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1 1、命中煞星 ...   伴着嗓子眼里干裂一般的疼痛,辕冽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带领南景一百死士抵挡北齐的一万人马……到最后,只记得满眼的血,想不到他辕冽十五岁第一次如战场,就是个丧命的下场。   不过很快,辕冽就发现自己还活着,并且还在移动中。   被活捉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辕冽心中一凛,宁可死了也不能被活捉!如果敌方知道他是南景国带兵大将的儿子……那就更糟了。   辕冽甩甩头让自己尽量清醒,此时,他正仰天躺在一辆小板车上,两旁除了低矮的树木在后退之外,并没有敌军,似乎并不是被活捉了。想坐起来,却发现动不了,全身疼,伤得太重了。   最后,辕冽只好仰起脸,就看到前方,离开自己不远处坐着一个少年,白衣,正在赶着小毛驴车。      “呃……”辕冽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干咳一般沙哑。   不过还是惊动了那个少年,他回过头来。   辕冽微微皱眉,这少年用一块白色的绸子,把自己的头缠得只剩下一双晶亮的眼睛……看起来实在古怪。   少年身形瘦削,穿着件白色的长衫,腰间白玉腰带,做工讲究,看身板应该是个书生,十四五岁吧。      少年停下了驴车,凑过来看辕冽,单手摸着自己那被白绸子缠着的下巴,细细地端详着。   辕冽动不,仰着脸跟他对视。   少年的一双眼睛极漂亮,眸子清明,眼梢微挑,睫毛浓密而长,眨巴两下,双眼水润灵气。辕冽紧紧盯着看。他自幼生在元帅府,无论男女,美人见了无数,不过这双眼睛,是到现在为止,他认为最好看的一双了。      那少年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拨浪鼓来。口中念念有词,手里咯噔咯噔地摇着小鼓……嘴里那一长串念完后,就将鼓停下,盯着鼓面细看起来。   辕冽注意到,那拨浪鼓的鼓面上,不是常见的花鸟,也不是脸谱——而是一个八卦,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少年看了半晌,有些沮丧地将拨浪鼓收了起来,伸手指着辕冽道,“都怪你!”      辕冽愣在原地,少年声音好听,清清透透,应该是个男孩儿没错,伸出来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指也是纤瘦的,没有茧,可见是好人家的孩子,没干过重活,也没练过武。   辕冽端详了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什么?什么都怪自己?      辕冽想要说两句话,但是张开嘴却说不出来,半天,才挤出一句,“渴……”   少年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水囊来,小心翼翼地给辕冽喂水。   几口清凉甘甜的水下肚,辕冽立刻精神了起来,问那少年,“这是哪儿?”   “青云镇啊。”少年回答。   辕冽略一想,青云镇就在他们与北齐大战的战场附近,便又问,“战事呢?”   “南景赢了。”少年坐在板车上,盘着腿道,“你是我从尸体堆里挖出来的。”      辕冽有些感激,“多谢。”   “你别谢我!”少年认真道,“有事情跟你说!”   辕冽抬眼,不解地看他。   辕冽这人向来少言寡语,即便只是少年,但看起来很老城,眉眼俊朗,毕竟出身不凡经历不凡,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一些英雄气概。      少年眯起眼睛盯着辕冽又端详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   “辕冽。”   “你姓辕啊?”少年有些吃惊,不过也没多问,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辕冽觉得这少年倒是爽快的,就点头,“嗯,你说。”      “第一!”少年认真道,“以后一旦遇到姓殷的人,你要转身就跑!”   “……”辕冽盯着那少年有些傻眼,半晌才问,“为何?”   “你答应就是了!”少年不愿多做解释。   辕冽想了想,姓殷的人也不多,而且刚刚看这少年神神叨叨的,别是有什么病吧,就迟疑着点了点头。   见辕冽点头答应了,殷寂离又道,“第二件事!以后不准算命!”   辕冽又点头,更加相信,这少年估计真的有病。   “第三!”少年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记住啊,不准喜欢男人!”   “呃……”辕冽良久才明白过来,脸上有些红。他也不小了,自然知道这回事,南景民风如此,不止漂亮女人受欢迎,男人也是……王公贵族对漂亮男人的兴趣比女人更大,他爹就是这样子,他曾见过他爹带着漂亮小倌儿在屋中戏耍。   少年见辕冽都点头答应了,凑过去,眼神有些危险,“说话算话啊,立个字据吧!”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写好了三个条件的纸来,在辕冽眼前晃了晃,随后,抓住辕冽的手,按手印。      辕冽一脸无奈地看着那少年的举动,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笨呀,我能告诉你的话,还蒙面做什么?”少年反问   “你是北齐的人?”辕冽有些警惕。   少年叹气,也不搭理他,将按上了手印的纸折好,塞进了辕冽的怀里。      “给我?”辕冽更不解了!   “嗯!”少年拉着毛驴的脑袋,将车子调了个头,对他道,“这纸你带在身边,要时刻牢记这三点啊!”   说完,他一拍毛驴的屁股,“现在南景人马满城地找你呢,这样回去肯定能遇上,我走了,你保重。”说完,转身就要走。   辕冽急了,伸手一把扯住少年的袖子想要爬起来……但是他伤太重,驴车也跑起来了,辕冽一下子就从板车上翻了下来,他本能地抓紧那少年的衣袖。      辕冽自幼练武,身体强健,十五岁已经长得很高。   那少年只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十四岁身形只比孩童大了一点,被辕冽这一拽,仰天摔倒。   “哎呀。”少年倒地后,揉着摔疼了的背,嘴里喃喃自语,“果然是啊,你就是命里煞星,这命盘还是个死结,真要命!”   辕冽见少年围着块绸子嘴里直嘀咕,样子挺有趣,他心里想的是,好歹也得看看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子吧!就趁那少年不防备,伸手去扯他脸上的白绸子。      绸子被辕冽扯松了,滑落……   少年果真是十四五岁,好生白净,他反应也快,见绸子落下来了就赶紧挡住,却是露出了半张脸来。   辕冽盯着看,这少年容貌俊美异常,干净清雅,左眼微微飞起的眼梢下方,有淡淡一颗芝麻粒大小的红痣,辕冽就盯着那一双好看的眉眼和眼角那一颗痣,看得有些呆愣了。      少年站起来就要逃,辕冽抓住了哪儿肯放手,少年一手被抓住,一手捂脸,怒道,“做什么?!”   “你叫什么?”辕冽刚刚流血多了些,身体发虚,力气只够拽住那少年而已。      这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军兵的声音,“大少爷!”   辕冽一愣……是找自己的人。   少年急了,甩胳膊,“你放手!”   辕冽不放。   少年眼看着有人过来了,一着急……抬脚,踩!   ……      后来的事情,辕冽都不记得了,就记得眼前一只黑乎乎的鞋底。      等辕冽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他父亲的军帐之中,左右一找,没有那少年踪影。   “哥,没事吧?”他二弟辕珞就在一旁守着他,边对外头喊,“快去告诉爹,大哥醒了!”   不多久,大将军辕陌跑了进来。此次辕冽带着一百人突围,杀敌一万,让他的大军顺利入城,得到大胜彻底消灭了北齐的余部,可谓立下了大功。辕陌本来就最疼爱辕冽这个儿子,如今更是当成了至宝,见他无碍,也是放下心来。      辕冽摸了摸胸口,却没找到那张纸条,问一旁的辕珞,“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   “乱尸堆里啊。”辕珞回答。   “没看到一个白衣的少年么?”辕冽问。   辕珞微微皱眉,摇头,“什么白衣少年?”   “呃……”辕冽想了想,“一身白衣服的,十四五岁,长得很俊很俊……”   “冽儿!”辕陌一惊,“战场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你该不会,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干净?”      “来啊!”辕陌立刻命人找来了道士法师,给辕冽做法驱鬼。   辕冽就听到耳边一群和尚道士念经,身上又累,混混沌沌睡去,只是一闭眼,眼前就是那少年的眉眼。   原本辕冽从来没想过什么喜欢男人女人的事情。但是他如今岁数大了,隐约有了些那方面的念想,刚刚那少年又一提醒,他就心里琢磨,如果能有那少年那么好看,男人他也喜欢。   后来辕珞见他茶饭不思的,就问他原委,辕冽如实跟他说了,惊得辕珞赶紧跟他爹说,“糟糕了,他大哥被只白色的狐媚子给迷住了!”   于是,辕陌又让那一群和尚道士好一番折腾。      很多年之后,辕冽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少年一双眼睛。以至于他到了二十岁,男人女人一个都不曾碰过,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有那方面的念想,眼前就会出现那少年的身影。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辕冽坚信,那个少年绝对是个妖怪!将他迷了,害他终身!      五年后……   景帝十七年,初秋,南景国都城,繁华的乐都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秋试,寒窗苦读了十年的书生们纷纷从各地赶来,想要金榜题名,有一番作为。      乐都的各大酒楼饭馆都被赶考的书生们挤满了,众人以文会友,有学问的拽文,没学问的摆谱,一个个还挺像回事。      “伙计,还有房间么?”   在乐都最大的酒楼霄云楼门口,一个二十岁上下,书生打扮的男子问酒楼伙计。   就见这男子穿着一身白,外头罩着青色纱衣,很是斯文秀气,背着一个小包袱,一看就是来赶考的。   伙计见这男子衣着不凡,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便道,“这位少爷,我们这里一般的房间都满了,只剩下几间天字房,贵。”   “多少银子?”少年问,“我们两个人,要住一个月的。”   伙计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个月的话,要一百两。”      “掌柜的,你打劫还是做买卖啊?”   这时候,那青衫男子身后走上了另一个身材欣长瘦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白衣,腰间玉带,光看身形就是位翩翩公子。   伙计看了看他,有些纳闷,这男子拿着个包袱遮着脸,跟见不得人似的,不过看他露在外头的眉眼,长得实在是好,莫不是怕太好看了招惹是非?也难怪,如今世道变了,景帝就好男色,南景又是重武轻文,那些个武将大多男女不忌,好看男人比女人还招人呢。      “这天字房是最安静最好的地儿了。”伙计笑道,“二位公子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人,一间天字房,两个人住下刚刚好。今年来赴考的人多,你们来得算是早的,按如今这情形下去啊,不出三天,整个乐都就留不下一间空屋子了。”      青衫男子回头,就见白衣男子用包袱遮着自己,跟做贼似的,便问,“寂离,你住不住啊?”   白衣男子露出半张脸看他,“住!坐西朝东,大路走通,这楼风水好。”   伙计听得眉开眼笑。   那青衫男子就没再多说什么,掏出了银子交给伙计。      伙计欢欢喜喜引着两人进酒楼,要他们在账册上签名儿。   那青衫男子提笔,写了自个儿的名字,贺羽。   这伙计每年都能见好些念书人,一看书生的字就挑眉,好字啊!准有出息。   这时候,后头那个白衣人也走了上来,拿起笔,草草写了三个字,一甩笔,就逃命似地跑上楼去了。      伙计拿着名册看了看,啧啧摇头。   这时候,掌柜的走来,问他,“看什么呢?”   “掌柜的,我见了那么些赶考的书生,还没见过写字那么难看的呢。”伙计笑着,将那名册递给掌柜的看。   就见刚刚那白衣人签的名字,三个字都连在一起,笔画凌乱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伙计还想笑,那掌柜的却是一把将名册夺了过去,连赞,“好字啊!好字!”   “掌柜的,还好子呢?”伙计有些纳闷,“都看不清楚。”   “你懂什么。”掌柜的瞪了那伙计一眼,“这一笔草书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拿剪子来!”   “干嘛?”伙计不解。   “绞下来收着,日后说不定值大价钱!”   伙计哭笑不得地拿来了剪子,看着掌柜的仔仔细细将那名字剪下来,便问,“那这人究竟叫什么?”   掌柜的微微一笑,道,“殷寂离。”      离开这霄云楼不远处,是一座巍峨的府衙——辕府。   南景皇室姓陈,如今在位的是陈靖帝,也称作景帝。   这辕府是大将军辕陌的宅邸,南景总共有四大家族,分别是大将军辕陌的辕氏、齐王齐通海的齐氏、海王箫勉的箫氏、还有太尉夏梁的夏氏,都是武将。      “哥,要不要出去走走?”辕陌的次子辕珞拿着一本集子,问辕冽。   辕冽已然二十岁了,生得挺拔英俊,性子沉静寡言少语,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带着一股子冷冽的感觉。   辕冽自十五岁随父出征立功之后,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部下百次,屡立奇功,如今他已官拜上将军,麾下数十万精兵,兵强马壮,从来没打过败仗,是南景年轻一辈之中最出类拔萃的,深得陈靖帝的器重。   “不去。”辕冽摇头,“我又不喜欢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      “如今书生多啊。”辕珞却是似笑非笑地道,“你不出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当年救你的那只小白狐狸呢?”   辕冽一脸丧气地看他,都那么多年了,辕珞还总拿这事情奚落他。   “走吧。”辕珞拽住他,道,“去霄云楼吃顿好的,过几天书生来得太多,那出门才叫真麻烦了呢。”   辕冽想了想,也许久没出门走动了,便和辕珞一起去吃饭了。      “寂离,你不去吃饭?”贺羽将行礼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问靠在窗边,咯噔咯噔转着拨浪鼓的殷寂离。   “不去。”殷寂离坚决摇头。   “你不是说饿了么?”贺羽问。   “不行!”殷寂离道,“今天绝对不能出门!你吃完了给我带些吧。”   “为何?”贺羽不解,看窗边终于不再拿包袱挡着脸的殷寂离,摇头,这人,好看得有些过了!也幸亏他机灵聪明,又会算命趋吉避凶,才能平平安安长那么大。   殷寂离叹气,指着拨浪鼓上的八卦,道,“今日我大凶,不宜出门,出门必遇煞星!再说了,我名种克星本来就在乐都。”      “你那么怕,还跑来乐都做什么?”贺羽叹气问他。   “你没看到书院那群老夫子么?”殷寂离苦着脸说,“他们说了,我若再不来考,他们就逃吊死在书院里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躲着呗。”殷寂离无所谓地道,“到时候来个名落孙山,不就得了么。唉,给我带坛子好酒别忘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神算四部的最后一部,姑娘们,不要大意地跳坑啊~~~挥手绢中。 2 2、命中注定 ...   贺羽离开了天字房,去酒楼的大堂吃饭。   整个酒楼都满座了,贺羽正在转圈,想着要不然让伙计给送到客房里头,和殷寂离一起吃得了,就看到靠窗一桌的食客们站了起来,付了银子离去。   贺羽大呼好运,走过去坐下。   伙计过来收拾碗筷,边问贺羽,“这位公子,想吃什么?”      贺羽大少爷出生,有的是银子,好不容易来了趟乐都,自然是要吃些好的,便点了八个菜一个汤,还要了一壶好酒,独自霸占了一张桌子,大快朵颐。   贺羽边吃,边听旁边几桌的书生们嘴里吟诗作对,一脸自命不凡,只可惜说出来的是狗屁不通。贺羽心里好笑……幸好殷寂离没跟来,不然说不定会想法子捉弄那些书生,惹点是非。      这时候,楼梯口走上来了两个人,与这满楼的外乡书生不同,这两人看起来像是乐都本地的富家公子,一个穿一身黑,一个穿一身靛蓝色,两人都是锦衣玉带,衣料考究,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伙计在一旁边引路边点头哈腰,“辕少爷这么有空啊。”   贺羽远远地听见了……姓辕?便抬头看了一眼,该不会真是殷寂离的那位煞星吧?不过他算卦向来准,也幸亏没出来吃饭,不然不是真遇上了么。      来到酒楼吃饭的,正是辕冽和辕珞两兄弟。   上了楼,辕冽就皱眉,对辕珞说,“那么多人,没位子了。”   辕珞四周看了看,发现整个酒楼,就贺羽那桌有位子是空的,那是一张大圆桌,就贺羽一个人坐着,再坐两个人足够了。这霄云楼的酒菜是整个乐都最好的,尤其是这里的老酒,辕珞最爱喝,他拽了辕冽一把忘贺羽那桌走。   辕冽见是要跟人合坐,有些不自在,但是他向来疼爱辕珞这个弟弟,知道他爱喝霄云楼的酒,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过去了。   辕珞走到桌边,问贺羽,“兄台,拼个座儿吧?”   贺羽点点头,伸手示意——请,便继续吃饭。   辕珞坐了,对辕冽招手,“大哥!这里!”   辕冽无奈,只好在他身边坐下,伙计殷情地来给两人点菜。      贺羽对乐都四大家族的事情也了解一些,看这两人的派头,估计就是辕氏兄弟了,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辕冽吧……也就是殷寂离口中的那个衰神。贺羽略看了一眼,这辕冽实在是威武英俊,让人过目难忘。又注意到他身边的辕珞,就显得很普通了,扔在人堆里估计都没人认得。      贺羽与殷寂离是发小,从小便是是邻居又是同窗,家里也世代交好,都是青云镇人。   殷家是青云镇的首富,殷老爷子很会做买卖,人也有学问,开了座殷园,教出了好些大才子。殷寂离乃家中独子,老爷子四十多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三代单传,宝贝得不行。   殷寂离从小聪明,乃是青云第一才子,除了文采好,他还会算命。这算命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琢磨的,还是天生的。且他算命极准,在青云镇有个神算殷的名号,附近州城府县好些人都慕名来找他算卦。   贺羽家里是世代行医的,他爹算是江湖人,人称药王,贺羽出了从小就是神医,还有一身的好武艺。   两人从小玩在一块儿,都是能惹祸的主儿,闯祸一起,挨罚也一起,因此无话不谈。殷寂离那点儿事情贺羽基本都知道,他整天神神叨叨,说这辕冽是他命里的大克星,一旦遇到了是要倒大霉的,因此跟避瘟神似的避着。      这次来乐都,殷寂离原本不想来,可实在是被他爹和那些夫子们逼急了。他爹让他成亲延续香火,夫子们是让他进京赶考得功名,反正就是不让他安安静静看书。正好贺羽要来京城办点事,所以殷寂离就跟来了,贺羽也乐得带着他来,他有算命的能耐,自己的事情,还要他帮忙。      辕冽坐下等菜,左右无事,就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书生。   只见眼前坐着的这个青衫书生眸正神清,筋骨奇佳,一看竟是个会功夫的。辕冽有些纳闷,书生大多羸弱,竟然还有个会武的,而且一看就是武功不差,不知道什么来头。      辕珞在一旁倒茶,见辕冽盯着对面吃饭的年轻人发呆,觉得失礼,就轻轻踹了他一脚。   辕冽一愣,回过神收回视线,却又注意到那书生的手边放着一个白色钱袋。这钱袋做工讲究,白色底子,上头用白丝绣了一个字,阳光下一照,若隐若现的,似乎是个殷……   辕冽看到个殷字,心头就咯噔一下。   他至今都记得当年那少年让他立下的字据——看到姓殷的就跑……      辕珞端着茶杯,见辕冽先是盯着书生看,随后又盯着书生的钱袋看,心中纳闷,又一眼看到了钱袋上面的那个殷字,一惊,抬眼仔细看那书生。就见这书生白面细眉,长得煞是清俊,该不会,就是辕冽说的那个书生?   想到这里,辕珞又踹了踹辕冽,拿眼神瞟了贺羽一眼,对他挑挑眉——是他啊?   辕冽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虽然时隔多年,但是那少年的样貌他还是清晰地记得的,这书生的确挺好看,但是与那少年比起来相距甚远。特别是那少年眼角的一粒痣,他记的甚是清楚。      贺羽手边的钱袋是殷寂离的,殷寂离银子多,不过他手也松,一看到书就爱买,往往不到几天就一个铜板没剩,换了满车的书。他也有自知之名,索性将全部家当都给贺羽了,让他看着,省得自己乱花。   贺羽刚刚也看到了辕冽的神情,觉得有趣,就想试一试他,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殷寂离。想罢,贺羽叫来伙计,“伙计,再来四菜一汤,一壶好酒,给和我一起住的那位姓殷的客人送去。”   “送到天字房么?”伙计过来问贺羽要什么菜。   贺羽点了菜,不忘多加一句,“就那眼角有痣的书生。”   “好嘞!”伙计笑道,“我记得,就那用包袱挡着脸的书生吧?”   “对对!”贺羽点头,边偷眼看对面的辕冽。   果然,就见辕冽眉头微皱。      贺羽暗自一笑,果然还记得么?!他又坐了一会儿,吃了些小点心,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贺羽走了,辕珞拉住辕冽问,“唉,哥,刚刚那人说的姓殷的书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你不也说他眼角有痣么?”   辕冽有些不确定,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巧吧?”   “去看看吧!”辕珞站起来就要跟着贺羽走,被辕冽拉住,道,“算了。”   “不行,万一真是呢?!”辕珞抬腿就追过去了。      辕冽叹气,心中有些烦乱,想着想着就担心起来,他也不知道万一那人是真活着的,不是妖怪也不是狐媚子,那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做,谢他救命之恩?还是打他一顿消气?自己可是为他“魂牵梦绕”外加“守身如玉”了那么多年……   想到这里,辕冽站起来,决定还是走吧,别凑热闹。      殷寂离原本在床上打盹,他翻了几个身,就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中,看到眼前一棵桃花树,风一吹,满树的桃花儿都落了下来。   “啪啪啪”三声……是敲门的声音。   殷寂离被惊醒,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坐在床铺上,殷寂离歪着头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劲,梦见桃花?   掐指一算,殷寂离一个激灵——糟了,煞星将至啊!   此时,就听到门口又有人拍门,“殷少爷?”   殷寂离一愣,问,“谁啊?”   “您那位朋友让我给您送酒菜来。”伙计回答。      殷寂离微微眯起眼睛。他从小跟贺羽一块儿玩惯了,知道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   “他一个人吃饭的?”殷寂离问那伙计,“有没有人同坐?”   “哦,有啊。”伙计笑道,“是辕家两位少爷。”      “呵……”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说了声完了,就从掀开被子下床穿外衣。   “殷少爷?”伙计捧着那四菜一汤一坛酒,手还有些酸,就问,“您的东西……”   “哦,你等等啊,我换件衣服。”殷寂离说着,满屋子转悠,发现没地方可以躲,最后看见窗户了。   他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就见这里是二楼……也不算高,一楼的屋檐伸出去挺远,在那里借力,然后往下面跳,应该不会受伤吧。      殷寂离想着,就已经爬出了窗户。他和贺羽不一样,从小三代单传,殷老爷子宠得跟什么似的,哪儿舍得他练武。而且殷寂离自己也不喜欢会武的人,按照他的说法,这世上,若是大家都不会武、都不好勇斗狠、占别人便宜、欺负弱小,就也没有战事了!所以他坚决不练武,不过用贺羽的话讲,无非就是一个懒字而已!      殷寂离扒着窗户跳到了外面的屋檐上,他原本想得挺好,可以在屋檐上面缓一缓,但是一脚踩上去才知道,这屋顶的琉璃瓦有多滑。脚下一松……文人么,除了拿笔杆子也没拿过什么东重西。殷寂离脚下一滑胳膊又没劲,哪儿还扒得住窗户,直接就摔下去了。      这时候,贺羽正好走到门口,见伙计端着四菜一汤站着,就问,“干嘛不进去?”   “殷少爷说换衣服……”伙计话没说完,就听到里头“啪嗒”一声,再是……哎呀……   贺羽赶紧推门进去,就见窗户开着,房里没人,大惊跑向窗边。      辕冽匆匆出了酒楼的大门,心里忐忑……会不会是那少年呢?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想见,又怕见。他正想的六神无主,就听到“哎呀”一声。      辕冽武艺高强,就算是牛毛针破空而来的声音,他也能分辨得清,并且准确让开,只是这一声哎呀……让他愣住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就在辕冽终于想起来,那个少年也是这声音的时候。   一个人已经从头顶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压在他身上。   辕冽一惊,往后仰,他原本是想要让开,将那人接住的,但是一抬眼,正好看到落到自己身前,双手扒住自己肩膀的人……双目一对,辕冽彻底愣住了,哪儿还记得躲开啊,直接就被撞翻到了地上。      殷寂离自然也是看见辕冽了,当他摔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下方有人,本来还觉得自己运气挺好,那人看起来身体健硕像是会武功,可以当肉垫用一用,可没想到抬头一看,惊得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辕冽被压翻在地,良久才反应过来,抬眼看殷寂离。   殷寂离想要捂住脸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辕冽盯着自己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殷寂离狗急跳墙,抬手一拳打向辕冽眉骨与鼻梁之间的凹陷处。      殷寂离不会功夫,因此贺羽教了他这一招,趁人不备,打眉骨和鼻梁间的凹陷,那里最疼,人被打之后会懵那么一下子,而且眼睛也会糊,你可以趁机逃跑。   辕冽看到殷寂离都呆住了,毫无防备,这一下挨了个结实,可怜他好歹也是享有盛名的不败名将,今天鬼迷心窍了,被殷寂离这文弱书生一拳打了个正着,疼得他一懵。   殷寂离站起来,转身就跑,辕冽就感觉殷寂离是踩着他的肚子爬起来的……幸亏这书生没多重。      楼上,贺羽在窗前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眼看着殷寂离逃进巷子里头去了,辕冽还在原地甩头。   贺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关上了窗户,回头,蹲下……哈哈大笑。      辕珞尾随贺羽而来,小心翼翼地闪到门口,见门没关,心中一喜,就想悄悄往里看一眼,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惊天动地的笑声传出来。   ……      殷寂离慌不择路,他心中骂贺羽这惹祸精给他找来那么大的麻烦……这天劫煞星不是说着玩儿的,那个辕冽跟他的命盘死不对付,一旦纠缠在一起,自己这辈子要倒大霉的!   进了巷子兜兜转转,殷寂离直跑到喘不上气来了,才累得靠在墙边休息,往后张望,见人没追来,他才松了口气。      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殷寂离四周看看,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这里是哪里?   在巷子里头转了半日,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眼前喧嚣的大街,殷寂离走过去贴着巷子口往外看,想看酒楼门口辕冽还在不在。可是一看,殷寂离才发现,这条街,不是霄云楼门前的街,敢情自己走岔了。   他本想算算接下去怎么走才能不遇见辕冽,可伸手摸了摸身上……怀里的拨浪鼓丢了。   这鼓是他花了好多心思才把八卦盘画上去的,丢了再做麻烦,别是刚刚跑的时候丢了?殷寂离了就想回巷子里去找……一转身,余光瞥见巷子旁边,一座巍峨的府衙。      好阔气的宅子啊!   殷寂离也是大户人家出生,觉得眼前宅子气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前阵子他爹还琢磨着盖个新楼呢,殷寂离下意识走出巷子细看那宅子,想着记下那楼的样子,回去把图纸画出来。   他仰着脸在人家大门口来来回回踱步,终于是将屋顶的样子都记下了,才注意到屋檐下面有一块匾额,上面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辕府。      ……   殷寂离看到那两个大字之后,就觉得脑袋有那么一点点晕眩。同时,只听到身后一个凉冰冰的声音问他,“好看么?”       3 3、命不该绝 ...      殷寂离听到声音后,战战兢兢回头瞄了一眼,良久才松了口气,“你怎么吓唬人……”   站在殷寂离身后的并非是他惧怕的克星,而是是有意压低了声音的贺羽。   “嘘。”贺羽一把将殷寂离拽进了巷子里头,道,“你真行啊,自投罗网送到人家大门口来了?”   殷寂离斜着眼睛看贺羽,“是谁害我的?没义气!”   “咳咳。”贺羽咳嗽了一声,“谁知道会巧成这样,再说了,你跳窗做什么?”   殷寂离刚想说两句,就看到巷子口走过两个人去,赶紧拉着贺羽贴墙站好,走过去的,正是一脸怒气的辕冽,和后头跟着的辕珞。      “哥,出什么事了?”辕珞问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辕冽。   “没事。”辕冽铁青着一张脸往前走,这就叫吃哑巴亏,总不能说他堂堂大将军辕冽差点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晕了……那个妖怪!别让他再遇见!不然饶不了他。      “呼……”殷寂离拍了拍胸口,总算命不该绝。   贺羽将殷寂离的包袱递给他,“客栈是回不去了,换个地方吧。”   “去哪里啊?”殷寂离小声嘀咕,“要不然我们回青云镇吧,这里太危险了。”   “那怎么行?”贺羽皱眉,“我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殷寂离有些沮丧,拽了拽贺羽,“那你给我去买个面具回来。”   “干嘛戴面具?”贺羽皱眉,“让辕冽看到你又怎么了?你好歹是他救命恩人。”   “不行不行。”殷寂离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绝对不行!”   贺羽叹气,拉着受到惊吓的殷寂离买面具去了。      “咯噔咯噔……”   辕府的宅子里,辕冽正靠在院中亭子的围栏边出神,手上转着一个拨浪鼓。   那是刚刚压住他的那书生留下的,大概是从楼上跳下来时掉了。   “将军。”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本账册跑了进来,“这是霄云楼的账册,住客都要记录下名字的。”   “嗯。”辕冽点了点头,问,“有姓殷的客人么?”   “没有呀。”少年将账册递给他,“天字房的客人名字就写了一个,叫贺羽。”   “贺羽?”辕冽翻了翻那账册。说来也巧,殷寂离和贺羽本来都写了名字的,只是殷寂离的名字让掌柜的绞下来收藏了……纸上留下的洞粘上了后一页纸,后来的客人就接着写,因此唯独没有殷寂离的名字。      “呼……”辕冽将名册还给了那少年,道,“子明,叫人去城里找找,各大酒楼,有没有一个姓殷的书生,和这个贺羽一起入住的。”   “好嘞。”少年跑出去了。   辕冽依旧靠在亭子里发呆,拿着手里那个拨浪鼓颠来倒去地看着,就见鼓的手柄底部,刻了一个篆体的殷字。      “大哥。”   辕冽正在胡思乱想,辕珞跑了进来,道,“季相来了。”   “哦。”