士兵一定要将敌人捉住。 “不用担心,有狙击手帮助我们压制他的行为,他跑不快的。”指挥官如是说道。 冲上第三层,追兵距离肖克还有三十米,子弹又来了,这次隔得稍远,但肖克不敢确定自己全速冲上去是否正好撞上。 你是想向我证明你这个神枪手不是吹牛吗?我又没说你在吹牛啊?肖克清楚,带理惠子来这里并不是最佳选择,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已经没有选择,但他没想到,这个小错误,也有致命的风险。顾不了那许多,肖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另一边临时指挥已经与安德鲁取得了联系。 “是的,他正在往第四层冲上去,穿的是我们的衣服,但很明显不是我们的人。” “什么,他在往楼上冲?生命捕捉系统呢?”安德鲁一面通讯,一面命令附近的人,“地面上的监控没有被破坏吧?马上调出来。”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生命捕捉系统瘫掉了,不过大人棋高一着,那狙击手已经锁死了他,只要他敢冒头快跑就必死无疑,我们很快就能捉住他。” “狙击手?我没派狙击手啊,你有派狙击手吗?”安德鲁问拉斯科维奇。 “没有。”拉斯科维奇分析道,“上层系统是个可封闭的密闭空间,窗户都是防弹玻璃,用狙击的话,反而更容易让人逃走吧?” “不是我们的狙击手,你们小心点,看见他就给我开枪射击,别让他逃了!”安德鲁大叫。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从一台装在箱子里的电脑中提取到了画面,是肖克跑过转角时一张模糊剪影,视频放慢,找到一帧清晰的图片,自动将人脸截取下来。 “立刻传回总部,查查这个人的来历。”安德鲁不敢有片刻耽搁,这名亚裔男子太可怕了,敌人的组织里竟然有这种人存在,还是某个超级大国派来的头号特工呢? 文件很快加密打包发送出去,而总部那边传回的消息这次快得惊人,因为不需要从大型数据库比对,总部资料库里直接就调出了这个人的档案。 看着档案上的资料,安德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总部挑选训练的驻外特工,在中国执行一项D级任务,而同时总部顺着资料往下查,查到了有人在十三小时前启动了备份钥匙保护计划,那个人的行动轨迹是经由中国的上海直达日本的长崎市,从航站楼截取的画面看,显然那个人就是伪装成浩二的紫园丁鸟。 他应该拥有一台手持终端机,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进行身份录入,总部也无法和他取得联系,四个小时前才录入身份,但有人显然对此做了屏蔽,由于世界各地的基地同时遭到打击,总部也忙得焦头烂额,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至于那名代号为紫园丁鸟的特工在这十几个小时内究竟做了什么,他为何要从日本飞过来摧毁自家的二级基地,总部完全弄不明白。 更让总部想不明白的是,那名特工明明只接受了短短两个月培训,属于最初级的实习人员,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生猛,一个人独立破坏掉一个武装基地,这可是连顶级特工也无法断言能够完成的事情。 总部下达的命令是:如果有可能,尽量不要杀死他。 安德鲁又赶紧给追捕肖克的临时指挥下达命令,取消了见面就开枪的指令,但是,如果他逃出了基地的可控范围,还是要格杀勿论! 这个人太危险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总之这次他是实质性地给予了组织重创,若是被他逃掉,其余基地也被他这样搞两次,组织就完蛋了。 而接到命令的临时指挥正忙着稳定情绪,理惠子的狙击连射显然给逃亡的人和追捕的人都造成了极大的困惑,没人知道,子弹什么时候,会从哪个地方射过来,它完全不分敌我,也没有预兆。 “大家不要慌乱,那个狙击手不是我们的人,他妈的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乱开枪的疯子,尽量伏低一点,别让他跑了!他没有武器,跑得比我们快。可恶,跑得最快的小伙子,扔掉你们的枪,给我全力追,只要能拖住他一秒,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 安德鲁在主控室问工作人员:“地面以上的建筑,每一层都可以单独封闭是吧?” 基地的地面建筑就是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群落,每一层都可以单独封闭起来,只是拉斯科维奇不是很明白这样做有何用意:“他身份已经暴露,身上又没有什么装备,上面的每一个房间和天台我们都能查看到,他已经逃不掉了吧?” “不能大意,每次他都有出人意料的表现,他既然破坏了生命捕捉系统,又一直全力往高处跑,还让他的助手进行远程狙击打碎玻璃,他肯定有他的计划。我真的很担心,他会逃掉。你看这部分监控录像,”安德鲁指着最新拍摄到的监控图像,“这是第五层中央的摄像头,看他的嘴。” “混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嚼口香糖?他把我们当作什么了?” “恐怕不是口香糖这么简单。”安德鲁下令,“封锁地面每一层。” “可是主管,这样会将追捕他的人与他隔开来。” “不能跟上他速度的,就在下一层待命,凡是碎了的窗户都给我守着,地面部队也做好准备,防止他跳窗。” 大楼内响起了排气声,液压阀推动金属门,从墙内延伸出来,将每一层过道的正中闭锁起来。 不妙,又被敌人看穿了,肖克一直想去到更高一点的地方,这样逃离会更有把握一些,可是现在大楼封锁,自己只能在第六层跳窗而逃了。 听刚才击碎玻璃的声音,是在前面第六个房间。 第八章 真相 后着 肖克在金属门关闭前冲了过去,由于液压门关起来较为缓慢,还有三名士兵跟着他冲了过来,不过肖克已经拐进了房间。 从三楼起,肖克就将两粒白色的电池胶囊放进嘴里咀嚼,这是一种合成橡胶,它的延展性为天然橡胶的数百倍,由于与电子机械没有半点关系,所以躲过了EMP的袭击,这就是肖克赖以逃生的最后一项法宝。 当肖克冲进房间后,立刻将另一枚电池胶囊塞入嘴里,用合成橡胶将它包裹住,轻轻咬碎保险,整个人团身撞向防弹玻璃。 追捕他的三名士兵中,有两名还刚跑了一半,只有一名年轻高个的士兵冲进房间,肖克正破窗而出,此刻他也没有任何能安然落地的迹象。可那名年轻士兵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过来,以比肖克更快的速度跟着跳窗,他在空中高喊了一句,是一种方言俚语,肖克只听懂几个词的意思,猜想大意可能是“消灭恶魔,守护令我存在……”这一类带有宗教色彩的口号。 原本肖克一脚就可以将他踢开,只是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绝、藐视生死的超然,让肖克有些迟疑。 他在脑海中将整件事回顾了一遍,一开始都进行得很顺利,自己潜入了敌人占领的基地,也发现了大量原基地工作人员的尸体,随后也被敌人发现了自己的潜入,双方展开了心理层面上的攻防战。直至用病毒瘫痪敌人的主控电脑,一切都算正常,只是后面的发展让肖克略有怀疑,他们调集了全部力量要消灭自己,这点可以理解,但主控电脑被毁之后,敌人居然没有丝毫要撤离的意思,这就不同寻常了。 照理说他们占领这座基地的目的,就是通过主控电脑向终端数据库反向入侵,而主控电脑已被损毁,除了追击自己这个元凶之外,还有两件事情是应该做的,一是彻底炸毁这座基地;二是分批次有规律撤离。但这两件事都没有进行的迹象,相反,那些追击自己的人反而每个人都有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决绝。 肖克在空中这么一迟疑,立刻就被跟着跳窗的年轻战士抱住了双腿,两人一同从六楼高度往下坠落。 此时肖克还有机会摆脱那名战士,但他没有,只是张开嘴,合成橡胶立刻像气球般被吹涨,直径几达三米方才停下,而球内的气体显然比空气更轻,两人坠落的速度顿时减缓。 不过原本承载肖克一人安然落地的气球,现在多了一人,虽然下坠速度稍有减缓,肖克和那名士兵还是重重地落在地上。那名士兵兴奋地大叫:“捉住他了,我捉住他了!” 周边巡逻的士兵已经较为分散,仅有三名士兵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如果对方一言不发就开枪射击,将制住自己的士兵反制拖过来挡子弹,然后击倒三名士兵逃走的几率只有不到三成,不受伤的几率几乎为零,这是肖克做出的瞬时判断。 不过肖克没有反抗,只在心底暗道:“果然还是太冒险了,这是拿命在赌啊!”他盯着三名士兵握枪的手,看他们究竟是要杀自己还是有别的打算。 一名士兵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枪托,肖克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日本,长崎市,某地下基地,兰迪面带喜色冲进房间:“成了,亚当二世先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P市的那个基地完全失能,这样,横在我们面前的三道障碍就已经打开了两道,加上你得到的那本日记,你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啊!” 坐在轮椅上的亚当二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一脸忧心地抬起头来,将平板电脑递给兰迪道:“照着上面给我准备这些东西。” “先生,你这是……”兰迪不是笨人,一看上面的清单,立刻猜到了答案,“要离开这里?” 亚当二世不做回答,算默认了,兰迪不解道:“为什么,亚当先生?你不想看到我们破解终端数据库,拿到那个东西了吗?” 亚当二世控制着轮椅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道:“当初我的计划,是让他和那个二级基地的武装两败俱伤,就算他能毁掉主控电脑,也没有能力继续战斗了。但是可惜,从我们植入他手持终端的数据蠕虫传回来的信息看……他是完美地完成了这个任务,甚至没有受伤,直到EMP发动毁掉手持终端前,他都有着一套明确的计划。我在想,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成功逃离那座基地了。”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再让他去将美国的基地一并摧毁了,不过时间可能来不及,只能靠我们那些专家来破译了。” “你根本没明白,你以为他是那么好打发的角色吗?虽然我诱使他自己相信那个基地里的全是敌人,但实际上那个基地内是他们自己人,在行动之前他会很小心不与那里的任何人做直接接触,但是任务完成之后……以他的分析能力,迟早会发现其中有不对的地方,如果他与那个基地的工作人员发生了直接接触,那么他肯定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会再回到这里,这一次,他的目标,将是摧毁我们。” 兰迪愣了愣:“我们在长崎投入的兵力,肯定不是那个二级基地能比的吧。” 亚当二世讥笑道:“你以为他傻啊,都和你一样的智商,我干吗还躲着他啊?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断我们对日本政府的利用,再反过来利用日本政府的力量,我们投入的兵力再多,能和一个国家的军队力量对抗吗?若他再来,根据我们防御的薄弱处进行破坏,我们这里,也守不了多久的。” “先生,他距离这里有七千多公里,等他赶过来,什么事情都结束了。” 亚当二世扫了一眼,大兵的脑子果然不好使:“你忘了他怎么过去的吗?他就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回来啊?别小看俄国的军事科研力量,别以为就我们能偷到美国的试验机。” 兰迪还要说什么,亚当二世挥挥手:“安排下去,待会儿和我去见比尔。” 昏暗的环形隧道,暗黄色的路灯,潮湿的空气,亚当二世操控着电动轮椅缓缓向前,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嗞嗞嗞”的声音。兰迪紧随其后,心里忐忑不安。 将要去见的那个人,让他感到紧张,同样是特种兵出身,但气场是绝对不一样的。 清理者的前五人,不再只拥有冷冰冰的数字代码,而是拥有自己的名号,那位比尔大人,便是清理者队伍中的NO.3! “疯狂的比尔”“疯子比尔”,这些绰号都是用来形容那个来自于死亡特战旅的男子,比尔?雷泽! 死亡特战旅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它的前身是一支由退伍特种兵精英组成的雇佣杀人兵团,内战、恐怖袭击、反恐、入侵,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活跃着他们的身影。 后来他们被某个极端主义政权所收编,死亡特战旅的声威更是达到了顶峰。 传说中它以极高的战死率和极为夸张的杀人数字而闻名。死亡特战旅中的训练量是寻常特种部队训练量的二至五倍;他们被作为一支隐藏于黑暗的剧毒匕首,专门用于对付其余各国的特种部队。 传说中,这支部队每个活下来的老兵手上,抹杀过的其余特种兵数量,都在三位数以上,更有恐怖的存在,甚至完成过千人斩;他们使用的很多装备都是带实验性的最新装备;他们的战术,也被其余特种部队学习借鉴;他们对于杀人无感,麻木或是兴奋才是他们的正常状态,那是一群被称之为天生杀人狂的人。 与其超高的杀人数相对应,是其超高的死亡率,不负死亡特战旅之名,在打响名号之后,这支部队在短短几年时间,人数完成三级跳锐减,最后一次战役,据说存活的人数只有十几位,死亡特战旅名存实亡,那个极端政权也完全被推翻。 活着的人被各国军事系统争相任聘,他们有的成为黑暗中的恐怖独行者,有的成为佣兵头头,有的是特种兵顾问或教练,退隐的人,据说一个都没有。他们享受血腥,渴望杀戮,已经无法回头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疯狂的比尔,就是这样成为了组织的一名清理者。 那是一个单独的休息间,亚当二世叩开门,顶着一头淡黄色短发、身着一件被肌肉撑满的白背心的比尔出现在门口,块垒状的肌肉并不比兰迪更巨大蛮横,但那双冷漠的眼神是兰迪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他的眼白很大,瞳仁较小,仿佛不管看谁都带着蔑视的目光,尤其在兰迪的眼里,自己简直就像被蛇盯住的小白鼠,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有事?”比尔的声音很平和,从他的话里完全察觉不到那种疯狂感。 “能……进去说吗?”亚当二世问。 比尔将手一扬,拇指往里一跷,侧头示意进来。 兰迪看到,比尔大人正在吃橙,他用比他手指还小的小刀将橙蒂部分切了个圆形开口,然后大手一握,拿着整个橙子,仰起头,将切口部分对着嘴,手掌微微发力,将橙汁挤出来。 肌肉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当剩下的部分扔到一旁时,只剩一层薄薄的橙皮了。 “你是那个叫亚当二世的?密匙的理论笔记是你搞到的?”比尔竟然还认识亚当,这让亚当和兰迪两人略感惊讶。 “叫我小亚就好了。”亚当二世脸上堆起笑容。 “说吧,你的来意。” “请您看看这个人……”亚当二世将记录有肖克的平板电脑递给比尔,然后开始了他的解释。 十分钟后…… “既然你如此重视这个人,他又有独立干掉一个清理者小队的能力,那么,我会亲自操纵TX去会会他。” “有比尔大人亲自出马,我就放心了。”亚当二世与比尔握手,告辞。 离开比尔那个狭小的休息室之后,亚当二世面色一沉,问道:“联系一下,我安排的那些东西落实得怎么样了,外交特权通道是否还畅通,如果可以,我想马上去机场。” “亚当先生……” 亚当二世扫了兰迪一眼。 “亚当二世先生,您,不看好比尔大人?” 亚当二世双手交叉起来顶着下颌:“唔,比尔确实是很厉害,但我看过他几次行动,总还是有迹可循,而那个人,除了被我骗到的那次,他的其余行动……我都看不透。”亚当二世用复杂的眼神瞄着兰迪,给出了八字评语,“天马行空,随心所欲。” “再说了,我这时候离开也没人会说什么,成功了,功劳少不了我的那一份,失败了,起码我的小命保住了。我说过,我这个人,既怕痒,又怕痛,更怕死!”亚当二世忽然轻松起来,半开玩笑道,“像我这样的人……代表了世界的主流,我觉得我活下去,是有意义的事情,我还不想死。” 理惠子已经看了三次时间了,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才几分钟,可她如坐针毡,感觉好像过了好久,心中愈发惴惴。 “那个家伙,平时看上去拽不拉叽的,那些什么虫子工具,又还耍得有模有样,难道,他也有失手的时候?” “这么久了还没来!不会被抓了吧,还是被……干掉了?” “不行啊,这样走了,连他有没有完成任务都不知道啊。” “唉,简直是个大笨蛋,到最后还是要老娘亲自出马。” 理惠子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决定前往那座在黑暗中放着光、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大楼。 第八章 真相 复盘 某种刺激令肖克醒来,睁开眼发现在一间临时改过的刑讯室里面,没有时钟,不过被重击的头部还能感觉到热、麻、胀痛,一些细微的伤后反应告诉他,自己昏迷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这就好,肖克唯一担心的就是敌人忙着清理善后,将自己囚禁起来忘掉了。 不过同时,肖克察觉自己臂弯略有刺痛,整个大脑有些昏沉,身体的触感正逐渐丧失,而意识也游离于模糊与清晰的边缘。 自白剂的静脉推注!肖克不知为何一下就想到了这个,然后在意识清晰的片刻,他能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体表正在分泌汗液。 这是一种过激反应,不仅仅是自白剂,应该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麻痹着我的肌肉力量,原来我的身体已经对麻醉剂、神经性药物、神经性毒素产生了抵抗性啊。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肖克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大颗的汗从额角渗出,沿着眉框和眼角滚落。 他被扒得只剩背心裤衩,双手被反缚在一张靠背木凳上,身上贴满了记录心跳脉搏脑电波的电极,拖着几十根电线,前面一张工作桌,对面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有着笔挺坐姿和一丝不苟的严谨面容。 肖克视力模糊,在身体的自我调节下很快恢复了对焦,听到的声音也不再有那种九天之外传来的飘忽感。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年纪?”安德鲁按照审问的惯例,从最简单的问题问起,可以建立对方的语音基准线…… “我不知道……”肖克打从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他需要从这次对话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对一个完全被控制住的囚徒,获胜方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量往往极大而且正确,肖克必须确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让他有用命来赌的觉悟。 三分钟,肖克就从安德鲁的询问中得出了结论,果然和自己预感的最糟糕情况相同,这些人,他们是这座基地真正的守护者,嫡属于EMZ组织,而自己发现的那些尸体,才是进攻这座基地的敌人。至少前后三次,敌人都失败了,不过自己却成功地为敌人拔除了一个阻碍。 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肖克反思整个行动的产生及发展,就算知道了这座基地里的人已经由敌人变成了同事,他还是无法从自己经历的一系列过程中找出破绽。 基地的确被最早袭击,而且也与总部断开了联系,总部极有可能的确向叫乔治的外驻特工发出过这样的指令。整件事都是自己通过自己掌握的线索,经过思维分析和推敲得出的结论,所有的线索、指针,都是真实可靠的,可为什么自己得出的结论会与事实完全相反? 不对,同一件事情,只看到局部和看到整体,得出的结论就可能完全相反;而将已经发生过的事件,打乱它们的时间顺序,颠倒之后重新排列,也可以让这件事情看起来完全不同。 那么,唯一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那个看起来毫无保留,只给出了极少量信息,却不停引导自己朝错误方向前进的——比克。 混杂在一群死人之中,以重伤来麻痹自己,用反向怀疑来降低自己的怀疑,用极少线索和不易察觉的细节来诱导自己,用死亡来打消自己的顾虑,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或者说,前面遇见的心理医生和催眠师,也是为了这最大一次欺骗做了铺垫。那么自己跟踪海德发现的那些线索也是敌人故意留下的? 又或者,乔治早就死了,那么向自己手持终端发送信息的,也是骗局中的一环?同时扮演好人和坏人,让人不自觉地陷入思维定式,不相信坏人,就会相信好人? 整个骗局环环相扣,连细节都做到精致入微,敌人充分利用了自己善于观察、分析和推敲的优点,也利用了自己失忆的缺陷,这是一个彻头彻尾、完全针对自己而设的陷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对手,起码在智力上,已经展现了他可怕的一面。这个人是谁?那个比克究竟死了没有?海德、金、比克、乔治……肖克抵抗着体内的药剂让人昏沉的效用,将那条看不见的线一点一点串连起来。 海德,比克的声音!肖克突然想起在那个地下基地里听到的略有耳熟的口音,海德的通话,他总算由怀疑变为确定,嘴角不由微微扬起,原来是你呀——亚当二世! 另一边,审讯者安德鲁已经审讯出一鼻头的汗。 对方非常地配合,简直是有问必答,甚至还出现了主动回答和抢答,虽然使用了自白剂,可安德鲁也清楚自白剂的效果绝对没这么好,更何况对方还极有可能是受过严格精神训练以及肉体抗毒性训练的超级特工。 这是怎么回事?早已编撰好的一套审讯说辞?就算是被拷问到意识模糊,也能下意识地背出来?安德鲁清楚,有些特工有一套专门对抗审讯的洗脑式强制记忆,将那些和真实情况难以分辨的答案背得滚瓜烂熟,就算是在梦中也能毫无阻碍地流畅背出,不管怎么拷问,只有那个答案完全占据着他的思维。 可现在的情形又不太像啊,与其说是在审讯,倒不如说是这个被询问者在自我坦白,许多自己没想到的细节都被回答出来了,更像是在争取自己的信任。 安德鲁还有一种感觉,对方在从自己的提问顺序和问题之中寻找一些情报,而且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得到了十分重要的情报,自己哪里说漏了? 明明扎带紧缚着他的拇指,又肌注了大量的肌松剂,可是安德鲁还是觉得,眼前这名男子不可直视,究竟谁是审讯者谁是被讯问者啊? 肖克嘴角轻轻扬起,透露出那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安德鲁被唬得站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 “不好意思啊。”肖克带着歉意微笑道,“我刚想明白一件事情,我好像,被人骗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肖克用最简明的词句叙述了他从今日醒来到现在这一刻发生的所有事情,安德鲁一时无法完全接受。 最后,肖克说道:“如果,我查到的那些线索,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那么,我和你,应该是属于同一个组织的人。” 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像在听天方夜谭,一个失忆的人,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直觉,启动并顺利完成了备份钥匙保护计划,又在一个小时前杀到这里,成功突破了基地坚不可摧的防御,毁掉一台图灵机。而这个人,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能成功回忆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你,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安德鲁问道。 “我的行程记录,都可以回溯,以组织的能力想必不难查到;我的EMZ手持终端机,虽然被EMP毁掉了,但修复储存固件并从中提取你们想要的东西,想必现在正在进行,凭这两条,就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倒是你们,能为我的真实记忆提供一些什么资料呢?我相信我在敌人提供的那个基地里看到的资料,就是从总部那边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备份和补充没有?”肖克从容不迫,体内的药效正逐渐消退,他的神志越来越清晰。 “我需要和总部那边联系一下……你……” “最重要的问题,从我昏迷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组织遭遇到了什么?我们的敌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何我的那种紧迫感一直没有消失?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我之所以没有离开,而选择了被你们缉捕,就是为了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我想,我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了。”肖克反客为主,占据了询问的主动。 “也就是说,你本来完全有能力逃掉的,只是为了弄清真相消除隔阂,你才选择了被我们捕获?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佩服你冒险的勇气。” “等我两分钟。”安德鲁无法擅自决定,必须与总部联系。 而肖克则开始有闲暇顾虑其余事情,那个与自己同来的理惠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乔治、比克、金、海德他们是一条线,那么理惠子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肖克得出两种结论,要么,理惠子是一个演技超群的大师,要么,她就是一个欠缺思考又爱自作小聪明的笨妞,相较之下,肖克更愿意相信后者。 安德鲁一只脚还没踏出门,肖克便给了他一个建议:“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位同伴,负责接应,她是单细胞生物,发起怒来连我都打,见我迟迟没有回去,可能会做出下面的行为……” 理惠子手中只剩一把女用自卫枪,她摸到距离基地附近五百米的地方,只见人头涌动,来回巡逻,武装车和探照灯的光亮在夜空中纵横交错。 根本就是守得水泄不通嘛,我怎么进去啊?等等…… 远处停着一辆武装车,驾驶员似乎因为疲劳驾驶而快要睡着了,将头一啄一啄的,车头灯也一闪一灭的。 拿下他,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去,哼,我理惠子果然聪明绝顶,肖克……不是,钱唐,你这个混蛋,等着我来救你吧,祈祷吧,颤抖吧! 理惠子借着低伏的茅草做掩护,偷偷摸了过去,一跃蹿上武装车,用手枪指着驾驶员的脑袋:“不许动!” 驾驶员神采奕奕地转过头来,微笑道:“是樱井理惠子小姐吗?”旁边一阵喀拉拉的声音。 理惠子脸色一沉,扭头看向车厢,五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自动步枪的枪口都对着自己,理惠子嘴角颤了两下,挤出一个天然呆萌的笑容,举手提问道:“我,我迷路了,可以,帮帮我吗?” 驾驶员解释道:“肖克先生说,如果你看到太过严密的防御,或许会逃走,但是如果你发现其中有一辆车疏于防范,一定会钻进来的,这样,我们就能在不伤害你的条件下请到你了。” “你们在说什么鬼话呀?我一句都听不懂啊!喂,你们想对老娘做什么?我踹你哦!”理惠子被两名士兵架住胳膊,拖进了基地,由于她反抗过于激烈,甚至使出了吐口水的招式,士兵甲不得不将她制服。 第八章 真相 梦中的回忆 “肖克先生,你的行程我已经通过总部得到了确认,我个人是倾向于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测谎仪似乎也支持我的观点,但来自总部的心理专家冯特博士要对你进行心理测试。” “我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吧?” “请你放心,我们比你更着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安德鲁将一副电子眼镜戴在肖克眼睛上,屏幕里出现了瞳孔放大数千倍的画面。 一位白发披肩、干瘦如柴、穿着医生白袍、戴着深度眼镜的老博士出现在肖克眼里,3D电子眼镜的效果令他看起来就和肖克面对面一般。 “听说,你单枪匹马就破坏掉了我们一个二级基地,但是我不怎么恨你,你很厉害,你让我很感兴趣。”博士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肖克像老熟人一样开始了聊天,只是他的口音充满了戾气和邪恶的尖啸,简直就像电影里面邪恶巫师的配音演员,令人毛骨悚然。 肖克同样也用法语回答。强力药物尚且无法令他入睡,但在和博士的聊天过程中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肖克开始做梦,在黑暗中沉浮,顺着漆黑的河朝永无尽头的远方漂流。黑暗中,仿佛有蛇一样的爬行动物在岸边跟随自己,它扭曲着身体,发出嘶嘶的声音。 自己并不怕它,肖克在梦中告诉自己,尽管听上去它很巨大。 为什么总是黑暗,要有光明,于是河的一头出现了隧道般的出口,光明接近。 灰色的城市,千篇一律的面孔,肖克无法分辨谁是谁,他梦到自己不停试图接近每一个人,但当他接近时,那人就变得透明、消失;若自己远离,那个人便会渐渐清晰、丰满,连衣服的颜色也从城市的灰色变成彩色。 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肖克冒出了奇怪的想法,周围的人都互不相见一般各行其是,行人、车辆,如同编排好的程序,他们就像巨大的线路板上行进的电子元器件。 在茫茫人海中,一个身影引起了肖克的注意,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她一头黑黑的长发,一袭雪白的长裙,那玲珑而典雅的身影,就像童话中的剪影。 等一下……肖克想追上去,可那身影却同其余人一样,越走越远,肖克跑得越快,却离她越远了。 梦境愈发光怪陆离,街道两侧的所有的大幅广告全部像活过来一样,武器、打斗、爆炸、杀戮、妓女、血、酒,无数画面纠结在一起,如坐上了时空的放映机,各种画面的荧屏幕布纷至沓来,圆的、心型的、扇形、眼缝隙型、门镜型…… 透过种种奇怪的幕布,肖克看到种种离奇的画面,空战、潜艇、飙车战、巷战、楼道战、潜水作战、山地运动战、丛林战…… 杀人,杀人,杀人,杀人…… 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模糊的,清晰的只有流下的血。 猩红的血、鲜红的血、暗红的血、殷红的血、乌黑的血、碧绿的血、冻状的血…… 在画面中心渗出,渲染,扩散……终将占据全部的画面。 光线渐渐暗淡,犹如隧道洞口一般的黑暗又从身后追了过来,怎可让自己重落入黑暗,肖克开始跑,拼命跑! 黑暗,犹如有生命的凶兽在背后追赶,距离渐渐地拉近,终于吞噬了一切。 黑暗降临。 没有声音,没有光,一切都陷入沉寂。 睁开眼依然是一片黑暗,没有时间和空间感,自己仿若处于宇宙的核心,悬浮在真空里,然后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白色的长裙的背影,一颗子弹被放大拉慢,清晰地看到它在空中旋转,造成一圈圈灼热的气浪。 子弹的尽头,那白色长裙的女子,就要转过身来,她已转过身来……那……肖克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脸,这一张全新的、陌生的、名为肖克的脸。 “砰”,子弹击中了自己的额头,从额头处产生裂痕,子弹击中的竟然是镜中的自己,镜子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小的镜片,在空中翻飞。肖克看见每一块镜片中都有一个自己,每一个自己都独立在行动着。 拿着枪,开着车,攀爬着楼,披荆斩棘,在空中滑翔,用望远镜窥视,专注于一堆照片资料…… 其中一块镜片被放大了……不是放大,而是身处宇宙中飘浮的自己,正往那镜片处飞过去。 原本不及指甲盖大小的镜片越来越大,有楼那样大,有海那样大,有天空那样大,有星球那么大……自己的灵魂如细小的蠓,渐渐趋于不见…… 肖克猛然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坐凳上被移到了手术台一样的床上,全身连接着电极,眼前还戴着三维眼镜,一身汗如雨下,仿佛刚从泥潭中被捞上来。 三维眼镜中的博士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安德鲁那张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和一点歉意的苦瓜笑脸。 “已经结束了,冯特博士证实了你确实没撒谎,你彻底忘记了你以前的身份。肖克先生,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按你希望的名称称呼你。” “不用,就叫我肖克好了。既然我已经向你们证明了,那么,我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证实,我是你们组织里的人吗?叫钱唐?” “是这样的,组织里面的特工系统,分为外部资料和核心资料两部分,从你外部资料来看,与我们目前掌握的身份信息是吻合的,但英国外部资料的防御等级偏低,一些资深黑客可以潜入系统进行盗用和篡改,而核心资料中的信息诸如DNA比对需要一定时间才有结果。一旦有了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不过,我仅以个人身份提醒你,据我们掌握的钱唐信息,他仅有英语和汉语两种语系,而且不过是组织训练的初级特工,除了资料和你一模一样,其余的地方,感觉相差很大。 “但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不是为了组织,相信你内心的焦灼和紧迫感,你是认同我们的理念的。” 理念?没错,我确实急不可耐地想做一些什么事情,像是要阻止什么,或是破坏什么,那种感觉,更像是铭刻在灵魂中、被称之为使命的东西,从我醒来,这种感觉便一直存在着。 肖克对焦空处,注视了片刻,对安德鲁道:“不错,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们组织可以为我提供一点帮助吗?” “什么样的帮助?和这次行动有关吗?” “查一个人,我想,我应该还记得他的相貌,帮我做个拼图,他就在长崎市,如果能找到,查他的出入境记录和行程。那个人一直在负责追捕我,将我诱骗至此破坏基地的也是他,我想,他可能在敌方组织中担任高层要员。” “好的,不过时间紧迫,做完拼图之后我们就要搭乘飞机前往基辅的秘密军事基地,或许只有你才……我们只能期望你能赶在他们破解终端数据库之前,从他们手里将密匙一号抢回来。具体情况我会在机上给你做详细说明的,现在我们来做拼图吧。” 理惠子是被摇醒的,她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某种移动交通工具之中,不过,当理惠子看到肖克和安德鲁好像老友一样各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还放着一杯水时,顿时不淡定了,呆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情况?”接着便是咆哮,“原来你是叛徒!枉我还在外面给你打掩护,累得老娘要死要活的,你在里面喝茶!他们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 肖克平静地向安德鲁翻译:“她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很烦躁,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情绪有些激动。她想喝水。” 安德鲁点点头,表示理解,递给理惠子一个纸杯,理惠子抓过去咕噜咕噜牛饮,激愤之情难以平复。 地面微微倾斜了一下,理惠子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汽车,自己正在某架小型商务机内,不知飞向什么地方。 等她冷静下来,肖克才将自己的结论合盘托出。理惠子愣道:“这么说,他们才是EMZ的人?那个死人骗我们?” “或许他并没有死,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招成功地骗过了我。” “那……你毁掉的那台主机……” “是的,EMZ在三大国各有一座二级基地,作为守护终端数据库的最终屏障,现在只剩下美国的主机还在苦苦支撑。 “由于时间紧迫,我通过EMZ的总部和这座基地的负责人安德鲁先生达成了共识,他们现在送我们去距离基辅最近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再由那里搭乘交通工具,前往最终目的地。” “最终目的地,是哪里?” “目前还不清楚,应该是终端数据库的所在地吧。” “嗯。可是,如果那个死人骗我们的话,那EMZ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又在抢什么玩意儿?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都完全糊涂了。” “EMZ这个组织的由来,安德鲁先生还欠我一个解释,不过他们主要是做什么的,我已大致了解了。 “说通俗点,就是他们一直在研究一个信息的加密解密问题,更通俗点,就是黑客攻防战。他们的研究非常高端和具有极强的针对性,主要是运用在人工智能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绝对控制领域。由于他们的研究成果斐然,就像有人发明了可口可乐,有科学家令稻米产量提升五倍,在他们的研究领域,所有的科学家都一致认为这是件能造福全人类的事情,因此他们的成果也得以在世界范围内进行推广。目前主要运用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中控系统、引爆系统、远程遥控系统,很多地方都有运用到他们的基础理论。 “虽然各个国家都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自己的加密研究,但最基准的东西是不变的,就好像大部分数学运算,都建立在0到9这十个数字的基础上一样。” “也就是说,和我们先掌握到的情报很相似,那个浩二和他的数学理论从根本上瓦解了这个加密基础,所有运用了他们加密理论的武器都变得可以破解,破解之后就可以操控,是这样吗?”在某些时候,理惠子的理解能力还是很高的。 “大体应该是这样,究竟具体是怎么回事,还需要安德鲁先生给我们解释一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安德鲁喝了点水,开始缓慢陈述,怕理惠子不懂,特意说了英语。 第八章 真相 EMZ的由来 “自从十九世纪末期,人们发现放射性物质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对它的研究。1930年,奥地利科学家提出中微子假说;1934年,意大利科学家费米在研究假说中的衰变时发现了最早的重核裂变现象;1939年,德国的两位科学家发表了铀可裂变的论文,许多国家的科学家验证了这一理论,无数进行研究的核科学家都意识到,一种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新物质出现了。裂变能提供巨大的能量,作为能源它能从生产和生活上改变社会模式;但当时正值战争,若将这种可怕的能量用于战争,它将无坚不摧。 “1939年4月,德国科学家向工兵署提出了核武器建造构想,指出首先拥有它的人将在战争中对别国拥有压倒性优势。同年8月,大科学家爱因斯坦和数位科学家联名向美国总统上书,指出德国科学家最早提出这一构想并且他们在研究如何将其用于战争,一旦他们拥有了裂变武器,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制止法西斯侵略,为了避免让更多的人惨遭荼毒,科学家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必须要比德国科学家更早地研究出核武器,自保,威慑,或用此终结战争。 “U工程和曼哈顿工程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侦察与反侦察,渗透与反渗透,破坏与反破坏,当全世界都陷入轰轰烈烈的二战洪流中时,同盟国与轴心国的高层都未曾放弃对这一块的争夺,普通人无法理解他们在核研究这一领域究竟投入了多大人力物力。由于一系列间谍渗透活动和特种部队的自杀式破坏行为,德国最终没能成功造出核武器就宣告战败,研究核工程的德国科学家以及他们的研究成果经过一系列明争暗夺之后,被美苏两国瓜分。 “获得新鲜血液的曼哈顿工程取得实质性进展,很快就成功试爆了世界上第一颗核弹。当时日本在东南亚的战线与中国胶着,英美在太平洋区域几乎摧毁了日本海军,日军没有补给,国内生产乏力,眼看败局已定,无数参与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明确提出了不要在日本使用原子弹,但政客们的想法和科学家明显不同,两颗原子弹投放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人类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武器可给人类带来的毁灭性破坏。 “那些研发出原子弹的科学家们这才发现,在政治面前,道德的呼声微不足道。战争,就是不择手段,只求胜利,一定要有一方战胜另一方。不然就是双方筋疲力尽,约定好过几十年再打。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固然是一件全世界都欢欣鼓舞的大事件,但对于制造出原子弹的这群科学家,当他们了解到那两个投放原子弹的城市变成了什么样时,每个人都心情沉痛。 “那些坚决抵制过投放原子弹的科学家们自发组织起来,这就是EMZ的前身,一个没有名字的自发性组织,一群默默无闻的科学家。他们清楚,自己制造出的这头猛兽拥有多可怕的破坏力,如果不对它加以约束,如果落入战争狂人的手里,那么人类面临灭顶之灾也就指日可待。 “于是他们行动起来,利用自己微薄的影响力积极奔走,影响政客,影响商界,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美国在核威慑、核力量运用以及核力量发展三个方面对自身进行了一定的限制,并且随着冷战和日后的苏联解体,这些限制越来越清晰明确和详细。