辕冽赶紧将鼓收了起来,起身和辕珞一起迎出去。到了前厅,就见辕陌正和一个四十多岁,穿一身蓝色布衫的男子喝茶。那男子清瘦斯文,衣着和气质都非常朴素,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辕冽和辕珞进去后,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口称,“季相。”   此男子别看相貌普通性格温润,其实身份很不简单,乃是南景国当朝一品,左丞相,季思,季贤平,乃是当世有名的大才子。辕冽和辕珞两人都是他的学生,尤其是辕冽,因为自幼就跟着他爹行军打仗,基本没怎么学过文。辕冽也算是前程似锦,他爹怕他日后因为学问不行而吃亏,所以特地让他拜了季思为师。辕珞相较于他哥的出类拔萃,就显得平凡很多,学武一般,学文也一般,就是乖巧听话,因此辕陌也没对他报太大的期望,只想他活得开心,日后能给他哥帮帮忙。      “冽儿珞儿,季相有事情找你们。”辕陌让两人上来到身边坐。   “季相,何事?”辕冽问季思,“东南海寇的事情?”   “哦……不是。”季思摇了摇头,笑道,“海寇那事情,昨儿个皇上下旨宣箫王爷进京了,得过几日才能详谈,我这次是来约你俩出去的。”   “出去?”辕冽和辕珞都有些不解,“去哪儿?”   “最近乐都可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我们出去走走。”季思笑呵呵道,“说不定能有什么奇遇。”   “噗。”辕珞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今日是有奇遇。   辕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警告——不准说啊!   辕陌瞧见了,就问,“你们两兄弟干什么呢?冽儿?有事情?”   “没。”辕冽赶紧摇头,这么丢人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爹知道。   “走吧。”季思放下了茶杯,道,“看看有什么人才,可以网罗网罗。”   辕冽和辕珞无奈,只得跟着季思出门,网罗人才去了。      贺羽和殷寂离来到了闹市,找了一个小摊买面具,殷寂离上下挑了挑,找了个可爱的弥勒佛,戴上,对老板指指,要这个。   贺羽付银子,殷寂离却伸手比了个“二”,拿了另外一个给他。   “我才不戴。”贺羽赶紧摇头。   “不行。”殷寂离从面具后面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也被看见了么!你和我在一起,别人一看到你就猜到我了。”   ……   贺羽沉默了一会儿,非常冷静地说,“那咱俩分开走。”   殷寂离也相当镇定,“那你自己去办事,我不给你算命。“   ……   贺羽无言地付了银子,将面具戴上。   殷寂离心满意足地点头,伸手拍他肩膀——好兄弟!   于是,乐都热闹的集市上面,出现了两个戴着弥勒佛面具的怪人。      “我们去买书吧?”殷寂离戴上面具之后,就觉得自己解脱了,拉着贺羽,指着前方的书摊说,“听说乐都有最大的书市,不知道在哪儿啊。”   “你就知道书,今晚上住哪儿啊?”贺羽皱眉,“如今整个乐都的酒楼都没法住了!”   殷寂离听后不吱声了,良久才道,“你嫌弃我呀……那你十八年前不说?害我把青春都交给你了。”   贺羽就有一股要吐血的冲动,想来想去,要不然去租民宅吧,或者上山上去住在庙里。正想着,就听到殷寂离“哎呀”一声。   “干嘛?”贺羽回头看他,殷寂离将面具掀开一点点,瞄了他一眼,“我还没吃饭。”   ……      此时,饭时已过,酒楼里倒是客人不多了,殷寂离挑了一间最普通的面馆走了进去,跟掌柜的要了两碗牛肉面,多加牛肉!   贺羽将面具拿下来喘了口气,道,“我吃过了,你要一碗吧。”   “不行。”殷寂离笑眯眯看他,“怎么好只顾自己吃不顾兄弟。”   贺羽从小也习惯了殷寂离的古怪性子,只好拿着筷子在一旁陪着他挑面吃。      “你什么时候帮我找人?”贺羽吃了两筷子,问殷寂离。   “你要找那人还没来乐都呢。”殷寂离边吃边道,“我昨晚上看星象了,三日内必到……不过啊,你还是别找他比较好。”   “为什么?”贺羽皱眉,“我找他有事。”   殷寂离轻轻叹了口气,“你跟他的命盘也是死结,麻烦的很。”   “你那天说隔壁云婶家的小黄狗和巷尾九叔家的阿黑也是命盘死结。”贺羽道,“然后人家现在生了一窝十八只小狗!”   “所以说你不懂。”殷寂离啧啧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云婶和九叔后来勾搭上了,所以喜气冲了那命盘的死气,命盘就活过来了。”      贺羽沉默良久,道,“那就让我娘去勾搭她爹。”   “咳咳……”殷寂离被面汤呛住,贺羽坏笑,用筷子敲敲他的碗,道,“你那不也是死结么,要不然,让你娘也辛苦辛苦?”   殷寂离被一口带胡椒面儿的汤呛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很急却说不出话,火大了,拿起桌上的包袱就砸贺羽。   贺羽功夫好啊,轻而易举避开,那包袱却不偏不倚,砸中了贺羽身后经过的一个人。   那人被砸中了胳膊,皱眉,转脸看了一眼笑闹的殷寂离和贺羽。   殷寂离还在捶胸口,贺羽赶紧拾起那包袱,对眼前人一拱手,“抱歉兄台,我朋友一时失手。”      贺羽的话说完,若是换做一般人,大多一笑置之,或者说句无妨,可眼前这人却是撇了撇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却又让人极不痛快的“哼”,转身去了一旁人多的那一桌,也要了一碗牛肉面。   贺羽有些莫名,将包袱还给了殷寂离。   殷寂离吃着面,边看对过,就见不远处的一桌,聚集了好多书生,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贺羽功夫不错耳力极佳,因此听到了一些,就听他们正说什么外乡书生、本地书生之类的。   贺羽心中了然,就用筷子敲敲殷寂离的碗,道,“快吃。”   殷寂离呼噜噜吃面,声音响了些。      此时,那刚刚被他用包袱砸到的书生突然凉丝丝地说,“这人呐,也分种的,有些是杂的,不上台面。”   旁边一个书生笑问,“什么杂的啊?”   “乐都乃是人杰地灵的宝地,我南景人根儿就在乐都了,所以说,纯正的南景人都是乐都生人。”书生颇有些得意地说,“你看乐都出了多少能人?远的不说,就说季丞相。”   众书生显然都拿这季丞相做了榜样,一听到名字便肃然起敬。   那书生冷笑了一声,“只不过啊,每次到了秋试,就有大量的外乡书生涌进来,连句官话儿都说不准,还想来做官?!真是不自量力,就因为被这些人留在乐都,这人越来越不干净了。”   “就是啊!”几个书生也都起哄。      贺羽听后,回头看殷寂离,那人说话声音不轻,殷寂离应该听见了。   这几年,来乐都参加秋试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据说连着几届考试,三甲都让外乡文人夺去了,因此本地的书生都颇为不忿。贺羽其实算大半个武人,对这种喜欢划分地域、固步自封光耍嘴皮子搬弄是非的文人很是反感。      殷寂离倒是没做声,依旧呼噜噜吃面,他还惦记着一会儿去买书的事情呢。   那书生这话,本来就是说给殷寂离和贺羽听的,见两人没还嘴,有些不甘心又觉得两人大概挺好欺负。   “这外乡书生还有个最大的毛病。”那书生接着说,“就是没教养!说话吃东西和蛮子差不多,一点不注重礼仪。”   “对对。”众书生也符合。      贺羽又看了殷寂离一眼,按照殷寂离的性子,估计会说两句吧?   可殷寂离却好似完全没听见,努力吃面……吃着吃着,他将碗里的一片牛肉夹起来,扔到了脚边的地上。   这小酒馆门口野狗挺多,见地上有肉,就都围拢过来,一条狗吃了,另外几条也仰着脸看殷寂离。   殷寂离又从面碗里挑出了几块儿扔给了它们,几条狗吃了牛肉,都对着殷寂离摇尾巴。   贺羽本来也不饿,就将碗里的面条和牛肉挑出来,喂给狗儿们吃。   殷寂离忽然问他,“唉,知道哪条是本地狗么?”   贺羽一愣,问,“这还能分出来?”      “怎么不能啊?”殷寂离一挑眉,问掌柜的,“掌柜,你这店里的牛肉哪儿来的?味道和一般的牛肉不一样啊。”   “嘿嘿。”掌柜的笑道,“这位少爷,我这儿用的牛肉,都是北边送来的上好黄牛肉,乐都一般人家吃不到的。”   “哦。”殷寂离点点头,用筷子指指那几条吃得正香的狗,道,“都不是本地的!”   “啊?”贺羽不解。   “你想啊,本地狗多尊贵,哪儿能吃外地来的东西,这不杂了他的纯种么?”殷寂离将筷子放到桌上,笑道,“做一条好的本地狗,那就不能吃外地来的粮米,不然的话,岂不是要被所有的本地狗看不起?它还配做一条血统纯正的本地狗么?”   贺羽听后,一乐,失笑摇头。   而那帮书生则是变了脸色,他们正吃着店里的牛肉面呢。      殷寂离吃完了面,贺羽付了银子,两人就起身离开,殷寂离美滋滋道,“我们去书市吧?”   贺羽背着包袱看他,“你买了自己拿,不准叫车也不准给我!”   “嗯嗯。”殷寂离点头,难得的乖顺。      等两人走了,那几个书生对视了一眼,觉得咽不下刚刚那口气,就跟着殷寂离他们出门了。      ……   辕冽和辕珞陪着季思来到了闹市。   辕珞问,“季相,咱们去哪儿啊?”   季思想了想,“去书市吧,那儿每年这个时候书生最多,还有斗文的,挺有意思。”   “好啊!”辕珞向来爱凑热闹,高兴地答应。   辕冽可无聊了,跟在后头走着,心中却想着殷寂离的事情——那书生看来不是乐都人,莫非也是来赶考的?不知道他文采怎么样……       4 4、惹是生非 ...      殷寂离继续戴着面具逛集市,贺羽有些无聊地在后面跟着。   “唉,寂离。”贺羽拽了拽他,问,“不再算算么?”   “算什么?”殷寂离回头看他。   “会不会再遇煞星?”贺羽提醒,“书市人可多啊。”   “不怕。”殷寂离笑着摆摆手,道,“我们去的是书市,那人是个武痴,不会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武痴?”贺羽问,“我见他挺斯文的。”   殷寂离笑了笑,啧啧摇头,“这年头,长相是靠不住的,所谓相貌堂堂歹心肠,邋里邋遢宽肚囊。修桥补路瞎了眼,杀人放火儿满堂。忠臣良将无尸骨,奸臣小人多快活。这就叫乱世出邪魔,佛祖都管不得。”   贺羽一笑,摘下面具往旁边一扔,“那我不戴了。”   “唉!”殷寂离急了,可是已经晚了,贺羽是朝一旁玩闹着的小孩儿堆里扔过去的,几个小孩儿赶紧抢了。   “你别扔了啊。”殷寂离道,“没听过有备无患么?”   贺羽耸耸肩,瞄了那群小娃娃一眼,道,“我已经扔了,你要就自己拿回来。”      殷寂离犹豫了一下,转脸看那些小娃,就见小娃娃们拿着面具,抬眼看他……虎视眈眈盯着他脸上那张面具。   殷寂离赶紧护住,转身拉着贺羽走了,“小娃斗不得,没有胜算!”      两人一路走一路打听,总算是到了书市。   这所谓书市,并非殷寂离和贺羽想象之中的那般实在,这里书并不多,倒是读书的人甚多。      “咦?”殷寂离兜兜转转,发现这书市里头,有摊位、有彩灯、有浮桥、有凉亭,唯独没有一个摊子的书是超过百本的,而且还都是一样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历代考学留下来的名篇,另外是乐都某些才子的诗集,要不然就是季思的文集。   殷寂离摇头,“失算失算。”   贺羽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看彩灯上面挂着的灯谜。      此时,季思也带着辕冽和辕珞进了书市。   辕冽一进来,看到满眼的文人就头疼,辕珞比起经史子集来更爱看些书法画作,便跑去一旁的画摊了。   季思独自晃晃悠悠往前走,一个一个书摊看过去,不禁摇头,这书市上的书怎么一年比一年少?人倒是一年比一年多。   往里走了走,就听到有些书生在猜灯谜,又有些在吟诗作对,大多文采平平,华而不实。   季思扫兴地摇了摇头,刚准备往回走,就听到身边有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老板,这书市就这么几本书么?”   季思听着声音古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惊了一跳,就见一个挺拔瘦削的书生,正拿着一本书翻着,问卖书的摊主。这书生看身板是一身白衣风流潇洒,只是……脸上戴着一个面具,有些古怪。      书生的打扮引起了季思的兴趣,就站在他旁边,也翻看起了书摊上的书,发现和其他的书摊差不多,以前几个状元的考卷、乐都四大才子的文集,还有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文集了。      那书摊老板看了看殷寂离,问,“这位公子,想要谁的书?”   眼前戴面具的,自然就是殷寂离,他已经将整个书市都逛遍了,没看到一本像样的书,便道,“乐都是南景帝都,自然有其他地方见不着的好东西吧?我想要些平时不常看到的书。”   季思微微一笑,点点头,看来是个爱看书的。   “比如呢?”老板追问,“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还是演义列传?”   殷寂离有些不悦,也懒得跟这老板多说了,扔下手中的书就想走。他原本拿着的,是一本莫笑竹的诗集。诗集一扔回书摊上,就听旁边有一人凉凉地问,“这位先生,莫非不喜欢莫笑竹的诗文?”      殷寂离转脸,就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站在自己身边,这男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衫,外面罩着白色的纱衣,头发随意地扎着,大概是想要显得飘逸一些,不过在殷寂离看起来,头发过于蓬松了。   那人手中一把象牙股的折扇,扇了扇风,他身后则是前呼后拥,好几个穿着长衫的书生,都有些不忿地盯着自己看。   季思在一旁看到了,他知晓,这男子乃是乐都四大才子之一的莫笑竹,刚刚这面具书生扔的,便是他的诗集。   殷寂离不认得那男的,觉得他大概不是跟自己说话,就要往别家去再看看,总觉得跑了一趟不太划算,却被莫笑竹伸出手拦住。   殷寂离看他,莫笑竹一笑,又问了一遍,“我问这位兄台,不喜欢莫笑竹的诗集?”      殷寂离眨眨眼,隔着面具端详了他一下,问,“摸小猪是谁?”   ……   殷寂离此言一出,四周围一片哗然,好些书生都觉得这书生不是少见多怪就是存心挑衅,这天下读书人,几个不知道乐都四大才子啊,诗词文集都出了多少篇了。   “书生,你是外乡人啊?”一个围观的书生问,“乐都四大才子的莫笑竹都不知道?”   说起来,并非殷寂离有意抬杠,他是真没听说过莫笑竹。   殷寂离看书甚广,最喜欢的就是史书,各种官史野史看了不知道多少了,排下来就是风土志、地理天象、民间传奇之类,要不然医药、巫蛊,佛经什么的都看……他唯独不喜欢的便是诗词歌赋之类,觉得没什么意思,翻来覆去就几个款式。      不过殷寂离是个精明的,一看眼前人眼中有些怒意,就猜到,这人大概不是什么乐都四大才子,就是那四大才子的亲戚了,便点点头,说了声,“哦。”接着去找书看。   莫笑竹脸色更加难看,这书生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他身份在那儿,也不能说什么。旁边有想要拍他马屁的人,自然就是帮着拦住殷寂离,道,“书生,你也忒不识货了,莫大才子的诗文是天下一绝,你竟然不看?”   殷寂离看了看众人,问,“你们都是本地书生?”   “正是。”几个书生拔了拔胸脯,似乎是以自己为乐都书生为荣。   殷寂离一听来了些精神,就道,“那我打听一下,这乐都有什么地方能买到好书的?”   ……      众人一愣,季思在后头微笑着摇摇头,这书生,有些意思。      “唉,书生!”这时候,那个书摊老板似乎不高兴了,问殷寂离,“你的意思是,这书市的书都不好?”   殷寂离看了看他,不紧不慢地摇摇头。   “这书哪儿不好?”老板火气上来了,拿着一本季思的文集,问,“这可是季思季大人的文集。”   殷寂离朝天翻了个白眼,问,“那又如何啊?”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季思在众书生心目之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南景向来重武轻文,武将都身居高位,而文人则是备受冷遇,唯独季思,踏入仕途之后一路扶摇直上,身居宰相之职,连那四大家族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天下文人,勤学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季思一样光耀门楣,可今日殷寂离的口吻似乎对季思的著作颇为不屑,这可是犯了众怒了。      贺羽在远处看着,一见殷寂离让人围上了,无奈摇摇头,这小子又惹是生非了,刚想要过去,却见身边走上了一个人,似乎也是看热闹的。贺羽看了一眼,赶紧转过脸去,背对那人,心说……哎呀,这真是缘起缘不灭了!   身后是谁?自然是辕冽。      辕冽远远看着这里人聚集得多了起来,就想上去看看,别撞到了季思,却见季思回头对他摆摆手,示意他——无妨。   辕冽便在一旁等候,他也听到了刚刚殷寂离的话,觉得他有些狂妄。      “你说说,这季相爷的文集有什么不好的?”几个书生扯着嗓子问殷寂离。   殷寂离不慌不忙,反问,“这文集,除了它是季思写的,还有哪儿好?”   ……   众人一时语塞,都有些反应不上来,季思在一旁却是一愣,笑问,“年轻人,此话何解?”   季思平时身居高位,都不怎么出来走动,因此乐都的文人只是闻其名未见其人,而且季思向来简朴又貌不惊人,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个普通的穷夫子。   殷寂离看了看这夫子,觉得他挺面善,说不定会知道乐都哪儿有书市,就道,“这书上写的大多是季思的一些感悟和治国论调,天下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就算他是季思,他的想法又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喜欢他人的想法?”      殷寂离的话说完,众人都下意识地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书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哈哈。”季思却是哈哈大笑,道,“这说法有趣,别人的想法你不在乎,那古圣先贤的想法,你也不在乎么?”   殷寂离看了看他,仰天考虑了考虑,想着要不要废口舌跟这老头儿说话,却听季思笑了笑,道,“我知道这乐都哪儿有卖新奇的书。”   殷寂离看他,眼神里有那么些怀疑。   季思从面具的窟窿里看到他一双眼睛传神灵气,便笑道,“古今船志考、烧瓷论、民俗雅志、狐媚说、宝镜怪谭,水文志记、洛经……这些书那儿都有卖,千奇百怪。”   “要的就是这地方,在哪儿?”殷寂离立刻来了精神。   “那你先说说,古圣先贤的想法,你也不在意?”季思问他,“既然如此,你还读书来做什么?”   殷寂离看了看季思,就道,“这古圣先贤的想法我在意,不过不是因为他们是古圣先贤我才在意的。应该说,跟他们一个年代的人的想法,我都在意。因为我从他们的想法里能看到他们所处年代的情况,那时候的风俗人情,民生百态。可是如今,我与季思生活在一个南景国,好比说他觉得下雨好,我觉得晴天好,我为何要听他的?”      “胡搅蛮缠!”那莫笑竹颇为不削地说,“季相爷高瞻远瞩,他的治国之道那都是南景百姓的福祉。”   殷寂离冷笑一声,“季相爷是否高瞻远瞩,治国之道是否是南景百姓的福祉,这不是我们着辈人说了算的,该是后人来评定。就好像如今你能好生生站在这里,是因为你爹娘几十年前将你生了下来。刚生下来的时候,谁能说生得好还是不好?那是要等多少年后看你德行如何来定的。你若是德行过人乐善好施,世人自然说你爹娘生得好。可你若道德败坏伤天害理,那世人必然说当年你爹娘生得不好,一个道理。”   莫笑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上话来。殷寂离口齿伶俐,说话刁钻,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季思却是正眼看了看殷寂离,别看眼前有这乐都四大才子,但是殷寂离看事情立足就比他高上数倍,不以成败论英雄,单按古今辨能人。他站于历史之上看一个人的德行,以多少年后百姓对其评价来评定一个人的好坏成败,这书生目光远、胸襟广!   辕冽站在一旁,也觉得这书生说得很有道理。      殷寂离瞄了季思一眼,问,“唉,老头儿,带我去吧。”   季思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头,这样一看,莫非这书生年纪还很小?      “好。”季思点点头,就准备带着书生去他常去的那几家书铺子,顺便和他好好谈一谈。   两人刚刚想走,却听一旁有人道,“好狂妄的书生,这位兄台定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如……比试比试,如何?”   殷寂离和季思回头一看,就见又有三个人走了过来,都是文生公子打扮,手上拿着羽扇,前呼后拥。   这时候,就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喊,“乐都四大才子都到齐啦!对,教训教训这狂妄的外乡书生!”   殷寂离一挑眉,有些头疼,感慨,哪天文人相轻能变成文人相亲就好了。      “如何啊?”为首一个书生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殷寂离,笑问,“与我们四人比试一番。”   殷寂离看了看他,道,“没空。”   ……   众人沉默,殷寂离转身拉着季思道,“老头儿,快些,你说的那书铺里头,有古今异志考么?”   季思一愣,这书是孤本,书中记载了古代民间的各种异事,他也是很小的时候听老夫子说起过,没想到这书生年纪轻轻,竟然知道这本书。      “慢着。”那四大才子让殷寂离驳了面子觉得很不甘心,便道,“你不敢比试么?”   殷寂离有些烦,就到,“没空啊,我赶着买书去。”   “呵……”莫笑竹冷笑一声,“怕了就说一声,给我们几人磕个头,再给季相爷的文集磕个头,就可以走了。”   殷寂离原本就不是好惹的人,他是着急买书去不愿多计较,一听那四大才子的话,他可是站住了,微微眯起了眼睛。      贺羽远远看着,摇摇头,看来殷寂离是要好好戏弄戏弄这几个才子了。      “我跟你们比试,我有什么好处?”殷寂离问四人。   众人都一愣,就听为首那个才子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打赌是吧?很简单,我们挨个跟你比试,你若是赢了,我们给你磕头,你若是输了,给我们磕头,如何?”   殷寂离笑了笑,道,“磕头有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便宜。”   众人都一愣,莫笑竹问他,“那你想要如何赌?”   “嗯……”殷寂离摸了摸下巴,道,“不如这样吧,你们若是输了,就管我叫爹,从今以后再碰到我,都要叫爹。”   ……   “你……”四大才子对视了一眼,都气得脸上变色,就道,“好,你输了也一样!”   殷寂离一笑,“嗯,可以,怎么赌?”   “简单。”为首那才子笑了笑,道,“琴棋书画,我们一个个跟你赌,然后咱们在赌个辩战,如何?”   殷寂离点点头,“行啊。”   季思有些担心,问殷寂离,“书生,你一人跟他们比?”   殷寂离笑眯眯看他,“老人家要一起来么?”   季思赶紧摇头,道,“那我若是输了呢?”   “没事。”殷寂离拍拍他肩膀,“认个爹呗。”   人群哄笑,季思无奈叹气,这书生怎么没正没经的? “我们到亭子那儿去比试吧?”莫笑竹一指前方九曲桥上的亭子。   殷寂离欣然点头,跟着那四大才子一起去了,季思觉得甚是精彩,就也跟去看。   辕冽微微皱眉,这书生,怎么总觉得有些熟悉……便也满腹疑惑跟了上去。   贺羽轻轻叹气摇头,和众人一起围过去观看,这才有了,殷寂离一戏四大才子。(总共有三戏,这仨都是悲催滴娃。)    5 5、惹蜂引蝶 ...      殷寂离跟着那乐都四大才子走到了九曲桥上的凉亭之中,四周围了好些人观瞧,季思也跟着殷寂离来到了亭子里坐下,准备观战。   “我们先比试琴。”这时候,四大才子之中的有一位走了出来,他手中抱着一张精致的九弦琴,放到了琴台之上。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那位才子笑问殷寂离,边道,“我叫陈勉,公子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殷寂离瞅了瞅这陈勉,见他明眸皓齿长得很有些脂粉气,下意识地抖了抖。殷寂离这辈子最怕男人女里女气,长得好看不要紧,但是不能翘兰花指,每次听男人软声细语讲话,最后再来个嫣然一笑,他就有想要撞墙的冲动。      “大哥。”这时候,辕珞买了几卷画,跑到了辕冽身边,问,“凑什么热闹呢?”   辕冽指了指季思,道,“季相看那书生和四大才子斗文呢。”   “有人跟四大才子斗文?”辕珞吃惊地往里看,“这四人可是今年科举的头号热门,赌桩的盘口都开出来了,大多都赌前三甲里头会有他们中的某人。”   “你认得这四人?”辕冽好奇。   “嗯,那个准备弹琴的是陈勉,号称乐都第一美男子,弹一首好琴。旁边那个略微胖一点的,是齐柏山,有棋中小诸葛之称,据说下棋从来没输过。那个是莫笑竹,写得一手好字和一手好诗。最后面那个是四大才子之首,也是这次状元爷的最热门人选,叫罗梓明,丹青一绝。”辕珞笑道,“我还买了他好些画呢。”   “是么。”辕冽点了点头,道,“那书生要一人战四人,好像很吃亏。”   “这书生怎么戴着个面具啊?”辕珞踮着脚往里看,“莫非是长得很难看?”   辕冽摇摇头,对于斗文他并不是很有兴趣,都是些文人雅客吃饱了没事干消遣的玩意儿。相比起来,他更喜征战沙场的那种豪情,总觉得吟诗作赋没什么男子气概。      四大才子自报姓名之后,就问殷寂离,“阁下尊姓大名?”   殷寂离回答,“姓闵,叫闵青云。”   贺羽知道,这名字是殷寂离一贯用的一个假名,因为他母亲姓闵,又出生在青云镇。而且殷寂离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最怕出名,所以经常用这个假名。      “哦,原来是闵公子。”陈勉点了点头,问,“公子要如何比试抚琴?”   殷寂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内行,你说了算吧。”   他的话音一落,就有不少人都笑话,众人心说这书生是不是缺心眼啊,陈勉可是抚琴的强手,这书生连抚琴都不是很懂,就敢来比试?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陈勉从小天分过人,又生得貌美,因此颇为骄奢,有些不屑地挑了挑嘴角,道,“那咱们就比试个简单的吧,你我各抚一首曲子,让对方照着抚,抚不上来的,就算是输了。”   殷寂离点点头,“嗯,行吧。”   “闵公子先来么?”陈勉问殷寂离。   殷寂离到了亭子旁边,坐在季思身旁对他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先来。”   陈勉微微一笑,想着,这样也好,先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敢不把乐都四大才子放在眼里,一会儿非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不可。   想罢,他端坐抬手,先轻轻一拨琴弦……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脆响。   原本喧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静静聆听。      陈勉弹奏的这一曲,是他自己做的曲子,名叫乐都盛夜,说的是这乐都夜晚的美景,琴声悠扬流畅好不动听。且陈勉抚琴讲究技法,对指上功夫要求很高,琴技不行的人,基本无法模仿。   这一曲弹得是悠扬婉转,从曲中似乎可以听出那莺歌燕舞,看见那繁华夜景。   众人随着琴声闭上眼睛细细品评,都觉得好不动人。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辕珞拍着手说,“好曲子!”边问辕冽,“好不好听,大哥?”   辕冽有些敷衍地耸耸肩,打了个哈欠,这曲子很好听么?半死不活的,就觉得有些困倦。      勤勉止住了琴音,看殷寂离,“闵公子,你是先照着我的曲子弹,还是先弹奏你那首?”   殷寂离走过来,拿起那琴,看了看,道,“先弹你的吧,再弹我那首。”   陈勉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觉得好笑,无知小儿,他这一曲乐都盛夜乃是极其讲究指法的,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学会,自取其辱。   殷寂离将琴放下,往座上随意一坐,季思微微挑眉……这书生真有趣,那架势不像是要抚琴,倒像是要吃饭似的。   有好些人都忍不住笑,一看就是外行。      远处,贺羽边拿一本书遮着脸以免被辕冽他们看见,边失笑摇头——这人,又要作怪了。      殷寂离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琴不太好弹啊,所以说乐都人就是不一样么,弹琴规矩,我就喜欢乱扯。”   众人又笑,陈勉在一旁道,“闵公子,不抚也不要紧,莫要勉强,我这曲子,若是不小心可能会割到手。”   “是呀?”殷寂离似乎有些担心,道,“那我尽量吧……一会儿可别丢丑了。”说着,搓了搓手准备了一下。   众人看着,就见殷寂离抬手,轻轻一按琴弦,仰脸想了想,落指,开始轻抚琴弦……随着殷寂离手指的拨动,琴声缓缓流出。      众人听了一会儿,都是一愣。   怎么说呢……殷寂离模仿得不差,但是听感觉,似乎和陈勉的很是不同,有了那么点,别的味道。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季思微微捋着胡须,暗自点头,如果说陈勉弹出来的是浮华,而同一首曲子,这书生弹出的却是淡漠。琴音传意,这弹奏的其实是两人对于乐都美丽夜景的两种态度,陈勉是向往和沉沦,而这书生却是冷眼旁观,带着淡淡的不屑。   一曲繁华之音,却莫名让季思看到了繁华夜景中、歌舞身平事,游船边辛苦摇橹的苦工,饭桌旁受人欺凌的丫头,路边瑟瑟发抖的乞儿,一股悲戚愤然之感油然而生。   谁都知道,经过多年战乱,如今只是稍微平缓了几年的时间,何来时间享受这浮华?这些准备考学的书生,应该胸怀天下才行,怎么能沉迷于声色犬马,真是可笑至极。      “这个了不得啊。”辕珞边嘀咕,边看身旁的辕冽。就见辕冽眼中睏意全失,盯着那书生流出赞赏之意来,点头,“那书生好刁钻,用琴声,狠狠扇了那才子一耳光。”   一曲终了,众人都不记得拍手了,傻在当场。   原本,殷寂离能一点不差地将这曲子弹出来,就已经够叫人吃惊的了。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殷寂离弹出的曲子,比陈勉要灵气,也更动听。这东西好与不好,放在一起一比就知道了,相较于殷寂离,凶狠面明显差了一个档次。而再看陈勉,就见他原本边白 皙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也呆住了。      殷寂离并未停手,而是开口道,“陈才子,接下来是我的曲子……我这没什么讲究,乱扯的,将就着听。”   说完,殷寂离突然手指一拨,一改刚刚精妙的指法,而真如同乱弹一般,大开大合地弹奏了起来。   琴音一沉一转,声势大变。   众人都是一震,辕冽也整个人精神了起来。殷寂离弹奏的这曲子随意而洒脱,雄厚而苍凉,完全没有半分的牵扯缠绵之感,反而是让人想到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随着曲子越来越激烈,辕冽也听得心潮澎湃起来,最近久无战事,他也渐渐适应了这祥和安逸。然而今日这书生的一曲琴音,又让他品味了胸中那久违了的豪情万丈,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疆场之上,冲锋陷阵的酣畅淋漓之中。   殷寂离此曲似乎是兴手抚来,毫无章法却处处激荡人心,在场虽然多是文人但毕竟也是有血性的男儿,被这一首曲子牵出了胸中的豪迈。然而,就在众人沉醉其中而大感快慰之时,殷寂离却突然琴音一转,抬手一拨,在一计沉重的顿音之后,琴声渐止,只留下最后长长的余音。那感觉,就仿佛是一场激战结束后,一切归于宁静,满目尸骸空中又老鸦盘旋,唯独那矗立于战场之上的战旗,在风中轻拂。   风沙一过,若干年后,还有谁记得今日长埋与黄土之中的万千英灵……      “好!”   殷寂离琴音一止,辕冽第一个叫好,众人也从琴声之中回转了过来,纷纷鼓掌,对这书生另眼相看。同时,众人心中也明了,这一局,闵青云胜了!因为陈勉是绝对弹不出这种曲子的,跟指法、琴技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陈勉没有这样的气魄与胸怀。      季思连连拍手,“阁下好琴,好曲,敢问此曲叫什么名字!”   殷寂离想了想,道,“嗯……就叫大别曲吧。”   众人一愣,觉得这书生怎么那么没文采啊?好好的曲子,叫什么大别曲。   “哈哈哈。”此时,却听到季思哈哈大笑,连赞,“好名字!人生之大悲不过别离,别亲别友、别妻别子,这是小别,别国别家、别去这满目大好河山,碧水蓝天,乃是大别,好一个大别,公子大才,佩服!”   