在这些科学家的大力推动下,他们还制定了核不扩散条约的框架,并致力于推动有核国家都支持和参与它;但科学家们也知道,这些基于文字和别国核力量带来的约束,在真正的狂人面前是没什么作用的,只有在技术层面上加以限制,确保这些武器只能以国家为主体,在国家危急时刻才进行发射,即便落入恐怖分子之手也无法启用,这才是关键。 “所以说,EMZ前身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核武器加密,确保它的安全。为此那些科学家研究出一系列的基础理论,尤其是那些从曼哈顿工程中挑选出来,又参加了MX计划和宇宙神计划的工程师,他们的推动作用功不可没。此后随着时代的发展,电脑的兴起,科学家们预言了人工智能的将来,为了避免电影《终结者》里的场景,EMZ的研究主方向转向了网络攻防、遥控加密和人工智能的绝对控制。 “最初EMZ只是流传在科学家内部的一个小论坛,他们自称为未来信息收集者,后改名为电子信息狂热爱好者,1948年秘密在德国成立了一家小公司,将手中掌握的电子控制技术部分作为民用,获取的利益用于组织的基本运转费用。组织成立伊始就保持着无国界无政府的态度,由于暗中支持的都是顶级科学家,所以那些民用项目绝对是行业龙头,一直处于完全领先的开拓者状态。明面上的公司生产的都是和电子控制有关的产品,现在做的产品包括家用净水、供暖、照明、电器的网络信息交会、开启闭锁、电子控制等;而另一批科学家则开始参与发起和组织了一系列科技论坛,包括现今较知名的黑帽、P2O大赛、ISFF大赛,背后都有公司的影子在推动;公司论坛的覆盖方向很早就由物理化学转变为现今的电子信息、黑客攻防、高端密匙数学等领域。” 正说着,飞行高度开始降低,他们已经抵达秘密基地,一架理惠子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已早早地在飞行跑道上等着他们了。 “天哪,这是什么飞机?这块头,空中巨无霸啊!”还未降落理惠子就叫了起来,小型飞机停稳后从舱里出来,两相一对比,那架飞机更显巨大,小型飞机和它一比,那就是麻雀和巨雕的区别。 “AN-225,已知世界最大的运输机,载重250吨。”肖克为理惠子解释。 “NO,NO,NO,”安德鲁摇头道,“225是80年代的产品,已经跟不上时代需要了。这是最新一代仅进行过秘密试航的AN-JPG,机长96米,翼展102米,载重380吨,起飞重量800吨,最高时速2.75马赫,这是俄国因经费问题一度停手的暴风雪项目的主机,我们将它接手过来,虽说速度没有美国的X-37快,但我们的实验数据更为稳定。请吧,各位。” 从机门处还要经过一道狭长的封闭通道才能进入机舱,就像登机桥一样。进入舱内,理惠子发现空间并不大,甚至有些狭小,而且不见舷窗,不过安德鲁和肖克都没有发话,似乎早就知道一样。 三人落座,有点像坐在商务车里,除了座位,只有不到六平方米的活动空间,安德鲁还煞有介事地向肖克介绍:“我们的暴风雪和你们搭乘的黑隼不同,能准载五人。” 理惠子一脸不屑,这么大的飞机,只能装五个人,你们造的是什么东西? “你也去?”肖克问安德鲁。 “你需要我的帮助,日本政府的准入,以及与美国和日本联军取得联系。”安德鲁回答,“那么,我继续?” 肖克点头,安德鲁继续说EMZ的历史。 “公司的盈利资本,主要用于最高端的电子安全科研,你曾经得到的那个手持终端机就足以说明,而且公司的权威性也毋庸置疑。美国的NIST在许多标准定制上都是请公司做顾问的,RC20加密绝对是现在最先进的加密法,而公司创始元老们所提到的那些理念,如今也已运用到电子设备的方方面面。原本一切都是良性发展,直到七个月前,一位年轻人带着他的最新数学观点出现在ICM大会上。 “他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观点,非对称性非逻辑性模糊算法,在数学界里面似乎只是一个极小的毫不起眼的分支,但在电子信息处理与控制方面,那绝对是一颗重磅炸弹。他的那种算法巧妙地避开了那些著名科学家设定的条件,等于是从基础上颠覆了将数字0到9作为数学运算的根本,原本牢不可破的安全密匙出现了裂痕,而且不是某一种、某一分支、某一类,是全面,所有的与电子安全有关的产品,在他的理论下,都有裂痕可寻。 “很难想象吧,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数学天才,仅在他初中时就提出了这种观点和基本计算推演公式,此后的十余年,他只是不断地在完善和改进。当时他想在日本发表论文却被退稿,后来到了中国又投稿了几次,也都被退稿,只因没人能看懂。事实上这次ICM大会上也只有三个人看懂了他的那种理论,大会的主席,还有一位数学家,另一位就是公司的代表,公司一直是大会的最大赞助商。这件事情在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若是别的破绽还好说,若是理论的基础被人驳斥了,公司近百年的心血全都白费。 “公司内部分作了两派,一派认为这套理论华而不实,过于异想天开,只需在原有电子安全基础上加设几个限定条件就可以避免危机出现;另一派则认为有必要彻底改变安全基础的核心控制。双方各有各理,争得不可开交,最后在亚洲成立了两个实验组,分别就他们各自的观点展开试验,也就是说,一组打造最强的安全防御体系;一组则利用新理论开发出可以破解那种防御体系进行远程操控的仪器。 “为了加深对新理论的理解,想要破解防御的那一派将织元浩二请了过来,原本他对人工智能和电子安全也非常感兴趣,可惜在请他的时候态度有些强硬,这让双方的关系有点僵。后来约定,让他能随时与家人保持联系,让他在接受暗中保护的情况下能自由活动,他才答应参与试验。一个月前,实验有了结果,B组针对A组研发出的超级安全防御系统做出了攻击,在核心架构被颠覆的情况下,突破了A组设下的防护壁,从试验角度证实了,浩二的理论可适用于全世界的电子安全防护系统。我们有了第一台非对称非逻辑性计算破解器,这次试验保留下来的数据被称之为密匙一号。 “这一试验彻底摧毁了保守派的信心,它足以证明当今全世界的电控武器系统和电子产品系统都存在安全隐患,可以被人为远程操控和利用,虽说那些资深黑客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但远没有密匙一号来得快捷和方便。而那些一直进行动态防御的军事重工基地,黑客就算组团破解也要大费周章,密匙一号却不需要,它能从根基上瓦解你的防御系统。如今,它的试验数据被封存在——终端数据库里面。 “试验结束的当天夜里,主持密匙一号构建系统的巴纳拜博士突发心脏病死亡,当时大家以为他太过激动,又连续加班作业造成了心脏病突发,并没有引起重视。可仅在一周后,B组参与研究的全体人员,在向总部转移的过程中飞机失事,全体罹难,组织这才察觉不对,有人打算对组织下手了。而且不难看出,是公司高层有人与外人联手干的。第一代怀着崇高理想的先驱科学家们,如今早已不在人世,组织高层大多是他们的徒子徒孙,也有外来的顶尖科学家,其中不乏有怀着个人目的的政治家阴谋家。 “组织马上进行应对,加强了安保力量,向各国政府寻求军事协助,展开合作,以技术换支援,没想到敌人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强大,他们成功切断了组织与多个国家的对外外交工作,并且巧妙地利用了这次试验成果,夸大了它的效用,让所有与组织有接触的国家都觉得,谁首先完全掌握了密匙一号,就好比二战时谁先拥有了原子弹。 “他们先是蛰伏不动,让组织内部出现松懈和不同声音,说飞机失事和巴纳拜博士的死亡只是意外和偶然,然后动用他们在各国的潜伏力量,让多国同时向组织施压,要求公开密匙一号的核心算法和所有代码。然后暗中摸清组织分散在各国的秘密基地,同一时间在世界各地发动袭击,网络袭击与军事袭击同时展开。组织猝不及防,各个基地被分割开来,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密匙一号只剩下一个关键人物,那便是织元浩二,上次是因为拒绝前往美洲总部而逃过一劫,此后组织给他安排了重重防护,只是没想到敌人不知如何将他祖父病危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加上他以前就和组织有些隔阂,他执意要离开防卫森严的中国基地,结果武装保护他的特工在半路全部遇难,浩二被敌人绑走,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是你遭遇到的事情了。” 第八章 真相 终端 整个讲述过程,肖克只是安静听着,没有一句打断或询问,如今安德鲁说完,肖克开始提问:“问题一,按你说EMZ只不过是一个民营企业,那些特工、武装基地和高科技的武器是怎么回事?我原本接受的D级任务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EMZ组织的前身是一群世界顶级科学家,所以组织在武器和科技领域的起点非常高,而在组织的发展过程中,也不乏精明的商人和老谋深算的政客混入,他们将组织由一个单纯的科研单位带向另一个方向。现如今,提供民营电子产品安全控制只是组织的第一层伪装,它产生的利润占组织总利润不到百分之五。 “组织的第二层伪装,是电子信息咨询有限公司以及精密仪器零部件供应商,它的名字外人不曾听过,但事实上是,我们同A.I、I.W.I、H&K、GLOCK等世界上一百二十五个知名武装制造商进行战略合作,为他们提供零部件、关键电子元器件,以及在武器研发和设计提供顾问支援服务;不仅如此,由于组织前身的关系,咨询有限公司同多个国家展开深度合作,比如我们有参与美国的A-119计划、SIOP计划、黄金计划,以及最新的L镜全球监控监听计划等等,同样也有参与俄国R7计划、D计划、VKA计划,以及现在的2045计划等等。可以说,组织二层伪装实际上是一个跨国大型武器加工制造商和售卖方,它是组织经费的主要来源。 “事实上,组织高层的真实想法,我不是很清楚,也不方便告诉你。只能这样说,我个人认为,组织管理层打算将EMZ公司打造成为一个拥有独立对抗国家级军事力量的跨国军事实体和金融实体公司。公司在成长,它有了自己的主体,加上它参与了那么多计划,又掌握着世界级的最高端科技力量,所谓科技力量的强大使人欲望膨胀,所以公司不仅有自己的军事武装力量,而且还培养了自己的特勤人员,通过合作计划等多种渠道向各国渗透。我们也搞不清楚公司究竟是想走向哪里。 “实际上这次敌人也利用了组织的这一特性,利用他们手中的政治资源将组织未来发展潜力的威胁性无限扩大,让许多国家和我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你或许很奇怪,这样的公司怎么会不显山露水,事实上从一开始,组织的成立就一直是秘密发展,显露于世间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电子资讯公司在每个国家的分部都是独立的,互不干涉,我们这些电子攻防基地也是以不同的名目和各个国家合作或独立开展不同项目,基地与基地之间仅是点对点单向联系,任何一个点断开,都是一个单独的存在,和其余基地没有绝对联系。 “而早年参与的那些重量级国家计划,也是在当事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事实上,当时的许多科学家都有双重身份,他们既是组织的发起人、创始者、员工、骨干,同时也是多国项目的负责人和参与者,当然,那时候他们的理想是崇高的,只是在组织的发展过程中渐渐变质了而已。” 肖克将这番话回味了一遍,逐字逐句地斟酌自己可以理解的意思,然后继续问道:“问题二,据我所知,各国政府对自己国家的顶级科学家是需要绝对控制和保密的,他们凭什么能避开国家机构的高强度控制组织起EMZ这个跨国组织?” 安德鲁微微一笑,说道:“那段历史我可不知道,不过科学家们有科学家们的方法,凭的应该是他们手中掌握的高科技和知识。知识需要传播,当局不可能封锁,传播就要产生交流,最开始他们只是一个没有组织实体的论坛或沙龙式架构而已,一群认同那个理念并厌恶战争的科学家一直活动,才有了现在的组织。” 肖克想了想,不再追问,转而道:“问题三,你所说的这个公司,已经超出了我对公司认知的范畴,既然你们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研发能力,也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和特勤人员,有自己的政治主体和经济来源,如此强大,怎么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敌人是谁,你一直没有提到。” 安德鲁苦笑:“这一点,其实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敌人是谁,我们只知道,公司的高层一定和敌人联手或是混入了敌人的奸细。起初我们以为是某个超级大国的秘密武装力量,但这次袭击发动时,敌人能在超级大国的对立国也同时发动袭击,显然这不是超级大国所能做到的,我不是说它在武力上做不到,而是说他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国家实体,撕破脸面。这和挑起战争没有区别。” “你是说你们被打得这么狼狈,却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呵,要说完全不知情也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们一直有个猜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影子政府?注意,我所说的影子政府并不是与执政党相对应的具有左右政策权的在野党那种影子政府,而是传说中可以左右全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一个庞然大物。 “没人知道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存在,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存在,传说中他们简直无所不能,有多个国家的首脑或要员其实都是他们的下属成员,实际上是由他们任免。他们或许是一个组织,或许不是,或许带有一点宗教性质,又或许没有,但是传说中,他们有自己强大的军事武装力量,他们掌握着世界上大部分财富,足以左右全世界的经济,传说中就连一战二战都是他们在背后操控,他们引导着战争的格局和走向,他们让哪个国家兴,哪个国家就兴;他们让哪个国家亡,哪个国家就亡。呵呵,没人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存在……”安德鲁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仿佛他自己也相当不确定这种事情。 “但是,如果说有哪个组织或势力,能在同一天内,同时向我们分布在五十多个国家的基地发起袭击,还能让这五十多个国家的政府保持不插手,仅旁观的态度,我们只能相信他们是存在的了,也只有他们有这样大的能耐。我想,他们对密匙一号是志在必得,如果说全世界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上,我真的很难想象,究竟还有哪个国家能和他们对抗。” 理惠子忍不住插嘴道:“这样说起来,他们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组织,其实和你们组织很像啊,你们组织高层是不是就是想发展成他们那样啊?” “行了!”肖克制止理惠子继续说下去,转而道,“现在的问题重点不是讨论这两个组织!”说完看见理惠子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自己也纳闷起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高音量?就好像身体在抗拒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他们。” 什么声音? “十三个人。” 我又想起了什么吗? “或是十三个家族。” 这是心底的声音,是我的记忆。 “在暗中支配着这个世界。” 这种感觉? “我们。” 是身体在害怕? “是他们手中。” 背脊发凉。 “最锋利的刀。” 全身的皮肤都紧绷着。 “替他们清除。” 汗毛竖立。 “一切障碍。” 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为什么,好像无法呼吸一样? “阿郎,我们一起去过普通的日子好吗……” 呼吸恢复了,心脏也开始跳动。 “别忘!死也别忘!” 究竟是什么,死也不能忘啊! “肖克!肖克!” “什么?”肖克回头。 “你说不讨论那两个公司,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是想说,问题的重点是,现在我们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肖克问安德鲁。 “如果从织元浩二被捉算起,顶多三十六个小时,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招供,按这个时间算,我们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他们拿到密匙一号,是否就掌握了全世界带安全控制的武器?” “当然没那么简单,密匙一号只是针对金盾一号进行开发的特频解码器的试验数据,原型机已经销毁,它从实验上攻克了理论上不可能攻克的安全系统,但它除了对金盾一号外对别的武器都没用的。不过若是对方拿到了试验数据,以他们的科技力量,多则三两月,短则一两周,他们就能初步掌握非对称性非逻辑性算法,到那时,全世界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等于都落在他们手中了。” “一定要得到密匙一号才可以吗?他们不是得到了织元浩二吗?” “你没见过织元浩二本人。这样说吧,但凡某些方面的天才,在另一些方面也异于常人,嗯,织元浩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得了孤独症一样,但又不完全是这样。总之,请他来的时候,他受了点惊吓,后来参与试验的过程中,又过于亢奋,整个过程都靠药物维持,我们的心理专家推测,他是无法再主持一次类似试验的。而B组实验成功之后,除了留存在终端数据库里面的核心数据外,B组人员已经全部遇难,他们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也已经全都化为焦土,事实上我们组织自己也封存和删除了一些资料,只是没有敌人做的这么彻底,他们显然只想独占这种控制权,绝不会与任何团体分享。” “毁了终端数据库呢?” “这不可能,且不说组织的所有防御都是为了保护终端数据库设立的,也不说里面的密匙一号,单单是数据库里面有组织的所有核心科技备份,就没有一个高层敢下令毁掉数据库,敌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放心大胆不遗余力地进攻终端数据库的所在基地。 “再说,密匙一号代表的不仅仅是操控全球电子系统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它将为今后的所有安全系统指明方向,有了它,《终结者》里面人工智能一个念头就让全球核弹发射的场面才不会出现。 “而且,终端数据库当初的设计理念就是让它绝对不会被毁掉。四十八小时,是敌人破解数据库取走密匙一号试验数据的时间,并不是窃取终端数据库全部数据的时间,它……它和你想象的那种数据库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们唯一的路,就是在这四个小时内,赶到终端数据库所在地,阻止敌人破解终端数据库,拿走密匙一号的试验数据?” “是的。” “那么,数据库在什么地方?” “这本来是绝密,不过反正你们也会知道,也被敌人攻占了,它就在……日本的长崎市。” “什么?” “呵呵,你原本已经很接近真相,但是敌人成功利用了你的失忆,将你诱骗至远离真相七千公里的地方,还替他们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阻碍,我不得不说,这次他们用的计,很成功。” 安德鲁取出一块平板电脑,打开,指着地图道:“E12951564、N3246126,这两组数字能让你们想到什么?” 肖克皱眉:“和我们曾到过的地方很接近。” 理惠子迷迷糊糊道:“这个数字我好像见过……” “没错。“安德鲁凝重道,“这里就是终端数据库的坐标点,同时也是二战时投向长崎的原子弹投放点!循着弹坑原理,我们和美国军方合作在投放点正下方一万两千英尺的地底深处修建了终端数据库。最初数据库的修建是为了保存人类文明和现存基因,为了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的数据库比英国冷冻方舟和挪威基因库早了近五十年,我们存有资料完善程度是他们的五到十倍。 “看这里,一共有三个主库,分别是生物急冻标本库和基因库、人类古文明遗物库以及科技文明库。现在敌人主要在破解科技文明库内密匙一号的库门。唯一的进出通道是一条3×3平方米的斜井,全长24公里……这是数据库内的存储样板,外面一层是钽钨铪合金,里面是石英存储片,如果有机会,想办法用这个……” 理惠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机舱内顿时安静了许多,只有肖克和安德鲁小声地讨论着终端数据库的细节。 通往数据库的隧道内。 “你说什么?” “你的特使身份被取消了,你的特权通道也没有了,你无法通过合法途径离开日本。”兰迪一脸严肃地回答亚当二世。 “哼。“亚当二世冷笑,“那家伙果然察觉了,这么快就开始反制我了。嗯,日本的风向也变了,通知那些家伙,日本和美国的联军很快就会来攻打这里,以前的协议已经成了废纸,所有战略要点加强警备,随时准备应战。还好我还有备用计划,想办法找一批人去占领这个地方,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这里是?一段废弃的公路?”兰迪不明白。 亚当二世轻蔑笑道:“你的消息太落伍了,这里早就被EMZ改建成一个临时起落跑道,在这两天内虽然一次也没使用过,不过这次他们想在时限内赶回来,就必须使用最快的交通工具,非法入境,就算他们和日本政府达成了战略同盟,有些东西他们还是不敢暴露的,只能在这条跑道降落。