被季思这一解释,众人也都彻悟,纷纷点头,“好名字。”   辕珞捅了捅辕冽,小声道,“唉,季相好像很喜欢这书生啊。”   辕冽笑了笑,道,“你看季相,胡子捋得都快掉下来了。”   “嘿嘿,这书生什么来头啊?”辕珞问。   “嗯……”辕冽想了想,道,“不知道,不过……嘶,总觉得有些眼熟,咱哪儿见过呢?”      见众人都一边倒地赞赏殷寂离,那乐都四大才子可觉得颜面无光了。   莫笑竹一摆手,道,“乱弹一通而已,前面一首乐都盛夜,也是学了个形没学出味来,与我陈弟相差甚远。”   “对!”齐柏山拍拍陈勉,“陈弟,你去弹他那首大别曲,一定比他弹得更好!”   “呃……嗯。”陈勉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心中比谁都清楚,这大别曲是殷寂离随性而作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学?   硬着头皮坐到琴边,陈勉尽量学着弹了起来。      没弹了两下,辕冽就叹气,对辕珞说,“感觉像是派了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人去打仗。”   辕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勉也脸上通红,刚想学着殷寂离转调,却听到“嘣”一声,琴弦突然断了。   “嘶……”陈勉猛一收手,低头一看,就见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之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血流出来。   “陈弟!”莫笑竹和齐柏山赶紧过去看。   陈勉心中一动,刚刚殷寂离弹琴前拿起他的琴看了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琴的弦,只能承受一次大别曲。      殷寂离原本也料到琴弦会断,但没想到陈勉手指会受伤,赶紧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来,递过去给他,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一个神医朋友给的,你敷上然后包扎起来。”   陈勉一愣,莫笑竹却是一拍殷寂离的手,殷寂离一皱眉……药粉掉地。   “谁知道你这是金疮药还是毒药,我陈弟的手可是娇贵的,为了练琴从不曾受伤,今日竟然伤了!”莫笑竹说着,伸手一指殷寂离,“你是不是在弹琴的时候,做了手脚?”   周围好多人看着,心中都觉得这莫笑竹有些掉价了,大有些输了恼羞成怒的意思。      殷寂离看了看他,也没作声,低头,将那包药粉捡了起来,打开,纸包里头是白色的粉末。   随后,殷寂离做了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就见他仰起脸,将面具挪开一些,倒了小半包药粉进嘴里。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连莫笑竹也傻眼了。   殷寂离将那些药粉吞下,将面具戴好,伸出两根手指对陈勉轻轻勾了勾。   陈勉此时也呆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殷寂离将药粉洒了些在他手指处。   这药粉是贺羽做的,止血生肉有奇效,药粉敷上后,陈勉立刻觉得手指头不疼了,殷寂离将剩下的一点药粉给他,道,“回去抱上,用个两次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的。”   陈勉接过药粉,脸上却是透出一丝淡淡红晕来……刚刚,殷寂离吞药粉的时候,他不小心看到了他大半张脸……      殷寂离拍拍手,跑过去抢了季思手里的半杯茶来挪开面具喝了两口,边嘀咕,“这药粉真难吃。”      “哈哈。”辕珞看的好玩,对辕冽说,“哥,这书生真有趣。”   辕冽微微点点头,眼睛却是眯了起来,意义不明地笑了笑,“的确有趣,很有趣。”      殷寂离喝完了水,戴好面具,看剩下的三个才子,“下一个比下棋?”   “不错。”齐柏山走了出来,“由我来向公子讨教。”       6 6、惹祸体质 ...      殷寂离看了看走上前来的齐柏山,这才子挺有些气派的,膀大腰圆,说话也是声如洪钟。   “在下齐柏山,闽公子,想要怎么比试啊?”齐柏山粗声粗气问。   殷寂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挺顺眼,就笑,“怎么都行”   “好。”齐柏山大手一挥,“那就用我心爱的棋盘,咱们手谈一番。”   殷寂离点头,就见齐柏山从身旁下人手中接过了一个木箱子,小心翼翼打开,拿出一个老旧的黑石棋盘,上头密密匝匝凿刻着浅灰色的局道,很是古朴。   众人看了一眼那棋盘,都有些不解,这棋盘感觉就比别的棋盘要密。   随后,就见齐柏山从箱子下面,又拿出了一个棋盘来,只是上头的局道却是相当的稀疏。      殷寂离看了看,心中了然,却没吱声。   “我看阁下也不是才疏浅学之人。”齐柏山对殷寂离道,“所以我索性把压箱底的绝活出来,省得输了被人笑话。”   殷寂离微微点了点头,低头端详那两个棋盘   “闵公子可见过此物?”齐柏山笑问,“能否说说出处?”   “嗯,这是南朝梁武帝最爱的双棋盘吧?”殷寂离摸了摸下巴,道,“相传梁武帝是个棋痴,最爱找人对弈。当时中原的棋局大多是十七道,也就是二百八十九个叉点。而西域流传而来的棋局是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差点,东南一带的棋局却是十二道,一百四十四叉点,就是此一密一疏。有一日,梁武帝突发奇想,和他的一个臣子玩双棋。也就是两人同时下双手棋,一手疏一手密,同时落子,不可延误。”   “哈哈哈。”齐柏山拊手大笑,“有见地,阁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那么闵公子可敢与我下这盘双棋?不瞒公子,我每日必下棋,有时候一人轮战数人,从未尝败绩。”      “哦?”殷寂离点头,“那我可要小心了。”   说罢,两人便也不再罗嗦,取过棋子。   齐柏山说殷寂离远道是客,因此让他执白先行。(PS,中国围棋自古就是白先黑后,执黑现行是现代围棋的规矩。)   殷寂离也不客气,拾起一颗白子,落子。      众人都屏气观瞧,看两人下棋。   不多久,就看得眼花缭乱。   这两人走棋极快,而且一人一手一棋盘,下棋着未乱,观者却是已经乱了。   辕珞拽了拽辕冽,“大哥,有些头晕。”   远离也哭笑不得,他对棋局还是有些研究的,不过对于这双手棋却是闻所未闻,为了以免混乱,他单看一局棋盘上的走势,看明白了,再看另一句。      辕冽看得微微皱眉,因为那齐柏山气势如虹,每一招都带着几分杀气,大有攻城略地之感,而殷寂离则是不紧不慢,毫无章法,不消片刻,便已经节节败退。   齐柏山心中失望,这闵青云也算是不错了,可以下双手棋支撑如此之久,然而始终不是行家里手,总觉得跟他对弈,犹如两人比武,一个身怀绝技,一个只会些花钱秀腿,没有斗棋的畅快。   一时间,齐柏山胸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寂寥之感来——这天下之大,真的就找不到一人能跟自己酣畅淋漓地下上一局么?曲高则和寡啊……好不寂寞。   想着想想着,齐柏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轻生之念,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己向来豁达,怎么就突然厌世起来。      远处,贺羽找了个地方坐下喝茶,对于下棋这种事情,他向来没想过殷寂离会输。   殷寂离从小与他便是同窗,别看他学问了得深得夫子们赏识,可生性其实相当顽劣。夫子讲课,他是能逃则逃,要找他也容易,大多都在某个安静的地方躲着看些奇怪的书呢。夫子若是要罚他,他也能说出一堆让人气得暴跳却又反驳不得的歪理来,所以夫子拿他没辙。不过人就是贱的,夫子们一个个整天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是分外偏袒百般照顾。不为别的,只因为殷寂离天分极高!别人看十遍才能记住的,他扫一眼就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别人一心一意只办一件事,他却能同时办个两三样。这琴棋书画别看他样样皆精,可从小几乎没人教过他,都是自己从书上学来的。再加上他又长得出众,怎么能不讨长辈欢喜呢。      对于下棋,殷寂离向来都只当做是个玩物罢了,从未真正上心过。   之前贺羽曾经跟他说,“这古人说得好啊,棋中有天地万物,棋中有古往今来古圣先贤的道理,下棋犹如行军打仗,名将大多善弈。”   对此,殷寂离只是草草回了一句,“那是放屁,棋子不吃饭会饿死么?棋子打了败仗会被五马分尸么?”   堵得贺羽一句话说不上来。   找殷寂离下棋的人一直不少,大多是同窗嫉妒他高才,跑来想要寻一寻他晦气,撮一撮他锐气的,但大多大败而回。   贺羽曾好奇问殷寂离为何总能赢棋,殷寂离倒是笑,回答他说,“棋源于河图,流传至今几千年之久了,有一种东西叫棋谱,历朝历代,众爱棋之人都将当世的精妙棋局记录下来。天下人从来逃不过一个史字,你再能干,也敌不过上千年积累下来的先人智慧。天下的棋谱若你都记得,下棋有何难?就好比说天下的美食你都吃过,做菜也不难,天下的女人都见过了,自然坐怀不乱,天下的……”   最后,贺羽跑了,看遍了天下的医术,果然成神医了。      不多久,远处原本平静观棋的众人突然骚动了起来,因为殷寂离自从开局的颓势突然扭转过来了。齐柏山本来坐定江山眼看大胜在望,却突然发现自己入了殷寂离的圈套,连忙顽抗想要稳住胜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时间殷寂离这方开始反击,大有势如破竹之象,齐柏山节节败退,一败涂地。   而且正如他自己说的,自下棋以来从未输过,一直都是先人一手,这败仗他没打过,被人按着打压的感觉也从来没试过,一时间慌了手脚,直到最后败局已定,也还没回过神来。   殷寂离一下子收拢了黑子的大片江山,便也不再咄咄逼人了,慢慢跟齐柏山磨着,最后,齐柏山认输。      一时间,众人都静默不语,个个呆若木鸡——这书生何方神圣?!竟然能干净利落地赢了齐柏山。   而再看齐柏山,只见他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时六神无主。他如今一头扎紧了败局之中,连连问自己败在哪儿了?为何会败?可他想不出来。输了倒是无妨,但最懊恼的是不知道输在哪儿,齐柏山就觉得血气上涌,胸口堵得慌,脸色也难看。   其他的三大才子看到他的样子就怕他气急攻心,陈勉上前劝他,“三哥,莫要动气。”   “是啊老三。”莫笑竹也说,“这胜败兵家常事,输一次不要紧的!”   齐柏山听着更是觉得烦乱,是!输一次无妨,但他不知道输在哪儿了,以后再遇到这书生,岂不是还要输?他今后如何再下棋!   正在他心烦意乱之时,却听殷寂离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唉,没打过败仗的大将军,永远做不了常胜将军。”      齐柏山一愣,就觉得心头猛地豁然开朗了。是啊……自己输在从没输过,一见败势就不知道如何下棋了,一心只想着胜败,无法控制战局,自己就是输在了这里了。   一时间,齐柏山感慨万千。刚刚那一局棋,他心中经历了多番起伏,从刚开始的寂寞,天下无敌的傲慢,到见了败势时不可思议的慌乱,再到输了棋万念俱灰的颓丧,甚至还萌生了以后再不下棋的念头,到如今的彻悟,心情变得平缓自在,仿佛四壁紧闭的窗户都开了一般,输得畅快!   “哈哈。”齐柏山脸色恢复了正常,嚯地站了起来,对殷寂离拱手,“公子高才,在下受教了,下次有机会必然再做比试,可不会让你如此钻了空子!”   “一定一定。”殷寂离点了点头,心说,孺子可教也。      这名不见经传的书生闵青云,竟然轻而易举地赢了这乐都四大才子之中的两位。人群一时也是炸开了锅,围观之人纷纷交头接耳,打听闵青云究竟何方神圣,这次有没有参加科举。   殷寂离坐到了栏杆边休息,季思给他泡了一壶茶,笑问,“先生高才,不知道是何方人士?”   “哦,北方人。”殷寂离随口回答了一声,正犹豫要不要掀开面具喝茶,就听莫笑竹对他道,“闵公子,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明日继续如何?”   殷寂离看了看他,转念一想,也好,先和季思去书市买书吧,他中午饭治吃了碗面,如今饿得慌。等一会儿买了好书,回去弄些美食边吃边看,岂不美哉?比对付这些书生要好玩得多了。赶紧道,“行啊,明日明日继续吧。”   “好!”莫笑竹点头,“明日一早我们便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好好。”殷寂离连忙对他摆手示意再会再会,心里想的却是,明日理你才怪哩,反正我又不是闵青云,到时候面具一摘,你找鬼跟你继续比吧。      那四大才子,齐柏山受挫,陈勉受伤,可谓是大伤元气,四人一起回去了,准备连夜研究一番,明日如何来个逆转,反败为胜。看热闹的众人一看收场不比了,就也纷纷散去,想着明日起个大早再来看。      殷寂离蹦起来,拉着季思道,“唉,老头,去买书!”   “先去吃饭吧。”这时候,殷寂离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惊得他一蹦……辕冽!   季思抬头一看,暗中点头,辕冽一定是看中这书生高才想要结交了,因此才要邀约去吃饭。季思也很是喜欢这书生,想要跟他交个朋友,赶忙道,“对啊闵公子,咱们去吃个饭再逛书市吧,那书市大得很,没一两个时辰回不来。”      殷寂离幸亏是戴着面具,因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辕冽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跟这老头是一伙的么?   想到这里,殷寂离心中打鼓,辕冽应该没认出他来吧?!   “是啊,一起吃饭去吧?”辕珞也凑过来说,“公子是外乡人吧?我知道这乐都最好吃的饭馆子,咱们去吃乐都名菜。”   “呃……”殷寂离心说,我跟你们去吃饭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赶紧就想溜,便道,“那个……不好不好,不如这样,老头你告诉我那书市在哪儿,我自己去好了。”   “那怎么行。”辕冽微微一笑,拦住想要趁机逃走的殷寂离,“那书市不好找,公子不认得路容易走丢了,吃完了饭,我们陪你一起去。”   殷寂离急得直冒汗,一眼瞄见远处的贺羽,就见他忍着笑对他摆摆手,转身就跑了。   殷寂离又急又气,不讲义气!      “走吧。”辕冽伸手一把拉住了殷寂离的手腕子,边走边问,“公子喜欢吃什么?”   “我吃素的,不喝酒不吃肉,怕一起坏了你们的兴致。”殷寂离就想将胳膊抽回来逃命,却听辕冽哈哈大笑,“这么巧,我也只吃素,不喝酒不吃肉,一起作伴正好!”说着,辕冽就将殷寂离拖走。   辕珞听得有些纳闷,他哥什么时候开始吃素了?、   “呵呵,辕将军看来很是赏识这年轻人啊。”季思笑着点头,觉得自己今日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唉,你别拉我,我自己走。”殷寂离想要将手抽回来,辕冽却不放手,凑过去轻声说,“不行,放手了公子如是不小心摔倒,压着人怎么办?”   殷寂离一惊,头发都竖起来了,完了完了,他认出来了!   “哪有……”殷寂离赶紧装傻,“阁下怎么称呼啊?”   辕冽微微一笑,“我问公子才对吧?”   “呵呵。”殷寂离干笑,心中叫苦不迭,想什么法子才能逃走呢?      这时候,就见辕冽从怀中拿出一个拨浪鼓来,咯噔咯噔地转了转。   “啊……”殷寂离叫了一声,这是他弄丢的鼓啊,原来在辕冽这里。   “先生认得?”辕冽笑问。   殷寂离赶紧摇头,“不认得。”   “是么。”辕冽点了点头,“我刚刚捡到的,先生你说我多倒霉,好端端走着路,被一只狐狸从天而降砸中,还被踩了两脚。”   殷寂离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踩了一脚么。”   “嗯?”辕冽微笑看他,“加上很多年前那一脚不就是两脚么?”   殷寂离抽了一口气——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那个鼓,我看看。”殷寂离说着,伸手去要。   辕冽大大方方给了他,殷寂离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笑道,“松一下,手麻手麻。”   辕冽放了手,殷寂离咳嗽了一声,拿着那个拨浪鼓转了转,一算,西面是活路!   心中一激动,突然,殷寂离伸手一指东面,大喊一声,“别跑!”   辕冽一转脸,殷寂离转身就跑。      季思和辕珞在后头跟着,远远就看见殷寂离突然大吼了一声,惊得前方正在行走的几个路人纷纷回头,他确实撒腿就跑。   辕冽皱眉,心说你跑不了!      殷寂离一头冲进了一个巷子里,刚一拐弯,迎面撞上一个人……   “哎呀……”   殷寂离撞了个结实,那人伸手一扶他,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他的面具。   殷寂离一抬头,就见抓着自己的正是辕冽。   辕冽低头眯起眼睛,死盯着殷寂离,咬牙,“果然是你!”   “不是!”殷寂离伸手挡住。   “挡也没用!”辕冽将又要跑的人抓回来按在墙上,“可找着你了!”   “你找我干嘛,我又不认得你。”殷寂离死命抵赖,心中纳闷,西面的活路在哪儿呢?明明就是死胡同!      “当年那人是你吧!”辕冽伸手捏着殷寂离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来细看,果然是当年那少年的面容,只是长大后脱了稚气,更加精致。辕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盯着殷寂离的脸看着,就觉得移不开视线,心头突突乱跳。   殷寂离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来乐都了,伸手一把拍开他手,道,“大不了让你踩两脚,咱们两清!”   辕冽此时满腹疑惑,为何这书生的脸入了自己的眼就撵不走了,自己心中更是烦乱,有些透不过气了,脑中立刻闪过,这书生究竟是人是妖?眉头一皱,辕冽一把擒住殷寂离,问,“你是人是妖?你是不是迷惑我心神?”   “哈?”殷寂离睁大了眼睛看他。   辕冽见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觉得心跳更快,脑门冒汗。不好!这妖孽要施妖术了,怎么应对?辕冽脑袋里一闪过怎么应对就已经应对上了!   而他的法子就是单手托起殷寂离,低头一口擒住他嘴。      与此同时,就听到“嘭”一声,巨响之后,白烟四起。   殷寂离傻呆呆就感觉身后被人拽了一把,辕冽也是一愣一松手,反应过来后再一抓,只抢过了那只拨浪鼓。   殷寂离回头一看,是贺羽。   贺羽拽着殷寂离,借着白烟翻墙跃到了另一边的巷子,快步逃走。   刚刚辕冽的行为贺羽也看见了,他万万没想到辕冽这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上来就占殷寂离便宜,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此时,围墙另一头的白色烟雾渐渐散去,辕珞和季思也追了过来,“大哥,怎么回事?那书生呢?”   辕冽伸手挥了挥眼前的迷雾,就觉得不甘、懊恼全身不自在,心中更加笃定,果然是妖怪吧?!看,借着烟土遁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什么,俺的外联相册抽了,所有图片无法显示,刚刚伪更那一轮,是我在给文章换图片的代码。= =……遁走。 7 7、天意如此 ...   “喏。”贺羽递了杯茶水给殷寂离。   此时,殷寂离正盘腿坐在床上,斜着眼睛看贺羽。   “你怪我做什么?”贺羽一脸的无辜,“我又不知道辕冽那么不是东西上来就那什么你……不然我早就救你了。”   殷寂离听到“那什么”的时候眼皮子跳了跳,更加不满。   “行了。”贺羽摆摆手,“不就被个男人亲了一口么,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他亲你的时候你也亲他了。我看辕冽一表人才,以后你遇到别人就说你轻薄他了,让他颜面扫地!”   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接过贺羽递过来的柚子水喝了一口,“谁说那事情了,你早知道辕冽看着呢怎么不告诉我啊?”      贺羽更加无辜,“我怎么说啊?我过去跟你说话辕冽不是发现得更早?谁让你招惹那什么四大才子的?还脱了面具吃金疮药,让你出风头!”   殷寂离小声嘟囔了几句,摸了摸身上,“呀!拨浪鼓还是没拿回来。”   “别要了,再买一个吧。”贺羽道,“你再花一晚上把那鼓面画下来不就行了么,别懒。”      “唉……”殷寂离叹了口气,仰天躺下,问贺羽,“这里安不安全啊?”   “这里药铺掌柜的是我爹的故交,放心吧,不会有人来的。”贺羽说着,就看到殷寂离滚到了床里,搂住被子。   “干嘛?”贺羽过去坐在床边拍他,“别搔首弄姿的。”   “你少来,我饿!”殷寂离一脸郁闷地想着,今天都是辕冽害的!一整天除了喝茶什么都没吃到。   “呃……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贺羽说着,问,“你想吃什么?”   殷寂离回过头看他,“我想吃好的。”   贺羽看着殷寂离那神情,莫名就觉得他像是在说——我想吃酸的……      一个激灵,贺羽甩甩头,“行了,我出去给你买。”   “你带个拨浪鼓回来别忘了啊!”殷寂离嚷嚷,“还有!我要喝酒!”   “知道了。”贺羽转身出门,关门前不忘嘱咐,“别到处乱跑啊!”说完,关门离去。      殷寂离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嘴巴,心里有气,这辕冽也不是东西,自己好歹还救过他一命呢。   话说回来,殷寂离也是个不怕惹事的主儿,想着觉得挺不甘心的,就琢磨着,想法子祸害祸害辕冽,出出自己胸中这口恶气。   另外,辕冽为什么问他是不是妖怪呢?殷寂离趴在被褥上,单手支着下巴想着,觉得有些蹊跷。      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殷寂离睡着了又饿醒了,爬起来看看外头的天色,觉得不对劲,怎么贺羽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呢?别是出事了。   殷寂离皱眉,掐着指头算了算,松了口气,贺羽并没有出事,那怎么就耽搁了?   正在不解,只听到外头人声喧哗。   殷寂离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探头出去看了看,问正急匆匆往里跑的药铺伙计,“伙计,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大军封城了。”伙计道,“所有人不得走动!”   殷寂离微微一愣,心说辕冽不至于不靠谱到为了抓他,动用人马将整个乐都封锁起来吧?!转念一想,不对,辕冽的兵马应该不在这里,这乐都的军兵应该是直接隶属于皇上的皇城兵马,而且伙计说的是封城不是搜城,看来不是抓人……这么说是乐都突然出了什么事情?而且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想到这里,殷寂离从随身带的包袱里面拿出了一个龟壳和两枚铜板,按照时辰推算了一下……和他来乐都之前算出来的一样,乐都这近一年里,都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南景皇族也是稳坐江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殷寂离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将龟壳收起来后,边玩着一枚铜板,边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贺羽大概是被封在外头了,不过殷寂离也挺纳闷,既然是封锁皇城,那就是将城门以内的主要街道都封了,贺羽会被封在外头,莫非是因为他出城了?你说这人,买个晚饭打吊酒,去城外做什么啊?      殷寂离正琢磨呢,就听“吧嗒”一声……   他低头一看,只见铜板掉地,在地上呼噜噜转了两个圈后,倒地,套住了地面上的一颗细碎石头子儿。   殷寂离微微一愣,左右看了看,就见那铜板刚好将石头套入孔内。   “哎呀。”他一蹦,自言自语道,“不是吧……”   他原本转铜板的时候,脑袋里刚刚想到了辕冽,铜板就落地了……这铜板若是换做卦象,这可是又一次巧挂……也就是说,他俩还得碰上,而且很快。      殷寂离左右转了转,觉得是不是躲进衣柜里头去避一避。   这时候,就听到外头又传来了喧哗之声,似乎是有人闯进来了。   殷寂离跑到了门口,打开门缝往外观看……就见来了一些官兵打扮的人,他们正问药铺的伙计,“有神医么?”   殷寂离微微一愣,心说……莫非是找贺羽的?   “没。”伙计赶紧摇头。   殷寂离点头。   几个士兵似乎不甘心,道,“将所有的郎中大夫都叫出来!要快!”   “我们这儿,没有啊。”伙计哭丧着脸说着,突然想到,“哦,对了,我们掌柜的有一个朋友,好像是神医。”   殷寂离一听就睁大了眼睛,心说你怎么怎么老实啊?!      “他在哪儿呢?”军兵眼睛一亮,问,“快说!”   “呃……”伙计也是吓傻了,他原本想说出去了,问殷寂离可能知道,于是就伸手,一指殷寂离的房间。   殷寂离一惊,转身想跑可哪儿来得及啊,就见大门被推开,几个士兵走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一把架起了殷寂离往外就带。   “唉,你们干嘛?”殷寂离问,“我不是神医啊!”   “我们又没说你是神医!”那群兵士恶狠狠瞪了殷寂离一眼,“不打自招!”   殷寂离哭笑不得,被士兵提着就带走了。      出了药铺之后,殷寂离被带到了一座大宅的门口,他先仰脸一看,就见上头没有斗大的辕字,就松了一口气,也没仔细看匾额上面写的是什么府,就被推了进去。   进去一看,只见里头好些郎中大夫站在那儿,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都颤颤巍巍地唉声叹气。   这些郎中排着队,一个个进入房间,然后又一个个被推出来。   出来的那些,都哭丧着脸蹲在一旁,士兵们拿着刀看守着,殷寂离隐约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喊,“若是没人能治好,就把所有人都砍了!”      殷寂离微微吃惊,心说这是做什么呀?他见身旁有一个士兵,就问,“唉,这位将军,出什么事了?”   士兵看了看殷寂离见他气度不同一般,就道,“是我们大小姐得了重病,若是有人能治好,就赏金万两,若是治不好,今天所有乐都的郎中,统统斩立决!”   士兵话音一落,前后站着的好些郎中都哭了起来。   殷寂离隐隐觉得不对,就问前头一个郎中,“这大小姐什么病啊?”   “唉,这大小姐是先天不足,早就没得治了,就是靠些补药神物才能支撑到现在,可是……唉,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干女儿,齐家的大小姐啊。”   “齐家?”殷寂离想了想,想起来了,这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齐家啊。      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说话,“辕少爷……”   殷寂离一惊,转脸瞄了一眼,就赶紧转回头……是辕冽和辕珞啊。   “小妹怎么样了?”辕珞跑到前头,问一个兵将,“怎么把全城的大夫都找来了?”   兵将摇摇头,道,“小姐好像不行了。”   “啊?”辕珞急得眼圈都红了,辕冽走了上来,问,“齐亦呢?”   “少爷在那儿。”士兵一指,就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穿着一身软甲,在门口焦急地问那些神医,“行不行?”   神医们一个个地出来,摇摇头,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还是呕血么?”辕冽着急,“这天下之大难道没有一个郎中能治?”   正这时候,就听屋子里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灵儿啊!你别丢下娘先走啊……”   一时间,就听里头丫鬟下人哭倒了一片。   殷寂离微微皱眉,莫非不行了?   这时候,就见一个中年雄壮的男子急跑到门口,道,“快!人参汤!千年人参汤端进来!”   就有下人急匆匆地端着人参汤进去,殷寂离皱眉,他虽然不是贺羽那样的神医能治百病,但也算精通医术,这呕血怎么能喝人参汤呢?   想着,他又转眼一看,只见好些郎中大夫都彼此对事了一眼,脸上神色变化,却是低头不说话。   殷寂离皱眉,心里计较——这齐王齐通海虽然贵为王族,但是听说人很莽撞。不过不管他多尊贵的身份,也不可能因为女儿死了就杀光乐都所有的大夫郎中,这不是自取灭亡么。另外辕冽和辕珞也在这里,齐王如果真的失去理智了乱来,这两人估计也会阻止他。      想到这里,殷寂离心中了然,这些神医是有意见死不救,说来说去,不在乎这小姐是不是死,而是在乎,谁是在她死前最后一个给她看过病,那是必死无疑的。果然,殷寂离抬头,就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郎中,也就是最后一个给小姐看病的郎中急得直冒汗。是把参汤拦下来好,还是不拦下来好?若是拦下来,死了谁负责?不拦下来,喝下去必然死,那到时候,杀他一个泄愤是免不了的。      殷寂离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朗声道,“不能喝参汤!”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他……包括刚刚来的辕冽和辕珞。   殷寂离有意避开辕冽的视线,反正不看也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了。   而此时,齐王齐通海也是猛地抬眼看殷寂离。   殷寂离被他的眼神一震,暗自吃惊,这齐通海虽然是一代勇将,但毕竟是一个父亲,此时悲痛欲绝,一听到有人说话,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先生能治我女儿?”齐通海盯着殷寂离问。   殷寂离想了想,走了出来,也不看辕冽,就是伸手到他眼前,“鼓!”   辕冽愣了愣,还是伸手到怀里,将那个拨浪鼓还给了殷寂离。   “生辰八字。”殷寂离问一旁目瞪口呆的齐亦。   “呃……”齐亦告诉了殷寂离。   殷寂离一摇拨浪鼓,微微一挑眉,往里走,对齐通海说,“放心,死不了!”   众人都一惊,心说,这书生疯了不成?里头齐家大小姐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殷寂离走到门口,对激动地有些抖但是又有些怀疑的齐通海道,“你叫人放烟花,然后让所有的人到门口大喊,‘贺羽,快他娘的来救命!’”   “……”齐通海愣了愣,但是一句话都没多问,马上吩咐副将,“照做!”      众人赶紧就忙活了起来,在院子里、路中央大放烟火,然后好几百人跑到了门口,喊,“贺羽!快他娘的来救命啊!”   这吼声震天,整个乐都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殷寂离走到了房里,就见齐夫人正趴在床边哭泣。   殷寂离看到地上有一滩血,摇了摇头,看来这姑娘的呕血之症已经很严重了。他对齐夫人道,“夫人,这呕血之症是淤积之症,最怕伤心积怨,您如此在你女儿身边哭,不是留她,是催她快些走呢。”      齐夫人一愣,觉得这话怎么如此刺耳,抬眼一看,就见殷寂离站在眼前。齐夫人此时也是六神无主,只觉得无端来了一个年轻的书生,相貌出众风流潇洒,说话嘴角还带笑,莫非是上天派人来救她的宝贝女儿了么?   殷寂离笑了笑,道,“夫人且出去等等,让人将窗户都打开,撩开帘子,让你女儿看到外头的烟火。      “这……”齐夫人一愣,齐通海已经跑进来照做了,齐亦赶紧也跟着照做,这大概就叫做,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窗帘撩开,殷寂离低头望进去,就见床上躺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这姑娘虽然一脸的病容,但实在是明艳动人,如今病弱不堪,楚楚可怜状,很是惹人怜惜。   殷寂离摇了摇头,笑道,“小姐,可能听到?”   齐灵此时迷迷糊糊,只感觉眼前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晃动,声音倒是能清晰地听到,不似武人般粗鲁,也不似文人得暗弱,温和爽利,刚刚好,刚刚好……      齐灵缓缓地睁开一些眼睛,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想在死前,看一眼眼前这人长什么样子。   