找人占领这个地方并与我建立直接联系,我就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以及一些基本的资料。” 兰迪刚打算走,亚当二世又叫住了他:“等等,我们的工程师还要多长时间?” 兰迪看表:“大约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 “抓紧时间。” 第九章 终极反击 身份之谜 机身的抖动将理惠子从睡梦中惊醒:“怎么了?我们遭到袭击了?” 肖克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她:“要加速了。”肖克告诉理惠子,暴风雪试验机和他们乘坐的黑隼一样,属于空天战机的试验机型。庞大的AN-JPG,不过是搭载暴风雪的运输机,暴风雪藏在运输机的肚子里面,现在正由支架下放,它以2.75倍音速作为初速度点火起飞,大约两个小时飞回长崎市上空,那位新加入的乘客就是暴风雪的驾驶员。 推背感之后,空天战机平稳飞行,看着眼皮直打架的理惠子,肖克劝她闭眼休息,他和安德鲁继续讨论终端数据库的细节问题。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接到卫星电话,接听之后,将电话递给肖克,同时道:“DNA比对出来了,很遗憾,你并不是钱唐,我们不知道你是谁。” 肖克平静地接过卫星手机,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你好,肖克,你果然不是钱唐,嘿嘿嘿嘿……”听筒里传来了冯特博士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奸笑声,“你听着,我们这是加密通讯,接下来的话我只希望你一个人好好听着就是了。” 肖克对这位冯特博士毫无好感,只是和借助声光气都无法催眠自己的金比起来,这位仅仅通过聊天就将自己催眠了的冯特博士,显然更为专业。不过这种职业上的专业,让肖克更有敬而远之的感觉。 “我对你进行了初步的心理分析,很显然,在你身上,发生过一件令你感到根本无力反抗、不得不逃避的事情,那件事情几乎击垮了你的所有自信和对未来的希望,但是你在清醒时对那件事情闭口不提,只能说是对此毫无记忆。通过综合对比发现,你的记忆重演程度,大约仅在三至五个月之间,也就是说,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你完全想不起来,我也调取了你在HX医院的病历资料,这次车祸对你脑部仅是一个轻微震荡损伤。” “你想说什么?”肖克问道。 “我是想告诉你,你的失忆并不是这次车祸引起的,而是半年前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你的记忆发生了非常罕见的变化。怎么样,这次事情结束后,有没有兴趣找回你的记忆,我可以帮你哦。” “没有,谢谢。” “别这么冷漠嘛,牛仔,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情吧,嘻嘻嘻嘻……我初步怀疑,你的失忆症状是非常罕见的人格分裂,你用了半年时间重新构筑了一个名叫肖克的人格,你观察分析模仿,然后伪装和替换,但你完全融入了你扮演的角色,忘记了你本来的身份,强大的心理暗示和全身心投入的扮演,将一个人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这在医学史上也非常罕见呢。” “谢谢,我想,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那好吧,如果哪一天你想找回你从前的身份,不妨来找我!等着你哟!请将电话给安德鲁吧。” 肖克递还电话,冯特博士对安德鲁道:“我已经给他下了信任你的暗示,他会配合我们的,建议你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当心适得其反。还有,根据时间推算,织元浩二体内的药剂和我给他的暗示应该起作用了,现在或许已经脑死亡,也就是说,密匙一号是非对称性非逻辑性模糊算法的唯一数据,一定要保留下来。” 安德鲁道:“好。”挂掉电话他转过身对肖克道,“现在你对终端数据库基地的情况已经掌握了吗?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你试试这套我们提供的装备系统。” “很抱歉没有时间让你来适应这套系统,你看合不合用,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常规装配进入了。”安德鲁说着,掀开座椅下方数个军用铁皮箱,打开之后是各种零部件。 肖克耐心地等着,看着安德鲁将这些零件一件一件在自己身上组装起来。 “这是液压感应式外骨骼动力增强系统,外加框架式防御,是我们目前研发的性能最好的单兵装甲,包含了我们同美国、俄国、日本三国合作的科技结晶。这套系统通过捕捉皮肤肌电信号感应你的行动,能提供你各方面的力量增幅,最大无感负载两百公斤,单臂举力增幅可达一百五十公斤,腿部蹬踏极限爆发力增幅超过五百公斤,直拳和摆拳爆发增幅分别为三百和二百公斤。所有感应液压动能来源于你背部的十公斤锂聚合电池,关键是我们采用了大量最新的聚合防弹纤维,大幅降低了装甲厚度,在增加了力量和防御的同时,不会牺牲穿戴者的灵活性,相反,当你熟悉了这些助力系统之后,还能增加你身体的灵活度。” 安德鲁像一位体贴的老裁缝,一面仔细地搭扣每一个零件,一面喋喋不休:“你的移动、跳跃、抓握、抛投、攀爬等方面的能力都能大幅提升,不过这套单兵装甲不具备隐形能力,而且它的机载武器配置还不完善。但是我们最大程度保持了作为人类士兵的身体灵活度,穿上这套盔甲,翻跟头、鲤鱼打挺什么的都不是问题,通过力量和承载能力以及防御能力的加强,使得你在对付普通士兵时……将毫无阻碍感。这套系统,我们命名为雷神!” 穿戴完毕,肖克抬起手脚,打量了一番这身新行头。安德鲁在一旁道:“或许你会觉得看起来像变形金刚或钢铁侠,不过我们的机械集成,最核心的能源系统,还达不到影视水平,看上去略显臃肿,你试着活动一下,应该不会产生视野死角或关节掣肘。最关键的是,雷神装甲搭载了一台最新的EMZ手持终端机作为它的核心处理器,相信这台终端机你已经用得很顺手了,它能在你作战时为你提供最全面的帮助!” 此时的肖克,全身被一层好似硬质塑料的外骨骼包裹着,表面略微做了流线处理,全身可活动处皆采用了虫腹叠甲结构,没有关节薄弱点。身上暗藏八个摄像头,采集全方位数据之后生成空间三维图像,虹膜成像,加上电脑动态捕捉和辅助锁定系统,做到真正的视野无死角。左前臂比右臂略粗,按安德鲁的解释是因为左前臂装了一套装甲牵引系统雷缆,可以将它看作是飞索的升级版,更牢固的牵引索,更强大的穿透力。 肖克首先找到了EMZ在装甲内的搭载位置,并熟悉了如何在装甲内对其进行操作,其后才是进行能动测试。 肖克试着活动了一下这身铠甲,的确设计合理,就连偏头、反压指关节这种细微活动也能做到极限伸展。 这套单兵装甲显然是为未来战争设计的,除了强有力的防御和力量增幅,还带短距离轮式突进系统、各种外置火控系统接口以及一键式脱出系统。肖克毫不怀疑,一旦投入战争,那些单兵肯定全身挂满了微型火箭、重型火力,指哪儿打哪儿。 看上去略显笨重,但行动起来很灵活,不需要什么操作,就和平常动作一样,只是多了一层硬塑料外衣。肖克从下蹲起立到原地三百六十度扫堂腿、前伏地挺身、反仰挺身,如若不是在空天战机上,他甚至想试试空翻效果。 理惠子实在太累了,肖克在机上测试单兵装甲都没能吵醒她,直至快到目的地才将她叫醒,理惠子对肖克的一身硬塑料外壳自是评头论足了一番。 东京时间晨七点三十八分,飞机即将着陆,安德鲁才从总部获取信息,有些兴奋道:“太好了,组织总部已和日本政府达成一致意见,日本政府将出兵协助我们剿灭入侵终端数据库的武装分子,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兵力上的压力了。” 他话音未落,前方驾驶员便传来问询:“长官,机场跑道上有车辆拦截,疑是敌方武装分子,请指示。” 安德鲁搓手道:“这是组织在长崎的特设跑道,肯定不是日本军队,没想到敌人连这里也封锁占领了,果然组织内部高层出了奸细。” “怎么了?怎么了?”理惠子来凑热闹。 肖克简短翻译,理惠子担心道:“那会不会用导弹火箭什么的将我们打下去?” 安德鲁也正询问:“敌人火力如何?” 前方传来回话:“常规武器,没有发现对空制导武器和非制导武器。只是三辆吉普拦在了跑道上,无法平安着陆。” 肖克翻译过来,理惠子立刻激愤道:“那怕什么,撞它!” 安德鲁见理惠子挥舞着绣拳,以为她有什么高见,询问肖克后,苦笑道:“这个,这架战机的前期研发费用就投入了好几十亿美元,如果这样撞……” 理惠子望着肖克,肖克又同声传译过去,理惠子左手一摊,指责道:“和全人类的性命比起来,几十亿美元算个球啊,给老……给我撞!” 安德鲁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给飞行员发出一连串指令,跟着就是碰撞,摇晃,颠簸,甚至能听到机外有人的尖叫和子弹打在机壳上发出“当当当”的脆响。 机舱门打开,肖克当仁不让地站在门口,这伙武装分子,正好用来检测单兵装甲的性能。 摆出溜冰速滑起跑姿势,各关节动作传感到控制中枢,轮式突进自动打开,金属鞋下面升起双排六组金属轮在电机带动下高速运转起来。 肖克足跟一落地,整个人如箭般飙射出去,只在足后跟留下一串火星。 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左右倾斜则会自动转向,前倾急行,直立则停,整个轮式突进系统采用了动态稳定和内置陀螺仪传感系统,完全凭系统对身体姿势的感应,不需要单独操控。 一个漂亮的S型突进,肖克绕开撞坏的吉普残件,来到一名武装分子面前急停,横臂一挥,那名尚未来得及调转枪口的武装分子整个儿横飞出去。肖克在心中轻呼了一声:Oh,my god! 又是一次突进,一拳将自动步枪打成“U”型,持枪者毫无悬念地飞了出去。 突进,火花。 横走,斜插,变线,Z型,S型,U型,V型,就像在机场自动式履带电梯上奔跑一样,自己跑动的同时还有一股外力推着你以更快速度向前奔跑。 肖克渐渐将身体动作和轮式突进结合起来,频频划出炫目的火花弧线。 偶尔会传来轻轻的推动感或小石子击打的感觉,那是子弹击中单兵装甲的感觉,贴身的软式内衬和硬质外骨骼系统将子弹的冲击力降至最低,不过被7.6mm子弹正面击中时震感明显。 三维立体视角也很快适应了,热学成像、声波来源分析和动态捕捉系统,使得敌人在开枪或移动时,肖克眼中立刻会出现对方在三维空间内的位置,由红圈缩至红点进行定位提示。 战场一览无余,手持轻中型武器的武装分子在单兵装甲面前就像一群待宰的赤裸羔羊,肖克用了三分钟结束战斗,其中的两分钟用于测试机甲性能。 安德鲁随后走出机舱以示祝贺,理惠子更是鼓掌叫好,肖克双手各持一支缴获的冲锋枪走过来,他发现外骨骼手臂上有凸起支架,应该是适合放枪的,只是这两把枪尺寸不对。 安德鲁瞄了一眼道:“SCAR-H和XM29第三代德版试验枪,性能应该都处于现役武器的上游,将就用一下吧,本来这套雷神也有标配武器的,只是还在研发中。我们走吧,只有不到一个半小时了。” 第九章 终极反击 雷神装甲 三人上了一辆保持较完好的吉普车,安德鲁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第一件事是从肖克的雷神装甲里牵出一根带线插头,直接插到车载充电器里面去了。 肖克望着他,安德鲁苦笑道:“机械动力加成是很耗电的,你要记住,你背上的十公斤聚合锂电池能支撑你负载急行军两个小时,但当你进入战斗状态,功率全开时,仅能维持二十分钟,千万记住这一点。” 吉普车吐出尾气,沿着坡道朝长崎山区驶去。安德鲁告诉肖克,日本政府和正在搞联合军演的美国军队都会参与此次行动,但是敌方的科技也非常先进,武器和火力并不比日本政府军和美军弱,双方肯定会在终端数据库的基地前沿展开激烈争夺,而这最后最关键的一小时,敌人说什么也会拼死守住,届时希望肖克领一支特种小分队,全力攻坚突入。 “不用。”肖克淡淡表示拒绝,“我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敌人的火力系统绝对超出你想象,普通士兵就装配XM-29,就算你穿着雷神单兵装甲,也没法正面突破他们的防线啊。” “为何我要正面突破他们的防线?你忘了我是怎么进入你们基地的?” “你是说秘密通道?不行,终端数据库不是我们二级基地可以比拟的,它本身只是一个保护性的仓库,不需要为人提供服务设施,进出只有一条隧道……”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他们拿到密匙一号,却被日本和美国的联军堵在数据库内,难道说他们全都做好了以身殉职的准备?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虽然终端数据库非常隐秘,而且进出只有一条隧道,但事在人为,我使用过他们提供的那些电子昆虫,我很清楚他们的科技实力,在你们的隧道上开几个孔,我想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隧道全长几十公里,如果他们真的开了口,也很难找得到吧?” “我今天做的解谜游戏已经够多了,这没什么好难的,让我们再看看隧道结构图。” “我来!”理惠子将平板电脑从安德鲁那里抢过来。 肖克指着电脑上道:“首先,需要重点攻防的位置他们不敢开口,容易被发现,也不易逃脱,隧道内这些节点可以剔除;然后通往隧道的角度要够大,否则进得去出不来,还要防止海水倒灌,那么长崎地下水分布图和海潮图,红色区域可以排除;还要避开火山群和熔岩走向,这些区域也可以排除;开口不能选择过于坚硬的岩块,否则工程量太大,也容易被发觉,长崎市地下地质结构图,要找有纵深沟壑的地方,沉积岩分布区;要隐藏起来不被发现,需要有隐秘施工基地,长崎市的大型下水道显然很适宜,将下水道分布图调出来;在这些绿色线条分布范围内,再找出与隧道最为接近、斜面最为适宜的点,再考虑上水电气和交通的输送方便程度,那么,最后还剩下的一个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安德鲁没有说话,心中暗道:“这个家伙,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分析,就算失忆了也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二级基地吗?” “到这里去。”肖克将平板电脑还给安德鲁,上面已经清晰标出了一条路线,并开启了语音导航系统。 “好的,”安德鲁扫了一眼电子地图,“如果这里没有找到别的入口,赶回隧道入口还来得及。” “找到入口的话我独自进去,你们赶往入口联军基地,我需要战术支援。” “没问题,数据库内有信号增幅器,我们可以与你保持无线连接。” “那我呢?”理惠子也兴致勃勃地插了进来。 安德鲁心道:“我的姑奶奶,您就别跟着添乱了。”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肖克早已提醒过他,要是惹火了这位姑奶奶,她会立刻蹦出来,不依不饶,不死不休。不过肖克同时给他提供了建议,对付单细胞生物也很好解决,只需要说一句话就会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乖乖配合。 安德鲁便说出了那句神奇的话:“你得跟我走,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果然,理惠子一脸雀跃地凑过来:“什么任务?” 安德鲁略显警惕地看了肖克一眼,没有说话,理惠子心领神会,连肖克也不能告诉的任务,只能两个人面对面地交待,果然够重量级。 清晨的长崎未见东京市的繁忙,肖克他们抵达的地方更是人烟稀少,大街上一派祥和,偶有老人遛狗经过。 掀开下水道的盖子,肖克微微有些艰难地挤下去,黑暗的下水道中,迎接他的是一点火光以及检修扶梯上一抹火花和“当”的一声响。 又有火光亮起,肖克知道,是这里没错了,发出通讯:“我找到入口了,你们去指挥中心,保持联系。” 身体被撞了两下,敌人在黑暗中还很有准头,肖克扭过头来,微光红外视觉开启,三维立体空间图像中,一个个红圈缩小至红点,圈定了一个个开火的敌人。 确定安德鲁他们安全离开之后,肖克微微蹲身,轮式突进,一个弧线侧滑,双臂抬起,SCAR-H和XM29同时开火,“嗒,嗒嗒,嗒嗒嗒……” 黑暗中歼灭了五六名武装分子,肖克检视了一遍,找到通往数据库隧道的入口,是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圆形管道,有手腕粗细的牵引索固定在管道边壁上。 肖克试了试管道壁的光滑程度,合身一跃,双手持枪前伸,整个身体沿着管道俯冲滑了下去。 根据平板电脑上的测算,这条入口的尽头,应该在隧道距离终端数据库四分之三的位置,进入之后还有六公里需要突进。快接近隧道时,肖克手肘下压,利用枪托增加摩擦力,让速度减慢下来,然后竖起枪身,卡住洞口,确认下方安全,再游出洞穴,跳进隧道。 “我进来了,连接是否通畅?”肖克进行无线测试。 “没有问题,我们看得很清楚。我们也马上就到战地指挥中心了,你的情况我会如实上报,祝你成功。”安德鲁那边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嘈杂的车流声。 敌人是分段分节点占据有利地形做壁垒式防御,重点防御位置在隧道的前二分之一处,从地图上看,后方只有一节路段适合巷防,赶在前方敌人回防之前,肖克必须闯过去。 轮式突进约一公里,肖克便已看到,隧道内如阶梯般交错排列着麻袋堆成的巷垒,敌人已经整装待命,前面几个巷垒空着,应该是留给前方回撤的战友使用,肖克毫不减速地冲了过去。 这时候视野内的动态捕捉出现了一点问题……敌人太多了,肖克视野内几乎满屏都是红圈逐渐缩小成红点,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开枪就能打中。 “嗒嗒嗒……” “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 隧道内响起了连绵的枪声,这些巷垒并没阻止住肖克前进的步伐,身着单兵装甲的他只需举起枪来,对准红圈变红点的方向,扣下扳机,左左右右上下上下……轮式突进在巷垒间做连续小范围S型拐弯,一刻不停。 不过突如其来的一道火光让肖克惊出一身冷汗,敌人竟然在这么小范围空间内放火箭弹,犹如一颗彗星划破黑暗。 险些近距离被火箭弹击中,肖克慌忙调转枪口,避开前方,斜射了两枪,跟着灵活地侧躺伏身在巷垒下避开,看见火箭弹从头顶掠过,留下浓浓的尾烟,跟着某处轰的巨响,隧道一震,身后火光大作,又是烧夷弹。 肖克起身,将那冒死举起火箭筒的人击毙,继续前进,凡是敢冒头的一个不留,他自己也不知吃了多少子弹,其中有些子弹威力非同小可,隔着衬板也震得骨头生疼。 肖克沿途收集弹药,将他认为有用的弹药都装备在身上,雷神装甲最大的好处就是负重,早已超出了寻常士兵的负载能力,肖克却一点负重感也没有,大大节省了体力。 最后还剩四五个巷垒时,已经没有反抗的敌人了,但肖克却愣了一下,地上多了许多大小不等的石块,轮式突进无法使用,这些石头像是刚才交战中造成的。 这两把枪应该没这么大威力才对?肖克抬头,自己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深一米多的坑,地上的碎石应该都是从那里来的。这么大的破坏力,应该有巨响才对,肖克想起了刚才的烧夷弹,自己避开烧夷弹时斜射了两枪,难道是那两枪造成的? 肖克调节观察模式,顺着隧道顶壁往前看。 黑暗中,有某种东西在动,但却没引起捕捉系统的反应。加强夜视功能之后,肖克看清了,那是一种他未见过的电子昆虫,和自己使用的蚁后电子昆虫有些相似,但体型比蚁后大多了,足有拳头大小,全身黝黑哑光,六只机械足攀附在隧道顶端。 正在此时,安德鲁那边建立了连接:“我们已经在指挥中心用一条专用线路与你建立了连接,能听到吗?图像传输很清晰……喂!那是什么?” 电子昆虫的上半身很细小,一个个膨大的腹部就像一枚枚地瓜手雷一样,手雷?爆炸?肖克明白那是什么类型的昆虫了,显然是某种自爆型电子昆虫。从这数量来看,恐怕敌人是打算将整截隧道炸塌,彻底将数据库隔绝成内外两个世界,这是阻止联军进入数据库最后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了。 想通此节,肖克没有停留,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奔跑出去,离开了碎石范围立刻轮式突进,隐约中听到安德鲁那边一位美国军官在叫嚷:“混蛋,他们盗取了我们的科研成果!” 巷垒处,一名尚未死透的敌人挣扎着爬了一步,用手握住一个类似对讲机的仪器,对着红色按钮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了下去。 顶壁上自爆型电子昆虫尾部开始发红,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肖克看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色光点,暗骂一声“该死”,拼命将身体前倾,将轮式突进速度提升到极致。 “嗡!”整个隧道仿佛都膨大了一圈,巨大的气压推着肖克往前飞行,头顶上一人多高的巨石下雨般落下,肖克艰难地在身体失控前于气流间腾挪辗转,避免与那些比自己更巨大的岩块正面相撞。 雷神自带的趋避锁定系统帮了大忙,让肖克在身体失控后还能间不容发地避开那些锋利的巨石撞击。 肖克也不知道自己被气浪推出多少米远,头晕脑涨地落地翻滚,本能衍生的警觉又救了他两次,第一次警觉他将身体防御性团起,避开了从头顶砸向他大腿的一块接近两米高的巨石,跟着两腿一蹬,横向挪移,避开了身后一块巨石的追击碾压。 肖克站起身来,顾不得头昏目眩,在不断坍塌的隧道夹缝中艰难求存。 跳跃,翻滚,闪身,侧避,肖克总算脱离了危险区域,此时距离数据库已经不远了。 最后一公里,肖克是步行走过去的,一路上没有见到敌人,终端数据库的入口大厅安静得有些诡异。 第一个数据库,是生物数据库,储存着人类目前已知的生物标本和基因序列,也是最大的一个库。 由水泥隧道踏入金属大厅的一瞬间,就好像从原始社会迈入了未来科技馆。整个数据库是全金属构造,包括地板和穹顶,由EMZ组织能制造出的最优性能的合金嵌在坚硬的岩壁内,三个数据库外框架都是整体铸造成型,高481.3949英尺,光洁如镜的金属墙面上有无数的密码锁,每个密码锁控制一扇圆形数据库门,大的有如银行金库大门,小的只有指头粗细。 如此高大,如此宽广的大厅内,人类渺小若蝼蚁,这就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威严肃穆,宛若神迹之殿,连肖克这种从不信神佛的人,也心生宁静,只想步行,使用轮式突进仿佛是一种亵渎。 大厅中部由128根直径超过六米的金属承重柱组成,柱面上刻有无数生物造型、进化过程,透过金属墙看着身穿单兵装甲的自己,有些怪异,如同踏入了迷幻空间。 肖克绕柱而行,无心留恋震撼人心的神殿,只想快些了结这一段二十四小时的恩怨。 柱子走过一半,肖克陡然停住,大厅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掉针之声,但肖克凭借本能伫立在了大厅正中,前方隐藏着巨大的危机,看不到,听不到,仪器检测不到,但那种没来由的直觉提醒着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第九章 终极反击 看不见的武装机器人 这一停就是四五分钟,肖克穿着装甲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负责联络的安德鲁都忍不住催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装甲出故障了吗?” 肖克回答:“我觉得……”陡生警觉,他侧身折腰,整个人横卧在地,“嗡……”声不断,一阵令人肢体麻木的震颤,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钉在了他身后的金属柱上,落地,脆响! 肖克没敢回望,那种感觉并没有消失,敌人就躲在某个地方,正用某种武器锁定自己,可是看不到,金属柱上曲面折射出的都是单兵装甲被拉长压扁的怪异倒影。 武器与金属柱碰撞的声音,压过了武器发射的声音,找不到声源,肖克单手撑地,用力下压,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如转风车一般呈大字形往另一根金属柱后面闪去。 耳畔传来“噌——”的尖锐之声,有什么东西擦着金属柱飞过,又从自己的两腿之间擦过,撞上了后面一根金属柱,弹射开去,在金属柱间不断折返,发出一连串“叮叮叮叮”的声音,最后落地。 此时肖克才有机会回头,看到第一次着弹点的情况,金属柱弧形表面明显凹陷进入约四五厘米,附带形成了一个海碗粗的弹坑,弹头已落地,挤压成一团,像被高温熔过的金属泥。 那是什么武器? 关键是,两次攒射都很隐蔽突然,自己根本没看到敌人在哪里,红外模式下到处都是点点光斑,一时看不出穿透弹的轨迹。肖克警惕地看向四周,空气凝滞,能嗅到死亡的金属气息。 “嗡……锵!呜……锵!”远处传来了液压助力使某种大型机械挪动的声音,整个金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可依然看不到敌人,数据库内的半封闭空间和金属柱子令声音来回折射,肖克视野内到处都是声音传递的波状扩散线条,仍然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 听声音能判断出那绝对是个大东西,可视野内和金属柱反光中只能看到单兵装甲的怪模样……光学动态伪装系统!肖克曾用它在二级基地内如鱼得水,如今,他亲身面临这套系统时,才感受到了这种看不见的敌人有多么可怕。 “嗡……钪!呜……锵!嘎嘎嘎嘎……嗡……锵……” 会隐形的机甲怪兽正在移动,肖克不敢贸然行动,在没有确定对方的位置前,谁知道冲出去会不会正好撞在对方的枪口上! 余光!有光!是偷袭,从背后来的! 火光持续时间过长,是连射!敌人一定将自己的趋避计算在内,无法侧向横移避开,电光石火间,肖克没有犹豫,轮式突进,向前急冲,腾空跃起,他选择了一条敌人没算计到的路径。 肖克前方正对一根金属圆柱,肖克借力跃起,在空中转身,折返,以背部重重地撞上金属柱,双腿呈大字分开,嗡嗡两声,金属柱震颤,穿透弹钉在他两腿之间,第三枚穿透弹则“叮叮叮”地于柱间折射。 装甲可视系统同时给出了火光的红圈变红点,以及声波传来的蓝色波动线条,但却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束音成线,定向发射!肖克要感谢比克让自己提前使用并了解过这套系统,他毫不犹豫地向着红点开火,“嗒、嗒、嗒”,同时借助略带偏斜的撞击力让身体绕着金属柱侧滑。 在肖克开枪并滑向金属柱的一侧时,第四枚穿透弹抵达,弹道较一二枚高,非常幸运地迈过了肖克的大腿,但蹭到了肖克肋下腹侧的一块装甲片。 装甲片被犁出一道深槽,一端翘起反凹,肖克的雷神装甲不再是全身防御,而有了一道约5×2厘米的缝隙。 只是被轻轻蹭了一下就这样,肖克哪还敢正面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中,持枪的右臂又发射两枚子弹,整个人藏在了金属柱的后面。 “当当”两声,又是两枚穿透弹往金属柱左右两个方向弹出,在柱与柱之间“叮叮叮”地无功折返。 对方的连续发射速度很快,肖克大致已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发射方式了,只有转轮式发射器,是机炮!那个大家伙配置有某种型号的机炮,不能和它比射速和威力,短时间内耗光它弹药也不太可能了。 肖克腾出时间,与安德鲁进行了一次联系:“是什么东西?” “影像数据太少,无法定论。”安德鲁那边只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不敢有任何停留,初步判定出敌人方向,肖克立刻往反方向逃走,利用金属柱做掩护,连续的S变线,试图利用身体的灵活优势将敌人甩开。 “以为逃得掉?”藏身在暗处的比尔?雷泽冷笑。 他身上并没穿装甲防御,依然是那件被肌肉撑起来的白背心,但是蓝色的眼眸中不时有精光闪烁,他佩戴着一种间谍隐形眼镜,除了正常视力外,他同肖克一样拥有环境三维视觉,双手握着一个类似游戏手柄的遥控器,很难想象那筋肉隆起布满老茧的大手居然会如此灵巧地操作遥控。 下一刻,肖克听到身后传来“嗞——”的一声,那种与金属地板摩擦的刺耳声音,和自己轮式突进时发出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肖克朝左前方一个急冲急停,靠在一根金属柱背后,果然空中划过尖锐之声,跟着身后传来“突突突”的转轮击发声,完全封住了自己继续往左的前进路线,若自己没有停下,这时候已经被钉成马蜂窝了。 敌人也有轮式突进!移动速度并不比自己慢! 敌人是故意摆出一副慢腾腾的样子,发出液压机械臂笨拙挪动的声音,是为了迷惑自己,还是只是在戏耍自己?肖克希望是后者,因为那样的敌人更好对付。 肖克再一次冲出金属柱,这次却是反方向,冲着看不见的敌人而去,一边轮式突进一边开枪射击,敌人一直在进行定点攒射,位置没有变动过,方向很好判断。 比尔微微一愣,对方竟然会冲过来,以为那种装甲可以挡住脱壳穿透弹吗?按动遥控器,继续射击。 比尔愣神的0.2秒,为肖克争取到了时间,他提前冲到下一根金属柱前,侧身滑倒,避开正面撒来的一串光柱,同时伸出一只脚钩住金属柱边缘,改变方向,身体从地上扫过去。 没想到对方会贴地变向,比尔再次愣了愣,对方应该由对直冲过来变成横向快速移动,这样就能利用众多的金属柱阻挡进一步拉开间距……哼哼,没那么容易。 看不见的机械快速绕金属柱圆形矩阵横移,穿透弹从矩阵间隙一拨接一拨地撒出去。 但肖克并没有变成横向侧移,他的腿一直贴住金属柱边缘,绕行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同时手里的枪沿着金属柱的切线方向朝矩阵外射击。 混蛋!比尔心中怒骂,这次猜错肖克的意图,导致单兵装甲从侧面脱出了TX的射击范围,而TX绕行的轨迹一路向前全都撞上了肖克的子弹,虽然那些子弹对TX而言就像挠痒痒似的,但对光学迷彩损伤不小。 TX急停转弯,重新锁定了肖克在金属柱矩阵中的位置。 肖克早已藏身在金属柱后,他需要休息片刻,连续的高速运动,就算有装甲提供助力,体能也有些吃不消。“看清楚了没有?是什么东西?”刚才肖克开枪射击时,好几次打中对方表面,蹦起火星,虽然似乎没对对方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打中时对方的光学迷彩出现大面积失效,当对方停下时,整个前脸和左侧半身几乎都已经暴露出来。 肖克用余光扫到一点,是个有很多只脚的大怪物,机械足至少有三个折叠关节,高度约是自己装甲的三倍,机械足展开它的身体长宽应该接近五至六米,虽然可以进入金属柱矩阵,但金属柱之间的间距会极大程度地限制它的活动性,这也是它死活不肯进入金属柱内的原因。 机械足的上方托着的东西有些像碟状物,有椭圆形的凸起,迷你机炮架在一左一右,它的腹下还有枪口一样的东西,椭圆状凸起和裙边都有闪光,显然这家伙身上配置的摄像头不会比自己的少,只是没有看到进出的舱门,一时无法确定这究竟是遥控操作还是驾驶的东西。 安德鲁那边停顿了一秒没有回音,接着才听到一名美国官员用英语叫喊:“天!是TX……他们怎么会……我们还在试验中啊!”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叮叮,叮叮……” 肖克没时间听他废话:“有什么特点,怎样可以消灭它,说简单点!”他一面躲避子弹一面还击,在金属柱矩阵中同TX武装机器人玩起了躲猫猫,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武器对对方的装甲一点效果也没有,但本着崩掉两个摄像头也是赚的想法,肖克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开枪还击的机会。 “消灭!哼哼!没可能的,想办法从那里撤离吧,我们会祈祷你能活下来的。”那名官员完全不看好肖克。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嗒嗒……嗒嗒嗒嗒……” 安德鲁在一旁道:“TX325战略级自走武装,我们更习惯称它为八脚怪,是美国研发的下一代主打阵地战攻击型武器,俗称的武装机器人,它配有八只三关节式机械足,可以全地形作战,带轮式突进,全方位摄像监控,生命捕捉系统,标配两挺30MM机炮,可旋转式座架,无死角射击,载有制导功能的火箭弹,喷射式推进器,无论火力、速度、力量、单兵装甲都不是它的对手,肖克,你可能得逃命了!” “嗡……叮叮叮……” “嗒嗒嗒嗒……” “它的机械足有弱点吗?”肖克显然不考虑这个建议。 “嗡……” “嗡……” “没有,同样配有动态稳定系统的TX,理论上只剩两根机械足也能维持稳定,关键是它是战略级的,它的腹下应该搭载有金属风暴,堆栈式弹箱可在一分钟内倾泻超过一百万发子弹,而且敌人居然给这个大家伙装配了光学迷彩,我们不知道他们还搭载了些什么设备,总之,单兵装甲在它面前太弱了,完全无法对抗。” “嗒嗒……嗒嗒嗒……” “不试试怎么知道?” “嗞……” “等等!”安德鲁急道,“如果要说有什么破绽的话,唯一的缺点就是它的机载AI智能化程度不高,还无法达到未来战争的要求,所以必须有人加以遥控,操作员肯定躲在终端数据库里面,要是你能找出那个操控它的人,说不定还有机会。”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和自己预感的一样,遥控型的,只要是人在操作,那就还有机会。 肖克调出砖头中的程序,开始捕捉检索分析无线信号波段,只要是遥控就需要发出遥控信号,若能截获并破译这些信号,还有机会反转优劣势态。 “可以将TX构造图发过来吗?”肖克需要更多讯息。 对方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安德鲁提示道:“那是绝密,而且就算权限许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得想别的办法。” 好吧,靠自己,肖克“嗒嗒嗒”地还击了几发子弹,持枪而立,在金属柱后分析双方的优劣。 片刻之后,肖克再一次冲了出去。 TX精确锁定,机身微移,机炮的六根枪管开始旋转,穿透弹再度倾泻。 肖克利用滑倒侧移,腾空跃起,避开像刀剑横劈一样的穿透弹火龙,连穿透弹也只能留下一个小凹坑的金属柱矩阵是他最大的屏障。 比尔带着隐形电子眼镜,推推摇杆,按动键盘,在他的视角内,肖克就像一只苍蝇,不停有红圈变红点将他锁定,只需要按下发射键将子弹打出去就行了。 左右两挺机炮像TX的两只手臂,可以各自独立地进行纵向270度旋转,再加上八条机械足可令机身做360度陀螺旋转,所以射击覆盖面极大,腹下则是由逾两百支枪管组成的半球形喷射弧,金属风暴的子弹倾泻速度比旋转机炮只快不慢,上方的有机半球体别说站人,连壁虎也站不稳,而且三折叠式机械足可以做出的关节动作绝对让人大吃一惊。 比尔有些失落,从对方使用单兵装甲做出的动作就能看出,那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士兵,可惜科技上的实力相差悬殊,有些动作是人类就算突破极限也无法做到的,但采用遥控操作式武装机械就能轻易完成,这不是一场对等的较量,如果可能,真希望能与这样的对手进行公平的对决。 可惜战争从来就不讲公平,自己和肖克的这场战斗,可以看作是未来战争的一个局部预演,落单的士兵遇到了战略级的机械武装,将会迸发出怎样的求生欲望,穷途末路的他又将拥有怎样的决心和智慧,从机械的铁蹄下闯出一条生路呢? 第九章 终极反击 困兽犹斗 比尔毫不怀疑,肯定双方都有幕后记录,力求最真实地还原这场拼斗,说不定他们之间的这场战斗,将直接影响多国对未来武器的研发走向。 机炮射出的子弹诡异得像一把妖刀,在空中斩出一道半月形的弧线,这是传统枪械武器做不到的,它们只能射出直线子弹,就算空战利用机身的速度也顶多发出螺旋线的弹道。 肖克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弧线状的弹道散射分布,没想到利用机炮座驾旋转和TX自身的瞬时移动,竟然能射出如此诡异的弹道。 比尔开始频频出招,利用机炮座驾和机身的旋转,后座和锁止后座,TX机炮的子弹在空中攒出各种诡异难测的弹道,一时间弹如密雨。 面对集中攒射,仿若有了灵性一般的子弹集群,肖克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铁板桥,倒挂金钩,单手倒立旋转,团身前空翻两周半转体720度……鲤鱼打挺,蹬金属柱如燕投林,正滑步,侧滑步,贝尔曼燕返旋转接倒地一字腿接风车起身……前空翻,后空翻,连续鱼跃侧空翻…… 一轮攒射之后,肖克险险落地,躲入金属柱后,双方同时停火。对肖克而言,那一轮的空翻躲避,让他摸清了对方操作员的击发习惯、预判方式、机械转角速度以及机炮的射速、弹速;同时,比尔也初步掌握了肖克的身手、装甲的灵活度、力量和动作提升幅度、趋避方式、手持武器性能等等,双方试探完毕。 肖克将计划回顾了一遍,自己将怎么做,对方会怎么做,哪些是对方一定会做的,哪些需要临场应变。在战场上躲避子弹的同时能看清形势并作出计划,肖克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做到和自己一样,他只知道这样的能力确实帮自己渡过了许多次生死难关。 砖头还需要更多的数据,还需要自己冒死去采集。 他将XM29踢到一边,单手一抖SCAR-H上的外挂榴弹发射器,肖克出手了! “通……通,通!”三枚发烟弹像开花一样从三个方向弹射出来,浓烟开始弥漫。 “玩这招?”比尔笑,TX在靠近机炮的中间位置开始像护肩铠甲一样翘起,露出里面满当当的红色火箭头,“噌噌”两声,立刻有两枚制导火箭朝烟雾中发射出去。 肖克岂会料不到TX还有制导火箭?它中部体积占了整个机械体积二分之一,绝不可能只装了一些弹仓而已。肖克打出发烟弹之后,立刻换上了燃烧诱导弹,“砰”的一声,燃烧诱导弹如同在半空中绽开的礼花,自动迸射出点点火光,朝四面八方铺散开来。 “轰轰”两声,火箭弹击中了诱导目标,肖克借机在烟雾中转移,并一直“通通通”地抛投发烟弹,烟雾更加浓郁,笼罩半径达到了十余米。 比尔皱眉,再次按下操作键,刚按下的同时,就看到烟雾中升起一枚诱导燃烧弹,在空中“砰”地炸开,散出一朵朵小火花。肖克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发射节奏,并进行了同步预判。 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比尔按动了另一个键,这次按定不松手,“嗖嗖嗖嗖……”火箭弹接二连三地从弹仓中腾空飞出,空中留下一尾尾烟圈。 与之同时,一枚燃烧诱导弹炸开之后,又一枚照明弹冉冉升起,笔直冲天,火箭弹被诱导弹吸引走一部分,另一部分齐齐斜向上掠,如流星赶月,追着照明弹而去。 “嗡嗡”的回响震耳欲聋,整个终端数据库都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强烈的炫光和猛烈的摇晃,令比尔的注意力也不禁略为分散,就这么一恍神,一尾穿甲弹从烟雾中突围冲出,直奔TX庞大的腹部而去。 比尔回过神来,TX八条腿完成蹬踏起跳,收到反馈信息有擦损,金属风暴有三支位于最底端的枪管发生侧移,无法复位,但并不影响射击。对于拥有数百根枪管的金属风暴而言,这点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比尔而言,这显然是对方的一次强烈挑衅,在火力和科技装配差异如此大的情况下,居然被对方反击偷袭得手,不可饶恕。 透过重重烟雾可以锁定住TX的位置,固然TX的体积是一个原因,同时也说明对方距离烟雾外围很近,比尔毫不客气地开火,两挺机炮一挺横扫,而另一挺打出波浪状弹道散射,同时TX绕金属柱矩阵外缘疾走,要全方位锁死藏在里面的雷神装甲。 长达一分钟的持续喷火,TX绕矩阵外围两周半,无数子弹打出去,犹如石沉大海,消失在烟雾中,只有“叮叮叮”的余音绕梁,也不知道是否击中目标。 肖克静静地悬吊在一根金属柱上,虽然金属柱滑不可攀,但肖克跃起同时弹出雷缆,利用金属柱的折返射令其在金属柱上绕了两周再勾住缆绳,借以悬吊装甲。 TX的密集开火大部分都从肖克身下穿过,时有流弹溅射,肖克纹丝不动,仅有数处擦伤。 弹雨之后,肖克松开雷缆悄然下滑,双脚尚未沾地,装甲捕捉系统就提示有高热物体高速接近,肖克想也不想,足尖一点,手臂发力,整个身体横空,利用左臂的雷缆缩紧,整个装甲贴近金属柱做起了单臂扯旗动作。 “叮叮叮叮……”几声脆响,一行穿透弹像一把斜劈的刀次第撞在金属柱上。 肖克收缆,落地,驴打滚。穿透弹又像一根卷尘横扫的鞭子,如有神助般从他翻滚的地方接二连三地蹭出火花。肖克起身,继续鱼跃翻滚,再起身,轮式突击S型连绕…… 不过那种紧缚感并没有消失,迷雾中连TX那么庞大的身躯也看不见,可对方就像牢牢锁定了自己的行为,密集的扫射变成了串式点射,每一串子弹都又准又狠,前封后堵,直击要害。 被逼得紧了,肖克的大腿后侧、左右护肩、腰上肋下等地方多处被穿透弹擦过,左护肩更是直接被穿透弹带飞,撞击感令骨骼裂痛,躲避也开始走形。 又是一串密集如刀的弹链散布,肖克极力右倾,终究还是没能避开刀锋,左侧后背肩胛被直接命中,带走了肩胛防护装甲,动力系统的锂电池也受到影响,背部开始冒青烟。 肖克本人则被这一次重击带得稍微离地,试图稳住身形却没能如意,单腿旋转着,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向下倾倒,重重砸落在地,幸亏机警地做出滚地葫芦的动作,避开了接下来的连续攻击。 在肖克倒地翻滚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只不及指头大小的侦察蜂,正用那布满金属网格的复眼死死盯着自己的翻滚动作。 电子昆虫!肖克暗骂自己愚钝,早该想到对方的机甲腹部搭载有电子昆虫,先前一连串看似被激怒毫无目标的火力攻击只是给这些小虫子做掩护,当机械虫子散布在矩阵之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视线,烟雾也就起不到作用了。 除非自己有大型EMP,否则对这些机械小虫子还真没办法,不过肖克在继续翻滚的同时,暗自有了对策。 困兽犹斗!比尔露出轻松的微笑,勇士,这就是你和科技的差距,不能怪我欺负你! 比尔在心中计算着如何将肖克逼出烟雾范围,同时操控TX朝金属柱矩阵的左上方移动。尚未站定,一枚破甲弹从烟雾中飞出,时间位置计算得刚刚好,就像TX冲上去撞子弹一般。 40mm的破甲弹比机炮子弹尺寸还要巨大,等比尔发现想极力闪避时已经来不及了,TX做出了最灵活的趋避动作,依然有一条机械足从中断开,被破甲弹击做两截,断掉的一端旋转着飞上天,又弹到远处。 对TX而言这点损失没有大碍,但比尔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反向锁定! 发现对方的监控,做出一系列看似合理的躲避动作,让对方认为自己已经落入圈套,只需占据某个有利位置就能将自己将军,其实,正是利用了对方这一心理,从而提前判断出对方将要抵达的位置,完成了反向锁定。当对方开始运动或即将抵达最有利位置时提前击发,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当对方抵达目的地的同时,迎接他的,是横空飞出的子弹! 这样的战术,往往会在顶尖的狙击手对决中出现,谁会想到竟然能出现在机甲对决当中,论科技,论火力,那雷神装甲也不过是未来士兵的制式装备,TX自走火炮才是未来战场的主力。而在这个战场上,显得非同寻常的不是那具装甲,而是装甲里的那个人。 那么密集的火力追击竟然没将他打死,从发现监控到做出躲避,计算出反向锁定的位置,再准确地抓住了时机,前后不会超过两秒,这是何等的临场反应!比尔清楚,若不是自己操控的是武装机器人,这一刻自己已经死了。顶尖狙击手的生死对决往往只需要一发子弹、一个瞬间。这种恐怖的战场反应,只有当年那群队友,在他们之中才有这种顶尖高手吧?亚当那家伙说得没错,这个不知道身份来历的人绝对是这次行动中的最大威胁! 隐形眼镜发出了红色警报,机炮弹仓快要告罄了,比尔激起了杀性,得出绝招了,不能让这个人活着!你以为烟雾将迷惑我的视线,为你拓展开更大的活动空间吗?你错了,烟雾困住的将只会是你! “嗤……嗤……”之声到处作响。肖克清楚,那是蚁后状的电子昆虫在喷洒烟雾,那种化学液体和空气一接触就会产生大量浓烟,但他不清楚TX操作员的用意,扩大烟雾的范围和浓度,是想令自己更加难以发现TX的方位,还是暗藏了别的意图? 烟雾中视线被降至最低,捕捉系统也不再给出任何信息反馈,肖克完全是凭记忆记住自己在金属柱矩阵中的大致坐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完全失去TX的方向,就和刚踏入这座数据库一样,危机感在上升,敌人却已消失。 