同时,她听到外头有烟花爆竹之声,就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话来,但是说不出。   殷寂离笑了笑,道,“你可不能死啊,你爹娘为你许了们亲事冲喜,你不看看你未来郎君就去了,你郎君可怜咯。”   姑娘隐约听到了,心中一顿,心说爹娘好生糊涂,怎么这样害人,可是又一想,自己枉有乐都第一美人之称,却连个中意的男子都没有就要死了,好生不甘心。想到这里,她便由心底,生出一股留恋之意来。   殷寂离见她微咬下唇用力眨眼,便知道有用,就道,“再挺一会儿,挺过一炷香时间,你便绝对死不了!”   齐灵听得真切,就用力吸气,你若是让她别死,她的确想,但是控制不了。可只让她再挺一炷香的时间……齐灵正好还是个倔强丫头,就咬牙,努力睁大眼睛,想着不能死。终于……眼前殷寂离的容貌越来越真切。   齐灵恍惚之中就看到一个俊美男子正在对她笑……这人和她以前见过的人都不同,感觉,非常特别,可惜齐灵还是看不太清楚……      正在齐灵胡思乱想时,只听外头一乱,有人喊,“什么人,胆敢乱闯王府。”   殷寂离赶紧喊,“让他进来!”   齐通海命令放行,果然,跑进来的是贺羽。      贺羽买吃的和买酒都挺顺利的,唯独到了买拨浪鼓的时候,竟然买不着。据说不知道谁下令,将全乐都的拨浪鼓都买走了。贺羽当时就佩服辕冽了,这法子都想得出来……   他本想出城去买,没想到刚到城门口,就看到封城,好不容易回到药铺,便听掌柜的说殷寂离被抓了,他刚到齐府门口,差点被这阵势吓得转身就跑。   到了床边,贺羽才知道殷寂离干嘛那么急着找他,原来是救人命的。   叹了口气,坐下伸手给齐灵把脉,片刻后,贺羽微微皱眉,骂道,“谁他娘的给她吃那么多补药?救人还是杀人啊,乐都的郎中都死光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上话来,齐灵几乎每天一支千年老参,要不然就是鹿茸虫草之类的吊着,就是为了给她续命。   齐通海在门口也是气得不轻,真有心将这些郎中都杀了!如今只能盼望老天开眼,让这神医将他女儿救活。      贺羽拿出金针来,道,“都出去,关门,留下两个机灵丫鬟在这儿!”   殷寂离赶紧带着众人跑了出去,轻轻给贺羽带上门,到了门口,就见辕冽、辕珞和齐亦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殷寂离假装没看见他们,转身往外溜达。   辕冽等一时间也有些愣,就呆呆看着他。   殷寂离晃荡到了门口,突然拔腿就跑……刚冲到外面,还没跑上大街就被窜出来的辕冽一把揪住了胳膊。   “哎呀。”殷寂离挣扎。   辕冽道,“你跑什么?”   殷寂离赶紧捂住嘴看他,辕冽一愣,想起刚刚自己在巷子里好像是亲了他……一时间脸有些红。辕珞赶紧跑了过来,分开辕冽和殷寂离道,“大哥,你别那么粗鲁。”   殷寂离躲到辕珞身后,认真点头。   齐亦也来了,问,“先生尊姓大名?”   “呃……闵青云……”   “啊!”辕珞又惊又喜,一把拽住了殷寂离,“下午那个大才子,就是你啊!”   殷寂离嘴角抽了抽……完了,忘记辕珞刚刚也在看热闹了,这回估计明天要去跟那俩才子斗书画了。      后来,众人耐心等待,殷寂离在四次企图逃脱没有成功之后,被辕冽押进了齐王府里头看管住。   大概过了两个多时辰,贺羽推门出来,开了药方给了齐王,道,“给她抓药,不准吃补药,将养半年,会长命百岁的!”   贺羽的话说完,众人就看到七王爷突然身子一晃。   “爹!”齐亦赶紧上前扶住,就见齐通海忍不住老泪纵横,“当真啊?”边拉着齐亦道,“亦儿,你妹有救了……”   这时候,就听屋子里头传来了丫鬟们惊喜的声音,“老爷夫人,小姐醒了!”   一时间,全府衙上下一片欢腾,唯独殷寂离,一把抓住贺羽,钻入人群之中。   “你干嘛?做贼似的?”贺羽问殷寂离。   “溜啊!”殷寂离说着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只听后头齐通海大喊了一声,“给我大庆三天三夜,来人啊,把我藏了五十年的好酒拿出来,我要跟两位神医痛饮三百杯!”      齐通海话音一落,殷寂离就站住了,仰着脸思考起来。   “唉,你不走啊?”贺羽拽殷寂离。   “咳咳……”殷寂离磨蹭了半天,转身往回跑,“老爷子,是什么酒啊?”      贺羽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差点忘了,殷寂离是酒痴,千杯不醉,要酒不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 http://t.sina.com.cn/ergenqingjing 8 8、天下无双 ...      殷寂离别看是个书生,但是天赋异禀,就是千杯不醉,也不知道他身材瘦削,那些酒水喝下去是去了哪儿,总之他从小到大,喝酒从没醉过,而且无论喝多少,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齐通海拿出来的是五十年的女儿红。   齐通海十几年前得了个宝贝丫头,特意去买了三坛子四十年的陈年女儿红埋起来,准备等到女儿出嫁那天拿来跟新郎官喝,可之前女儿身体一直不好,他也忧心忡忡。如今这殷寂离和贺羽等于是他家闺女的救命恩人了,他女儿大难得活,他便拿出了一坛子来,跟殷寂离他们对饮。   贺羽喝了没几杯就受不得了,赶紧推说不喝了,去了齐府的客房休息。   殷寂离和齐通海边喝边聊。   齐通海本来见殷寂离是个书生,没拿他当回事,可越喝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殷寂离喝酒那架势,一点不斯文,豪气冲天。      齐通海是当兵的武夫,从小最爱喝酒,也是个酒量极好的,两人不分胜负喝了一通,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随后,喝多了几杯的两人开始聊天,齐通海是个一生正气,忧国忧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殷寂离又是个妙语连珠,对现世不平之事冷嘲热讽的,一来二去,两人越聊越投机,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外头,辕冽本想等殷寂离出来跟他谈谈,可没想到院子里推杯换盏没完没了了。   最后,辕冽泄气了,转身找了间客房睡下,就想着等明天起个大早,堵住殷寂离不让他走,好好问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辕珞则是特别的兴奋,拉着辕冽,“哥,那闵青云厉害啊!”   “嗯。”辕冽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神医不就是那天在酒楼我们遇上的那个么?”辕珞不解地问,“该不会,他就是你说的那只小狐狸?”   辕冽一愣,看了看辕珞,就见他满脸的好奇,便咳嗽了一声,道,“没……不认识。”   “哦……”辕珞似乎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他呢,他眼角也有痣。不过话说回来,当年那小狐狸如果是他,也难怪哥你对他念念不忘了,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睡吧,不累啊。”辕冽将他推到一旁的榻上,“幸好灵儿活过来了,不然你未来媳妇儿可就没了。”   辕珞嘿嘿笑了起来,道,“那是小时候两家大人胡乱许的亲,哥你怎么当真啊,灵儿那丫头,估计只有未来皇帝能配得上她。”   “少来。”辕冽皱眉道,“做皇后那就是入火坑,你可别瞎说,估计王爷宁可带着丫头死了也不能让她入宫的。”说着,辕冽不忘嘱咐,“你在外头可别乱说,谁不知道太子对灵儿没按好心呢,灵儿之前身体不好怕没法生养,如今她大好了,可别叫那东西给糟蹋了。”   “那我哪儿能说啊!”辕珞赶紧摆手,“哥,我又不傻。”   辕冽点了点头,就听辕珞又笑着低声道,“哥,你知不知道,我听宫里头小太监们说,太子他不行的,每次都只能用用手,太子妃们都偷人。”   “去。”辕冽皱眉白了他一眼,“少听那些太监们胡说八道。”   “那可难说啊,他都没个男人样子。”辕珞双腿一盘,单手托着下巴,“哥,就该你做皇帝!”   “少来!”辕冽赶紧白了辕珞一眼,“再瞎说揍你了!”   “哼。”辕珞搂着被子翻了个身,“那几个皇子一个都比不上你!都是草包窝囊废。”   辕冽也没办法,只好不跟辕珞多说了,让他赶紧睡觉。      当晚,殷寂离喝了个昏天黑地,本来还想着溜呢,齐通海死活不让,说要让他在家里住上一年半载,天天喝酒。   殷寂离一听到天天喝酒就不想走了,另外,齐通海算是座大靠山,不然指不定辕冽怎么收拾他呢。于是,他便答应在齐府住下。当然,齐通海也想留下贺羽,随时给齐灵看病。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殷寂离起床。   刚到了院子里伸个懒腰,就看到辕冽坐在院子中央看着他呢,虎视眈眈的。   殷寂离一个懒腰没收回来,差点闪了腰。   他看了看四外,发现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就想要退回房里去,却听辕冽道,“慢着,有话问你。”   殷寂离心说,这语调,装什么大半儿蒜呐。   辕冽见殷寂离脸上神色有些促狭,就加了些提防,道,“过来啊,我又不吃人。“   殷寂离往柱子后面躲了躲,道,“都说……秀才遇到兵。”   “啧……”辕冽有些不耐烦,这人鬼灵精怪的,“过来,我不打你。”   “真的不打?”殷寂离问。   “你一个书生,我干嘛跟你动手?”辕冽皱眉。   “你发誓。”   辕冽无奈,这人真难伺候。   “我辕冽,不打你闵青云!不然被雷劈。”辕冽认真道,“可以过来了吧?”   殷寂离想了想,一挑眉,就从柱子后面出来,缓缓走了过去。      辕冽皱眉看着他,就见他一抬手一落足,看起来有些懒散却是说不出的大气,就觉得莫名,这书生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怎么就觉得那么有气度呢?莫不是相貌好?可是仔细看殷寂离的相貌,没错,好看是好看,但是男人这种相貌,绝对不能让他大气的吧……      殷寂离走到了辕冽身边,坐下,架起腿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抬眼,看辕冽。   辕冽跟他目光一对,莫名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来,觉得有些尴尬。   “我有事情问你。”辕冽道。   “说。”殷寂离悠闲地喝茶。      “你是什么人?”辕冽问。   殷寂离回答,“肉人。”   “我是问你是怎么样的人!”辕冽皱眉。   “活人!”   “哪儿的人?”辕冽的问话已经含了一些怒意在里面。   良久,殷寂离才说,“南景人。”   ……   辕冽皱起眉头,狠狠瞪了殷寂离一眼。   殷寂离赶紧用被子挡住脸,“你好凶,小心打雷。”      “我……”辕冽没辙,只好缓和了一下脸色,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殷寂离眨眨眼,“我知道什么了?”   “就是你每次将那个拨浪鼓摇一摇,就能有法子。”辕冽问。   殷寂离微微一愣,心说这辕冽好聪明啊,只见了几次,就已经发现他的拨浪鼓有问题了。   辕冽见殷寂离似乎犹豫了一下,就知道自己大概说中了症结所在,便问,“还有,小时候那个,是不是你?”   “小时候?”殷寂离眨了眨眼,道,“我不记得了,我忘性很大的,十八岁之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辕冽皱眉,“你现在多大?”   殷寂离相当镇定,“十九。”   ……      辕冽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那你记得什么说什么吧。”   殷寂离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昨晚的酒太好喝了。”   ……   辕冽听完了差点将石头桌子掀了,这人,有意跟他兜圈子!   殷寂离见他脸沉了下来,端着杯子悠哉地晃着二郎腿,“不可以打人,打人遭雷劈~”   辕冽站起来了一口气堵着嗓子眼良久,最后又长叹一口气坐回去了,瞪殷寂离。   殷寂离冷眼看看他,心中想——什么天敌啊,原来是个呆子,要不要欺负老实人呢?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殷寂离将茶盏放下,道,“辕冽。”   辕冽微微一愣,抬眼看殷寂离,他那一声,叫得古古怪怪的,总觉得心里头有些堵又有些痒,就问,“干嘛?”   殷寂离笑了笑,单手托着下巴,有些哀怨地说,“我饿。”   辕冽就觉得眼眉直颤,这人……怎么回事?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就是不淡定。   殷寂离坏笑起来,“辕将军。”   “嗯?”辕冽皱眉。   “你说咱们小时候见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殷寂离问。   “就……很小。”辕冽道,“有个三四年年了吧。”   “哦……”殷寂离点了点头,笑道,“原来,你记了我三四年了啊……当然,那个也不一定是我。”   辕冽一皱眉,赶紧解释到,“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而已,不是有意记的。”   殷寂离笑了笑,“不是有意都记了那么多年,那辕将军要是有意记,岂不是要记我一辈子?”   ……   辕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殷寂离怎么好像是在调戏他一样?      “呵呵。”殷寂离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盖子,“辕将军莫非那时候情窦初开?所以对我念念不忘?”   辕冽觉得脸上有些热,但是他向来话少,殷寂离伶牙俐齿的,他哪儿是对手。正在为难如何应对的时候,就见殷寂离突然伸手过来,轻轻一挑他的下巴,坏笑了一声,“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就说吧,也难为你等了我那么多年。”   “你……”辕冽心说你这书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这整个南国谁敢对他辕冽如此?!嚯地站起来,刚刚准备掀桌子,就见殷寂离用杯子挡住脸,认真道,“你说过不打人的!堂堂南景大将军,不讲信用!小心雷劈。”   辕冽真想抓住殷寂离来狠狠拧两下,这人太气人了,脾气再好,也怕人一直来逗。   殷寂离觉得挺高兴,辕冽果然是老实人,不过今天差不多了,留着以后慢慢玩吧,一下子玩死了或者玩疯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将杯子放下,殷寂离站起来,认真看辕冽,“辕冽。”   辕冽被他的举动惊了一跳,见他从嬉皮笑脸突然正经了起来,辕冽也正经看他,就见殷寂离一笑,道,“我饿!”   ……      殷寂离早饭吃了一晚鸡丝粥,一个茶叶蛋,还吃了一笼屉的蟹黄小笼包,觉得挺饱。   贺羽早上亲自起了个大早给熬了药,齐夫人端进去给齐灵送进屋。   出来的时候,齐夫人美滋滋跟齐通海说,“闺女坐起来了,喝了半碗白米粥,吃了些青菜,还将药喝了。   齐通海也欢喜,又心疼,道,“这怎不喝燕窝粥啊,喝白粥,身子本来就弱。”   “喝不得。”贺羽道,“三天之内,吃白粥青菜豆腐,三天之后,可吃些肉食,要吃杂粮,禁吃任何滋补的东西。那些什么人参鹿茸之类的姑娘家是吃不得的,除非到了成亲生子四五十岁了,好吃一点。燕窝虫草可以吃些,但是要等到肠胃好了,不然那些补药和毒药一样。”   众人都替贺羽捏把汗,谁敢那么跟齐通海说话啊。   不过齐通海却恭恭敬敬点头,“是是,先生说得是!请先生给灵儿定个好些的食谱,咱们一定照做。”   贺羽点了点头,给齐灵定食谱。      殷寂离吃完了朝饭,就想着一会儿上哪儿玩儿去,如今辕冽的事情解决了,不如找昨天的老头买书去。等他看完书混过秋试,就赶紧回青云镇吧,这乐都终究是是非之地,迟早得大乱,早走早脱身啊。   正想着,就见辕珞走过来,道,“闵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殷寂离一愣,看他,“去哪儿?”   “你忘记啦?”辕珞一笑,“今天你约了那四大才子比试文采的,还剩下书画两样呢!赶紧走吧,季相估计已经到了。”   “季相?”殷寂离有些不解。   “昨天说要带着你去书市的那位,是季思季丞相。”辕冽道,“你还一直叫他老头。”   殷寂离睁大了眼睛,自己还在他面前说季思不算啥呢……这老头够有心胸的啊!      “要斗文?”齐亦也来了兴致,“我也去。”   “一起走吧!”辕珞招呼大家一起走,殷寂离无奈,被拉出了门,再去找那几个倒霉才子的晦气去。      贺羽想了想,也站了起来,齐夫人走到他身边问,“神医啊,我一会儿能不能去陪灵儿说话啊?“   “当然。”贺羽点头,“她有精神就陪她说话让她开心,没精神就让她休息,不过切记在她面前哭,悲情伤身的。”   “好好!”齐夫人赶忙答应。   贺羽看着齐夫人和齐通海欢欢喜喜回屋去陪女儿了,心中感慨,这齐通海贵为王爷,竟然这么照顾妻女,也算难得。   贺羽边想边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没留神,齐家台阶上缺了一砖,贺羽一个趔趄踩空。幸好他功夫好,错步蹦了出去,没摔倒。   殷寂离听到动静回头,一眼看到了那个台阶,微微愣了愣神后突然一指,“啊!艰占咎卦,今天啦!”      “什么?”辕冽等都不解地看殷寂离,贺羽则是皱眉,抬头问他,“什么意思?”   “嘿嘿。”殷寂离走过来,在贺羽耳边低声道,“今天呀,有缘人自东南来。”   “当真?”贺羽惊喜。   殷寂离微微一笑,点头,又掐指算了算,“哎呀不妙,今天是小凶,小凶撞咎卦呀,你得意了我流年不利。”   贺羽看他,“那怎么办?你别给我变卦啊,你倒霉了我护着你就行了。”   “那是。”殷寂离幽幽道,“怎么能为了自己平安不顾兄弟的姻缘呢……”想到这里,道,“其实运势也是能改的,小灾小难在前,我大不了倒着走。”   “啊?”贺羽茫然地看他。      “喂,你俩说什么呢?”不远处辕冽皱眉,这书生怎么神神叨叨的?   殷寂离回头看了看众人,一笑,对辕冽和辕珞两兄弟招招手,“来,帮个忙。”      片刻后……乐都大街上出现了这样的情景:辕珞和辕冽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两人一人一条胳膊夹着脸冲后的殷寂离。殷寂离可是自在,心里数着数字,等到趋利避害那一步走到了,就可以脸朝前了。      齐亦一脸纳闷地跟在后面,问贺羽,“这……闵先生怎么如此古怪?”   “呵呵。”贺羽已无心思跟他应对,只是边走边望向四周,那人在哪里呢?他找了十多年的那人,究竟在哪儿?   ……       9 9、天下之大 ...   殷寂离等来到了昨日比试的书市,发现今日来的人是昨日的近三倍,大多是慕名而来凑热闹的。   而且空地的中央还搭起了一个台子。   殷寂离眨了眨眼,道,“看来今日有人搭台唱戏,我们改天吧,去买书……”   没来得及走,就被辕珞拽住,“闽兄,你看台上。”   殷寂离回头,摆了个抬手望月的美满姿势……就看到那四大才子已经在台上等着他了。   殷寂离无奈叹气……如果说武人是虎,而文人是兔,那么见两只猛虎撕咬颇有气势,几只兔子在那里互啃,有什么趣味,众人还偏偏如此爱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将军。”这时候,季思也走了过来,跟辕冽打招呼,看到齐亦有些吃惊,“小王爷也在啊?”   “季相。”齐亦赶紧给季思行礼。   季思点头,一眼看到了殷寂离,愣了半晌才问,“你是……”   “嘿嘿。”殷寂离笑了笑,给季思礼了礼,“季相,一会儿记得带我去买好书啊。”   季思大吃了一惊,赶紧上下打量他,这便是昨日的书生么?他起先见殷寂离戴着面具,还以为他容貌丑陋羞于见人,没想到如此英俊潇洒。   转念又一想,季思觉得羞愧起来,自己怎会如此庸俗?!这相貌乃是天生,此书生才气逼人,乃当世不可多得之人才,自己竟然在意他的相貌。又暗自下决心,次人天赋异禀乃是人中龙凤,必然要留在朝中为官!   短短一面,这季思脸上神色就变了三变,殷寂离看得有趣,真没想到,南景堂堂宰相爷,也是个老实人啊。      台上那四大才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殷寂离却是死活不愿意上台去。   “你说好了比试的,不去一会儿人该说你认输了!”辕珞道。   “我才不去!”殷寂离缩在后面,“丢人现眼,上抬去跟杂耍似的给那么多人看,有什么好的?”   辕冽想了想,打发个随从去买了一个面具来,交给殷寂离,“戴上吧,这样子就不丢人了。”   殷寂离接过面具看了看,皱鼻子,“没有上次那个好看。”   辕冽瞪了他一眼,殷寂离对他微微一笑。   辕冽就觉得心头乱撞,这人又要使妖法了!   殷寂离光顾着逗辕冽玩儿了,完全没发现一旁的辕珞和齐亦,也正呆呆地看他。   戴上面具后,殷寂离胆子大了一圈,决定去为非作歹,就绕到了一旁的台阶,慢悠悠走上了台。      他的到来,另台下看热闹的人都热情高涨了起来,那四大才子平日也算是称霸乐都的,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今日很多人都一心来看他们出丑。      殷寂离走到了那四人切近,罗梓明道,“笑竹跟闽兄比试书法,我跟你比试绘画,最后咱一起论战。”   齐亦听了规则有些不满,皱眉道,“论战什么意思?四个人说一个么?”   辕珞也点头,“就是啊,其实他们车轮战,就已经是站了便宜了。”   “唉,不急。”季思倒是相当稳当,轻轻摆摆手,“当年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也是毫发无伤大胜而回,若真有才,不在意对手是几个人。”   辕冽看了看一旁心不在焉四周张望的贺羽,“他有多大把握赢?”   贺羽完全没在意台上,回过头问,“什么?”   “神医你在找人啊?”辕珞问,“我哥问,闵兄一个人说好几个,是不是会吃亏啊?”   贺羽听后无所谓地一笑,“论耍嘴皮子别说四个,四十个都说不过他。”   “为何?”季思心中涌起一股激动,莫非此子雄辩?   却听贺羽随口来了一句,“谁跟他似的,一肚子坏水!”   ……      殷寂离问莫笑竹,“这书法怎么比?”   “临字帖”莫笑竹语出惊人,台下好些人都不解……临字帖?这是最最初级,刚刚开始学写字的人才会做的事,怎么拿来比啊?   殷寂离见他自信满满跃跃欲试,就知道这几人昨晚上肯定琢磨了一宿,这临字帖里头,必然有蹊跷。   “怎么临?”殷寂离问。   “这里有两本书法百家诗词,是史上百位书法家的名篇,我们一人看一遍,然后写出来,要字体一样,诗句一样,如何啊?”      殷寂离听了倒是微微一愣,面具后面一脸佩服的神情看着那莫笑竹,心说,昨晚上至少想了四个时辰才想出这法子的吧。   莫笑竹见殷寂离似乎愣住了,心中得意,不枉他昨晚上想了四个时辰,一宿没睡才想出这个主意来。   ……      “这怎么可能做到?”辕珞皱着眉头,“不仅要记住字体还要背出诗文,这太难了吧?!”   “再说了。”齐亦皱眉,“那字帖是莫笑竹拿来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偷偷练过?”   围观的众书生也觉得不太可能做到,而且此比试似乎颇为无理,这面具书生是可以拒绝的。   贺羽在台下看得真切,无奈地摇头,心说,拒绝?殷寂离恐怕现在正偷笑呢。这莫笑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比别的也许还有条活路,跟殷寂离比记性,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果然,殷寂离面具下面那张脸可是美滋滋笑着呢,点了点头的,爽快答应,“好呀。”   ……   殷寂离点头答应的同时,台下便是一片哗然,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书生是缺心眼,还是没明白莫笑竹的意思啊?   莫笑竹也以为殷寂离至少会反驳或者质疑两句,连对付他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可没想到这书生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他反而觉得心里发毛。      殷寂离伸手,“字帖拿来。”   莫笑竹定了定心神,心说,这次必然不会输,这名人百家的字帖他从小临摹到大,早就已经烂熟于心,这书生别说他是个人,就算他是个神,也不可能做得比他好!便将字帖交到了殷寂离手上。   殷寂离走到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一篇篇翻看了起来。   莫笑竹看到他的举动,更加不解了。   殷寂离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强记,更像是在悠闲地翻书,欣赏字帖,虽然他翻书的动作比一般人要快上很多。      “三弟。”罗梓明轻轻拍了拍莫笑竹的肩膀,道,“他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别分心!”   “嗯。”莫笑竹点头,低头,也翻开字帖,认真地看了起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殷寂离将字帖翻完了,打了个哈欠,莫笑竹看他,“闽兄,可看完了?”   “嗯。”殷寂离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吧。”   “都记住了?”莫笑竹问了一句。   殷寂离想了想,“差不多吧,听天由命了。”      莫笑竹点头,道,“那么开始?”   “唉,等等。”殷寂离却是突然摆摆手。   “怎么?”莫笑竹心说,果然吧?想要临阵退缩了。      “哦,我是觉得呢,这字帖若是你也临出来一样,我也临出来一样,那不是没法子比了么?”   莫笑竹顿了顿,点头,问,“那闽兄想要如何比?”   “不如再加一样。”殷寂离笑了笑,道,“咱们第一遍写正的,第二遍写个反的,写完之后拿镜子照,镜子里的和书上的一般无二,就算赢,如何?这个比较有趣。”      殷寂离的话说完,就听台下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随后,发出的是更高的议论声。   莫笑竹也有些骇然,这简直闻所未闻,将字反过来写?而且还要模仿字体背出的诗文也要反过来……这怎么可能。   他正在慌乱,就听一旁罗梓明轻轻拍他,低声道,“三弟,别怕他,他那是虚张声势,你一退缩,他就赢了。我不信世间有人能做到如此,他若真是有这样能耐,我们输给他,也是心服口服!”   莫笑竹听后皱眉,沉吟半晌,觉得殷寂离肯定是在吓唬人,便一点头,“好!我跟你比!”   殷寂离微微一笑,摸了摸面具的下巴,呵呵……      “贺羽。”辕珞问贺羽,“真的有这种事情么?”   贺羽失笑,“这算什么?不就是默写么?”   “可是反着写字啊?”   “从书页的背面看,字不就是反的么?他看见了,不就能记住了?”贺羽无所谓地说,“只要他看过一次的东西,都能原封不动地记下来,不管那东西多不合理。”   “有人会有如此的能为?”季思觉得很是惊奇。   贺羽冷冷一笑,“他没那点才气,如此嚣张又爱惹事生飞的性子还能活到今日?早就被人打死了。”   辕冽很认真地点头附和,“有道理啊!”   ……      这时候,就听有人说了一声,“开始!”众人便集体往台上看,只见殷寂离和莫笑竹已经一人一边,各占据一张桌子,开始写字。   宣纸拖出了老长,两人都是笔走游龙,莫笑竹是双手笔,都写正字,而殷寂离则是双手笔,一手写正的,一手写反的,那动作看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辕冽突然觉得,殷寂离此时脸上的表情肯定是笑着的,而且是很气人的那种坏笑。      为了公平起见,围观的众人可以排着队从两人眼前走过观看,以免有人早就写好了,拿来作假。   起先,好些人都停在莫笑竹前方看着,但是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围到殷寂离那桌子前面了,窃窃私语之声传来,莫笑竹就觉得额头上有汗。   陈勉有些好奇,走到了殷寂离身后看了一眼,脸色就是一白,缓缓走了回来,罗梓明看他,陈勉微微皱眉摇头,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样过了有大概半个时辰,就见殷寂离将笔往笔筒里一甩,道,“写完了。”   而此时,莫笑竹也的确是将正体字都写完了,但是反体,他实在是写不下去。      几位书院的夫子举起了两人写的字,往众人眼前一放,胜负立辨。   “好啊!”辕珞拍着手道,“闽兄,天下第一的才子!”   众人也都啧啧称奇,殷寂离可挠头了,怕就怕这天下第一四个字,傻子才做天下第一呢。      莫笑竹此时满面都是汗,心中却是只有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他莫笑竹竟然是只井底之蛙,如此丢人现眼日后怎么继续立足?他还做什么大才子,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正在郁结,就听到身旁传来拨浪鼓咯噔咯噔的声音,转过脸,只见殷寂离正在转鼓呢。   莫笑竹微微皱眉,不解地看他,殷寂离转了两下,仰天想了想,道,“呦,看不出来呀。”      莫笑竹问他,“什么看不出来?”   殷寂离笑问,“你是不是有轻生之念啊?”   莫笑竹一愣,满脸通红,一旁的三大才子听到了都是一惊。   “笑竹,胜败兵家常事,你别想不开啊!”几人赶紧劝他。   莫笑竹也臊得不行,输了就不想活了,这比输了更丢人。   却听殷寂离幽幽地说,“小子你命不错啊。”   “什么意思?”莫笑竹不明白殷寂离是在嘲讽他,还是在认真说话,面具挡着,看不到他的表情。      殷寂离用拨浪鼓指了指他,道,“三十年后见真章,小子,惜你的好命,别浪费了。”   果然……伺候,莫笑竹知耻近乎勇,苦练书法。三十年后,改朝换代,后来的皇帝敖晟亲自封他为晟青第一书,他为敖晟和蒋青大婚所提的“晟世青风”四个字,一直挂在敖晟的寝宫里头。直到莫笑竹百年寿终之时,对子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知耻近乎勇。   不过这是后话,不提。      这第三局殷寂离赢的漂亮,四大才子里头输了三个,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次比试殷寂离其实已经赢了。此时天至晌午,日头也高,殷寂离用袖子扇了扇风,跟罗梓明打商量,“咱们吃了饭再比行么?饿死了。”   罗梓明见他瘦条条的,大概很容易饿吧,就点了点头。   殷寂离跑下了台,跟季思辕冽等人去吃饭,也怪殷寂离吃饭前没拿拨浪鼓转一转算个吉凶,这一顿饭,可是吃出了一场大事端来。       10 10、无中生有 ...      殷寂离对于吃其实还挺讲究的,不过他只在乎吃食的口味,倒是不在意什么意境啊之类的,不像很多雅客,好好一道菜,非要做首诗才能吃得下去。      “闽兄想吃什么?南甜北咸、西辣东酸。”辕珞问,“我带你去最合适的地儿!”   辕冽摇头,辕珞有时候过于心直口快了,搞得自己好像整天都吃喝玩乐一样。之前相处的时候,总有些朝中年轻的官员对他冷嘲热讽,辕珞也不知是听得懂了装听不懂,还是真没听懂,只是傻笑……一来二去,好些人都背地里说他傻,其实辕珞一点儿不傻,他这个做大哥的最清楚,功夫不错也满腹才学,只是玩心太重,毕竟还小么。      “嗯……乐都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到了本地,吃本地菜吧?”殷寂离笑问。   “那就去雅安居吧?”齐亦提议,“那里的乐都三宝好吃。”   辕冽等都同意,众人就赶往离书市不远的雅安居。      殷寂离其实不太待见名字里有个“雅”字的地方,按拆字来说,这雅字,牙字太大,还露在外面,可说了……一个人牙齿太大还全部露在外面,能雅到哪儿去呢?所以说,雅字是个严重表象与内在不符的字。   胡思乱想着,众人就到了雅安居的门前。   殷寂离接受前几次的教训,就想摇摇拨浪鼓算一算,手刚摸进衣裳里头,就听辕冽问他,“你那个拨浪鼓究竟有些什么门道?”   殷寂离一惊,心说,这可不得了。   这人呐,若是怀有出奇的能为,就必然要藏住,不然容易惹祸。这世间,三露则必遭大难,一为露财、二为露才、三位露野心。   算命这一手能耐,是要命的本事。人不惧人只惧天,特别是这皇城之中龙蛇混杂,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若是告诉他们自己会算命,夜观星象还算出这整个南景皇朝不过只剩下一两年的寿命……岂不是要惹来杀身之祸?      “唉。”辕冽见殷寂离发呆,就拍了拍他。   “嗯?”殷寂离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这是宝贝,不知道么?”   “宝贝?”说话间,众人入了酒楼,在二楼找了个临窗的好位子坐下,殷寂离就见贺羽有些担心地看他,那样子也像是让他别乱说话。   殷寂离眯眼一笑,心说,贺呆子当他是傻瓜哩。      “什么宝贝?”辕冽好奇询问,“不就一个拨浪鼓么?”   殷寂离颇为神秘地说,“咳咳……我以前拜佛之时遇到过一位仙人,他给了我这面鼓,说每次做决定前先转三下,就能消灾解难!”   “有这种事?”齐亦听着觉得神奇,贺羽则是低头喝茶。   