肖克试着做出几个闪避动作,然后快速进行反向锁定,但没有效果,敌人似乎完全放弃了火力压制。 烟雾越来越浓,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借助电子昆虫,也需要等自己的装甲靠近两三米范围内才能确定吧,敌人究竟在策划什么呢? 肖克小心翼翼地前进,同时尽可能地消灭自己所能探知的每一只电子昆虫,清理出更大范围的盲区。他紧贴着金属柱前进,像螳螂一样,每前进一步上身都会随机地晃动一两下,保持着警惕和趋避动作。 不再有TX那巨大的液压阀声,也没有了枪火声,弥漫着浓烟的金属柱矩阵像一座寂静的黑森林,捕猎者和猎物都静静地潜伏着,计算着,等待着发起致命一击,两者的身份随时可能互换。 透过重重迷雾,比克的视野里依然清晰地呈现出肖克的运动轨迹,他没有朝第二基因库靠拢,是害怕我在半路伏击吗?贴金属柱前行,的确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可命中范围,只是,恐怕你没有想到吧,金属风暴,没有死角! 此刻的TX,借助剩余的七条腿,卡在金属柱当中,横悬半空,腿上如章鱼触腕般延伸出来的负压吸盘,使它能攀附在光洁如镜的金属柱上。 它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守在网中央,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腹下的半球形喷射壶,每一根枪管都伸得笔直,金属风暴已经跃跃欲试。 下方的肖克已经毫无察觉地进入了金属风暴锥形笼罩范围,只等他再走近中心一点,无处可逃。这是一次完美的伏击,当遭遇突发情况,分不清危机传来的方向,人们总是下意识地朝庇护所的中心范围靠拢,只因为你没想到,TX这么庞大的体积,还可以悄无声息地爬上金属柱。 比尔在心中献上致辞,默默祝福:“你好勇士,再见勇士!”同时按下了全部按钮,金属风暴,喷射! 第九章 终极反击 绝地反击 比尔没有露出得意的笑容,只因在他按下按钮的同一时间,他似乎看到了烟雾中那个模糊的装甲身影举起了手臂,比出了一个类似竖中指的动作! 怎么可能?难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完全看穿了?他是故意踩进陷阱中来的?可在金属风暴的锥形散射范围内,他的装甲就像腐朽的树叶,他根本就无法躲过去,凭什么还敢嚣张?比尔狠狠地按住全部按钮,金属风暴尽情地喷吐,子弹就像落入盘中的玉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并开始无序地溅射,像火花一样飞溅,一场由子弹风暴组成的盛宴。 在那个锥形的光罩中,完全看不到雷神装甲的身影,持续了近一分钟的喷吐,连原本平整的金属地板也被打得像一只反凹的高尔夫球。比尔依然狠狠地按下全键,金属风暴枪管根处发出“嗒嗒”的空响,子弹已经吐完。 下方烟尘弥散,连浓雾也被金属风暴吹散不少,在这种凶猛的攻势下,别说一架雷神装甲,就算是站着另一台TX,也被轰成渣了吧? 可为何,还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下面那个对手不像是这样就轻易死掉的人,尤其在风暴击发前那一个充满挑衅的轻蔑手势……比尔不相信,难不成敌人还能在金属板下刨个坑? 但事实毋庸置疑!烟尘消散,雷神装甲的轮廓于烟雾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它就那么傲然地伫立着,矗立在锥形散射范围的中心附近,毫发无损,仿佛金属风暴发射时,它整个避去了另一维空间。 比尔握遥控器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没理由啊,这不科学! 直到比尔利用电子昆虫的视觉切换,发现雷神装甲脚下大约有一具棺材大小的矩形地板,也完全没有受到金属风暴的侵袭,他才猛然想起……在诱导燃烧弹吸引火箭弹时,肖克曾射出一枚穿甲弹,金属风暴壶腹有三支枪管被擦中发生侧移,这对于有数百根枪管的金属风暴而言,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真正发射时,竟然正是那三根侧移的枪管,在毫无死角的空间内,辟开了一个足以令雷神装甲藏身的空间。 难道说,敌人发射穿甲弹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自己可能做出的趋避,目的就是要在金属风暴壶腹上打开一个可躲避的缺口?而此后自己用烟雾迷惑,从上而下的发射,让敌人踏入陷阱,全都在对手的计算当中? 就算这些他都能想到,可在金属风暴发射的一瞬间,他怎么可能就那么准确地找到了那个唯一可以避开金属风暴的缺口? 下方的肖克自烟尘中抬起头来,EMZ强大的计算能力总算发挥了作用,从一开始就进行电子监控,捕捉遥测数据,然后通过捕捉到的数据解密,建立TX运动轨迹的模糊参数。当肖克发现电子昆虫之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完美捕捉到接收无线数据的TX的下一步动作。 所以肖克是故意向TX靠拢,所以他能在射击的一瞬间找到那个唯一安全的矩形空间,他冒险接近TX的目的只有一个——反击! 雷神装甲高高跃起,SCAR带的高爆弹狠狠地打入金属风暴喷射壶内,这原本是TX腹下的最强攻击处,可当攻击结束之后,它同时也成为TX的薄弱处。 什么时候这家伙把SCAR也拿到手了?他扔掉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吗?比尔反应也很迅速,肖克一发动反击,他就冷静下来,想不明白的问题不去想,胜负还没分呢。 TX靠四条机械腿固定在金属柱之间,腾出三只腿来,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对着雷神装甲狠狠地一巴掌扇下。 肖克顺势一招蜻蜓抱柱,雷神装甲像只树懒牢牢抱在TX一条机械腿上,持枪朝其余四条机械腿的负压吸盘开火:“下来!” 负压吸盘无法再维持TX庞大沉重的身躯,武装机器人顺着金属柱滑下,摔了个四仰八叉。肖克在前一刻从TX腹下翻滚而出,跟着又要跃上机器人的背脊。 这时TX七条腿的关节突然反了过来,像爪子要抓住肖克。 肖克准确地蹬在一只机械腿上,借力反弹,空翻,开火,落地。 左边的机炮座驾被破坏,左边机炮无力地悬垂,摇摆。 TX抬起一条机械腿,前端分出三叉机械指,抓住坏掉的机炮,扯下,扔掉,其余六条腿将关节再反过来,支撑起身体,拔高。 肖克轮式突进,TX四腿支撑,其余三条腿一做刀劈斜斩,一做犁耙直勾,还有一条腿回缩攒拳,由下而上,后手勾拳,直击面门。 肖克凌空跃起,对着半球凸起扫射。 TX身微侧,剩下的一挺机炮吐出火龙,三条机械腿反关节跷起,若野猪刨瓜,獠牙上顶。 肖克暂避其缨,在空中做出鱼跃龙门的翻挺动作,波段起伏避开先后刺来的三支獠牙,同时左臂扬起,雷缆从侧面带歪机炮枪口,火龙变向,对着其中一条机械腿“叮叮叮”吐出火蛇。 又一截机械腿断掉在地,肖克身体轻盈如蝶穿花,轻巧地从两只獠牙缝隙中落出,同时雷缆带歪机炮后勾住了TX一条后腿,肖克从两只獠牙中穿过落地后立刻一个轮式突进,绕到了另一条支撑腿旁边,绕了两周,雷缆缠上,插入其腹下,一面行走一面举枪朝头顶“噗噗噗”射击。 TX再抬起三只腿,用三只腿支撑平衡,从三个方向朝腹下刺去,周身的摄像头帮助三条机械腿刺得又快又准。 但肖克如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头也不回,头一偏,上身一侧,就地一个翻滚,继续轮式突进。 正后方的机械腿张开三条机械指,“嘭”的一声弹出,整个机械足前臂带着钢索,像抓锚一般飞射而来,在三根机械指的正中弹出一根近两尺长的尖刺。 肖克就势往前一避,一跳一踩,踩在断掉的机械足一端,机械足另一端顺势跷起,刚刚迎上飞来的抓锚,尖刺贯穿正中,三根机械指收紧,抓了个正着。 TX就像捉鱼却捉了一手泥,甩也甩不掉,尴尬之极。不过前面一条机械腿趁隙一勾,将肖克的武器打飞。 肖克借机早已溜出其腹下,在机炮枪口对准前从一根金属柱旁绕了两圈,又穿到另一根金属柱旁。 TX从另一方向追来,刚走两步,雷缆收紧,三条支撑腿中的两条并作了一条,顿时失去了方向和身体平衡,比尔迅速放下其余机械腿想平衡躯体,那高举的机械腿也有一条被雷缆挡住,无法落地。整个TX看起来就像一只吐丝的蜘蛛,被自己的蛛丝将自己的腿缠绕在一起,走路扭扭捏捏,摇摇晃晃,无比滑稽。 慌乱中比尔的操作第一次出现了失误,机炮朝着无人的地方乱开数枪,将剩下为数不多的子弹耗尽。 暗中的比尔涨得面红耳赤,这是赤裸裸的羞辱,自己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和挑衅,他咬牙切齿,操控摇杆划出半圆,按下按钮。 TX整个弹跳起来,缠绕在机械腿上的雷缆顿时绷得笔直,TX凭借体重和更为强大的突破力,“嘎嘎”两声,硬生生地将缠得最死的两条机械腿崩断了,从雷缆的束缚中脱身,“砰”地四腿落地,依然四平八稳。 别以为你就赢定了,好戏才刚开始呢!比尔操控TX翻身落地,掉过头来,死死盯住前面的小小单兵装甲。 “噌噌”两声轻弹,半球状凸起左右两边打开,升起矩形弹仓,难道TX还有火箭弹? 而肖克不退反进,直朝TX冲过来,只要距离够近,TX的火箭弹就无法发射,雷缆已绕行太长,前端还捆着两条机械腿,肖克也只能弃之不用。 “来啊!”比尔在心里发狠,他的弹仓早已空空如也,这一招不过是要将单兵装甲逼过来进行肉搏战。哼,你也没有武器,没有雷缆,比拳头大小?我的胳膊比你大腿都粗啊! 眼看肖克冲到一半距离,TX陡然发力跳起,在空中翻转半圈,弹仓收起,四条机械腿团起,整个身体蜷起来,以流星坠地之势,朝肖克砸去。 肖克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这种硬碰硬是绝对挡不下来的,突进变向,险险避开,TX庞大的躯体砸向地板,金属地板震颤不休,TX伸出四条腿朝金属柱上一拨,整个身体滴溜溜旋转起来。 那半球形凸起裙边好似飞速转动的锯轮,在金属柱上带出火星,割出凹槽,肖克只能再退,高速旋转的TX像陀螺一般紧追不舍。 肖克再度陷入狼狈逃窜的境地,可它在这种高速旋转的情况下怎么看得清?是了,借助电子昆虫的视角切换,肖克想明白这点,将TX引入浓雾未散的盲区。 TX好容易占了上风,岂会让他如意,四肢一伸,撑住金属柱固定,再落向地面,反关节支撑,一弹,又如流星砸向大地,封住肖克去路。 但这一次,肖克没有闪避,反而也是两腿一蹬,高高跃起,迎着TX撞了过去,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大有彗星撞地球之势。 这一反常举动不仅比尔被吓了一跳,连观战的安德鲁和那美国指挥官也惊呆了,二者的体积明显不在一个量级上啊,他怎么就敢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那金属怪物?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时,肖克在空中轻轻侧身,避开了正面撞过来的TX,只是与TX擦身而过,但就是这轻轻一擦,却让空中的TX改变了姿态,原本是凸面向下,现在却变成了斜面向下。电光石火间这一变化让比尔措手不及,根本无法在空中做出调整。 团成一团的TX斜着撞向地面,裙边被压碎了一大片不说,整个机甲就像从天而降的乌龟,连躯体带壳在地上翻了好几转,撞上金属柱,反弹开去,又撞上另一根金属柱。 肖克落地,蹬踏,紧追。 就在TX刚才跃起时,砖头捕捉到一个新的无线信号,也就是说TX做出了以前没做过的动作,可是表面却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敌人还在耍花样! 当第一次TX跃起时,肖克缺乏应对的手段,可当它第二次跃起时,砖头已经计算出了敌人在空中运动的轨迹,并替肖克找到了那个切入点,肖克巧妙地四两拨千斤,让敌人自作自受。 没理由会输的!比尔憋得脸红脖子粗,手臂凸起青筋,简直要将遥控器捏碎,他将手速提升到极致,按按钮的手指都快要抽筋。 TX的动作变得更加敏捷,身形刚刚稳定,“腾”地便弹起上半身,两条机械腿如臂使指,只用仅有的两条机械腿支撑身体。 直刺,斜劈,横扫,上挑,TX做出了与看似笨重的身躯完全不符的动作,两条机械臂的击发动作越来越快,好似灵敏的拳手,有若悲怆的武者,完全不顾防御,空门大开,发疯似的要将对手置于死地。 直拳,勾拳,刺拳,踢腿,转身搬拦捶,肘击,膝撞,团身合击,很难想象以TX那种庞大的身躯居然能做出如此细腻的动作,那根本不像是遥控武装机械,更像一名练习综合格斗的高手。美国的指挥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操作TX做出类似单腿立定旋风踢或起身分腿三连踢这一类连格斗高手也很难掌握的实战技击动作。 相较于TX越来越快的进攻手段,肖克的动作却显得越来越慢,就像机油不够或是力量耗尽了一般,让人着急,为他捏一把汗。 但仔细观看就会发现他慢得恰到好处,每一次都恰好避开了TX犀利的拳锋,安德鲁更是发现,肖克穿着雷神装甲,好像在画一个又一个的圆,每一次与比自己装甲粗上一倍不止的机械臂接触,就以画圆将力道卸去,旧圆未尽,新圆又生,看起来动作慢腾腾,但却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水,无论TX如何挣扎,也只在池水表面泛起些微涟漪,力量全都击在了空处…… 安德鲁心中一突:这是…… 不同于安德鲁的惊讶,肖克是有苦自知,早在TX砸向地面之前,砖头就发出了警告,雷神装甲剩余电量不足5%,随时将处于待机状态。 肖克必须小心地使用每一分电力,如果装甲一没电,那自己可真就成了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借力打力、以圆卸力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应对方式。 在被逼迫到极致时,仿佛身体里也有某种力量在觉醒,自己以前也应该用过这样的方式战斗,画的每一个圆都如此自然,若行云流水,这是身体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只是自己记不起来了。 肖克小心地应对着进攻,同时砖头也没闲着,一刻不停地计算着对方机甲液压阀的爆震率当量、金属疲劳度、热压损耗…… 第九章 终极反击 死战 如此高速的进攻,机械损耗就像汽车发动机缸一样,但是远程操控者是感知不到的。温度的升高,金属的疲劳,操控者只会一味要求机械更快、更快! 当TX做出一个摆臂勾拳时出现微不可查的停顿,砖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做出提示,TX左侧机械足疲劳程度达到临界值。 肖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突然就从拳脚的攻击中猱身挺近,TX近身推攘,被肖克一挡、一拉、一带、一推,偌大的机身竟然被小小的单兵装甲摔了出去! “怎么回事?”美国的指挥官惊问。 连TX操作员比尔自己也纳闷,螳臂当车,怎么车被挡下了? TX爬起,四足收拢,渐渐挺立,一个急转,又冲了回来,这力量上的数据比绝对超过五比一,没理由撞不赢他的! 肖克闪到一旁,一靠一拨,足下一绊,TX又重重跌倒,还未爬起来,被肖克一个凌空翻腾,膝压重击,四条机械腿都无法支撑,再次趴下。 被压制?比尔摇杆按钮,机械足反关节刺出,肖克双手合抱,画圈,转体,拉,推,攘,合身靠上,下压,机械足的液压轴嘎嘎作响,机油都被拧了出来。 TX浑身一抖,将肖克掀下,两足直立起来,肖克却放弃防御,主动攻了上去,TX双臂合拢,铁门闩,肖克低头避过,中宫挺近,上撩肘刀,正中壶腹上缘,这一击肘刀好不厉害,装甲与装甲相撞,相互发生形变。 TX合拳下砸,肖克转体,反身肘刀,又在同一部位相撞,“咔”,TX装甲出现裂痕。 TX挡,肖克上托撩开,又一记肘刀,TX刺,肖克贴紧,跳起,膝顶,TX双拳擂胸,肖克翻身跳起,一个突进又贴过来,左一记肘刀,右一记肘刀,时而挡一下,一记肘刀,时而避一下,一记肘刀,TX金属风暴的上缘装甲裂口逐渐增大。 他究竟想做什么?比尔想不明白,以装甲碰装甲,比较不利的是单兵装甲吧? 但肖克的反击犹如暴风骤雨,根本容不得比尔有片刻犹豫。 比尔也在发狠,摇杆半圆一个接一个,十指如飞,像钢琴家在琴键上弹奏一曲欢快的舞曲,但他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机械的动作跟不上他的手速,这就是先前那一轮进攻导致的金属疲劳效应。 肖克准确地抓住了这个时机,一记又一记的进攻准确击打在金属风暴的喷射壶上方,TX腹部装甲的裂缝越来越大。 那里不是主引擎也不是辅助引擎,也不是核心电脑,虽然是装甲较薄弱处,可也不是单兵装甲一次就能打破的,那他反复攻击那里究竟用意何在?比尔在疲于应付的同时不禁产生了疑惑。 那里究竟有什么?比尔回忆TX的操作手册,没有特别说明要留意那里,机械内部结构那是工程师的事,与操纵者无关,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再这样持续破坏下去了。 但肖克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滑铲背靠,双手合抱一条机械足,来了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TX双臂向后反关节支撑,抡起另一条机械足横劈,雷神装甲双足如钉,双臂钳住机械足不放,鹞子翻身旋转三百六十度,借力将TX横抡,重重地砸向金属柱,那场景像极了绿巨人抓住坦克炮管当铁锤砸。 美国指挥官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体型和动力优势明显不足的雷神装甲反而在力量比拼中占了上风? 安德鲁倒是略有见识,向那指挥官解释道:“他在用装甲打太极,是一种中国功夫,可改变力量的传递方向,可以利用对方的力量将对方打倒。” 横抡,圆砸,倒杵,比尔的视觉完全是一片混乱,操控再也跟不上章法,TX被打得像一只濒死螃蟹,四肢乱颤,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眼看事不可为,回天乏术,比尔发了狠,好吧,舍得赔上这台样机,让这两套装甲同归于尽好了。 他按下了一组组合指令,而与此同时,肖克的动作也愈发艰难起来,他发现,自己要挥臂抬足,都需要使出比刚才大上好几倍的力气,再看砖头警告,电池已归零,红色的0%电池符号在视野里拼命闪烁。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肖克看得分明,竟然是那种自爆型电子昆虫,刚才那个未知的指令,是释放电子昆虫! 该死!在这个时候机甲竟然没电了! 肖克动作一滞,比尔那边立刻捕获到这一信息,而TX的运算中心也得出了对方电力耗尽的结论。好机会!没必要赔上一台造价高昂的样机。 比尔终止了自爆指令,TX四足探出,准确捉住肖克四肢,将其拉成“大”字形,稍加发力,眼看就是五马分尸。 “抓住你了,是我赢了。”战胜这样的对手,比尔忍不住通过TX扩音器向对方表达敬意。 但透过视野窗,却看见被捉住的肖克一脸平静,微笑,口型似乎也在说:“抓住你了!” 不妙! 比尔还未来得及发出新的指令,肖克抢先一步按动键掣,一键脱出功能!雷神装甲就像散架一般化为了零部件,肖克犹如破茧而出。 突如其来的撕裂感,TX的惯性发力使得它的四肢向四方摆开,空门大露,肖克手握砖头,朝TX的腹部裂缝探去。 身着装甲无法伸进的裂缝,肖克的手却挤了进去,同时砖头上早已预设好的无线干扰开始运转。 机械足回防来不及了,比尔见势不妙,立刻发动了另一条指令,只见TX腹下打开一个方形小口,一群机械蚊子如一条黑色雾带,蜂拥而出,直向褪去了装甲保护的肖克袭来。 肖克放入砖头,立刻将手臂抽出,蹬踏,后翻,侧避,这是一场电子争夺战,若是砖头不给力,失去了雷神装甲的肖克在TX面前就是一条肉虫子。同时身边的自爆电子昆虫腹部又开始慢慢变红。 很显然,掌握有非对称性非逻辑性破解算法的EMZ组织在这方面,走在了他们对手的前面,不到一秒时间,砖头就成功对无线信号进行了干扰,比尔发出的一切指令失去效应。 机械蚊子跌落在地,铺成了一条灰色的线,自爆电子昆虫腹部又由红转为暗红,渐渐消退,TX整个趴窝,像餐盘上的大闸蟹。 任凭比尔怎么晃动摇杆,都不再有半点信号反馈回来,三维眼镜内先是条形晃动,随后变成雪花。愤怒的比尔将遥控器拗作两半,扔在地上,大力踏去,一脚碾碎!取下三维眼镜,揉了揉眼睛,比尔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是啊,对手虽然强大,可他穿着装甲和遥控机器人殊死搏斗了大半天,精神和体能都已消耗到极限,而自己只不过动动手指,现在,终于有机会和这个强大的敌人面对面单挑了。不知为何,比尔有些忐忑,有些期待,有些兴奋。 肖克平静地看着那个从暗处走出,堵在另一个基因库门口的人,鹅黄色的头发,白色战术背心,和自己相仿的身高,匀称的肌肉线条。这就是TX的操作员?一个懂得如何将武器威力发挥到极致的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看他的步伐和身形、匕首摆放的位置,就能知道他同时也是一个老练的格斗家、擅长潜伏的暗杀者。 肖克盯紧比尔腰间那把接近一尺的特种猎刀,看似随意的悬挂,却在最趁手的位置随时可以拔出挥击。 拔刀术?肖克脑中蹦出这样一个词来。 比尔大马金刀地站在路中,将三维眼镜远远抛飞,向肖克勾勾手:“来啊!” 肖克呼吸调匀,活动了一下踝关节,猛一蹬地,就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高速,不停地变向,以Z字形前进,身形扑朔闪跃,时而在左,忽而在右,别说挥刀,就是拔枪也难以瞄准。 这个动作……好熟悉啊!比尔略感惊异,但战场上熏陶出来的格杀技巧令他迅速冷静下来,若一泓深潭,无喜无悲,十个指头,有节律地拨动。 两人靠近,交错,擦身而过,眼神一样的冷漠,身影一样的闪烁。 重叠,再分开,冲过十米,肖克急停,手臂豁开一道大口,深可见骨,血液像一条红色的蜈蚣,沿着伤口蜿蜒爬出,悬垂至地;比尔咧嘴微笑,刀已在手中,一滴血沿着刃末,从刀尖滴落。 跟着,比尔似乎觉得脖子有点痒,用无刀的手挠了挠,一道微不可查的红线从他左颈一直延伸到右侧,跟着血珠渗出。 比尔似乎想偏头,看看对手,头一动,血箭如注,一股一股从左右两侧大动脉喷出!鲜红的血,若桃花缤纷璀璨。 我受伤了?怎么会? 想起来了…… 在两人身影交汇时,肖克埋头俯冲,比尔以惊人的速度拔刀斜切,肖克身形再矮,几乎要倒地或贴地奔行,比尔的刀在空中划出银亮圆弧,好似打了个倒钩,转折圆润如意,眼看对手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刀…… 便在此时,肖克猛地扬头,迎着刀锋就冲了过来,一直缩拳于腰的双臂抬起,双手一错,在毫不减速的情况下,一只手牢牢钳住比尔腕部,另一只手以手臂抵住刀刃末端,生生改变刀刃方向,银色的弧线向内轻轻掠过比尔的脖子,那是闪电,那是光,光芒消逝时,两人已分。 谁能破开自己的拔刀术?操控雷神装甲时隐约可见的身影,将中国的功夫揉入装甲的技击,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人……是他啊! 比尔如山似塔的身体重重地砸在金属地板上,喉咙里汩汩地冒着血泡,艰难地吐字发音:“我……知道……你是……谁了,狼啊!”他竟然能说出一口通顺的汉语。 肖克这时也走回比尔身边,不顾飙射一身的热血,扶住比尔的脑袋:“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狼啊……阿郎……”两个正反调音的字如魔咒般在肖克脑海中反复,“你说清楚?我是谁?”肖克猛掐比尔人中。 比尔头一歪,非常干脆地死掉,不过脸上却挂着那样独特的表情,仿佛能死在这样的敌人手上,是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荣耀。 肖克无语,撕下布条随意缠绕了手臂伤口止血,将比尔用的长猎刀别在自己腰间,用脚挑起那把已没有弹药的XM29,从TX腹部取出砖头,再次连接,昂首阔步朝自己要找的终端数据库走去。 第九章 终极反击 再见亚当二世 “怎么回事?那架TX……”刚连上无线耳塞,就传来了安德鲁焦虑的询问,当肖克启动雷神装甲一键脱出功能后,安德鲁与他的连接就完全断掉了。 “已经摧毁了,连同操作员一起。”肖克没有细说,他看到一群工程师模样的人员带着头盔,拎着箱包,正急匆匆地撤离。看到持枪的肖克,那群人立刻往另一个方向跑,肖克追了上去,同时道:“他们好像打开了终端数据库,拿到了密匙一号,我将他们堵在数据库内了,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美国的指挥官不禁大叫。 安德鲁道:“我们的联军在通道二分之一处遭到了激烈抵抗,目前战局胶着,另外有特种精英部队前往你打通的通道和其余可能被敌人打通的通道,但距离都太远,大约二十分钟后才能抵达。那些人的火力如何?你一个人要千万小心,如果不能制止,想办法盯上他们,别被甩掉,保持联系。” “没有,好像是一群工程师,没有武装力量,我能拦下他们!嗯?好像还有别的出口,我去追他们,再联络。” 那群工程师只有五人,个个神色慌张,从二号数据库侧边跑了过去,肖克跟上前去,发现另一条环形通道,有铰缆拴着工程车,就像一粒粒硕大的胶囊一样,每个胶囊坐两个人,那些工程师上了胶囊,开始往通道出口攀升。 肖克撵上去,与工程师们隔了一个空白胶囊,随着缆绳拉动,缓步上升。 肖克重新接通安德鲁:“看来这条通道是通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出口,敌人的准备很充分,对了,你们派出去搜索的士兵有没有回报遭遇敌人?” 安德鲁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肖克隐约感到不妥:“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按照我们提议的让她去给搜索队当向导了?” “嗯……是这样的,我们的特遣搜索队,呃,就是你建议的去找寻那些别的可能存在的通道入口……唔……” 肖克眉头一皱:“你们和他们失去联系了?理惠子失踪多久了?” “呃,我们和那支部队失去联系已超过五分钟了……” “继续联系,他们失踪的区域在哪里?” 安德鲁报出一个坐标,肖克取出砖头锁定坐标点,发现坐标位置与自己目前的通道呈一条直线,很可能就是这个通道的出口位置。 得到消息后,原本冷漠得只有计算和算计的心莫名焦灼起来,在挽回一场可能令全人类面临核威胁的灾难和去救一个认识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的女人之间,为何会觉得后者似乎更重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醒来之后不是一直将制止这件事情放在首位,任由潜意识带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长崎来的吗? 不知为何,肖克脑海里又出现了那袭跌落的白衣、额心浑圆的枪口、一朵殷红的血花,拼命伸直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手臂…… 肖克努力将这些杂念摒出脑海,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用处,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对策。既要想办法阻止那群工程师将数据带走,同时得想办法将理惠子找到并救回来,真是一个只会添乱的女子啊……回想起这一夜同行的理惠子,肖克冷漠的脸上不觉浮现一抹笑意。 胶囊仓始终保持着匀速爬升,肖克将身体蜷起来,用力踹开胶囊的前挡玻璃,从胶囊仓里爬了出来,砸碎玻璃,才发现胶囊仓爬升的速度不慢,洞穴中阴沉的风扑鼻而来。 两个胶囊仓之间刚好是一个人的高度,肖克一手支撑,踩在两个胶囊之间,另一只手挥动枪托,砸开前一个胶囊的后挡玻璃,然后爬了进去,再敲碎前挡,又钻了出来。 后一辆胶囊仓里,三个挤在一起的工程师一脸惊恐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就这么击碎自己座舱的玻璃,然后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自己和同事一个一个地拎出去,扔到后面的胶囊内。 距离抱着铝塑箱的工程师只有一窗之隔了,而同时透过玻璃,也可以看到幽深的通道尽头,晨曦的曙光照出一个浑圆的洞口。 肖克开始砸玻璃,这个胶囊仓里的工程师很机敏,用铝塑密码箱死死抵住玻璃另一头,令肖克的敲击难以奏效。 好不容易将玻璃敲碎,胶囊仓已出了甬道,稍微有个停顿,前方打开,工程师抱着密码箱就跑,肖克一拳打碎玻璃,只抓到一片衣角。 肖克正想破开玻璃窗跳出去,余光瞥见胶囊仓外竟然有武装守卫,抱箱子的工程师说了一句什么,那些武装人员立刻持枪朝胶囊仓扫射。 肖克只得蹲下,躲到胶囊仓下方厚实处,身旁立刻出现了千疮百孔的弹坑,晨曦的阳光透过来,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光柱。 缆绳继续往上铰,前一个胶囊仓出了甬道,露出空隙,肖克一个翻滚,闪身离开胶囊,起身才发现几名武装分子将两名工程师护在中间,朝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外形怪异的军车跑去,另外还有几辆空置的山地摩托,有过交火的弹痕。这些武装分子应该是外来的接应人员,战斗的痕迹是同特遣队交火时留下的吗? 肖克起身追击,一名稍微滞后的武装分子回过身来,企图举枪射击掩护同伴,肖克抽出猎刀呼地扔了出去,将那名来不及开枪的武装分子捅了个透心凉。 肖克奔至这名武装分子身边时,他尚未倒地,肖克扯过他手中的枪,半蹲,点射。 又一名武装分子倒地,工程师焦虑地将密码箱递上军车,随后似乎惊恐地看到了什么,“砰砰”两声枪响,两名携带密码箱的工程师完成了使命,倒地身亡。车内的人下达了命令,军车发动,剩下的三名武装分子就地寻找掩护,试图阻止肖克。 透过军车后挡玻璃,可以看见车内有人,长发,她试图回头张望,却被人牢牢控制住。 肖克猫步突进,奔跑中射击,击毙一人,翻滚,避开子弹,起身,射击,又一名敌人倒下,剩下一人骑上山地摩托,掉头回跑,去追悍马车。肖克冷静蹲伏,循着摩托开动的轨迹,枪口轻移,“砰——”一枪命中。 肖克肩挎步枪,骑上摩托,最大挡位,油门一拧到底,摩托前轮翘起,后轮飞转,铲起大量尘土,激射而出。 前轮落地,肖克沿着坡道俯冲,就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军车也开足马力,沿着盘山公路加速下行,过弯道也不减速换挡,车身侧翘,贴着山壁过弯。 二者时速不分上下,肖克调转车头,不再沿着盘山路行走,而是顺着乱石嶙峋的陡坡直接冲下。 总算追上了军车,肖克的摩托从公路前端横向杀出,越过军车的车头,对着驾驶员的位置连开数枪。 “叮叮叮……”几声脆响,军车依旧沿着公路横冲直撞,肖克继续顺着陡坡下行。 防弹军车!肖克注意到这辆军车的不同之处,这装甲厚度,别说步枪子弹,就算火箭弹也不一定奏效,简直就是一辆四轮驱动的坦克,而且车顶位置,装甲更厚,有折叠式的梁状物体,似乎另有玄机。 肖克绕到了军车前头,正考虑如何利用地形制造障碍物迫使军车停下,却发现军车先一步停在路中。 在这处较为宽阔的山道上,军车车顶的梁状物往左右侧翼展开,跟着伸出巨大的竹蜻蜓一样的金属支架,开始旋转起来! 军用飞车?美国研发的陆空两栖悍马试验机!肖克脑海中想起了这辆怪异军车的出处,顿时大惊,加大马力朝山坡上冲去。 悍马飞车缓缓离地而起,巨大的风压吹得满地飞沙走石,令人睁不开眼睛。 肖克半眯着眼,瞅准方向,开足马力,借一块不规则岩石为跳板,提起车轮,连人带摩托像颗炮弹弹射而出。 在空中人车分离,肖克双臂一展,抓住了悍马飞车的防撞栏,身体如虾一般,腹部一收,背一弓,身体一缩一弹,抓住了车前窗引擎盖边缘,身体趴在了引擎盖上。 肖克睁开眼,怒视副驾驶座上的光头男子,在巨大的轰鸣噪音中,口型分明在说:“亚当二世!” 亚当二世挤出一个笑容,略微带着尴尬:“肖克先生,又见面了。” 虽然双方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不过表情和口型已经充分表达了两人要说的意思。 肖克也不废话,摸出枪对着亚当二世脑门便扣下扳机,“当当当当”,一阵火星,子弹自然打不穿防弹玻璃。 亚当二世还是有些后怕地往后仰了仰头,眼睛瞪大了些,向外吐了两口气,脸部肌肉收缩,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哇喔,肖克先生还是这么火爆啊。” 他偏偏头,往后面打了个响指,兰迪押着被五花大绑的理惠子露了出来。理惠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嘴被堵上,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挣扎摇头。 亚当二世耸肩,摊手,指了指理惠子,又指了指车窗外下面,意思是想要理惠子活命,你自己跳下去。 肖克在外抵抗着巨大的风压,看见亚当二世的手语后,面露鄙夷神色,二话没说将外衣脱了下来,作势举高,同样也指了指理惠子,意思是把人放了,不然我衣服就直接扔进飞车螺旋桨轴里面去。此时飞车已经距离地面约三四百米高度,且在飞离山区,只会越来越高,这种高度掉下去,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亚当二世径直从腰间取出枪来对准了理惠子脑门,肖克直接把手臂往前一伸,那衣角几乎都已经触到螺旋桨轴了,亚当二世赶紧将枪一扔,举双手做投降状,同时对飞车驾驶员道:“向那边飞。” 那是另一座更高的山峰,飞车能将飞行高度控制在可跳下的距离。 接着,亚当二世取出一个类似砖头的通讯器,戴入耳塞,不知怎么摆弄了一番,肖克的砖头响了起来,入耳式耳麦传来声音。 “肖克先生,实在没想到会再遇到你,既然你在这里,说明比尔也不是你的对手,我觉得两败俱伤的结局对我们都不利,不如这样好了,我放过这位美丽可爱的理惠子小姐,你让我们走。” “交出箱子,落地投降。”肖克给出的条件比较狠。 “这样我们就没得谈了,你瞧,其实你并不占优势……”亚当二世向驾驶员做出旋转的手势,驾驶员控制飞车立刻左右摇晃起来,甚至做出了翻转全旋。 肖克拿不住手中的衣服,被螺旋桨不知扇到哪里去了,但他两脚钩住飞车防撞挡,双手死死抓住引擎盖,不管飞车怎么摇晃翻转,始终牢牢地贴在车身。 飞车回到正常飞行状态,一有机会,肖克立刻取枪射击,连续击打在螺旋轴和螺旋叶上,子弹反弹回车身,发出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撞击声。 “投降!投降!”一见肖克大有同归于尽的决绝,亚当二世立即大叫起来。 肖克握着枪,用眼神指了指旁边山道,亚当二世不敢再玩花样,立刻命令驾驶员朝旁边降落。 飞车距离山腰树冠丛还有大约四五米,气流压弯了树枝,如在一片绿色的草原上被风压出一个环形漩涡。 亚当二世继续谈判:“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将箱子交还你,把你的女人也还给你,你让我走,怎么样?”说着,他似乎故作诚意,将车门打开,将箱子从门缝里露出来。 肖克还在思考亚当二世话里的诡计,骤生变故,亚当二世从左侧将箱子露出来,同一时间,兰迪毫无预兆地打开右侧车门,将理惠子一把推了下去。 一左一右,肖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双臂发力,腿一松,整个人像一尾游鱼滑过飞车引擎盖,先将前方副驾驶座的车门用力一撞,亚当二世吃痛松手,箱子落下。 肖克也至左边落下,但觑准去势,身体脱出车身后,用足尖在车身侧迎宾踏一带,车身微微一斜,肖克改变了下坠的方向,荡过来朝右下坠。 理惠子手足被束缚,胸口被反挂了一个大背包,嘴被封堵,只有那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唔唔”直叫。 压断第一根枝条时肖克追上了理惠子,入手一沉,透过背包缝隙看见里面有红光闪烁,再看理惠子被束缚处有不同颜色电线缠绕,肖克哪里还不明白理惠子身上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同一时间,亚当二世龇牙咧嘴地关上车门,对正在下坠的肖克轻声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之常言,诚不欺我。肖君,这就送你最后一程。” 生死瞬间,肖克愈发冷静,下落翻滚中他没有松手,双手捉住理惠子的胳膊,看准方向,像举起一个箱子般往前一送。 一根手臂粗的枝丫准确地插入背包与理惠子之间,两人的重量崩断了缠绕在理惠子身上的背带和电缆,两人得到些许弹力的反冲,下坠稍稍一缓,跟着又笔直地坠落。 背包内计时器上的数字瞬间跳跃至“0”,同时亚当二世按下手中的键掣。 肖克用腿勾住另一根横生的枝丫,将高出自己的理惠子甩至身下,头顶轰然鸣响,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四散炸开,无数火星点燃林木。 肖克只在树丫上一勾一带,随即又松开,和理惠子一起跌落在松软的草地上,沿着坡道翻滚而下,撞上树干才停下来。 肖克解开理惠子的束缚和封口,理惠子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方才那一瞬间,她已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他没有放手!他没有放手!理惠子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肖克背靠着大树根部,理惠子整个人挤在肖克怀里,两人已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从高处跌落,只是这一次,理惠子觉得特别踏实、特别温馨。她将脸埋进肖克的胸膛,觉得面颊有些发红发烫,用额头在坚实的胸膛蹭了蹭,闻到一股血与汗交杂的气息,她的身体愈发柔软,连续惊恐之后突然有了种回家躺在床上、彻底放松的感觉。 肖克却是站了起来,透过林荫缝隙,看着远去的飞车,亚当二世就这样从自己眼皮下逃走了,用一个箱子和这个女人,换到了逃命的一线生机。 果然,亚当二世的冷笑从耳麦里传来:“哼哼哼哼……你还活着对吧,肖君,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战士,不过很可惜,这一次,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注定了会失败,那东西我取出来了,现在在我手上,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追上我呢?” “那箱子我看过了,多重电子锁,就算你有密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以你这么贪生怕死的性格,居然敢主动挑衅我?你有什么目的?你是想把我引开,让我来追你吗?”肖克的反问顿时让亚当二世闭嘴,露出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 通讯静默,亚当二世那头切断了连接,并且飞车开始加速逃离,肖克拎起箱子,入手有些沉重,不知道里面做了多少层安全防护。 将理惠子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揽过理惠子的纤腰,一手拎着箱子,搀扶着理惠子走出树林来到盘山公路上。理惠子已经满眼都是星星,只能脉脉地凝望肖克那高大的身影。 “你没事吧,还能自己走吗?”肖克察觉右臂压力颇大,理惠子就像树袋熊一样,就差整个吊在自己胳膊上了。 “唔嗯……唔……”理惠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肖克举目四望,这里距离他们出来的洞口山顶隔了一道山沟,看似不远,却是望山跑死马,清晨的郊外鲜有车踪。 “终于结束啦!”理惠子长嘘一口气,望着上升的朝阳,觉得自己度过的这半日有如梦幻。 “还没有结束!”肖克冷冷回答,选了一条坡道,打算直上直下重返那个洞口山头。 “真结束了。”理惠子不明白肖克还想做什么,看着他道,“我看着他们拿过箱子的,箱子没有被打开过,我们拿到密匙一号了,虽然让那个死光头跑掉了,但是我们赢了!要不我们打开箱子,就能确定密匙一号是不是在里面了。” “我们打不开这个箱子,需要专业人员和专门的技术。”肖克看了看手中的箱子。 “他为什么想把我引开?”从危机中冷静下来,肖克发现诸多破绽,自己好不容易消灭了那台TX武装机器人,就那么巧,那批工程师破开了密码,取走了密匙一号,还正好和自己撞上? 拥有这样实力的工程师,能和李浩的非逻辑非对称性算法一较高下的人物,说杀就杀了?没有那批科学家工程师,就算拿到密匙一号,想要读懂它,也要大费周章吧? 更关键的是,亚当二世这个人非同寻常的狡诈,他从来都是做两手准备,欺骗一个失忆的人还要同时装好人和坏人,就连逃生也准备了理惠子和箱子两个道具,还给理惠子绑上了炸弹,自己和理惠子还没死,多少有些侥幸的成分……若不是飞车下恰好有片树林,若不是那树丫恰好横在自己下坠的路上…… 这一次亚当二世没有辩驳而是直接选择了沉默,显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问,这个问题很关键,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拿到的密匙一号,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说走就走?刚才理惠子无意间说出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现在无法确定密匙一号是不是在箱子里。 而那些特遣队员抵达那个洞口也需要一段时间,未必就比自己更快,所以返回终端数据库,才能确定那批工程师是否全部撤离。 想通此节,肖克不再耽搁时间,看准一块草丛茂密的坡地,将箱子往地上一扔,把理惠子拦腰横抱,坐在箱子上滑草而下。 第九章 终极反击 肖克的选择 “亚当二世先生,他们抵达了山脚,正往上爬,似乎想返回山顶去我们打开的通道。”飞车尚未走远,在后座观望的兰迪汇报了他看到的。 “混蛋,被他猜到了!我真蠢,太大意了,挑衅做得太明显,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有这样的思维能力。我真不该小看你,肖克!”亚当二世一脸铁青,张开五指覆上自己的光头,来回搓揉,似乎想搓出个办法来。 “他们爬到山腰的四分之一了。” “这么快?” “他们没走盘山公路,顺着坡道直接往上爬的。” “那群祖宗还没回信吗?”亚当二世听说肖克他们直接爬山,有些急了。 “还没有。” “连浩二的笔记都拷给他们了,竟然还不能打开,我真不明白,组织上养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用,刚才就说最多还需十分钟,我已经给他们拖了不下二十分钟,居然还没消息。” “要将飞车开回去狙击他吗?”兰迪注视着脚旁的枪盒,有些跃跃欲试。 “没必要,障碍物太多,你能拖延他的时间很有限,美国的指挥官也不是傻子,大批寻找其余入口的特遣人员失踪,第二批成建制的武装搜索队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钟,就算肖克没赶回那个通道入口,那批特遣队也会赶到,到时候别没狙击到他,我们反而走不了了。直飞,朝海边。” “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那这次的行动岂不是……” “慌什么,还没到最后一刻呢。”亚当二世目光闪烁,似乎真的被他揉出一个什么主意来。“让我和他说说话儿。”亚当二世自言自语,又打开了通讯器。 肖克在前面带路,拎着箱子在四五十度的坡道上健步如飞,理惠子跟在后面有些吃不消:“我说,不用这么快吧,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只是回去看看,不过越快越好。” “肖克先生,你好像正急匆匆地往回赶啊?”亚当二世那令人有些厌恶的口音又在耳畔响起。肖克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赶路。 “我们可就越走越远喽,这一次,是真的要再见了喽。”