辕珞将拨浪鼓讨过去观看,啧啧称奇。   殷寂离笑了笑,转脸,却见辕冽将信将疑看着他,那神情似乎不大相信。   殷寂离暗中吐舌头,这辕冽是个有心眼的啊,虽然看起来石头似的。      这时,小二过来问众人吃什么,辕珞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菜式,还要了一壶好酒。   殷寂离一听有酒,立马心中欢喜,将鼓收了,也没再转转,为此,他后来悔了好一段时间。      “闽公子这次,可是来乐都应考的么?”季思倒是比较在意殷寂离前途的事,仔细询问。   殷寂离点头,“是啊。”心中想的却是,考试的是闵青云,到时候殷寂离早跑了。      “闵公子才高八斗,不知师承何处?”季思问,“平时主要看些什么正史么?”   殷寂离眨眨眼,先是笑道,“哦,就是书院几个夫子。”然后又正色道,“我一般不看正史。”   ……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辕珞大笑,“闽兄有趣!”   贺羽则是叹气,这人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季思问殷寂离看什么正史,主要是想问问他对当朝的一些见解,对国运的一些预测。虽然南景现在风调雨顺,但实则暗潮汹涌,按照他的推断,不出三年必然会有大的灾祸,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改朝换代呢。想到这里,季思下意识地看了辕冽一眼。   殷寂离瞄见了,心中佩服,这季思,不愧是当朝一品的宰相,有才学有远见。      季思见殷寂离似乎有意隐瞒不想透露太多,就觉得自己大概问得直接了,便换了个话题,“闽公子最爱看书吧?喜欢什么类型的书?”   “哦。”殷寂离笑眯眯回答,“有趣的我都喜欢。”   “风花雪月么?”季思问。   殷寂离想了想“嗯……有趣的,不要折腾来折腾去就好了。”   “哦。”季思点头,“名人传记?”   殷寂离想了想,“不是拍马屁的就行。”   “呵呵。”季思笑了笑,“那……历史故事?”   “这个有趣的。”   “最爱的呢?”季思从种花种菜,一直问到宫闱秘闻,殷寂离似乎都爱看上一些,就忍不住问他,“最爱看什么?”   殷寂离有些狡黠地对季思眨眨眼,“最喜爱的自然还没找到呢,找到了就不用看别的了呗。”      ……   季思愣了愣,辕珞等都笑,贺羽有些无奈地看殷寂离,心说,你真行啊,连当朝宰相你都敢逗上两句。   季思问了半日,殷寂离嘴吧甚牢,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作罢。   殷寂离在一旁闷闷笑,心说,这相爷什么都好,就是忒老实了。      不多久,酒菜上来。   殷寂离尝了几筷子,觉得辕珞和齐亦说得都没错,这雅安居的菜的确美味。酒也好,是杏花酒,他就偏爱这种淡淡花香,入口香醇,回味无穷的酒。      边吃,众人边谈论起下面两场比试来。   “闽兄。”辕珞问,“你要看罗梓明的画么?我家里有。”   齐亦笑了笑,道,“这罗梓明的画的确不错,特别是他的山水,很有霸气,跟一般书生那些花鸟鱼虫不一样。“   “是么。”殷寂离倒是有些意外,原来这四大才子是两个内秀两个张扬啊,其实这几个才子也都算正经八百的人才的,就是傲了些。   正想着,就听楼下一阵喧闹,“让开让开!那个什么面具书生在哪儿呢?”      众人微微一愣,殷寂离的面具早就在出了书市之后就拿掉了,如今正专心吃饭呢,纳闷,怎么就有仇家找上门来了呢?   贺羽莫名有了些错觉,似乎是又回到青云镇了,吃饭到一半,经常有人嚷嚷着“殷寂离呢?”就上来找麻烦了。      “侯爷啊,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面具书生的!”伙计赶紧拦着。   “我听说那面具书生昨日比试之时,出阴招伤了勉儿的手指,今日我要剁了他的手脚给勉儿报仇!”   殷寂离一缩脖子,倒不是听到那剁了手脚的威胁害怕,而是那声“勉儿”,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小侯爷,您……哎呀。”伙计战战兢兢想劝两句,却是被那小侯爷一掌推开,嚷嚷着,“闵青云,快出来!老子今天看看你是什么变的,敢伤勉儿?!”   殷寂离又抖了一下。   辕冽看到了,以为他害怕,看了看齐亦和季思。      这个小侯爷,辕冽他们自然认得,乃是太尉夏丘之子,夏炎广。这夏炎广家世颇复杂,值得细细说一说。   如果说四大家族里头,辕氏、齐氏和箫氏都是靠真才实学和屡建战功一步步走上来的,那这夏家就是靠着女人,一步登天上来的。   夏丘原本不过是宫中的一个侍卫,还不是武士,只是负责给南景帝打伞的随侍,不过对南景帝颇了解。   南景帝好色,这夏炎广年轻时家中有一童养媳,名叫巧儿,姿容秀美乖巧伶俐,他便找了个机会,让他巧儿误闯禁宫,被南景帝看见。   这本来是死罪的,夏丘赶紧求情,并口称巧儿是他的义妹。   南景帝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看到的大多都是些燕瘦环肥浓妆艳抹的妃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巧儿这种带些林家气的小姑娘,觉得新鲜非常,就仔细看了看。   偏偏这巧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吓得花容失色,眼角挂着泪珠。   南景帝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中更是恋爱,边将她收了,当晚过夜。      本来,这巧儿身子早就给了夏丘了,可那么巧,正好撞到经期头一日,南景帝拉着她一夜欢愉。巧儿因为惦记着夏炎广,又不敢说,半推半就的,更增添了几分兴味。次日造成,南景帝发现床上落红,便心生了怜爱之意,封巧儿做了妃子。还觉得她像棵荔枝晶莹甜美,因此封为荔妃。   这巧儿是童养媳,自幼养在夏家,因此夏丘和夏丘的娘便是她唯一亲人。这夏丘也有心眼,骗巧儿说,自己是真心爱她,但是她不嫁给皇帝夏家估计就要满门抄斩了,还拉着巧儿的手说愿意与她一起死了,就是放不下老娘。巧儿毕竟单纯,便含泪答应了,嫁给了南景帝。   巧儿是干惯了农活的勤快丫头,在宫里没架子,跟丫鬟下人处得极好。南景帝起先觉得她新鲜,宠爱她,长久之后,发觉她简单可爱,与这宫中勾心斗角之人区别甚大,就越发地疼宠。这巧儿也争气,三年时间,给南景帝生了一儿一女,她的儿子,就是当朝太子,陈孟。      巧儿一心以为夏丘还在苦恋于她,而这夏丘也会做戏,自称不娶,当真是三年内没有找别的女人。巧儿感念他的好,觉得自己与他有缘无分,便时常在皇帝面前美言,一时间,夏家鸡犬升天。夏丘更是荣升为太尉,当朝二品,做了大官。此人心机深沉,四年后,觉得自己这戏也做得差不多了,这巧儿便从大贵人,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巧儿为妃后的第四年,又怀上了第三胎,皇上对她宠爱不减。怀胎六个月时,巧儿出行,坐着马车,去产龙宫待产。夏丘买通了马夫,给拉车的马□里塞了一只辣椒……马走到半途,便发起疯来,横冲直撞直至车翻。巧儿不幸被从车中甩出,当即早产,母子双亡。   南景帝悲痛欲绝,以皇后身份给巧儿厚葬,并且封了巧儿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夏丘侯爵之位。不久后,夏丘便大权在握,富甲天下。南景帝一直念及巧儿的好处,因此对夏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太过分了也不过呵斥几句,夏家人更是横行无忌。      这里扯个题外话,好些皇帝前半生与后半生都截然不同,就比如说这南景帝。前半生他是个文治武功,勤勉谦逊的好皇帝,虽然有些好色,但是对身边女子大多是重情重义。可到了后期,突然来了个大反转,变成了疏于朝政,荒淫无度的昏君。尤其是荔妃过世之后,南景帝更是变本加厉,不爱女人,爱起了男人来,后宫妃子们大多打入冷宫了,而是养了五个妖艳的男妃。一时间,整个乐都也是男风盛行,好些达官贵人都养两房小妾,一房女妾,一房男妾。      这夏炎广就是夏丘的独子,借着他父亲的势力是作恶多端,在乐都是个人见人烦的角色。   机缘巧合,夏炎广见过一次陈勉抚琴,惊为天人,就想占为己有。可陈勉虽然是个书生但是出生尊贵家里势力也打,夏炎广对他不能强行霸占。越是得不到,就越是百爪挠心,只好处处讨好。今日一早听说昨日四大才子被人羞辱了,有个面具书生弹琴赢了陈勉不说,还使诡计将陈勉手指头伤了,夏炎广自然暴跳如雷。   他一路打听,有些好事的跟他说,那面具书生,似乎是去了雅安居,于是他就追来了。      辕冽等一看到是夏炎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四大家族中辕、齐、箫三家的后生都是青年才俊,交情甚好,唯独和这不学无术的夏炎广,是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去。      季思见夏炎广在酒楼里转悠,便微微笑了笑,“小侯爷,也来喝酒啊?”   夏炎广回头,一眼看到了季思,就是一惊。   季思是当朝宰相爷,那是他爹也让三分的人物,他也不是个蠢笨的,赶紧给季思行礼,“呦,季相在这儿啊。”一转眼,他又看到了辕冽齐亦等人,案子皱眉,心说,怎么遇上他们了?      夏炎广再嚣张,见着这几个人还是怕的,特别是辕冽。他爹曾经嘱咐过他,满朝文武,这辕家是最不能得罪的,辕家握有重兵,到时候就算宰了你,皇上也不会给你出头的。   夏炎广的气焰立刻灭了下去,刚想随便问候一句就赶紧走人,一眼,却瞅见了辕冽身边坐着的,正喝酒吃菜的殷寂离。       11 11、无巧不书 ...      夏炎广瞅了一眼殷寂离,立时惊为天人,心中惊叹,世上竟然有如此姿容的美男子?他那么多年真的是白活了么?这人比陈勉强了数倍啊。   这夏炎广也是个急色的,见了殷寂离眼就发直,盯着猛瞧。   殷寂离倒是没在意,一旁辕冽看见了,却是微微皱眉。这夏炎广臭名在外,跟只苍蝇似的看见好看的就往上扑,这回必然是盯上这书生了。      殷寂离端着酒杯,手中拿着筷子,正盯着葱香鱼片和芙蓉豆腐发呆,是先吃鱼片呢还是先吃豆腐?若是先吃鱼,鱼腥会搅了豆腐的鲜美,若是先吃豆腐,豆腐滑软的口感又会盖了鱼肉的软嫩,难办。   在座除了贺羽,自然没人知道殷寂离在烦恼什么,只知道他微微蹙眉,神情严肃,似乎非常为难,不禁都厌恶起这夏炎广来,好色之徒实在可气!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夏炎广看到殷寂离,把他家勉儿抛到了九霄云外的时候,他家勉儿却来了。   只听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那四大才子纷纷走了上来,为首的是罗梓明。   上了楼一眼看到夏炎广,罗梓明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陈勉,知他讨厌此人,如果他不想在这儿吃饭,那就索性换个地方。   可陈勉看的却是殷寂离,昨日只看了大半张脸,陈勉觉得此人甚是好看,如今没了面具,虽然正举着筷子盯着两道菜发呆,但陈勉还是吃了一惊,果然俊美非凡。陈勉向来以容貌为傲,如今一看殷寂离,觉得自己实在凡夫俗子……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包扎的布条,昨日上了药后就不疼了,还没机会跟他道谢。      “勉弟?”齐柏山见陈勉盯着一个俊美书生看着,就问,“怎么了?”   “呃……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们先走,我说句话。”陈勉道。      “好。”罗梓明点了点头,想着可能那桌是陈勉的朋友,有些私话要说,众人就转身下了楼,在楼下等。   陈勉转身走到了殷寂离的旁边,“公子。”   殷寂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先吃鱼了,一口鱼片刚塞到嘴里,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陈勉,仰起脸,睁大了眼睛看他。   陈勉微微笑了笑,拱手,“多谢公子赠药。”   殷寂离愣了愣神才想起来,赶紧也回礼,道,“陈兄客气了。”   陈勉见殷寂离跟他称兄道弟,心中欢喜,“闵兄,若是在乐都常住,可来我的琴阁小坐,我必备好酒招待。”   殷寂离一听到好酒立刻点头,“好啊。”      陈勉也没想到殷寂离为人竟如此开朗随和,就也对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去。   殷寂离心说,嗯,这四大才子其实除了傲一些,也都还过得去,人品方面不错,这陈勉稍稍有些娘娘腔,其他还行,也很有才学。   正想着,却见夏炎广走了过来,“勉儿。”   陈勉看见他就头痛,刚刚一心留意闵青云了,没瞧见他在这儿,对他略微行了一礼,就想要走。   但夏炎广却拦住他问,“这是你朋友?想必也是位大才子吧?”   “呃……嗯。”陈勉点了点头。   “正好啊,我就喜欢结交有才之士,不如给我介绍介绍?”夏炎广笑容满面。   陈勉微微皱眉,心中叹气,这夏炎广,如此恬不知耻也实在是天下少有。      辕冽等也颇为佩服地看着夏炎广,心说,真行啊,刚刚还嚷嚷着给勉儿报仇呢,转脸勉儿就从情人变媒婆了?   陈勉深知夏炎广的脾性,不想跟他多罗嗦,更不会让闵青云跟他扯上关系,以免日后给人招惹麻烦,就微微一笑,道,“我与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知道名姓,侯爷,我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绕过夏炎广就走。      夏炎广不禁恼羞成怒,他毕竟是侯爷身份,而且与辕冽等同朝为官,陈勉竟然不给他面子,更可气的是让他在殷寂离面前丢了丑……   这人吧,说来也奇怪,前一刻他还视陈勉如珍宝,但一见了殷寂离,两厢一比较,却又觉得陈勉其实没什么。就好似挑一个花瓶,见了一个好的,再见一个更好的,好的那个就突然不好了。   夏炎广见陈宇往楼下走去,心中不忿,就对站在楼梯口的家奴使了个眼色。他的家奴都是惯于见风使舵、逢迎拍马之人,主子一个眼神,立刻心领神会。   其中一个靠楼梯近的,眼看着陈勉走到了身旁,突然出脚绊了他一下。      陈勉毫无防备,又是个文弱的,一个趔趄直接从楼上摔了下去。      “勉弟!”   在楼下等候的齐柏山罗梓明等人,眼看着陈勉滚了下来,都惊呼了一声跑过去接。   但陈勉还是摔得不轻。   陈勉本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文弱人,哪里受得这种苦,这一摔差点摔掉了他半条命。   楼上众人也有些傻眼,都纷纷看夏炎广,暗道……真狠啊。      夏炎广也会装,赶紧就站在楼梯口问,“没事吧?”   贺羽看了看殷寂离,就见他单手支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楼梯口夏炎广的眼神,有那么些不善。   贺羽挑了挑眉,站起来,下楼去查看陈勉的伤势。      “勉弟!”罗梓明都惊得六神无主,此时,陈勉额头上都是血,身上到处擦伤,他本来就是细皮嫩肉一人,如今伤了一身,疼得不行。   “别动他!”贺羽下了楼,阻止要去扶陈勉的三人,道,“他可能伤了筋骨,先不要动。”      那三大才子也不敢动了,看着贺羽。   贺羽到了陈勉面前,先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势,还让他动了动脖子。   陈勉照做了,贺羽点点头,道,“没关系,他身体轻所以没摔倒要害的地方。”说完,又去摸了摸陈勉的手脚。   摸到左脚踝的时候,陈勉忍不住哼哼了一声,贺羽道,“左脚可能受伤了。”   “严不严重?”罗梓明着急。   “没断,只是崴了。”贺羽吩咐众人将陈勉抬到一旁的平地上,吩咐饭馆伙计去端来热水,就开始给他包扎。      楼上,辕珞小声对辕冽道,“哥……”   辕冽对他摇了摇头,“少管。”   辕珞有些不服气,“太欺负人了!真想揍他。”   辕冽喝了口酒,“谁让那书生自己没用。”   辕珞也无奈,辕冽向来如此,不过想了想,他爹也吩咐过,不要和乐都官员或者官员亲属结怨。      “呵。”   辕冽的话刚说完,却听到身旁殷寂离冷笑了一声。   辕冽一愣,转眼看他,就见殷寂离含笑瞥了自己一眼,叹了口气,道,“唉……大将军、大英雄,也不过如此啊。”   辕冽皱眉,盯着殷寂离看,就觉他的笑容有些刺眼。   “没本事就该被人欺负,那北齐侵占我南景的时候,反抗什么啊?让那些无用打不过北齐兵马的老百姓去死好了,谁叫他们没本事呢?”殷寂离斜眼看辕冽,嘴角笑意更深,“不过袁将军似乎本身也被人救过吧,当时真该让你死在乱尸堆里,谁叫你没用啊。”   “你……”辕冽向来是以强者自居,何时受过人的如此轻视,但是殷寂离刚刚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却听身旁“噗噗”两声。转眼一看,辕珞和齐亦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看他那眼神像是说,“你也有今天?”      殷寂离放下筷子,找了块帕子抹抹嘴,要站起来。   季思问,“闵公子吃饱了?”   殷寂离一笑,“吃饱了,有些撑,所以活动活动。”   “去书市么?”季思接着问。   “稍等稍等。”殷寂离嘿嘿笑了笑,“先办些小事。”说完,他走到了楼梯口,站在正往下看的夏炎广身旁,低头看陈勉的情况,单手摸了摸下巴,啧啧摇摇头,“哎呀,真可怜,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是啊!”   夏炎广连忙附和。   其实夏炎广看到陈勉伤得那么重,也有些心疼,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了,毕竟也是个妙人,应该怜惜一些才是啊。   想着,却看见殷寂离到了身边。   夏炎广脑中刚刚一晃而过的陈勉瞬间没有了,满眼殷寂离,近看此人,越发地觉得美极,不禁赞叹,天下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姿容?      殷寂离转眼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夏炎广立时觉得血往上涌,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笑问,“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殷寂离没说完,突然低头望着楼下,悄声问,“唉,侯爷,你看那人是谁啊?”   夏炎广现在有些犯晕,低头看殷寂离指的地方,问,“谁啊?”   “那个人啊!”殷寂离指着楼下。   夏炎广用力往外探出身子,问,“哪桌?”   “靠门口那桌!”殷寂离认真凑到他耳边说,“我好像在皇榜上看到过!”      夏炎广就觉得殷寂离在耳边说话,声音极动听且热乎乎的气吐在耳边,全身都酥了,激动得要命,赶紧用尽全力往外探出身去看,问,“哪儿?在黄榜上看到过那必然是朝廷钦犯!”   说话间他已经探出去了大半个身子,本来就胖,腿也短,踮起脚尖。   殷寂离微微一笑,单手轻轻一按他肩膀,笑问,“侯爷眼神不好么?“   “没!”夏炎广赶紧摇头,“我眼神好着呢!”边说,边翘起一条腿,又往外探出一些。殷寂离对那些站在一旁的家奴道,“你们到窗边看着,那人好像要跑,别让他跑了!”   “是!”家奴们赶紧到窗边去盯着,殷寂离见他们一背身,立刻左脚轻轻一钩夏炎广踮着脚尖支撑地面的脚踝,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往下一按,喊了一声,“哎呀,要跑了!”      夏炎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觉得身子一空,随后一个翻身出了围栏……直接就从二楼上大头朝下翻下去了,幸亏这二楼不是很高,不过他可比陈勉惨多了,本身就胖,这一下还没有楼梯挡着,直接趴在了地上。   “呯”一声,夏炎广差点儿摔扁了,呈大字型趴在地上,门牙全都掉了,流了满嘴的血,就只剩下哼哼的声音了。      楼下的众人都愣住了,而此时,陈勉已经坐了起来,贺羽给他包扎了头上的擦伤,正在治腿。忽然就看到夏炎广摔了个狗啃泥,那个惨呀。   夏炎广一摔下去,他的家人听到动静了,回头,却见殷寂离道,“哇,侯爷好神勇啊!”   几个家奴面面相觑,就见殷寂离伸手一指窗外,道,“快跳下去堵住那个钦犯!要逃走了。”   那些家奴稍一犹豫,就见殷寂离对楼下道,“侯爷他们不跳……哦!不跳打断他们的腿啊?!”   几个奴才一听惊出一身汗来,赶紧就从二楼翻窗跳了下去……   这帮家奴本身没什么武艺,只不过有膀子力气,而且这饭馆外面都是石板地,众人跳下去后大多摔了个结实。   楼里楼外众人都傻了,连季思辕冽等人都有些傻眼。      陈勉眼看着瞬间,夏炎广和那些家奴们都从二楼摔了下来,愣了半晌,才缓缓仰脸看楼上。   此时殷寂离正趴在楼梯口看地上哼哼的夏炎广,觉得挺出气,瞥见陈勉看自己,就对他一挑眉,嘴角一翘。   陈勉瞬间就觉得心口一突,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了,耳朵通红。      齐柏山和莫笑竹等还以为他不舒服呢,赶紧扶他躺下。   陈勉躺下后,仰脸看过去,就见殷寂离已经回头了,就剩下一个背影。   殷寂离靠着围栏,回头见辕冽等,就见众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辕珞对他挑大拇指。   殷寂离笑了笑,却是对辕冽一挑眉,那一眼满是挑衅,看的辕冽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想撞墙。      贺羽就看到陈勉仰天躺着,痴痴看着楼上殷寂离的身影傻笑,无奈摇头,这祸害,无缘无故招惹别人。       12 12、无心插柳 ...      夏炎广原本以为自己飞来艳福,没想到飞来横祸,这一闷棍吃得他,差点就吐血了。   肥硕的身躯躺在地上哪儿坐得起来啊,只好对门口同样哎哎直嚎的下人们吼,“扶老子起来……哎呦疼死我咯。”   心中也想到可能是刚刚那美人整他,但是这美人身份不明啊,跟他坐在一起的每一个都比自己有身份,是自己瞎了狗眼了,胡乱打主意。      贺羽摇头,给陈勉包扎完了之后,又给他开了一张方子,让他按着方子抓药,回去将养个四五天就好了,这段时间吃些骨头和肉之类的食物,补一补。   陈勉接过方子道了谢,此时,罗梓明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面相觑——这闵青云真有种啊,就算他们知道了是这夏炎广欺负陈勉,也未必敢对他动手,而且说实话,谁能想出这等馊主意来?   三人一来佩服他的仗义,一来又觉得无地自容,跟贺羽再三道谢后,就背着陈勉赶紧回去了。      贺羽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夏炎广,过去扶他起来,给他看了看伤势,道,“呦,伤了筋骨了!”   “啊?!”夏炎广一急,“我腿脚麻,会不会残废啊?”   贺羽心中好笑,这人,从那么高摔下来能不麻么?就道,“我给侯爷开个方子,回去慢慢条理,不过要三个月不准走动。”   “哈?”夏炎广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贺羽板起脸,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些阴森的笑容来,“不然的话,下半辈子估计都得瘸了。”   “不是吧?”夏炎广哭丧了脸,此时也忘记什么美人书生艳福横祸了,只是赶紧让那帮下人将自己抬出去,送回府衙找最好的大夫来给医治。      贺羽摇了摇头,看着夏炎广出门,刚要转身上楼,突然就看到门前一匹白马疾驰而过。   马上一人,一身白衣,黑发轻扬……   贺羽一惊,赶紧冲了出去,还撞翻了一张桌子,到了路中间,却见那白马一个拐弯进了旁边的岔道。   贺羽赶紧追了上去,往岔道里看……这乐都的路他不熟悉,岔道也多,那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贺羽急了,满巷子找了起来,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      殷寂离此时已经回到了桌边,正好临窗,眼看着贺羽追出去,又在巷子里转悠了起来,神情惶急。殷寂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悄掐指算了算,就对着他挥起手来。   贺羽正想要回来,就见殷寂离朝自己挥手,只听他说,“往南去!河边找!”   贺羽听后一喜,转身就跑了。   殷寂离仰天看了看日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帮着贺羽呢,还是害他呢,唉,不过他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算扯平了吧。   说完,回头,就见众人都看他呢,各人眼神不一,神情各异。      季思是满满的赞赏,这闵青云,不但有才学,还有文人所没有的仗义和胆量,是个大气才子,而且不畏强权,日后若是能为官必然有大作为,这样的人才定要留住。   齐亦看着殷寂离很有些好奇,这人真是不同凡响,和一般人很不一样,赞赏之余,自然也有些喜欢,毕竟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么。   辕珞则是羡慕极了,他可是爱死这闵青云的性子了,够爽快,他想揍那夏炎广很久了,今日有人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太棒了!   而最复杂的,就是辕冽。   辕冽此时微微皱眉,看着殷寂离,也说不出是喜是忧,是欣赏是不悦,总之……相当的复杂。      殷寂离可不管这些,他觉得自己痛快出气了,教训了那种人,就值得干他三大杯的,于是就拿着酒杯喝了起来。      吃完了饭,有罗梓明打发的下人来送口信,说陈勉伤了,他无心应战,这一战本来便也不公平,他们四大才子不敢厚着脸皮再战了,所以认输。   过几日是秋试,大家好好准备,等到秋试结束了,陈勉的伤势也好了,他们再比过。   不多会儿,就听街上开始有人传话,说四大才子承认输给闵青云了,这次估计科举有变数,大家重新开盘下注啊!   一时间,闵青云这默默无名的外乡书生成了大热。      殷寂离咧着嘴直摇头,这乐都是不是水土不好啊,怎么养得都是老实人,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干嘛嚷嚷得满城风雨啊?!他是肯定不会去考试的,那岂不是很多人要赔钱?!还有啊,他就算去考了也不可能用假名字吧?那可是死罪啊!      正在埋怨,殷寂离的手腕子可就被季思抓住了,“闵公子,最近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哦,住我家。”齐亦笑道,“季相,刚刚那位贺羽神医,将小妹的病治好了。”   “当真?!”季思大吃一惊,“哎呦,神灵保佑,灵儿可算是缓过来了。”   “嘘。”齐亦对季思示意切莫声张,季思心领神会,点头道,“放心!”   齐亦赶紧拱手致谢。      “闵公子,要不要住到我那里去?”季思突然问。   殷寂离一愣,看季思,“呃……去丞相府里住?”   “对啊。”季思点头,“还有不到五日就是大考期限了,齐王府里进进出出都是武人,那么闹腾你怎么看书?”   “呃……”殷寂离很想跟季思说他不是来考试的,但是看到季思那殷切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伤他的心,而且……住在季思家里可以远离辕冽这个大克星,比住在齐亦家里安全些。   正在犹豫,就听到季思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那里书多,你可以随意看。”   殷寂离眼睛一亮。   他也是不争气,只要一听到书,立刻什么都忘记了,以至于后来闹出很多笑话,都是因为几本小小的书。   季思虽然是老实人,但毕竟也是当朝宰相,可不是个傻子,又一样是念书人,自然知道怎么样引殷寂离,他是必然上当的,果然……直中靶心。      “嗯……”殷寂离摸着下巴,似乎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齐亦虽然很想殷寂离能住在自己府上,但是毕竟他的前途放第一位,也想和殷寂离能同朝为官,便也劝,“闵公子,还是听季相的吧。”   殷寂离想了想,为了那几本没见面的书,就答应了。      季思甚是满意,起身结账,一群人便去了书市。   这回,殷寂离可痛快了!季思介绍的书市果真不同凡响,而且如今能管得住他的贺羽又不在,因此他是拿了一本又一本,齐亦索性找了辆马车来,给他装了一车,还不让他付钱,自己给付,说是齐王爷吩咐的,从今日起,殷寂离和贺羽的一切费用都由齐府承担!      放下殷寂在一车子书里头滚来滚去不提,且说贺羽。   按照殷寂离的指示,贺羽往南边走,找河岸,果然,在乐都的南城,有一条绕城河经过,河边杨柳堤岸,河中画舫如织。   贺羽自然没心思欣赏美景,边走边找,想要寻那人,却不见白衣身影。   贺羽有些沮丧,明明殷寂离说了在这里,他应该不会算错的。   正在着急,就见前方的柳树之下,站着一个白衣人,树边还拴着一匹白马。   贺羽一喜,赶紧跑了过去,冲到树后一看……却见那是个白衣老者,正在凭湖观望,见贺羽莽撞撞冲过来,吃了一惊,有些不解地看他。      贺羽无奈,只得说一声,“我认错人了……抱歉。”就退了回来。   转回头,有些落寞地往回走,是自己看错了么?贺羽叹了口气,刚走出几步,却听身旁有人问话,“兄台,知道辕府怎么走么?”   贺羽听着这声音清透干净,心中微微一动。猛抬起头,就见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白衣青年,正居高临下望着他。      双目相对,贺羽就觉得心跳一滞……   那白衣人二十不到年纪,一头黑色长发垂直胸前,面容身形华美非常,眼梢微斜,嘴角带笑,比殷寂离少了几分俊美,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邪气,叫人过目难忘的一张脸。   贺羽傻呆呆望着……   那人一挑眉,等着他回答,却半日不见回音,不过他也见惯了这场面,并未在意。倒是这书生看起来似乎有些傻老实,还有那么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唉。”那人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提醒道,“兄台,问你话呢?”   “呃……”贺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问什么?”   那人哈哈大笑,“我问,辕府怎么走?”   “哪个辕府?”   “就是辕大将军的府上啊。”那人手上一把象牙股的扇子,轻轻搔了搔耳后,“我三年前来过一次,不过路好像变过了。”   贺羽失笑,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你自己不记路吧。”   那人听到了,微微一愣,低头细看他,突然伸手,用扇子挑起贺羽下巴,贺羽先是一愣,随后一拍他的扇子,露出些恼怒神情来。      “哦……”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说完,一个翻身下马。   “你。”贺羽也有些吃惊,那么多年了,那人竟然认得自己。   那人视线从贺羽的身上移开,看了看他身后,见那里也站着一匹白马,一个白衣人……贺羽就见他挑起嘴角,了然一笑。   “咳咳。”贺羽咳嗽一声,耳朵有些红,道,“你这些年还好?”   那人无所谓地一耸肩,“还行吧。”   “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我对医术本就不感兴趣。”那人笑着摇摇头,“早荒废了。”   “那怎么行?!”贺羽着急,“你不拜师了么?”   “拜你为师?”那人挑起嘴角,“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不是……师父吩咐了,要我收你为徒的,你不拜师,我不好交代。”贺羽道,“那套针法必须传下去,你是最佳人选。”   “唉,这话以后再说。”那人一摆手,伸出手指优雅地掏了掏耳朵,“对了,你叫贺什么来着。”      贺羽皱眉,还说记得,连名字都说不全。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那人往贺羽身边凑了凑,用扇子敲敲他肩膀。   贺羽故意摇头,“就记得你姓萧。”   “箫洛么。”那人微笑,“你不是以前常说喜欢这名字么,不过拜了那老头进你们药王门就要加个羽字……洛羽……呵呵。”      贺羽听后抬头看他,刚刚明明还说不记得自己名字是羽。   而箫洛则是笑得更坏,“嗯?原来那么多年还对我念念不忘啊?不就是当年救了你一命么?想以身相许?”   贺羽脸绯红,这人,多少年了还是如此恶劣。      “走吧。”箫洛对他招招手,“你认得路的吧?带我去辕府,对了,先请我吃个饭。”   贺羽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前走,边问,“那拜师学艺术的事情?”   “唉,这种扫兴的话先不要提,以后再说。”