亚当二世阴阳怪气地絮絮叨叨,像苍蝇发出噪音,“我知道你这么急着赶回去是想证明什么,你不过是想看看我是否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拖延你的时间。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亚当二世长腔慢调,带着玩世不恭的调侃口吻。 “没……错!我就是在拖延时间,那批工程师都是临时演员,早就在那里等着你的,我一早就有预感,比尔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想办法把你引离数据库,为我们的工程师争取最后十几分钟的时间,谁知道你那么笨,竟然真的上当了!嘿嘿嘿……该怎么说呢,唉,你现在赶回去也没用了,就在你抱着小美人浓情蜜意时,我们的工程师已经破解了终端数据库,现在刚从另一个出口安全撤离了,我说过,不管你怎么挣扎努力,始终是个输。 “啊,对了,你知道我们的工程师是怎么破开终端数据库的吗?说到这儿,不得不感谢你,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按我提供的线索前往那个接受任务的秘密基地吧?当你插入手持移动终端接受任务时,实际是和我们的终端电脑进行了网络连接,我们的工作人员入侵了你的移动终端,你那里面存储的浩二日志全落在了我们手里,可以说,我们的工程师破开终端数据库,你是第一大功臣啊。” 肖克第一次停下:“我终于明白你们的工程师为什么破不开终端数据库了,你拷的是我手机里的日志是吧?是假的,里面的李浩日志是我改过的,那些公式估计让你们的工程师死了不少脑细胞。你这么急躁,让我更加肯定你们的工程师还在终端数据库里研究那些公式。” 亚当二世又一次哑然,面皮微颤,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自己引以为傲的算计居然中了别人的圈套,就如同在自己的长项输给了对手,令亚当二世像咽了一打苍蝇。 “好!你狠!我和你说话只是想消耗你的体力,我们的工程师肯定会在你赶回去之前解开终端数据库。你又在爬了?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喘得像牛一样,你这个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的家伙,为了一件和你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儿,你说你闹哪样?你就像根搅屎棍,到处都有你,你以为你英雄了?没人给你发奖金啊!兄弟,你知不知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请你去澳大利亚喝咖啡,去阿尔卑斯山滑雪,你在这里拼死拼活,死了也没人知道你是谁啊……”亚当二世气急败坏,在言语中开始秀他那词不达意的半吊子中文。 见肖克不为所动,亚当二世语气缓和下来,换了个腔调:“哥们儿,我们都是成年人,让我们理性地来看问题。你说,如果密匙一号落入美国、俄国这些国家手里,你觉得和落入我们组织手里有什么不一样?尤其是美国,如果他们得到了这项技术,我这样和你打包票,你的祖国,肯定会成为美国制定的第一个核瘫痪和战略级武器瘫痪的试验国,你这是拼了命地在卖国啊!兄弟!” 肖克仍没有回音,亚当二世一声叹惋:“好吧,我好话说尽,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以你的智商,应该想得比我更通透,别只想着逞英雄一时快意,而不计后果不顾得失,反复思量自己所作所为,究竟是全人类的英雄还是全世界的敌人,这次我就不说再见了,我有种预感,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切断通讯,亚当二世露出一丝得意,兰迪疑惑道:“亚当二世先生,你说动他了?” “啊?”亚当二世回头一挑眉毛,“没有,我不过是将一些他必须去做的事情点明了而已,我不管他有没有这样想过,反正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不一会儿,亚当二世又露出天然萌的傻笑:“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们可是成功地逃了出来,连肖克那么牛叉的家伙也拿我们没辙不是吗?” 兰迪苦笑:“但是行动彻底失败,究其原因,还是由于您所在的监测小组疏忽引起的,回去恐怕也……” “你想多啦!”亚当二世摆摆手,“我们没做完的事情有人会帮我们做的,你以为上面那群老头子就真的是想要密匙一号啊?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有没有这个东西,什么核瘫痪、战略级武器瘫痪都不是重点,老头子们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放心吧,回去之后,只有褒奖,没有处罚,哈哈哈哈……到底还是算不过我啊,啧啧啧……” “怎么了?”见肖克停下来之后,脸色明显变了,理惠子不禁关切起来。 “没什么。”肖克似乎心情不佳,“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那个家伙也看到了这一点,这件牵扯到多个国家和政治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我的能力处理范围,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结束它。”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走吧,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 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洞口处,第二批搜寻特遣队员还没赶到,不过已经可以看见他们在盘山公路上快速行进的机动身影了。 肖克将箱子交给理惠子:“你在这里等一下,将这个交给他们,一定要警告他们小心开启,谨防有诈。” “什么意思?你怀疑箱子里的密匙一号是假的?”理惠子惊诧问道。 “我无法确定,亚当二世太过狡诈,这次放走了他是极大失策。” “你要去哪里?” “我回去确认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守着箱子交给特遣队,如果那些工程师还在下面,一定还会有武装分子守护,我独自行动更灵活一点,也更安全。” “那,你要小心……” 肖克钻入胶囊舱,回头凝望理惠子:“特遣队员到了,请他们带小队来支援我。”点头,开枪打断钢缆,胶囊舱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滑坠。 肖克翻过身来,死死抓住座椅靠背,蜷曲双肘保护头肩,不知过了多久,胶囊舱像颗炮弹飞出炮膛,又回到了终端数据库。 “当……”不知是撞上墙壁还是金属柱,胶囊舱横向翻滚又纵向旋转,等它停下来时,以肖克的体魄站起身来,也是脚步虚晃,看物成双。 肖克弯腰弓背,在隐蔽处恢复体力,过了一两分钟感官恢复,终端数据库内没有别的动静,仿佛已经人去楼空,成了一片死域。 不过肖克没有直接前往最内层的终端数据库,而是回到了自己和比尔交手的地方,伤痕累累的TX像一只僵毙的蜘蛛,四足朝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腹部裂开一道难看的口子,像有什么东西从蜘蛛体内破腹而出一般。 终端数据库最内层,三台比台球桌还大的超级计算机串在一起,七八名研究人员正紧张地操作着电脑指令,并不时地交流着看法和意见。他们中年纪大的满脸皱纹,秃顶白发,稍年轻的也有四五十岁,清瘦的面颊和厚重的眼镜似乎与他们的学识成正比。 三台大型电脑与撬开的金属地板下电缆相连,无数数据流水一般不停从三台电脑屏幕上闪过,那些不断快速跳跃变化的数据,正常人只需看上片刻,便会头重脚轻,眼花耳鸣。 “成了!”一组数据跳过,一名工作人员惊喜地跳了起来,随着他这声呼喊,原本光滑如镜的金属墙面上,一根约手臂粗细的金属圆柱缓缓地退出墙体,一直延伸出有一米五左右,才在实心金属柱上露出一个储物的小凹槽。 一块外形酷似血球计数板的金属载板出现在众人面前,在金属载板的中心位置,封存着一块不及指甲片大小的薄片,那就是万众瞩目的密匙一号数据。 这就是安德鲁告诉肖克的,以钽钨铪合金为载板的石英存储体,载板可以抗近五千摄氏度高温,而存储体更是可以将数据保存上亿年,对人类已知的进化文明而言,这个保存时间已绰绰有余了。 “我们打开了!我们拿到啦!”一名工作人员兴冲冲地取出金属棒内的钽钨铪合金载板,掌心捧着,双手微微发颤。 便在此时,一团黑影笼罩了这名工作人员的全身,所有的人都顾不上激动,惊愕地抬头张望,一个巨大的金属怪物横在众人头顶,一根比成年男子腰部还粗的机械臂从天而降。 捧着密匙一号的工作人员完全惊呆了,四周散布的武装人员纷纷开火,只在那金属怪物体表留下点点火星。 密集的枪声中,众人仿佛听到“喀”的一声轻响,跟着便是“啊”的一声惨叫,那怪物的金属臂将那名工作人员的两条胳膊连同密匙一号一起钳住,轻轻松松将人拎了上去。 与此同时,数据库金属壁接二连三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那批特遣队员也从通道坐胶囊舱滑了下来,而数据库入口也响起密集杂乱的脚步声,MR联军击溃了留守在通道内的武装力量,涌进终端数据库。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武装分子一部分要防御这个数据库的入口,一部分坚守他们打开的另一道出口,工程师们慌作一团,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人和人撞在一起,慌不择路。 那名被捉上半空的工作人员被放了下来,金属怪物TX也落下地面,肖克手中抓着一物,正是合金载板。 联军和特遣队员数量明显优于剩余的武装分子,但武装分子的装备却略胜一筹,加上武装分子将肖克围在中间,联军投鼠忌器,也不敢过分紧逼。 数据库内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交战各方围成了四个圆圈,正中是肖克,手里拿着合金载板,外面一圈是各色工程师,个个敢怒不敢言,想抢不敢抢的表情,再外一圈是武装分子,一部分对着肖克,一部分对着外面,最外一圈是两国联合军队,枪支林立,洞口森森。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抢先开枪,空气中危险的气氛渐渐浓郁,一场无声的风暴仿佛正在悄然酝酿。 风暴中心的肖克却仿若对周遭变故视而不见,怡然不惧,自顾自地摆弄起手中的合金载板,只见他在载板旁边掀了掀,取出了载板内的石英存储片,薄薄的不及指甲盖大小,很难想象这里面存储着能破译全球武器控制系统的秘密。 肖克的这一举动令人大吃一惊,所有的人都如临大敌,距他最近的工程师更是将心提到嗓子眼上,生恐那人一个失手,将那片石英给捏碎了。 安德鲁通过特遣队的联网视频也看到这一幕,在通讯器里大声呼喊:“肖克,你要干什么?快将储存片放回去,不要将石英表面弄花了!” 肖克轻轻捏着石英玻片两角,举高,仰头四十五度,像在看相机底片,仿佛要看透石英玻片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两根手指一动,屏住呼吸,真怕有个闪失。 美国的指挥官抢过话筒,用英语咆哮道:“我命令你,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它的价值?上面落了一粒灰尘,把你枪毙十次都不够赔的!” “哈。”肖克的下一个举动更出格,他在石英片上哈了口气,又随意在衣袖上蹭了蹭,仿佛是一块脏了的玻璃片。 “快停手,你这个疯子!”美国指挥官尖叫。 所有人都感到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数据库内气温也降至冰点。 “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肖克一脸不屑地看着手中的小块,“死了那么多人。”他环顾四周,“不值得。” “有些技术的出现,”他换了根手指夹住石英片,周围又是吸气声,“未必是全人类的福祉,或许,再过几十年,当人们已经做好了接受这种事物的准备,它再出现,会更好。”肖克像讲台上的老师,一本正经地对着诸多枪口讲演,而不管是敌对双方还是那些看起来博学睿智的工程师,都一脸呆滞地听着。 “世界的命运,掌握在全世界人民的手中,你们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台下一群人呆若木鸡。 “啊……”这口冷气声音倒是不约而同,肖克手中的石英玻片一个失手,落了下去,快跌落地面时,肖克一弯腰,用另一只手将它抄在掌中:“不好意思,我是无心的。”肖克微笑致歉,可紧接着,他从身后摸出一个类似手雷的东西,正是TX腹内残留的自爆电子昆虫。 肖克将玻片从昆虫腹腰缝隙插进去,看着热感喷漆渐渐变红,才将自爆电子昆虫放在地上:“这一次,才是我故意的。” 自爆昆虫有些呆头呆脑地左右探了探,似乎接到了某个指令,憋足了劲往腹部使,深黑发红的腹部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肖克返身卧倒,周围工程师急红了眼,握着武器的敌我双方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似乎也不是……指挥系统内的大小指挥齐声高呼,各种谩骂。 轰然巨响中,那块记载着数学界某种全新算法、可以入侵控制几乎所有电控系统的石英存储片,化作了亮晶晶的碎末,裂射得到处都是。时间仿佛在那一秒停滞! “嗒”的一声轻响,长崎市政府大楼顶上的大钟,钟盘面上的秒针又跳过一秒,时间进入晨九时零分零一秒,地球继续旋转,旭日东升,艳阳高悬。 时空又回归正常,由于爆炸而短暂失神的各方武装又对峙起来,掩护,射击,威慑,怒吼,双方似乎都有满腔的怒气要发泄到对方身上,几名工程师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指挥室内叫骂漫天,鸡飞狗跳,原本被压抑至极的风暴,在这一瞬间之后被彻底引爆。 风暴的始作俑者肖克,却悄无声息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从那些赤红着眼激烈交火的武装分子包围中,突围消失。 第九章 终极反击 尾声 两小时又四十一分钟后,长崎市私人游艇码头,一名女子戴着粉色宽檐遮阳帽、蛤蟆镜,穿着长摆百褶裙,拉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匆匆登上其中一辆游艇。 随着突突突的气响,游艇尾部喷出白沫,笨重的游艇脱离码头,开始加速,朝着蔚蓝色的无边大海驶去。 女子摘下粉帽,黑色秀发如瀑布散落,摘下墨镜,一双明眸宛若星辰坠湖,那高挑的身材前凸后翘,曲线玲珑圆润,不是理惠子又是谁。 二楼甲板船舵前,肖克穿着背心,尽情享受烈日的沐浴,一身麦色肌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理惠子登上甲板,靠近肖克,指尖从那紧凑的肌肉线条上划过,有些痴迷地呢喃道:“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也逃出来了!” 肖克将拉杆前推:“你真的想清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喽,如果你要把我拐去卖掉,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但还是会尖叫的。” 肖克默然注视前方,理惠子贴在耳边问道:“将全世界命运走向握在手里的那一刻,你感觉怎么样?” 肖克低头思索片刻,答道:“还不错。” “哎呀糟了!”理惠子突然想到什么惊呼起来,“以他们的技术,说不定收集碎片也能还原部分信息呢!” 肖克沉着道:“噢,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将它碾成了粉末,准备撒进太平洋里。” 肖克取出一个小纸包,理惠子诧异地打开,里面是细碎若沙的白色粉末:“你怎么……” “哼。”肖克唇角上扬,游艇加大马力,在海面上划出白色波浪。 七十小时零三分后,某地某房间,地板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衫,电视画面无声地播放,笔记本电脑通着电,透过密闭的窗帘缝隙,天蒙蒙亮。 床上被内,有两个人,轻声细语飘忽地传来。 “肖君,你真的不打算查你的身世了?” “不管曾经的我是怎么样,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就是真实的我。” 说完这句,肖克突然坐起身来,盯着电视画面,将声音开大,理惠子也半坐起来,掖着被子,有些惊恐地看着新闻。 “俄国国防部长因涉嫌贪污受贿,现被检方拘捕,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审讯…… “美国参议院多名议员落马,在蒙特马军购案中存在多宗舞弊行为,美国国务卿发言人称…… “英国最高法院大法官近日发现死于其住所,其死因初步判定为他杀,据检方调查,死者死亡前与其同性男友在某酒吧喝酒…… “日本在野党党魁宣布辞去党首一职…… “德国外交官涉嫌间谍门事件,将接受检方调查…… “法国心理学权威专家冯特博士涉嫌多宗猥亵幼童罪被检方提名拘捕,现畏罪潜逃,检方在其住处发现多具身份不明尸体,时间最久的一具骨骼约有三十余年,是一名成年男性…… “此人极善心理暗示和催眠,法国政府提醒国民,发现相貌相似之人,绝不要靠近其十米范围……” 理惠子觉得有些气闷,拉开窗帘一角,讶然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不同国家的高官政要落马?” 肖克闭目沉思片刻,答道:“这是两个巨头之间的大战,EMZ和那个我们至今也不知道的对头,这两个公司都已经掌握了国家资源,他们都控制着许多国家的高官政要。EMZ正在发展壮大,它的成长已经威胁到了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巨兽,那个尚未被世人所知、却可以将手伸向无数国家的可怕组织,还记得你问安德鲁EMZ究竟想走上什么样的路吗?” 理惠子想起来了,惊呼:“EMZ正在变得和他们这次的敌人一样,是他们的发展壮大威胁到了那个敌人,所以那个敌人想在他们真正成长起来之前除掉他们?” “没错,可以控制几个国家政权的这种巨型公司,所谓的影子政权,有一个就够了,他们绝不希望还有一个在科技和军事实力上足以和自己匹敌的对手存在,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契机、一个突破口,密匙一号正好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契机!” “你是说,一开始EMZ的对手就不是冲着密匙一号来的?他们故意夸大了密匙一号的威胁性,目的只是想逼倾向于同EMZ合作的政府与EMZ这个组织反目?然后乘机打压,将EMZ所控制的领域连根拔起——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肖克苦笑:“看来大战已经落幕,我说以他们的资源和力量,怎么会让我们逍遥快活了这么久,难怪亚当二世会说,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已经注定了败局。密匙一号不管落在哪个国家手中,对其余国家都是威胁,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它毁掉,而一旦失去了密匙一号,那些满怀期待的国家最痛恨的不是我,也不是那个对付EMZ的组织,而是EMZ组织本身,这种前瞻性的资源为什么没有提早共享?作为盟友你们合作的诚意究竟有多少,每个政府每个政权都会有自己的打算和考虑,这是一步很大的棋!” EMZ的那个敌对势力,无论是他们的智囊团还是军事实力,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怪兽,那个组织究竟有多可怕,潜伏有多久,掌控有多少国家资源,肖克只是略微想想都觉得悚然心悸。 “呼呼……”笔记本上突如其来的收信件声让肖克一惊。 距离这栋大楼约150米的对侧楼顶,一小队身着黑色特警服的特战精英正悄无声息地以作战姿态前进,在这支小队的旁边楼顶、更旁边楼顶以及对侧四五个楼顶,都有特战精英小分队的身影出现,像一只只黑色的蚂蚁,布下一张张行进的网。 “抵达一号位,没有发现目标。” “抵达二号位,没有发现目标。” “抵达三号位,发现二号猎物。” “四号位就位,发现疑似一号猎物。” “五号……” “三号位,命中率10%。” “七号位,命中率5%。” “十号位,命中率7%……” …… 肖克打开电子邮件,看似一封普通的旅游介绍信,不过将这封介绍信的法文首字母串联起来,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肖克先生,你好,我是冯特,或许你已知悉,我正在被通缉,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被一些政治手段陷害,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作为等价交换原则,我也将提供给你一些帮助。阿郎,你想知道那名白衣女子的身份和你的身世吗?理惠子女士的母亲莉亚女士的下落,我也略有了解…… 后面留下了一串看似毫无意义的数字。 用中文打出的阿郎和白衣女子两个词,就像两根楔子,深深刺入肖克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肖克又感到了莫名巨大的疼痛和悲伤,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肖克隔着窗帘,豁然抬头,那双眼如鹰似电,仿佛能洞穿云层,看破黑暗深渊。 “十五号位命中率19%!” “绳降组准备完毕!” “爆破组准备完毕!” “行动!”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