箫洛打开扇子轻轻扇风,忽略掉身边走过去的男男女女们投来的惊艳目光,单手搭着贺羽的肩膀,“呐,贺羽,你小时候挺可爱一个少年,怎么如今长大了就普通了呢?我以前一直以为你长大必然倾国倾城。”   贺羽不悦,“我是男的,倾国倾城个屁啊?”      “哈哈哈。”箫洛点头笑,“这倒是,不过么,我还是喜欢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少年啊,最好永远十六岁。”   贺羽低头,狠狠白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长大了会好些,没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桀骜。      “对了,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帮我?”箫洛随口问。   “帮你什么?”贺羽不解。   “哦……过阵子可能会打海战,你这种神医跟在身边自然是百利而无害的。”箫洛说着,伸手一指前方最高最豪华那座酒楼,“去那里吃饭吧!你请!”   ……       作者有话要说:咩。这个还记得的吧?肖洛羽本名是叫箫洛的,后来才改名叫肖洛羽= = 13 13、求才若渴 ...      吃完饭后,殷寂离先去齐亦家里头,收拾了一下行李,再跟齐王爷告个别。   齐王爷春风满面迎出来,他今日下午与齐夫人陪着齐灵说了一下午的话,齐灵还说饿了,吃了些点心,露出很多欣喜顽皮神态来。齐王爷大概这辈子都没见她不受病痛困扰,如此轻松的样子,欣慰异常,只感念老天爷终于是开了眼,希望他家灵儿日后有大福分。   殷寂离回来之前,一直当啷当啷地转着拨浪鼓,神情有些呆滞。   听说殷寂离要走,齐王爷虽然不舍,但是毕竟年轻人前途第一,能让季思垂青的,必然是大才,以后一定有机会同朝为官。      殷寂离询问齐姑娘病情,老王爷说无碍了,还连连称赞贺羽是神医。殷寂离让齐王爷好好疼爱齐灵,她这一生不容易。   齐王爷只当殷寂离说他闺女前半生太不容易,也感慨点头,之后是更加疼爱……而在齐灵这一生的所有记忆之中,可能也只有这一两年,是唯一能记住的、快乐的岁月,前半生病痛,后半生苦难……所谓的红颜薄命,也大抵如此了。      殷寂离收拾了包袱,就跟着季思去丞相府,辕冽和辕珞也告辞,众人正好同行。   辕珞对殷寂离很是热络,问东问西的,殷寂离随口答两句,也能逗得他哈哈大笑,辕冽则是一直对殷寂离有些警惕,这人……似乎有很多秘密。   殷寂离被辕冽看得后背发毛,心说,辕家两兄弟,都不是省油灯,一只是笑面小老虎,一直是冷面小老虎。      在岔道分开后,殷寂离和季思坐着马车,回府。   季思问殷寂离,“闵公子,学了这满腹才学,可有什么远大志向?”   殷寂离瞄了季思一眼,实在是不想伤了这贤相的心,只是笑了笑,道,“季相,我并无什么远大志向。”   “那是为了荣华富贵?”季思问。   殷寂离耸耸肩,“我家境甚殷实,并不爱财。”   “那是为何?”季思问,“寒窗苦读十年,必然有大目的。”   “我看书不止十年,但是从未寒窗也并不觉得苦。”殷寂离道,“只不过是喜欢看书罢了。”      “就是如此简单么?”季思问。   “嗯。”殷寂离点头。   季思微微笑了笑,看殷寂离,笑问,“闵公子,是不是无心为官?”   殷寂离一挑眉,笑着摇头,“一点都不想。”   “为何?”季思问,“是因为官场丑陋,还是喜欢自由自在?”   殷寂离摸摸头,道,“季相,这世上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人没法改变的。”   “这点我相信。”季思点头,“若是遇上三年大旱三年大涝,再贤德的明君也没有办法国泰民安。”      “嗯。”殷寂离笑了,和季思这样的人说话很容易,他不仅聪明,还不会觉得别人笨,所以讨人喜欢。   “我觉得,你是不是怕着什么?”季思突然问。   殷寂离一愣,转脸看季思,“什么?”   季思想了想,“嗯……怎么说呢,闵公子不像是贪生怕死之人,就看你刚刚为那陈勉出头教训夏炎广,我就觉得你看不惯天下不公 。听你的琴音,知道你忧心天下受苦百姓,钦佩那边陲为国效力的将校,为何不肯为他们做一些事情?你不像是那种淡漠的人,还是有什么原因?”      殷寂离静静听季思说完,也没有回话,只是笑而不语,季思的确是聪明人,但他也不习惯争辩,更不喜欢解释,只是淡淡笑了笑,一直不语。   季思便也不再追问了,何苦强人所难,只是这书生天高地厚之才,如不能用在正途,实在可惜了。      两人随后聊起了书,天南海北甚是投机,回到了府中,殷寂离直奔季思的书房,见满墙的书籍应有尽有,就厚着脸皮在季思的书房竹塌上安了家,一本一本地看了起来。   季思也不赶他走,亲自给他端了差点放在一旁,自己则是走到书桌后坐下,看起了各地的公文。      “啧……”季思看了一会儿,突然摇头,叹气道,“又要拨款,国库空虚啊。”   殷寂离看着书,瞄了季思一眼,见他愁眉不展,就问,“南景王朝皇室算是比较节俭的了,早些年应该有很多财富留下来,国库怎么会空?”   “不顶用。”季思摇了摇头,道,“连年征战,这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些年的确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可肥的不过是地方。”   “哦……”殷寂离点了点头,问,“要办大事么?为何要拨款。”   “沧河泛滥,需要治水。”季思叹息。   “地方州县的确平时大多有些好逸恶劳了。”殷寂离淡淡道,“沧河经过许县,许县之内是年年洪涝,其实可以广修渠道,尤其是周边县城多种植水稻,而且河湖众多,地势落差也大,河合理建渠引水,多修些梯田再加上水车,岂不是两全其美。”      季思连连点头,“我当初也这样想,然而告知了许县附近的官员,却是一耳进,一耳出,毫无用处。”   “呵。”殷寂离却是笑着摇头,“季相,告诉几个官员有何用,县衙、府衙,顶多几百个衙役,南景的军兵又分散在四周打仗,没人会来修水渠的,这种工程,可是需要上万人的大工程啊。”      “那如何办?”季思问,“组织徭役么?”   “唉。”殷寂离赶紧摆手,“徭役兵役和重税,这三样乃是大忌,想想当年始皇帝,就是这三样太重,才让百姓民不聊生,使不得。其实要组织一个几万人的工程并不难,不用找官府,要找地方乡绅。”      “地方乡绅?”季思好奇。   “嗯,找洛县附近州城的十户首富出来,这些首富手里良田千亩,必然很多农民散户租田为其劳作,一旦洪涝绝收,那些富户也是有大损失的。给他们工程图纸,让地方乡绅组织民众挖沟渠、引水造梯田,跟各地官府打个招呼,让他们别去勒索那帮乡绅。这引水乃是造福祖孙万代的好事,没什么人会不愿意干的,朝廷大可以免去那些乡绅们一段时间的赋税,再大肆宣扬加以表彰,银子面子自然就来了,比从国库拨要好。你从国库拨银子下去,层层盘剥,最后到了真正受灾的府衙手里,也就只剩下一小半儿了,就算地方上都拿来治水,干了,不够本儿,不干,又受灾死人。最后索性自己将银子揣起来了,敷衍一下,上头因为也拿了好处,自然不会伸张,所以银子这种东西,给了也白给。”      季思听后,点头,“妙。”   殷寂离看了看他,见他满脸笑意,知道他试自己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嗯……”季思又哼哼了一声,问殷寂离,“西南的小国又打起来了。”   殷寂离翻着书,问,“是抢皇位啊,还是几个小族间私斗?”   “私斗。”季思回答。   “私斗没什么可怕的。”殷寂离翻书,“虽然对那些外族民众挺不公,但是对于中原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季思一笑,问,“刚刚闵公子特别提到抢皇位,是为何?”   “呃……”殷寂离咳嗽了一声,道,“南面外族的首领普遍年纪比较大,彼此乱斗一下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千万要提防那些后起之秀,新上来的都比较有野心。”   “哦。”季思点了点头,继续看。      殷寂离则是松了口气,其实是他前段时间夜观天象,看出了些异端来。   本来,辕冽是整个东南面最亮的一颗帝王之星,霸气十足,已经羽翼丰满。而前天他却发现,在西南边陲,又有一颗强劲的帝星正在升起,别说,还大有些与辕冽抗衡的趋势……总之么,这段时间西南必乱,定会出现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与南景王朝抗衡。      “咳咳。”季思又咳嗽了一声,“那个,闵公子,关于贩卖私盐的问题。”   殷寂离也无奈了,看季思,笑,“季相,您就别试我了,让我安心看会儿书吧,您也好快些办完了吃饭。”   季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行,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殷寂离看他,示意他问。   季思突然一笑,问,“闵公子……是不是会算命?”   “咳咳……”殷寂离本来正喝茶呢,一口呛住,咳嗽了起来,抬眼看季思,就见他笑得别有深意,自言自语一般,“我以前机缘巧合,跟一个高人学了些皮毛,知道这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叫帝星,如今原先的帝星暗淡,新的帝星却光芒万丈。然而四周围群狼似乎环伺,云雾弥漫,或晦或明分不清楚,唉,难办啊。帝星又孤寂无援,真是可怜,明明有北面一颗彗星远道而来,却偏偏不肯相助。“      说完,季思抬眼,看殷寂离。   殷寂离则是显得有些狼狈,将杯子放下,用衣袖擦落在身上的水渍,并不说话,脑袋里想着应对之法。   “你那拨浪鼓上的,乃是乾坤八卦阵,俗称神算图。”季思淡淡道,“那位教我星象的高人说起过,若是有缘,能看到会用这个图测算的人,千万别放跑了,此人有动天下的大才。”   殷寂离嘴角微微抽了抽,瞥季思,心说,完了完了,本以为这是个厚道人,没想到遇到了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啊!      季思略带狡黠地一笑,“闵公子,我那日见了你之后,还派人打听了一下,北边有个青云镇,这么巧,听说青云镇里头,有个俊美书生,人称神算殷。”   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不愧是国相啊,好狡猾啊!这回在坑里了!   季思笑得越发老奸巨猾,“……殷公子,纸包不住火的,我这人平时嘴巴挺牢靠,但一生起气来就容易胡说八道,不如这样吧,你去参加考试,不准耍赖凭本事考。你若是不去或者作假么……”   殷寂离睁大了眼睛,“你想怎的?”   季思微笑,“我就禀报皇上昭告天下,你殷寂离是个会神算乾坤挂的大才子,反正折腾得你一辈子没法子看书!”   “呵……”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看季思,“相爷,你怎么这样!”      季思嘿嘿直乐,“没办法,随叫我求才若渴呢。”   ……      傍晚时分,辕冽和辕珞带着贺羽来到了季思府上找殷寂离,就见殷寂离坐在丞相府客房门口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哎呀,姜还是老的辣呀!这回遇到狠茬了,作孽作孽!”    14 14、求仁得仁 ...   贺羽回来之后,便是闷闷不乐。殷寂离见他神色安然,也料到了,他那个冤家可不是一般的难对付,这两人一旦纠缠了,可是个万劫不复的死局,好运些,说不定还有破镜重圆那一天,倒霉些,也许直接就天人永隔。其中的磨难,他真怕贺羽承受不起。   “唉。”殷寂离凑过去看贺羽,“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啊?”贺羽看了看他,摇头,“不想。”“我要说!”殷寂离眯起眼睛。贺羽捂住耳朵,死也不听,站起来就走。殷寂离在后头追,“你听不听啊!”“不听!”贺羽捂死耳朵,死也不听。跑了良久,殷寂离跑不动了,坐在门槛上,踹一旁的花盆,骂道,“随你便吧,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自生自灭!”贺羽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坐到一旁的台阶上面继续闷闷不乐。   “唉,再给你一次机会。”殷寂离凑过去,问,“听不听我说?”贺羽回头看了看他,良久,摇头,“不听。”“呼……”殷寂离叹了口气,“被你气死!”说完,晃荡着往门口走去。   “喂!”贺羽叫他,“大晚上的你去哪儿啊?”“去喝酒!”殷寂离摆摆手,往外跑。贺羽有些担心,晚上别出事了,就跟了出去,“你去哪儿喝酒?”“窑子。”殷寂离厚着脸皮回答。   “要死了你!”贺羽骂道,“你去过窑子么?就你这张脸,进去了小心被里头的姐儿们生吞了!”殷寂离撇嘴,“你还没死呢,你死我前头。”“你少来!”贺羽跟着他,“要喝酒就去旧楼,不准去窑子。”“要你管。”殷寂离不满。贺羽知道他跟自己耍脾气呢,就跟在他后头走,“寂离,你给我出出主意呗。”“离他远点,回家种地!”殷寂离直截了当回答。   “不要!”贺羽摇头。   “那没辙了,你死吧!”殷寂离说着,伸手就要掐他脖子。贺羽被掐了半晌,突然问,“你想法子让我死慢点或者尽量别死?你不帮我那我就死好了。”殷寂离叹气,转身上酒楼,“没救了你,醉死算了!”当夜,殷寂离与贺羽喝到近天亮,鸡鸣报晓,两人趴在酒楼的屋顶上干最后一坛子。殷寂离抱着酒坛,指着有些已经亮起了灯的人家,跟贺羽说,“你看那些人家,他们起得多早?”“要讨生活么。”贺羽道,“这天底下不是人人都跟你我似的出生与殷实之家,有钱人为风花雪月苦恼的时候,普通人家则是为柴米油盐奔波,各家有各家的苦恼。”“呵。”殷寂离点撇嘴,“少那风花雪月那种半个铜板都不值的东西,和柴米油盐酒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放在一起说事儿!”贺羽皱眉,“哪儿有酒啊?”殷寂离不做声。贺羽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离开乐都回去?”殷寂离依然不做声。   “你是不是被那季思说动了吧?”贺羽问他。殷寂离仰天想了想,道,“那老东西忒精明。”“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那都是骗人的。”贺羽道,“你管天下苍生做什么?谁来管你死活?”殷寂离仰天躺下,手里转着拨浪鼓,道,“我能救万千人命。”“那万千人与你非亲非故。”贺羽回答,“你不是说过么,天下苍生最可贵,但也最不可理喻,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么?”殷寂离看他,“哇……这么没人性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啊?”贺羽单手托着下巴,道,“你要不然回家种地吧?”殷寂离失笑,斜着眼睛瞅他。两人对视了良久,贺羽皱眉,“你想答应那老狐狸?”殷寂离挑了挑眉,“这乐都最近聚集了很多能人啊,说不定有比我能干的呢,考试这种事情没准的,谁说我就一定能上第一?”“没人能赢你。”贺羽却是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算出来的,不是么?”殷寂离摸了摸鼻子,抬脚踹飞了身边的酒坛子,“不管了!”说完,就想要睡觉。却听贺羽抽了一口凉气。殷寂离不解,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也是惊得一蹦,就见辕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酒坛子里的残酒,泼了他一身。殷寂离赶紧窜起来,躲到贺羽身后。贺羽也问辕冽,“你怎么来了?”辕冽指了指他身后的殷寂离,“我去丞相府找他,季相说他出门了。”贺羽和殷寂离都忍不住一挑眉,找人的时间稍微诡异了一些。   “我有话问你。”辕冽看殷寂离,又看了看贺羽,“想单独谈。”殷寂离赶紧揪住贺羽摇头,贺羽却是无情地一跃下了房顶。   “喂!”殷寂离扒着房顶不让自己掉下去,骂贺羽,“没义气!”贺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乐呵呵回去睡觉去了。殷寂离盘腿坐在房顶上生闷气。辕冽似乎是想要上来。   “唉……”殷寂离伸手挡住,“你不准上来!”辕冽皱眉,“你要下来?”“不下去!”殷寂离道,“有什么话这样说,咱俩保持一段距离!”辕冽看了看他,哪里管他,一个纵身跃上,落到了他的身边,大模大样坐下。殷寂离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跟辕冽离开得越远越好。辕冽看着他的样子挺来气的,“你别躲了,我又不会吃了你”殷寂离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难说。”“哈?”辕冽看他。   “你想问什么?”殷寂离尽量少废话。   “你……真名叫什么?”辕冽问。   “闵青云。”殷寂离坚决骗人。   “季相说不是。”“哈呀!那老头嘴巴不牢靠……”殷寂离话出口才意识到被懵了,转眼。就见辕冽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咳咳。”殷寂离咳嗽了一声。   “叫什么?”辕冽问,“是不是姓殷?”殷寂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名字?”辕冽接着问。   “你审犯人啊?”殷寂离动了一下,不提防脚下一滑……“哎呀!”辕冽赶紧伸手将他捞住,威胁,“不说丢你下去!”殷寂离有一些想拿酒坛子砸人的冲动。辕冽见他瞪着眼睛似乎恼了,就捏着他手腕子,微微用力,将他提起来,放到了自己身边,“你当年怎么知道我在死人堆里的?”“路过。”殷寂离依旧不老实。辕冽一笑,“那干嘛让我发三个誓?”殷寂离望天说瞎话,“我没有。”“你怎么这样啊?”辕冽有些无语,“尽说瞎话,要脸皮么?”殷寂离点头,厚颜无耻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辕冽嘴里发出咯吱吱磨牙的声音,殷寂离坏笑。两人并排又坐了一会儿,辕冽突然开口,“我觉得你很能干。”殷寂离耸肩,“看哪方面吧。”辕冽双手摆在膝盖上,无目的地看着远方,良久才问,“你觉得,南景王朝还能撑多少年?”殷寂离双手支在身后,没回答,见辕冽还在等他,就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真话。”辕冽道,“我从不听假话。”“那你先说真话。”殷寂离看辕冽,露出淡淡笑容来,“你自己觉得呢?”辕冽想了想,“不超过三年吧。”殷寂离一笑,没吱声。   “唉。”辕冽用膝盖撞了撞他,“该你了。”殷寂离侧过脸,留给了辕冽一个好看的轮廓和意义不明的眼神,低声说,“两年。”辕冽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点了点头,“哦……”“那接下来的皇朝是哪家?”辕冽又问。殷寂离凑过去笑,“你说呢?你希望是哪家?”辕冽看着殷寂离靠得极近的脸,闭嘴,并不言语。殷寂离发现了辕冽的一个习惯,他一般都闭着嘴,如果唇角平缓,那就是有可能开口,可若是嘴角下垂,那便是拒绝……死也不开口。轻轻摇了摇头,殷寂离伸手拾起辕冽肩上的一缕黑发,淡淡道,“如果我告诉你,下一代皇帝姓辕,你信不信?”辕冽微微皱眉,转脸看殷寂离,双目相对,殷寂离一双眼睛还是让他心跳得慌乱。凝神良久,辕冽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殷寂离想了想,没答,反问,“我问你,若是独善其身和救苍生之间让你选,你选哪个?”辕冽听后有些意外,“只能选一个?”“嗯。”殷寂离点头。   “救苍生。”辕冽回答。   “真的?”殷寂离问他,“那当皇帝和救苍生呢?”“当皇帝。”“哼。”殷寂离鼻子里出气,却听辕冽道,“我当皇帝就是救苍生。”殷寂离眯起眼睛靠近过去,“你想当皇帝啊?想造反?”辕冽眼神冷冽地盯着他,“哪个皇朝也不是天生的,谁不是造反得来的,准自己造反却不准他人反么?”“哈哈。”殷寂离拊掌,“有趣。”笑罢,又问,“那……当皇帝和心上人呢?”辕冽一愣,问,“什么意思?”“一个是皇位,一个是挚爱,你选哪个?”殷寂离半说笑半认真地问。辕冽想了想,道,“挚爱。”殷寂离显然是吃了一惊,笑问,“还真看不出来啊,辕大将军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埃”辕冽一挑嘴角,“挚爱未必需要是美人,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是昏君,弃江山为挚爱的是男人。”殷寂离略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天下苍生和你挚爱呢?”辕冽一耸肩,“挚爱。”殷寂离皱眉,“你还挺没原则?舍弃千万人只为了一人,不怕人笑话你么?”辕冽有些莫名地看着殷寂离,笑道,“你这书呆子。”殷寂离一拳头闷过去,砸中了辕冽的肩膀。   “这天下人有多少你知道么?”辕冽揉了揉肩,说,“我一世也不过就为几个人而活罢了,凭什么让我为天下苍生去受苦?”“你刚刚明明说独善其身和天下苍生选天下苍生的。”殷寂离说着,伸手一指辕冽,“胡搅蛮缠0辕冽握住他纤纤长长一根手指,道,“你才胡搅蛮缠呢,独善其身和共白首能一样么?”殷寂离盯着他半日,抽回了手指,嘴里嘀咕,“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什么?”辕冽没听明白。   “没。”殷寂离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去了,好睏。”“唉。”辕冽叫他。殷寂离回头。   “你究竟有多少能耐?”辕冽问。殷寂离双手撑着屋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居高临下看着他,突然伸手,指着辕冽的鼻子,说,“辕冽,我能让你君临天下,做千古一帝,你信么?”辕冽呆呆看着殷寂离,半晌回过神来,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唬人。”殷寂离挑起嘴角,“我的确是姓殷。”辕冽抬眼,听着殷寂离开口,“叫寂离,寂寥的寂,疏离的离。”辕冽忍不住皱眉,“你爹妈干嘛给你取那么个名字?谁都希望子孙富贵荣华,怎么会寂寥疏离?”“你爹给辕珞取名美玉,却叫你冽如寒冰,寒冰易化,美玉却永在,你怎么不挑理?”殷寂离冷冷一笑,“寂离又如何?谁生谁死,不是寂寥疏离?”辕冽突然注意到了四周的酒坛子,心说这书生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说话那么冲?还是说这才是他本性?这性子,可远没有他面孔长得讨喜。   “殷寂离……”辕冽摸了摸鼻子,“其实也还不错,念岔了跟殷吉利差不多。”殷寂离一惊,那眼神让辕冽正巧看见了,半晌才问,“你该不会……本名就叫吉利,后来改的?”“没!”殷寂离急得赶紧摆手,却忘了身在屋顶上,脚下一滑直接“哎呀”一声摔了下去。幸好落地前,辕冽已经跃到了地上,伸手接住他。殷寂离赶紧蹦下来,整理衣物。   “你这书生,和一般酸儒还不太一样。”辕冽见殷寂离大模大样往前走,忍不住笑,“还有几分豪气。”“快走吧,天亮了没得睡了。”殷寂离随口道,“我可是应考生,很忙的。”辕冽失笑,快步跟上,问,“你真的去参加考试?”“那又如何?”殷寂离无所谓地问,“不止要应考,我还肯定是状元。”“吹。”辕冽摇头。   “吹什么?”殷寂离仰起脸,傲慢地看他,“我若不是状元,你便和季思去查吧,定然有人作假。”说完,打了个哈欠,溜溜达达回丞相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JJ抽搐中,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或者代码,据说过几天会抽好= = 15 15、求之不得 ...   殷寂离回到了丞相府之后,就过上了所谓准备考试的日子。   他找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书,边看嘴里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这一日,辕冽带着辕珞、齐亦和远道而来的箫洛一起去喝酒,就特意拐了一趟丞相府,想叫上殷寂离和贺羽。   进了府,只见贺羽拿着一堆药材,正在晒药。   日光斜照,贺羽身形瘦削,手里拿着药一脸专注地挑着,箫洛看见了,轻轻叹息,“唉,清俊犹在但年华不留啊。”   辕冽不解地看他,问,“什么?”   “嗯?”箫洛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怀念曾经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美好少年而已。”   众人也都知道他这独特也有些不讲情理的喜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青春常驻?谁能停住这似水流年?      贺羽见众人来了,就问,“怎么都来了?”   “寂离在么?”辕珞问。   为了避免殷寂离尴尬,当然,也为了避免殷寂离中途改变主意逃跑,季思将他的真实名姓都告诉了辕家和齐家人,也帮他解释了一下,因为他孤身出入乐都,所以当初用了假名字,并非真心欺骗。   众人自然是理解的,只是觉得寂离这名字,实在不如青云这名字适合,殷寂离这人,本身的确很有些青山碧水,蓝天白云的感觉,看他总是畅快豁达,实在是和寂离两个凄凄凉凉的字,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众人也早已熟识了,又彼此欣赏,就不用这兄那兄叫得见外了,所以干脆直呼名姓。   “在后头看书呢。”贺羽回答,边继续整理药材,倒也不曾多看箫洛一眼,这是殷寂离给他的唯一忠告——若即若离,不远不近。   “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他看书?”齐亦问。   “就算备考,也要休息一下吧?”辕珞道,“书回来再看好了。”   “你们去叫他出来也好,让那几本书喘口气。”贺羽随口回答。   众人都不解,抬眼看他,心说,什么叫让那几本书喘口气?      贺羽拍了拍手,带着众人进屋子去,就见书房门口,季思靠在一张摇椅上面,静静地听着书房里头传来的叽里咕噜的声音,边摇着扇子捋胡须,边赞叹,时而还哈哈大笑两声,连赞妙哉。      众人觉着挺新鲜,就走过去看,只见书房里头,殷寂离坐在椅子上,他也不好好坐,椅背朝前,胳膊下巴架在椅背上面,翻着手上的书,边翻,嘴里边叽里咕噜说话。   众人认真听了听个,就听他说的什么都有,有时挖苦嘲讽,有时候又反驳更正,总之言辞还挺激烈的。   “他……干嘛呢?”箫洛不解地问贺羽。   贺羽耸耸肩,“跟书吵架呢。”   ……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这人和书……怎么吵架啊?   “他是跟书中人的理论吵,和当世人的荒谬朝,和当权者的不公吵,为天下人的不幸吵,妙极妙极!”季思晃着扇子不住点头,道,“果真不同凡响,见解眼光都远胜老夫十倍,了不起。”   众人见季思一脸陶醉,显然已经被殷寂离收服了。      “去吃饭么?”辕冽伸手敲了敲门框,问殷寂离。   殷寂离转回头,看到众人,伸手扔了书,起身往外跑,“去的。”   贺羽有些无奈,瞪了殷寂离一眼,“你怎么乱扔丞相的书?”   殷寂离一挑眉,笑问季思,“季相,那书你还看么?”   “不看了不看了。”季思哈哈大笑,“岂止不看,简直荒唐绝伦,一会儿你刚刚看过的书,我都得烧了,就留下那么几篇有用的就行。”   辕珞瞅着季思红光满面的,就问辕冽,“老爷子是不是喝多了?”   辕冽横了他一眼,众人别国季思,出丞相府。      殷寂离手上拿着个拨浪鼓,咯噔噔转了两下,收起来,问,“去那家酒楼吃饭?”   “东城的天香阁吧?”辕珞道,“我订好位子了,今日天香姑娘要来抚琴的。”   “天香姑娘?”殷寂离好奇。   “嗯,天香姑娘是天香阁的老板娘。”齐亦道,“琴技超群,也貌美,每月的今日都会出来抚琴,这一天天香阁的饭菜都要预先订好。”   “哦……”殷寂离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天香阁的梨花酒是乐都最好的。”辕冽补充了一句。   殷寂离立刻点头,“去天香阁吧,好地方呀。”   众人都有些无奈,好好一个天仙一般的书生才子,偏偏是个酒鬼。      “天香阁今日还有好多节目呢,先美人。”辕珞笑着说。   “选什么美人啊?”殷寂离好奇。   “每月一选,城中各家窑管娼寮宝宿画舫,都会推当月最红的头牌姑娘出来比试,让客人们选,谁最漂亮,就能得到当日天香阁收入的一半,作为奖励。”齐亦给殷寂离和贺羽讲解,“总之今天这一天,整个天香阁都会很热闹。”   殷寂离点了点头,当然,除了喝酒之外,其他都是兴趣缺缺。      “寂离对美女不感兴趣?”齐亦笑问。   殷寂离耸耸肩,反问,“怎么样的算美女?”   “美丽女子呗。”辕珞道,“像灵儿那样的。”   殷寂离淡淡一笑,“美丽一词出自荀子,美丽只是判断一个女子的众多特性之一而已,但是时至今日,美丽却似乎成了一个女子的全部。美女并非只是美丽的女子,还有很多其他的标准在里头,真正的美女,未必都长得倾国倾城。长相美丽的,只不过是男人眼中的美女罢了,争先做男人眼中美女的,她本身就已经承认了自己附属品的地位”   众人听到殷寂离的话,都有些无言以对,这人说话实在怄人,这话说出去,得得罪多少天下爱美的女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不能说他说得不对。      殷寂离晃晃悠悠往前走,辕冽道,“这么说话,迟早有一天你要挨揍。”   “我宁可说实话挨揍,也不要说浑话升官发财。”殷寂离无所谓地道。   身后众人都莫名有一种冲动,想要掐他一把,看他疼了叫不叫唤。      到了天香阁,早早有伙计迎出来,带着众人上了二楼最好的一个座位坐下,先让点菜。   众人都点了机几个己喜欢的,殷寂离自然是要了据说最有名的梨花酒。几盏精致糕点送上来,众人品酒吃糕点,看着沿街的街景。   “乐都果然富庶。”贺羽自言自语道,“商贾云集,做买卖的人也多。”   “喜欢乐都?”齐亦笑问,“贺兄要不要也在这里长住?”   “对啊!贺兄医术超群,要不要入太医院?”辕珞问,“我觉得那帮老太医都不能跟你比较。”   话音一落,就听殷寂离气呼呼来了一句,“不准去!”      众人都一愣,看殷寂离,贺羽也白他。   殷寂离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什么地方,你去干嘛?回家种地!”   贺羽抬脚踹了他一脚。   “哎呀……”殷寂离一脸郁闷地抱着小腿揉,边不满地看贺羽。   众人倒是都愣了愣,莫名觉得,踹殷寂离还是件很过瘾的事情。   “你横什么?”贺羽白了他一眼,“再说抖你老底!”   殷寂离戳着点心不说话了,不过众人对殷寂离的老底倒是非常的感兴趣。   说话间,酒菜上来。   殷寂离边吃饭,边望外面的街景,戳了戳身边的辕冽,问,“唉,我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好些人家门口,都扎一根红和一根黑的绸子?没见过这种风俗啊?”      “哦,那不是风俗,是为了方便。”辕珞帮着辕冽回答,“那些人,都是家里有子女想要找人提亲的。”   “哦?”殷寂离觉得有趣,“还有这种事?”   “对的。”辕珞点头,“你看,扎一个结的,表示家里是姑娘,扎两个结的,表示是小子。专门有一些媒婆去看那些绸子,上头大多写着名姓和生辰八字,都抄录了,到对家去传,若是有觉得合适的,就让男女见上一面,算是对亲,见面了看不上眼不要钱,看对眼了成事儿了的,给媒婆五十钱。”      “有趣有趣!”殷寂离大赞,问,“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季相。”辕冽回答。   “好主意啊!”殷寂离啧啧称赞,“季相果然老狐狸,不可小觑!”   众人都想笑,不知道季思听到殷寂离如此夸他,是喜是悲。      吃着菜,殷寂离就见有几个媒婆模样的人,拿着牌子挨家挨户敲门,突然问,“这些媒婆是哪儿来的呢?”   “都是家里闲着的,喜欢撮合人的老人。”辕冽回答,“她们都错在一起,每天忙着赶这事。”   “哦?”殷寂离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喝茶,却是时不时,偷眼看看那几个媒婆。   贺羽在一旁看见了,就问,“怎么?看上哪个媒婆了?”   “噗……”殷寂离一口酒喷出来,捶着胸口咳嗽,贺羽对着他坏笑,众人也大有些解气的感觉,果然,对付殷寂离就要贺羽出马啊。      “嗯。”殷寂离皱了皱眉头,道,“总觉得……这几个媒婆怎么一股风尘味呢?”   “什么风尘味啊。”辕珞笑道,“都是些能抱孙子的老妈子了,走路都这样吧。”   “呃……”这话,贺羽也似乎觉得不对了,他凑到窗台边看了看,摇头,“那两个媒婆没生过孩子。”   “这也能看出来?”箫洛笑问。自从坐下吃喝,贺羽虽然坐他身边,却是对他极为冷淡,似乎并不热络,让他觉得有趣。      “嗯,生过孩子的女人胯骨都大些,走路姿势也不一样,她们那种身段,的确有些风尘味道,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对吧?”殷寂离笑了笑,端起酒杯喝酒。      这是,就听天香阁里头热闹了起来,人们拍手叫好,殷寂离等转眼看过去,就见在正中间,用一圈珠帘围出来的香阁里头,袅袅婷婷走出了一个女子来,手里抱着一张琴,款款落座,轻抚琴弦,也不说话,就是弹奏了起来。   曼妙琴声流出,清雅动人,那女子的容颜隐在珠帘后面,若隐若现,好不勾人。   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一个个心驰神荡。   辕冽他们那一桌大多是武人,不太爱此道,辕珞虽然喜欢,不过他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什么都喜欢,但是又什么都不会喜欢过头。      更特别的是殷寂离,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对过的住户,似乎很在意。   琴弹到一半,殷寂离突然一皱眉,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离席,往楼下走去。   众人都一愣,楼上众人吃惊不已,从来听天香姑娘弹奏都是件天大的事情,竟然有人半途离席?   连天香姑娘都是一愣,手指一抖,弹了个错音,赶紧收拾心神。      辕冽等人更是不解了,朝窗户外面看,只见殷寂离出了酒楼,径直往刚刚送走了媒婆的那户人家走去,到了门口,伸手敲门。   似乎没人答应,他便一直敲。   辕冽皱了皱眉,站起来,一个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落到平地,走到了殷寂离身边,问他,“怎么了?”   殷寂离只说,“嗯……有些不对。”   辕冽看了看他,见他久久敲门但门内之人就是不应,摇了摇头,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殷寂离被他惊了一跳,辕冽背着手进了院子,殷寂离也赶紧跟在后头进去。      进去就听到,屋里传来女子哭声。   而踹门的声音也引来了里头人的主义,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冲了出来,问,“你们是谁啊?怎么擅闯民宅?”   辕冽看殷寂离。   殷寂离往屋里瞄了瞄,就见一个老妇人,护着一个年轻女子赶紧往后头跑,就摇了摇头,问那男子,“是否因为对亲,被人劫财劫色?”   那男子一愣,脸上一丝悲痛外加一丝不甘,辕冽何等聪明,一看便心中了然,“真有此事?”   “不……不关你事,别诋毁我妹妹清誉,那是没对上眼的。”说着,那年轻人跑去墙边拿着锄头,赶两人,“你俩出去!不然我不客气了。”      殷寂离微微摇头,说了声,“蠢极。”说完,拉了辕冽一把,出门。   “不管了么?”辕冽看那年轻人愤愤地将房门关上,问殷寂离。   “如何管?”殷寂离无奈,“如今女子名节比性命重要,若是让人知道他妹子失身又失财,一辈子嫁不出去不说,还要被人笑话,一世都抬不起头来。倒不如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说不定还能再定一门亲。若是对家是个老实孩子,还未必发现得了新娘子不是完璧。”      “那你刚刚说什么蠢极?”辕冽不解,“他们也是没办法吧。”   “我说的是世人这种女子名节重于性命的观念蠢极。”殷寂离问辕冽,“对了,那些媒婆有没有一个特别的聚集地?”   “有!”辕冽点头,“寒梅馆。”   “呵,好名字。”殷寂离笑得略带嘲讽,问,“在哪儿啊?”   “西面,要去?”辕冽问。   “嗯。”殷寂离指了指西面,对辕冽说,“带路。”   “你去做什么?”辕冽往寒梅馆走,不解地问殷寂离。   殷寂离挑了挑嘴角,道,“还能去干嘛?自然是去踢馆。”   “那里都是女人!”辕冽不忘提醒一声。   殷寂离挑眉,“女人怎么了?来个舌战群媒婆!”       16 16、替天行道 ...      殷寂离大摇大摆地带着辕冽去踢馆,路上,途径市场,殷寂离掏银子,跟路边的贩子买了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用草绳扎了脚,提着继续走。   辕冽不太明白这祸害究竟想要去干嘛,只好在后头跟着。   又往前走了一阵子,殷寂离雇了两顶轿子,找了四个轿夫抬着,绿色轿帘的那顶轿子里头,放上那只公鸡,红色轿帘的轿子里头,放上那只母鸡,吩咐几位轿夫,不准说话,闷头抬轿子,办完了事有重赏,先给了他们一人一两银子。   几个轿夫自然是乐呵呵答应了,抬着轿子一声不吭地跟着殷寂离。   辕冽更纳闷了,心说,这疯书生有毛病么?怎么好好两顶轿子给鸡坐,他俩两个大活人,倒是走路啊?   殷寂离见辕冽一脸狐疑看着自己,就微微挑起嘴角。这人也是天生的妖孽样子,一笑,下巴尖尖,眉眼里都是得意,看得辕冽心烦意乱,怎么世上有人生得如此祸害?!      到了寒梅馆的门口,就见大门敞开着。   殷寂离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命令那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在门口等着,自己和辕冽则是大踏步走了进去。   寒梅馆里,几个媒婆正坐在桌边,数银子外加嗑瓜子,见有人进来,以为有生意上门了,赶紧抬眼望过去,却惊了一跳。   只见走在前面的那个,白衣纤瘦,风度翩翩,再看面貌,几个媒婆抽了一口气,好俊的男子啊!   ,又一看殷寂离身后,更是抽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大将军辕冽么?辕冽在整个乐都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虽然平日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但那也是乐都大部分女人的梦中情人啊。   媒婆们心说今日这事怪啊……辕冽竟然会来寒梅馆?莫不是也想对一门亲事?这要是真的,估计整个乐都的姑娘们都要来排队了。      一个媒婆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和银子,站起来给两人行礼,“呦……贵客贵客!辕大将军,这位公子,这是要对亲啊还是保媒?”   殷寂离笑了笑,对那媒婆很是客气,道,“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哦,叫我刘妈就行啦,那里是徐妈、张妈、吴妈”说着,刘妈给殷寂离一一地介绍了起来,这寒梅馆,总共有四个媒婆,是经常在的,平日里,这四人就够忙活了,若是遇上逢年过节人手不够了,那么会再请些来帮忙。   殷寂离很随和地跟众位媒婆都问了好,边坐下叹气。   辕冽不动声色,还是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坐在了殷寂离身边,看他如何应对。      媒婆们赶紧上茶,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哦,我姓闵。”殷寂离又把假名字拖出来了,辕冽估计他是要祸害人了。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殷寂离放下茶杯那会儿,叹了三口气。   媒婆问,“闵公子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唉……别提了。”殷寂离摇了摇头,道,“难办啊。”   “什么事难办?”媒婆们问。   “啧……”殷寂离道,“不瞒几位,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几位高人帮忙的。”      媒婆们面面相觑,面上都有喜色,笑问,“该不会是闵公子,想要对亲吧?就闵公子这条件,别说对亲,招亲都不是难事儿啊!这乐都,看了您就想嫁的姑娘,没有一千,估计也得有个八百。”      “哈哈哈。”殷寂离爽朗一笑,道,“几位妈妈真会说话,不是我对亲,而是我的两个朋友。”   “哦?”媒婆们对视了一眼,都问,“闵公子有朋友想要对亲?”   “对,是一对兄妹。”殷寂离点头,“哥哥呢,想找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妹妹呢,想找个人家,有个依托。”   “那敢情好啊!”媒婆们赶紧点头,问,“闵公子的两位朋友条件如何?”   “啧……”殷寂离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们兄妹虽然有万贯黄金,可无奈样貌丑陋羞于见人啊。”      “哎呦!”几个媒婆眉眼都笑完了,道,“这娘头啊,有万贯黄金,就算是只猪都能嫁娶,一堆人排着队要呢!”   “哦,那可比猪好看多了!”殷寂离赶紧道。   “闵公子尽管吩咐吧。”几个媒婆道,“要什么条件的,或者是已经看上了哪家的丫头,我们帮您说下来!”   “好好!”殷寂离点了点头,道,“是这样,这位兄长么,不喜欢大家闺秀,喜欢野一点的丫头,所以啊……最好是找个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媒婆们愣了愣,问,“什么江湖儿女啊?”   “就是……最好家里头是干武行的。”   “哦!”媒婆赶紧点头,道,“这个有啊,南街万通镖局的刘总镖头不就是想给女儿对亲么?那女娃可标致了。”   “哎呀。”殷寂离摇摇头,道,“这位妈妈好眼光啊,我那朋友,也是看中了刘家的闺女。”   “那就撮合呀!”那媒婆来了精神,道,“那刘老头啊,最贪财了!”   “我那朋友太内向,不愿意说话!”殷寂离有些烦闷地说,“不愿意见人!”   “内向些好啊!”媒婆道,“太能跑动的靠不住呀!”      “他说,谁给他保了这份媒,对了这份亲,可就赏银五百两,是每人五百两啊!”殷寂离道。   “呵……”几个媒婆抽了一口气心说,这媒可非得保了不可,她们平日一桩喜事才得五十钱,这个竟然给五百两,那该多有银子啊?   “没事儿,这们门亲事抱在我们身上了!”刘媒婆和张媒婆站了起来,说给保这份亲事。   殷寂离又补充了一句,道,“那个……两位妈妈,我还有个小要求。”   “公子请说!”吴妈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   “我这朋友说了,他不见不相干的人,你谈妥了,老丈人同意了,姑娘出来了,他才见。”说着,殷寂离伸手一指门口那顶绿尼轿帘的轿子,道,“我朋友就在里头,他有话说了,谁若是在见到老丈人之前撩起帘子,他就不给银子了,还要拆了你这寒梅馆!”   “哦呦,你朋友怎么火气如此大啊?”刘妈忍不住问。   “他出身好地位高,这点脾气算是好的了。”殷寂离说着,问身边的辕冽,“辕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辕冽无言以对只得点头。   临走前,张妈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啊?”   “姓姬。”殷寂离笑道,“名叫公酉。”   “哦……”媒婆们点头,示意知道了。   辕冽忍着笑,心说殷寂离疯了不成,那轿子里分明就只有一只公鸡!不过别说,酉年生人都属鸡,这可不就是鸡公酉么。      刘妈和张妈跟着轿子走了。   殷寂离又看徐妈和吴妈,道,“拿顶轿子里头的,是我朋友的妹子,也是相貌不太好,不过我朋友说了,谁能给他妹子把亲对上,赏金八百两!”   吴妈和徐妈的眼珠子都绿了,赶紧点头,“公子你说,姑娘喜欢什么人?”      “呵呵,这姑娘啊,也喜欢家里头练武的。”殷寂离笑。   “陈都统家里有个少爷。”吴妈赶紧道,“据说那小伙子倍儿精神,陈教头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估计只要有钱,媳妇儿好看不好看不太在意。”      殷寂离一听,赶紧对两人拱手,“两位,这若是给我谈成了,不止我那朋友要谢你,我也得谢你啊!”   “ 姑娘名姓?”徐妈问。   “哦,叫姬暮酉。”殷寂离笑着回答,辕冽忍笑,得,鸡母酉。      吴妈和徐妈起身就要走,殷寂离叫住他们,道,“唉,两位妈妈,规矩跟我朋友一样,路上绝对不能撩开帘子,也不能让外人看着了,不然的话……一钱没有不说,我朋友还拆你馆的!”   “自然自然!”两个媒婆心说,你身后站着辕冽呢,跺一脚都要我们的命了,谁敢不听话啊。   于是乎,两个媒婆带着那顶轿子就往东城,找陈教头去了。      殷寂离见人都走了,微微一笑,辕冽问他,“你搞什么鬼?”   殷寂离一耸肩,“先来些热闹的!”说完,先拉着辕冽奔万通镖局去了。      且说刘妈张妈来到了万通镖局,进门就给刘总镖头行礼,将轿中之人是一通夸,讲得他天上有地下无,有权有势有银子,还和辕冽辕将军是朋友,听得刘总镖头嘴巴都合不上了,连连点头。最后两位媒婆才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内向些,样貌丑陋些。   刘万通一个劲摇头,道,“两位妈妈辛苦,就这条件,就算他长得跟猪似的那么难看,我也要了啊!”   刘妈和张妈对视了一眼,赶紧点头——成了!刚刚闵公子不是说了么?比猪好看多了!      于是,轿夫们将轿子抬了进去。   刘妈还挺谨慎,将轿夫赶了出去,不让不相干的人看到,以免那公子最后后悔。   等人都走光了,刘万通还叫来了自己的闺女一起看。      “公子啊。”张妈叫轿子里头的人,“可以对亲啦!”   可是轿子里头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张妈有些无奈,心说,怎么如此害羞呢?还不如个姑娘大方,这若是没有家财万贯,怎么讨媳妇?   叫了三声轿子里没人答应,刘总镖头笑,“还头一次见这么害羞的新郎官呢,我来吧。”说完,伸手,轻轻一掀帘子。   刘姑娘赶紧往里头望了一眼,这一眼,父女俩都愣住了。   “哎呦,其实也不丑……”刘媒婆的话说到一半,看到了轿子里头的那只公鸡,彻底愣住了……      “啊!”半晌后,刘姑娘捂着脸就边哭边跑了,刘万通气得整张脸通红,骂道,“你俩诚心戏弄我?”   “不是……呃。”两个媒婆百口莫辩,刘总镖头一脚踹翻了凳子,骂道,“我虽不是官员,但是这乐都甚至是江湖上的高手,哪个不卖我几分薄面,你竟然敢如此放肆,来啊!给我乱棍打!”   “是!”几个伙计拿着棍子进来了,追着张妈和刘妈就打,打得她们是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就跑出镖局了,刘总镖头带着人在后面骂,“你们两个婆娘,今后不准再做媒婆,再让我看到祸害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而同时,吴妈和徐妈也被陈教头和家丁打了出来,“老货啊,敢如此戏弄你家爷爷,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在乐都保媒,不然见到就打死!”      那四个媒婆,抱着头,满头包,衣衫都破了,哭哭啼啼回会到了寒梅馆,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哦?!      殷寂离和辕冽一路悄悄地跟着,乐得哈哈大笑,殷寂离跺着脚喊,“解气解气!”   辕冽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头也是莫名欢喜,殷寂离笑起来,果真是好看。      “走!”殷寂离见几个媒婆哭哭啼啼回了寒梅馆了,就拉了辕冽一把,要往寒梅馆走。   辕冽一惊,拉住他说,“你害她们被打,她们必然恨你,你还要去啊?”   殷寂离一笑,道,“那是当然啊!刚刚不过是给她们一份见面礼,这几个媒婆害人家姑娘终生,罪行是罄竹难书,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绕过他们?干了坏事就等着遭报应,我这叫替天行道!”   说完,又没事儿人一样往寒梅馆走过去,辕冽无奈,只得跟上。他是不知道殷寂离还有什么妙招,但是这几个媒婆要倒大霉了,那倒是肯定的,这人忒损了些,那样的主意,谁想的出来?!    17 17、替人出头 ...      殷寂离竟然还大摇大摆回去,这让辕洌相当佩服,要知道,媒婆猛于虎,一般男人都怕招惹这些善于叉腰骂街,撒泼打滚的中年妇人,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跟她较真,别人避之唯恐不及,殷寂离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啊。   辕洌正在感慨,就见殷寂离回头,道,“辕将军,一会儿你要帮帮忙啊。”   辕洌不解,问,“怎么帮忙?”   “殷寂离对他勾勾手指,辕洌凑近,就见殷寂离靠近过来,单手轻轻放在自己肩头,嘴靠近耳,轻轻开口,低声说话。      只简简单单几动作,辕洌莫名觉得肩头被殷寂离手触到之处灼热难耐,耳朵更是滚烫,竟是有些被撩拨了的滋味。   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殷寂离先是微愣,随后竟笑了起来,还意义不明地对辕洌眨了眨眼。   辕洌咬牙,这人……   殷寂离转回身继续往寒梅馆走,辕洌跟上,刚刚殷寂离跟他说的话很简单,就两个字——摆谱。   这谱要如何摆?辕洌有一点不太明白,照着自己的理解,大概是装腔作势,借地位压人吧。      两人到了寒梅馆门前。   “咳咳。”殷寂离轻咳了一声,往里走。   几个媒婆被打得挺惨,关键是憋气,都觉得殷寂离太过分了,竟然这样耍弄她们,一回头……冤家竟然来了。   “你……”      殷寂离走了进来,看了四人的样子,略带吃惊地“哎呀”一声,问,“四位妈妈,怎么弄成这样子啊?”   “哎呦!”刘媒婆先反应了过来,站起来就嚷嚷,“你……你还问啊,不是你害我们的么!”   “就是啊!”张媒婆真想上来撕了殷寂离这张好看的嘴,只是辕洌站在后面,面沉似水,几人也不敢上前。      “与我何干?”殷寂离有些纳闷,便往外看了看,问,“我那两位朋友呢?”   “你……”吴媒婆跳着脚骂道,“你那什么朋友?根本就是两只鸡啊!”   “就是啊!”殷寂离一脸的茫然,点头,“我没告诉你们我的朋友是鸡啊?”      “呃……”四个媒婆鼻子都气歪了,跺着脚道,“唉,我说闵公子啊,你这可太不仗义了啊,您可没说你的朋友是鸡啊!我……我们可是按着人给你去讲的亲事啊!再说了,这世间,哪儿有给鸡说媒的道理,还都是武人……你,你看看我们这把子老骨头啊,要不是跑得快,早就被打死了!”      殷寂离听后也没有生气,倒是笑了笑,“就是因为难讲,才给你们五百两银子么,如果是个人,家里有家财万贯,那谁还要人说媒啊?”   “你……”那四个老婆子见殷寂离牙尖嘴利,也说不过他,身上又疼,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殷寂离有辕洌给撑腰。辕洌一贯冷冰冰一张脸,今日听了殷寂离嘱咐要摆谱,更是威严不可直视,那架势跟要宰人似的,几个老太婆哪儿敢追究啊,只好忍气吞声,当倒霉了。      “也就是说,这媒你们保不了了?”殷寂离有些失望地问。   “这媒谁都没那么大的本事保。”几个媒婆都摆手,“您另寻高明吧。”   殷寂离点了点头,就左右找了起来,问,“咦?我那两位朋友呢?”      四个媒婆面面相觑,大概还留在镖局和教场里头吧,说不定让人炖了做汤了。   “谁知道啊。”张媒婆道,“我们被追打,只顾着跑了,那两只鸡大概还在轿子里头,不过现在肯定不在了……”      “呵……”   几个媒婆话没说完,就见殷寂离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脸惊骇之状,大声问,“什么?”   四个媒婆倒是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你们……”殷寂离急得团团转,“你们把两位鸡兄弄丢了?”   四个媒婆点头,吴媒婆道,“很普通两只鸡么,公子再买两只不就成了……”   “呸。”   殷寂离做天塌地陷大难临头状,“你们……你们不想想,两只普通的鸡,用得着辕将军保驾来对亲么?!”   几个媒婆睁大了眼睛,心说……不是吧?!辕洌是陪着鸡来对亲的?!还保驾?      “我跟你们说,你们可犯下滔天大祸了,这两只不是普通的鸡啊!”殷寂离摇头叹气,“这乃是新丰鸡。”   四个媒婆对视了一眼,一歪头——新丰鸡?   辕洌皱着眉看殷寂离,心说,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四位妈妈,听说过鸡犬识新丰没有啊?”殷寂离问。   几个媒婆对视了一眼,心说,什么鸡犬识新丰?   “唉。”殷寂离叹了口气,道,“当年汉高祖刘邦定都长安之后啊,接了老父来长安居住,老父思念故乡终日闷闷不乐。后来高祖派人按照故乡的样子重新建造了一个新丰县,接来了老父的邻里,连老乡们养的鸡狗都接来了。奇怪的是啊,那些鸡狗一到这里,就能找到自己的家,高祖老父大悦,遂安心在长安居住,因而得了这个鸡犬识新丰的典故。”   众媒婆都点头,辕洌也听得挺新鲜,心里纳闷,殷寂离从哪儿知道的这种典故?      “如今我南景正在用人之际,需要各方有志之士背井离乡来乐都为官,难免对家乡思念不已。”殷寂离说着一拱手,“这两只鸡,可是真正的新丰鸡,乃是辕将军奉皇命千里迢迢从新丰请回来的,为的是让臣子们明白皇上体恤下属的一片心意。这两只虽然是鸡,但地位远远高于普通的鸡,乃是御鸡!”   四位媒婆张大了嘴巴,惊骇地看着殷寂离。   “完了完了!”殷寂离急的团团转,对两位媒婆道,“这事情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你,我,都得……”说着,手在脖子上面一横,对四人一瞪眼,“人头落地。”   几个媒婆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愣了半晌,“哎呀”一声,就开始哭。   辕洌一皱眉,殷寂离也挺怕女人哭,特别还是上了年纪了的女人,赶紧拦住,低声道,“嘘……不能哭啊!”   四人仰起脸看他,那欲哭不哭的样子一点不梨花带雨,大花脸上的妆都花了,皱纹里卡着是胭脂水粉,跟描了边的千瓣菊似的,惊得殷寂离一身鸡皮、   甩甩头,殷寂离道,“哭什么?你们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么?”   几个媒婆赶紧捂着嘴盯着殷寂离,点头,示意听他安排。   殷寂离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呢,不想死,你们也不想吧?”      “不想不想!”几个媒婆赶紧摇头。   “这样。”殷寂离坐下,架着二郎腿想了想,道,“我跟那两位鸡兄在一起的时间甚久了,对它们的长相很了解,你们啊……去给我多买些鸡来,我们找两只一样的,来他个偷天换日!”   四个媒婆彼此看了看,问,“闵公子,这样是欺君之罪啊。”   殷寂离一挑眉,道,“哦,那不欺君,一起砍头吧。”   “呃……别啊!”几个媒婆赶紧摇头,道,“我们这就去找!”   “快去快回啊!”殷寂离吩咐道,“我要尽快回宫的。”   “是是!”四个媒婆赶紧就跑了。      殷寂离微微一笑,叫了个小丫鬟来给自己上茶,上完了茶,就让她躲到远些的地方去。   辕洌不解问他,“你想干嘛?“   殷寂离一笑,问,“辕将军,问你件事。”   辕洌看他。   “如果说,你有一位得力的部下,骁勇善战,久经沙场你没死,却让自己人害死了,你会怎么对付那个害人的人?”   辕洌想都没想,“千刀万剐。”   殷寂离问,“为何啊?”   辕洌想了想,道,“杀一儆百,平民愤,提振士气,慰亡灵。”   “好。”殷寂离点头,赞许,“人么,有些亏吃了之后无论怎么样都讨不回来的,只能出口气而已,既然已经吃了亏,那这口气一定要出得彻底了!”      辕洌也没头绪,只好坐下静静等着,看殷寂离准备怎么折腾。   不多久,就见那四个媒婆回来了,每人提了一筐鸡来,给殷寂离过目。   殷寂离一只只看过去,都摇头,“不对不对,尾巴还要长一点,模样要更威武一点。”   “哦……”几个媒婆没办法,又去集市买,她们可是花了血本,将集市所有的鸡都买来了,一只只给殷寂离看。   殷寂离看完了,都摇头,“不像不像。”      “可是……集市里头的鸡都被买完了啊。”几个媒婆欲哭无泪。   “那就去家里买么。”殷寂离边说着,边对辕洌拱手,“将军息怒啊,她们一把年纪了,割了舌剜目这刑罚太重了……”   几个媒婆一听惊得赶紧捂住嘴就往外跑,边说,“我们这就去找,这就去啊!”      辕洌转脸看殷寂离,就见他笑呵呵在后头叮嘱,“要快啊!晚了就迟了,忙不过来就找几个人帮忙!“   辕洌摇头不语,殷寂离究竟是要给那几个姑娘出头,还是纯粹自己想闹着玩?!      而此时,最惨的自然是那几个媒婆,她们挨家挨户去敲门,说要买鸡,一时间,整个乐都就看到四个媒婆满头大汗买鸡,后来她们自己忙不过来了,便找了几个人来帮忙。   乐都人还挺纳闷,心说这几个媒婆是怎么了?      殷寂离看着那三个跟着媒婆一起提着鸡进来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对辕洌使了个眼色。   辕洌心领神会。      等那几个媒婆又被殷寂离打发出去买鸡的时候,辕洌跟了出去……暗中将几个男子都抓了,带回寒梅馆。   几人被辕洌一吓,都哆嗦着承认,的确是和几个媒婆说好了,骗了几家姑娘的钱色,银子他们都和媒婆平分了,姑娘和家人因为怕事情张扬出去名节有损,所以都不敢报官,只好忍气吞声。      殷寂离点了点头,问辕洌,“将军,奸辱妇人,何罪啊?”   辕洌眼色一寒,“死。”   那几个男子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认错,说再也不敢了。      “认错有什么用?”辕洌冷着脸色道,“死罪就是死罪。”   殷寂离倒是微微一笑,对几人道,“死不足惜……除非……”   “公子吩咐吧。”几人一见还有商量余地,赶紧求饶,“只要不杀我们,怎么样都行啊!”   “好!”殷寂离点头,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就见三个年轻男子□,手上搂着两只鸡,前方赶着一群鸡,大步走出了寒梅馆,嘴里大声嚷嚷,“卖鸡啦!寒梅馆的鸡!寒梅馆的鸡啊!”   这一嚷嚷,整个乐都的人都受惊了,好些人围观,路上的女子们见三个大老爷们光着身子抱着鸡游街,大骂下流,拿着烂菜叶子就砸。   而此时,寒梅馆的四位媒婆刚刚挨家挨户买完鸡想回去,双方碰了个正着。      四个媒婆就见三人在大街上丢人现眼,赶紧骂,“你们三个干嘛啊?”   三人看到了媒婆,就大声嚷嚷,“姘头,快!拿鸡来!”   这一嚷,几个媒婆臊得想死的心都有了,跳着脚骂他们胡说八道。   但围观众人可不这么想,只见那三人扔了鸡就上前去要搂着媒婆亲亲抱抱。   乐都虽然民风开放,避男女,但如此行为还是让人嗤之以鼻,众人纷纷丢石头拿扫帚扁担驱赶,大骂他们不要脸。      殷寂离和辕洌到了外围看热闹。   辕洌就见乐都街上一团糟,揉着额头问殷寂离,“这如何收场?”   “殷寂离无所谓地伸手指了指前方匆匆赶来的衙门官差,笑着拍了拍辕洌的肩膀,道,”你去跟知府大人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辕洌瞪了他一眼,“你玩的高兴,让我给你善后?”   殷寂离一笑,伸手轻轻一指不远处。   辕洌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是刚刚在酒楼不远处的哪户人家,大门口,姑娘正和她娘亲看着,两人脸上表情别提多痛快了,嘴里似乎是在说,“该!“   那姑娘的兄弟,更是拿着石头和围观之人一起尾追几人,对着骗他妹子财色的男子和媒婆狠狠砸。   辕洌轻轻叹了口气,看殷寂离,“你书生,还挺狠得啊。”   “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殷寂离幽幽道,“报仇就要报得痛快,憋憋屈屈报什么仇?冤死算了。”说完,自个儿溜溜达达回酒楼喝酒去了。   辕洌无奈,找了后酒楼门口候着的一个辕府家将来,让他到衙门跟知府大人说了事情的原委。知府一看是辕洌派人来叮嘱,当即将那七人收押。据说这七人后来都被按律严惩,所得财物一律上缴,发给那几户受害的人家,以做赔偿。   因为辕洌交代了,因此此事进行得十分隐秘,并未给那几个受害的姑娘带去什么影响。      殷寂离回了酒楼又喝了几杯,便回去了,闭门接着与手中古书吵架,两日转眼即过……考试之日,终于到来。       18 18、替谁着想 ...      考试当天一大早,整个乐那就是分外热闹,去赴考的文人也是各式各样,高矮胖瘦应有尽有,有的尚不足弱冠,有的却两鬓斑白。   这天早上,贺羽一大早来捶殷寂离的房门,“寂离,你今日考试,好歹有个要考试的样子吧?!”   砸门半日,最后贺羽火了,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只见殷寂离刚刚醒过来,迷迷糊糊坐在床头打哈欠,床头两卷书,一个空酒坛,贺羽摇头,“快起,再一个时辰就到考试的时辰了!再不走迟了!”   “嗯?”殷寂离看了看天色,良久才清醒过来,指着贺羽道,“作孽作孽,本来我一觉睡过去,过了考时那也便是天意如此了,你偏偏要来叫我,多管闲事……哎呀。”   贺羽让殷寂离气得没办法,上前揪住他就往外拽,“要不然我绑了你扔井里,给你醒醒酒。”   “去。”殷寂离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扔我进酒缸还差不多。”      “还没好啊?”   这时候,亲自备了马车来准备送殷寂离赶考去的的辕洌和辕珞也到了院中,见殷寂离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都觉得可气。尤其辕洌,若不是知道他有真才实学,早就按住痛揍一顿,方消心头之恨呀。      被押着换了衣裳,殷寂离取了之前报名季思给他的号牌,被辕洌等推上了马车,赶赴考场。      “殷兄,别紧张,你必然能金榜题名的。”辕珞见殷寂离心不在焉,以为他紧张,好言安慰。   “呵呵。”殷寂离笑了笑,“承你贵言了。”   贺羽显然更了解殷寂离一些,叮咛道,“你识相点老实考试,别考个科举都惹是生非,在考场作怪小心砍脑袋。”   殷寂离揉了揉脖子有些郁闷地看他一眼,嘴里嘀咕,“我向来安分守己。”   众人都一脸怀疑地看他,殷寂离突然一拍手,“啊!”   “什么忘了?”辕珞一惊,“号牌?”   殷寂离揉了揉肚子,“我还没吃朝食。”   众人都无语地看他,辕珞下车给他买来了包子与豆浆一壶。      殷寂离吃饱喝足了,就又在马车里头打起盹来,等到了考场门口,其他考生差不多都进了。   殷寂离等人跳下马车来,就见门口站着两位监考官,一位是一脸焦急的季思,另一位,则是年近花甲的白胡子老者。   季思见殷寂离终于来了,心中松了口气,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季相,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公子?”那老者看了看殷寂离,问季思,“样貌的确出众,就是怎么吊儿郎当的?”   季思微微一笑,道,“默相,就是此子,此乃世间少有的奇才,就是秉性有些古怪。“      辕洌等也都过去给两位行礼,原来那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右丞相默西戎,季思是左相。不过默西戎年岁大了,就是掌管一些礼仪和节庆季思,国事基本不怎么过问,与掌管三司的季思比起来,基本没什么权利,只有个虚位。但默西戎几朝老臣,为人谦逊有礼,体恤下属人也很开明,因此深得众人敬重,季思对他也是礼让有加。   默西戎早就听季思一遍遍跟他夸赞这殷寂离是如何的旷世奇才,今日得见,先是让殷寂离的样貌惊了一跳。   默西戎略微通一些面相之说,殷寂离这容貌,说句不好听的,与其说他匡扶社稷,还不如说他祸国殃民来得恰当些,当即有些疑惑,心说这季思是怎么了?整了这么个绝世美人来朝为官,圣上又好男色,别到时候惹出祸端来,就下意识地看了季思一眼。      季思笑而不语,只对殷寂离道,“殷公子,这是默相爷,给行个礼,赶紧进去考试去吧。”   殷寂离点头,给默西戎行了个拱手礼,就要进去,默西戎拦住他,道,“稍等等。”说着,伸手指了指殷寂离胸口鼓出的一处,问,“殷公子,怀中可是藏了东西?这考场里头,不能带东西进入的。”   “哦。”殷寂离伸手摸了摸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来,正是他那面拨浪鼓。   他咯噔咯噔摇了摇,看了看默西戎,道,“就是一面鼓。”   “可在外暂存,不能带进去。”默西戎看在季思的面上,好言相劝。   “哦。”殷寂离一笑,笑得那默西戎心里直发颤,心说,妖孽横生,如此男子怎么能放进宫里来做官,就算他真是惊世绝才,也不能让的!      殷寂离将鼓交给贺羽之前,又咯噔咯噔摇了两下,突然对季思说,“对了季相,今日大凶,你可看着呀,午时差三刻的时候赶紧叫人往里闯啊,不然的话,要出人命的。”   “啊?”季思一愣,殷寂离将鼓交给了贺羽,又回头对一脸疑惑的默西戎说,“默相,您印堂发黑人中发乌,今日有两大劫,一犯土二犯水,犯土的是你,犯水的乃是你家小……今日可有什么重要之人要来或者要走?”   “呃……”默西戎愣了半日,道,“我那孙女儿要来乐都,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快让人去城门口守着,仔细掉河里了。”说完,殷寂离就大踏步地往里走了,季思赶紧赶上几步,拦住他,问,“殷公子,你刚刚说的土灾是怎么回事?”   殷寂离指了指天上,道,“唉,这土从天上来呀,切记切记。”说完,就听里头有人敲锣,殷寂离赶紧往里跑,招呼那考官“还有一位还有一位!”   那样子,哪儿像是来赶考的,倒像是赶着上船的。      等殷寂离进去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默西戎沉默半晌,问季思,“他刚刚说的……”   季思道,“那个,默相,你还是找人去看看?”   “哦……”默西戎心里虽然不太相信,但那孙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赶紧吩咐人去城门口收着,特别是仔细河边。      随着两声钟响,考试开始,考官分发试卷。   季思和默西戎也进入了考场里头,大门哐一声关上。   辕洌和辕珞等在了外面的马车边站着,半晌,辕珞问,“哥……一会儿要不要闯进去啊?”   辕洌也很是为难,殷寂离的确说了午时差三刻的时候冲进去,不然要出人命。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看贺羽,贺羽倒是很稳当,往车上一坐,道,“如果他是认真的那么还是进去好,基本是真的,可如果他是要捉弄人,那进去了就难免挨整。”   辕洌和辕珞都有些无语,殷寂离这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也难保他是认真的还是闹着玩儿,到时候还指不定怎么收场呢,希望别捅出篓子来。      且说考场里,殷寂离进入大院看了看,忍不住皱眉,两遍两排房舍,一间间隔开的小单间。考生一人一间在里头考试,每个房间外头有一扇小窗户,能探头进出,但不够出入,跟关犯人似的。   “快些。”负责盯场的考官催促殷寂离,刚刚此人在门外与季思他们说话,考官也看到了,知道这人必然大有来头,还是辕洌亲自送来的,因此态度比较和气。   殷寂离笑了笑进了隔间,就听到外头门一关。   不久,从那一小扇小窗里头,丢进了一份卷子来。      殷寂离拿起来,拆开封套打开卷子从头看到尾,终于看完了,撇撇嘴,摇头,“真没劲。”   话刚说完,就见隔窗外面,那监考官低头看了他一眼,道,“不准说话,考试!”   殷寂离无奈地耸肩,伸手拿笔开始考试了。      季思和默西戎在考场里巡视,一个个地看过去,每个考场的门口,都有考号和名帖,因此两人可以看到众考生在考试时候的神情。   季思路过殷寂离的窗外,就见他笔走龙蛇正在飞快答题,看样子也挺认真的,心放下了些,虽然平日有些顽劣,但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季思离去了,殷寂离抬手,打了个哈欠,这季思也不知道有没有子女,若有,铁定是个严父。      考试的时间很长,卷子也很多,要从上午考到下午,中间不休息,两个时辰,将所有试题答完,当然也可以早交卷子。      殷寂离花了大概一个时辰,将卷子都答完了,又不准提早走,就只好傻等。   默西戎刚好路过,见他都答完了,有些吃惊,如此快么?又往下瞅了一眼他卷子上写的东西,抽了一口气。默西戎猛地探头进来,惊得殷寂离一蹦,就见默西戎拿着他卷子看,倒不是看他答了什么,而是看他的字。默西戎这人平时最好书法,看了半晌,爱不释手,他从怀中掏出把白面的扇子来,递给殷寂离,做了个写字的动作,那意思像是让他给写个扇面儿。   殷寂离哭笑不得,本来以为季思不太靠谱,没想到这默西戎年纪比季思大,却是更加的不靠谱。      无奈只好接了扇子,就见默西戎笑了笑,指指扇面,道,“《逍遥游》。”   殷寂离叹气,将庄子那一整篇逍遥游都用小草给默西戎写在扇子上了。默西戎在外头等,季思也纳闷,就过来看。   写完了,殷寂离取出印戳,哈了口气给他按上个戳。   默西戎接了过来一看,乐得咧嘴对季思笑,竖大拇指——好字呀!人才!   他这一高兴,把刚刚对殷寂离那些祸国殃民的评价都忘了,觉着这人是个了不得的人才,要留在宫里都为官啊。      殷寂离写了个扇子面儿,又看了看天色,见差不多就快到时候了,就单手支这下巴等着看热闹。   果然……      “哐当”一声传来。   就见其中一扇单间的门被撞开。   考场中众人都一惊,好奇地往外看。   季思和默西戎也是吃惊不小。      就见那门被踹开的隔间里头,一个考生满面通红,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嘴里嚷嚷,“考考考年年考,落落落年年落,我今日杀光你们,就剩我一个,那就是我中了,就是我中!”   他嘴里虽然叽里咕噜不甚干净,但在场众人还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当即哗然,想来是个念学考试疯了的。      “唉!”几个维持秩序的考官都要上去拦他,没想到那考生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支毛笔来,就见笔杆被磨尖了,那书生疯了一般,挥动手上笔尖,一下子扎进了一个考官的胳膊。      “嘶……”那考官疼得一个激灵。   这考场之中维持秩序的两个考官都是带刀的,一旦有人扰乱考试,可就地处决……可是这来应考的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谁会来扰乱考场呢,因此这几个监考官的功夫实在是很一般。   那书生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刀柄往外一抽……这下了不得,他手上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了。      季思和默西戎都有些着急了,另外一个考官也拿着刀过来了,挡在两位老臣之前,警告书生,“唉,书生,你别冲动啊,这可是死罪!”   “死?”那书生却是癫狂的更厉害,嘴里嘀咕,“死死死早死早超生,活活活久活有罪受!”说完,就挥舞着大刀四处砍人。   那几个考官护着季思和默西戎东躲西藏,那些考生都被关在房间里头出不来,想帮忙也不行。      就见那书生一手拿刀,抬脚,另一只手去摸了一把靴子……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来,嘴里念叨,“我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他这话一出,众考生都大惊,他们在隔间里头关着呢,门都锁了,这一旦着火,那可是等死的事儿啊,但又冲不出去,看来还是要起身撞门出去。   殷寂离看得热闹,心说,辕洌他们要是再不进来,那可真出人命了。      也就在殷寂离想的那会儿,知见院墙外面翻进了一个人来,正是辕洌。      刚刚辕洌他们在外头等着,眼看着时辰到了,正犹豫着是闯进来还是别闯,就看到默西戎刚刚派去的家将浑身湿透跑了回来。   “怎么了?”辕珞问他。   “哎呀,别提多危险了!”那家丁抹了把汗,道,“刚到就看到小姐的车翻了,直接掉进了河里,若不是我们早去了一步,今天真要办丧事了。”   辕洌和辕珞对视了一眼,辕珞吃惊,“殷公子是会算命还是怎么的?”   贺羽则是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以殷寂离的精明,他完全可以编个谎话让默西戎救人,可如今,他似乎并不怕被人知道他神算的名头……这人,究竟想干嘛?      辕洌听后,想了想,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果然就看到园中,一个疯癫的考生正拿着一把刀追杀季思他们,赶紧上前阻止。      季思等躲到了院墙边,看到那人被辕洌制服,才松了一口气。   默西戎老胳膊老腿了,刚刚受了些惊吓,往身后的院墙上一靠,刚想说话……院墙顶上突然落下了一捧土来,砸了他个正着……      季思一皱眉,这可不就是土从天上来么,赶紧伸手,用衣袖子给他掸。   泥土掸掉了,却见默西戎直了一双眼睛,傻傻看着自己,季思一愣,心说,别是被砸坏了?按理就一点土灰,不会有事吧?      “默相?”季思推推他,却被默西戎一把拽住了胳膊,老头激动地道,“了不得了季相啊!那个……神算,神算呀!”       19 19、前路未知 ...      一场骚乱因为辕洌的及时赶到而平息了,那个捣乱的书生被官府的人带走查办了,据说是个连考了十次都不中的考生,家里供他考学已经家徒四壁,然而长年累月下来,他也厌倦了念书和考试,全无自信不说,还觉得愧对家人……所以渐渐地就疯了。   殷寂离后来给这考生求了情,并讹了辕洌一百两银子给了他,让他离开家,做个自个儿想干的事情,这人若干年后,成了江南一带的大富户。      考试中断了一小会儿,不过也不影响太多,季思还是很沉着冷静的,对众考生说,“这也算是一场考验,看你们经历突发状况的时候,能不能冷静沉着。   众考生都意外地单纯,低头继续考试,只有殷寂离在单间里头闷笑,季思瞪了他一眼,殷寂离乖乖趴着继续无聊,用笔杆子,逗着着桌上一只蜘蛛。   玩儿了一会儿,他就见那蜘蛛爬行呈圈儿形,路途诡异。   殷寂离用笔尖蘸了些墨,尾随着这蛛子,在桌上画起圈儿来。   一路画下来,直在桌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圈图,那蛛子才逃走了。   殷寂离盯着那张图看了半日,摸摸下巴,低头不语。      这期间,默西戎从他窗前经过了好几次,都悄悄盯着他看,觉得这殷寂离神奇得厉害,难怪季思如此推荐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时候,殷寂离交了卷子就往外跑,冲到门口对众人道,“饿死我了,要不是有刚刚那几个包子和一壶豆浆估计就饿死在里头了。”   “去吃饭吧。”辕珞道,“我在酒楼订了位子了,是个雅间,灵儿也说要去给你庆祝。”   殷寂离一愣,问,“齐灵病好了么?”   “好了啊!”辕洌点头,“前几日贺羽说丫头可以吃了,她就开始猛吃,胖了一圈儿,原来那叫楚楚可怜,现在肉呼呼了。”   “真的假的?”殷寂离看他。   “真的。”辕珞笑呵呵道,“七王爷说了,好了就不许给我了,要找更好的人家呢,你把我未来媳妇儿都弄跑了,你负责不?”   殷寂离撇撇嘴,踹他,“边儿去。”说着,边伸手掐了掐指头,皱眉,“难怪呢,原来齐灵也去了啊。”   “怎么了?”贺羽问着,边看殷寂离的眼睛,像是问——这么公然在季思他们面前暴露自己会算命,你想干嘛?   殷寂离耸耸肩,道,“走,我们去大吃一顿!”   说完,大踏步走了,辕珞跟上去,和他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贺羽皱眉在后面看着,辕洌上来,问他,“走不走?”   贺羽斜眼看了看他,沉声问,“你昨天跟他说什么了?”   辕洌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些你知我知,聪明人都知道的事情。”   贺羽一皱眉,“你逼他还是威胁他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更光明磊落一些。”      辕洌微微愣了愣,随后看着贺羽的表情变得好笑了起来,问,“光明磊落?你认为你有资格说这一句么?”   贺羽微微一顿,眼神闪了一下。   辕洌性格中的咄咄逼人立刻显现了出来,踏上一步,凑近贺羽,问,“你本心不想他留在乐都,昨天走做什么?”   贺羽抬头冷眼看辕洌。   辕洌一挑嘴角,“他在这里,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吧?人总是有私心的,心里那杆秤也总是有轻重的,你问问自己的心。”   贺羽微微皱起了眉头,“辕洌,我劝你别太狠,以后怕你后悔。”   辕洌轻轻一扬眉,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贺羽站在他身后,前方,殷寂离还是自在得意地走着,辕珞在一旁跟他说笑,辕洌缓缓跟着,那背影,让贺羽莫名觉得很危险,心里也莫名有些后悔。   “咳咳。”身后传来咳嗽声。   贺羽一愣,回过头,才发现季思就站在他身后。      “季相。”贺羽立刻收起了脸上略显复杂的神情,问季思,“你也去吃饭么”?   季思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是不可改变的。”   贺羽一愣,看季思。   “凡事命中皆有注定。”季思道,“像殷寂离这么聪明的人,不是别人可以逼迫的。”   贺羽不说话,看季思。   季思捋了捋胡子,道,“大概只是随遇而安而已吧。”   贺羽看了看季思,一笑,“说破罐子破摔更合适一些吧。”   “哈哈哈……”季思大笑着就要走,贺羽叫住他,道,“季相,日后,你还多照顾他。”   季思看了看贺羽,点点头,说了句,“放心。”说完,溜溜达达走了,默西戎喘着气追出来,跟着他一起走,边问,“唉,老季,这殷公子什么来头?我看他卷子了,我的天也!”      贺羽略显落寞地回过头,缓缓跟上,前方众人有说有笑,然而他和殷寂离都知道,前路漫漫,不知道他们还能一起走多远。      这次的酒楼显然和以往几次的都不同,金碧辉煌。   “哇……”殷寂离仰着脸打量了一下,赞叹道,“龙凤阁啊?”   “嗯,乐都最贵的酒楼了。”辕珞笑道,“来吃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殷寂离嘴角略微抽了抽,道,“那个……要不然换一个地方?”   “你若是日后要入朝为官,难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也好。”辕洌走了上来,道“让人知道你跟我们很熟,以后不敢对你下手。      殷寂离斜了他一眼,突然问,“我说,你是谁啊?是辕洌么?“   辕洌一愣,后面跟上来的贺羽也一愣,就见殷寂离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辕洌,拍拍他肩膀,“行啦,知道你是大尾巴狼,不会把你当家兔的,别装了。”说完,做了个请,让辕洌先上楼,“请吧,打头阵去,吓死他们!”      辕洌深吸一口气看他,殷寂离一挑眉,一脸的若无其事。   辕洌叹气,那他没辙,真合了那句,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摇着头转身上楼去了。   殷寂离笑呵呵跟着上去了,手背在身后,对着贺羽招啊招。   贺羽微微扬眉,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上去了。      入了楼里,果然是和龙凤阁的名字相称至极……   众人往里走,不断有路过的人给辕洌行礼,官阶之高令人咋舌,什么尚书、中郎、都统、副将,一个个都毕恭毕敬,殷寂离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差跪地上山呼万岁了。心中意外,原来辕洌的地位已经高到如此地步了啊……这么说,南景帝肯定也有所察觉了。      上了三楼最,走向里头最豪华的一个雅间,就见齐亦正好出来张望,看到人来了,赶紧道,“可来了,等半天。”   辕洌等进门,就见里头还有两个人呢,一个是箫洛,另一个是个极标志的美人儿……端端正正坐在主做,正在吃一份点心。   众人都想笑,这还是当初那个病病歪歪的齐灵么,几天没见,白嫩嫩的了,还真有些胖乎乎。   齐灵正吃这呢,见众人进来了,脸通红,赶紧放下了糕点,有些怪他哥,“你怎么不说的……”   齐亦失笑,道,“吃东西怎么了?”   齐灵赶紧擦擦嘴,看众人,一眼瞟见殷寂离了,脸上又红了几分。   贺羽见她难堪,就道,“我让她最近拼命吃的,这样对她恢复身体有好处。”   众人都笑,到了桌边坐下。   殷寂离被齐亦让到了齐灵身边,齐灵站起来给他行礼,道,“多些殷公子救命之恩。”   “唉,别客气。”殷寂离笑着摆摆手,端详了一下她,点头,“嗯,气色是好了。”   齐灵以为殷寂离说她胖呢,赶紧道,“这阵子吃完了,过阵子不吃了就不胖了。”      “噗……”辕珞一口酒喷出来,笑着看齐灵,道,“小妹,你臊什么呢?我还没说你胖你。”   齐灵抓起核桃酥就丢他,众人哄笑。   殷寂离等都坐了,就有伙计来问点什么菜。      众人让齐灵点,齐灵见殷寂离在身旁,点菜很谨慎,众人都笑她,齐亦索性对伙计说,“什么好吃就上什么吧,多多益善。”   “好嘞。”伙计搭了手巾在肩膀上,问,“要酒么?”   殷寂离笑眯眯。      “咳咳。”贺羽咳嗽了一声,道,“齐小姐不能喝酒,连闻味道最好也谨慎。”   众人都看殷寂离,殷寂离赶紧摇头,“那就不要好了,我也不是酒鬼。”   伙计下去上菜了。      齐灵看殷寂离,问,“殷公子,考得怎么样?”   殷寂离觉得齐灵问话直接,大概是因为长年被养在深闺,不与外人解除的缘故吧。这样好,不做作,单纯可爱,便道,“哦,挺好。”   “会有状元么?”齐灵接着问。   齐亦想去拦她,却见殷寂离对她眨眨眼,“考上了有礼物没?”   “想要什么?”齐灵问,“哥哥说你喜欢书,我也有很多,你要看么?”   “好啊!”殷寂离笑呵呵点头,“姑娘家爱看书是好书情,好看还要有修养么。”   齐灵脸红到耳朵了,辕洌看了看两人,摇头,殷寂离这人……怎么说他好呢?      不多久,伙计送菜上来了。   一叠叠菜都往齐灵眼前放,齐灵脸越来越红,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   众人都动手吃菜。      贺羽没夹菜,却见一旁箫洛夹了一筷子给他,笑问,“你怎么了?”   贺羽微微有些不解,转脸看他。   箫洛一笑,“前两天你不理我是因为跟我斗脾气呢,今天好像真的不开心啊?谁惹你了?”   贺羽一愣,皱眉不语,低头吃东西,一口咬到了一个个泡椒,极辣。   “咳咳……”贺羽捶着胸口咳嗽,箫洛哈哈大笑。      贺羽狠狠白了他一眼。   箫洛伸手给他擦擦嘴角的汤水,贺羽一惊,退开些,低头继续吃饭,心跳得厉害。      殷寂离看得清楚,边吃饭边摇头。   “菜如何?”辕洌问他。   “嗯,味道不错。”殷寂离点头,啃一个肉丸。   齐灵和殷寂离也处熟了,开始放开了吃。她虽然不夹菜,但是齐亦似乎非常疼爱她,不停给她夹菜,以前那些好菜她吃了就吐,后来病好了只准吃青菜豆腐,幸好前阵子贺羽说可以吃了,多吃些长肉的菜,最好还有面、米饭和点心。说来也奇怪,以前齐灵吃了那些就像没吃似的,如今一吃就长肉了。      众人正有说有笑吃着呢,就听到外头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呦……太子爷。”   众人都一愣,齐灵明显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齐亦,“哥!”   齐亦摇头,道,“别怕,我们都在这儿呢,他能怎么你?”   “对啊。”辕珞也说,“不用怕,别理他!”   齐灵点了点头,殷寂离伸手从贺羽那里拿回了自己的拨浪鼓,咯噔咯噔摇了两下,笑呵呵问齐灵,“唉,今天有戏法看,想看不?”   齐灵点点头,她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变戏法呢。   殷寂离坏坏一笑,道,“那就变一个给你看看,好玩儿着呢。”   齐灵笑着点头,看着殷寂离的眼里满是佩服。   辕洌在一旁坐着,微微皱眉,不过殷寂离神色自如,跟对待小妹妹似的,他是有心的?还是本性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耳朵发炎断更了一天,今晚要更的文章比较多,所以这篇稍微短一点,明天还有的。 另外,这一部文很长,要涉及的老一辈的故事很多很多,之前有筒子说想看贺羽和箫洛,还有蒋云和蛮王的故事,都在这一篇里头,大家耐心慢慢看,我会把之前三部所牵扯到的故事都讲完整的。= =+ 20 20、前狼后虎 ...      南景王朝的太子名叫陈孟。   这陈孟虽是嫡子,但却并不得人心,不知道是先天不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人很瘦弱,而且脑子也不太聪明,一点主见都没有,只相信几个会拍马屁的宠臣,虽未登记已现昏君之态。      陈孟人不聪明、长相不好,还好色,倒是不像他那个老子似的好男色,他只喜欢美女。尤其是在几年前见了一眼齐灵后,便对她念念不忘,只是之前齐灵一直身体不适,如今他倒是听人传说,齐灵病好了,便又动了心思。这几天,他都派人在齐王府外面守着,今日就有探报回去说,齐灵和齐亦出门了。陈孟大悦,以往齐灵的情况,连太阳都晒不得,今日竟然出门了,可见是大好了!      他在宫中坐不住,就带着人出宫来找,准备见一见朝思暮想的齐灵。      到了龙凤阁,探报就回禀他,不光齐灵在呢,齐亦和辕家两兄弟也在。   陈孟一听辕洌在,惊得一缩脖子。他这辈子,最怕辕洌。   曾经有一次,南景帝在围场狩猎,让所有王宫贵族的子嗣都上场打猎去。   为此,南景帝还特意从宫外调运了大批的珍禽异兽过来,其中有一只猛虎。   这猛虎体型硕大,据说是真正的食人虎,凶悍无比,那一声咆哮,惊得陈孟连连后退,好些王公贵族都子嗣不敢直视围场,唯独辕洌、齐亦等几人,一脸兴奋地进围场捕猎。      最后,陈孟硬着头皮进了树林子,却这么巧,和那猛虎来了个狭路相逢。虽然有侍卫保护,但陈孟还是吓得双腿打颤。而就在危急关头,只见辕洌骑着马过来了,他跨马拿刀上场屠虎,身后的战将也是勇猛异常,将他和猛虎围在了中间,举着长矛叫好。      那猛虎被辕洌砍得鲜血淋漓,而最令陈孟记忆犹新的,是当时辕洌嘴角还挑着,俊朗冷冽的脸上沾着老虎的血。最后,那老虎被辕洌杀死,他还亲自扒了虎皮,说这老虎惊了太子的驾,要用虎皮给他做一件披风。   三军将士和在场围观的侍卫无不对辕洌佩服不已,纷纷喊,“辕将军神勇无敌。”   可陈孟在后头看着,却是脑袋空空,等他明白过来之后,只觉得裤子已经湿了。   陈孟让老虎吓尿了裤子这事儿不胫而走,让他成了宫中好些侍卫的笑柄,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好多人都传他是软货,连和女人同房都硬不起来。   也别说,陈孟这之后,连续半年晚上都不敢独自睡觉,一做梦就看到辕洌满脸血,要扒他的皮,惊得他在梦中是又哭又叫。      后来,陈孟渐渐发现辕洌的势力越来越大,也发现南景帝非常的忌惮他。   最近南景帝身体虚弱,眼看着似乎就要到风烛残年的了,太医们也常说,恐怕撑不住一年半载,到时候一驾崩,他就要登基了。可陈孟一直担心,到时候他是君,辕洌是臣,那上朝如果辕洌吵他吼一嗓子,那他岂不是要吓死?还不如将皇位让给辕洌得了,自己最好是能娶了灵儿过门,每日与她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做个逍遥王爷,那多好啊。   这心思他是不敢对别人说的,因为南景帝若是听到了,一定会非常生气,他父皇昨天还在训斥他,让他多练武,少近女色,将辕洌当做大敌。这辕洌野心勃勃,如今是因为老一辈的都在镇得住他,万一老一辈的过世了,那他必然造反!   当然,前山有狼后山还有虎呢!陈孟不免叹气,他还有个精明能干的二弟。南景帝和夏国舅的意思就是,先利用二皇子跟辕洌斗,来个两败俱伤,然后陈孟从中权衡,坐收渔利,只是要怎样让两边斗,他是不知道。   不过陈孟追求齐灵这一点倒是得到了南景帝的支持,齐王爷手里有兵马,齐亦也是个人才,如果能收为己用,那就是事半功倍的事情了。      陈孟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到了楼梯口,知道齐灵他们就在前方的隔间里头,他是又爱又怕,想进不敢进,正在门口犹豫,礼部侍郎从他身边走过,对他一拱手,“太子爷。”   这礼部侍郎也是个心重的,他自然知道辕洌等就在雅间里头,因此特意朗声跟陈孟行礼,好让里头的人有个准备。      陈孟硬着头皮对他笑了笑,转眼看那纹丝不动的雅间大门,不知道辕洌他们听到了没有。   果然,不多久就见雅间的大门一开……齐亦走了出来,对陈孟一拱手,“参见太子。”   “齐将军不必多利。”陈孟赶紧还礼,别看他是太子,但是这四大家族中的哪一位公子,其实地位都比他高。      齐亦给陈孟行了礼之后,就转身想要回去,并无与他多话的意思,陈孟就问,“……齐将军,我听说灵儿大好了?”   齐亦皱眉,果然是齐灵来的,就回答,“灵儿的病的确好了些。”   “哦……那就好。”陈孟点了点头,问,“我好久没见灵儿了,找个机会去府上看她。”   齐亦看了看陈孟,这陈孟,身材矮小瘦削,面无四两肉不说,而且胆小懦弱,畏畏缩缩,虽然不能说他人多坏,但是实在是过分平庸了。如此一个男人,如何能配得上他天仙一样才貌俱佳的妹妹?!但他毕竟还是太子,平时彼此间也没有交恶,因此齐亦不好直接打发了他,只道,“太子想见的话,灵儿就在里头。”   “哦?”陈孟见终于遂了愿,赶紧道,“那正好啊,我去见见她。”      齐亦暗自叹气,这陈孟,派了那么多人在王府门前转悠,还当他不知道了?就点头,“太子请吧。”   随后,齐亦开门,请陈孟进去。      礼节还是要的,辕洌等众人起身,给陈孟行礼。   陈孟嘴上说着不必多礼,双眼却是直直穿过人群,看向最里头的齐灵。   齐灵低着头给他行礼,如今和之前病病歪歪的样子完全不同了,脸上有了光彩,与小时比起来更漂亮了。陈孟看得心驰神荡,一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估计就算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看了他的情态,都知道他对齐灵迷恋已深。   齐灵显然有些厌恶他,看了看陈孟还是当年的猥琐模样,赶紧转脸看身旁好奇打量陈孟的殷寂离……殷寂离的侧脸极好看,那眉眼,鼻梁,下巴脖子……真是俊逸非常,眼角眉梢都带出风流倜傥来,人比人得死啊!   齐灵用殷寂离洗眼睛,也引起了陈孟的注意。      陈孟就见齐灵盯着身旁人看,便也看了殷寂离一眼,吃惊非常,这人好相貌啊……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比辕洌还俊朗的人呢……当然,他和辕洌气质完全不同,辕洌更英气威武一些,此人却是个斯文书生。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贺羽和箫罗。   陈孟很久以前见过箫洛一次,不过不是美女,所以陈孟早就忘了。      见陈孟站在桌边有些尴尬,辕洌微微一笑,“太子,难得出宫,赏脸坐下喝一杯吧?”   陈孟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就坐下了,辕珞给他倒了杯酒。      齐灵有些不太高兴,辕洌干嘛让这个讨厌鬼一张桌子吃饭,看到他都吃不下了。齐灵还记得小时候,这太子一见着自己就拉着手不放,非要吓得她跑去找齐亦哭,才灰溜溜地逃走。   殷寂离看了看辕洌,就见辕洌也看了他一眼,意思像是说——这就是当朝太子。      殷寂离有些无奈地看陈孟,心中叹息,这是比凡夫俗子还要凡夫俗子的一位,可惜其实也可怜,生在了帝王之家。看这人的面相,殷寂离更是忍不住摇头——绝对不是帝王之相,而是标准的短命相。      “这几位是……”陈孟询问齐亦,他坐在了最外头的一个位子,这位子正好与辕洌相对,惊得陈孟都不敢抬头吃饭。而齐灵齐亦挡在了里头,挨着殷寂离坐着,低头自顾自吃着东西,陈孟也看着很不方便。   齐灵吃着菜,觉得好吃的,就会对殷寂离指指,像是告诉他,这个好吃。殷寂离则大多会去试一筷子,然后再给她夹一筷子。      辕洌起先觉得殷寂离是不是对齐灵有些意思?他平时跟只刺猬似的,怎么对齐灵那么温柔?但是后来渐渐发现,殷寂离似乎很自然,跟哄个小孩儿似的。   贺羽则是失笑,在青云镇的时候,殷寂离可是全镇姑娘们的朋友,全镇的姑娘都是他的红颜知己,倒不是他花心招惹,而是他对女孩子向来特别好。殷寂离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女人如果不幸,打扮跟男人有关,所以作为男人,应该尽量对她们好些。      陈孟看到齐灵与殷寂离如此亲热,心中打鼓,这人是谁啊?莫不是灵儿的心上人?   “这位是箫王爷之子箫洛。”齐亦给陈孟介绍,“太子不记得了么?”   陈孟顿了顿,良久才明白过来,“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箫将军。”   箫洛失笑,这太子真逗,怎么管谁都叫将军啊?   其实箫洛不知道,陈孟是个标准的废物,他根本记不住大臣的官职,连名字都记不住。所以,凡是文人他就叫大人,是武人他就叫将军,准没错。这事情后来让殷寂离知道了,逗得他哈哈大笑,直呼这太子有才。      “这位是季相的得意门生。”辕洌介绍,“殷寂离。”   “哦……”陈孟很是意外,“原来是季相的高徒。”说完了,他又看一旁的贺羽。   “这位就是给灵儿治病的神医贺羽。”齐亦给介绍。   “哦?”陈孟更吃惊,没想到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竟然被这么一个年轻人治好了。      “灵儿真是吉人天相!”陈孟笑着点头,他坐着心里痒痒,就认识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齐灵却是只打了个照面,连句话都没说上。他有些不甘心。便道,“对了,过几日新科状元若是选出来了,我会代父王在皇宫摆宴,到时候灵儿也来吧?”   齐灵没做声,看了看殷寂离,小声嘀咕了一句,“殷大哥若是高中了,我就去。”   殷寂离掏掏耳朵,也不知道听到没,挑起嘴角一笑。   辕洌看陈孟,问 ,“皇上身体怎么样了?”   原本,南景帝嘱咐过陈孟,让他别对外界说自己真实的病情,但是他一看到齐灵把什么都忘了,就老实说,“哦,父王病体一日沉重似一日,太医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陈孟的话没说完,就感觉后背被跟着自己出来的老太监肃梁子狠狠掐了一把。      “嘶……”陈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心说,糟了!如果让他父皇知道他跟辕洌说了他的病情,必然恼羞成怒!   “咳咳。”陈孟赶紧咳嗽了一声转换话题,笑道,“不过,最近倒是见好转的。”   辕洌淡淡点点头,已然心中有数。      “灵儿,这两天有上好的荔枝送到宫里,我一会儿派人给你送些吧?”陈孟抓紧机会献殷勤。   齐灵摇摇头,“我还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哦……”陈孟摸了摸下巴,有些尴尬,这时候,就听身后老公公说,“太子爷,该回去了,一会儿还有晚课要上呢。”      陈孟有些扫兴,但也只好站了起来,告辞离去,齐亦起身相送。   到了门口,陈孟还对齐灵道,“灵儿,我走了,有空来看你。”   齐灵也不搭理他,就点点头。   陈孟便讪讪地走了,心里却琢磨着,灵儿好像喜欢他身边那个人啊……      随后,众人继续吃饭,吃完了又相约去游湖。   夜晚来临,河上是穿梭如织的画舫   辕珞和齐亦在船头看彩灯,箫洛是风雅之人,和贺羽坐在船舱里下棋,辕洌则是静静一个人靠在船尾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寂离端着酒杯,站在一旁,齐灵本来是和辕珞他们一起猜灯谜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殷寂离的身边。      “河风冷不冷?”殷寂离问她,“去给你那件外衣?”   “不冷,我穿了好多呢”齐灵小声说了一句,随后看殷寂离,“殷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脾气不好?”   殷寂离端着酒杯微微一愣,转脸看她,笑问,“怎么这么问?”   “我刚刚对陈孟很不好啊。”齐灵道,“其实他也不是多坏,就是我不喜欢而已。”   殷寂离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做得很对,你既然不喜欢他,就应该让他知道么,明明不喜欢还装作喜欢,这才是害人呢。”   “嗯。”齐灵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喜欢的话,也要让人知道咯?“   殷寂离一笑,没有回答,齐灵脸上有些害羞,转身跑去辕珞他们那里继续看河灯。      “你还挺受欢迎。”辕洌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殷寂离身边,“灵儿是个单纯孩子,你对人没兴趣就别招惹她,她也是辕珞未来媳妇儿。”   殷寂离抬眼看了看他,问,“我干什么了么?”   辕洌微微皱眉,却见殷寂离略带得意地含笑看他,三根指头捏着杯子,食指指着辕洌笑道,“辕洌,你吃醋啊……真有趣啊。”       21 21、前程似锦 ...      考试后再等三日,就是放榜的日子了。   这几天,季思都在忙着阅卷,几乎不见人影。殷寂离索性抱着个酒坛子,将自己埋在他的书房里头了,看书看得好不畅快。   贺羽在乐都跑了一圈,挑选了很多药材回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忙活,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两人都挺忙,期间,辕珞来过一趟,给他们送了好些好吃的,相约放榜那日再庆祝。   殷寂离靠在榻上打哈欠,摆摆手道,“哎呀,说不定还不中呢,天有不测风云么。”   为此,辕珞还特意找了贺羽询问,“寂离有什么地方担心么?他怎么好像不是很自信啊?”   贺羽眼皮子抽了抽,撇嘴,“不自信个屁啊,他得了便宜卖乖呢!”      箫洛也来过一次,本来想找贺羽去郊游,不过贺羽拒绝了,说他很忙,箫洛觉得没趣,就自个儿找了一堆美少年,一起泛舟湖上去了。   贺羽看在眼里,也没在意,忙自己的。      一转眼,第三日就到了。   这天大清早,殷寂离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给惊醒了。   “寂离!寂离!”门口,辕珞哐哐砸门,惊得殷寂离差点跳窗,迷迷糊糊想,“怎么了这是?打劫还是走水啊?”      他披上外套到了门口,打开门一看,就见门口站着辕冽、辕珞、贺羽等等一大堆人……   殷寂离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大概睡迷糊了,于是又关门……还没等他关上,就见辕珞扑进来道,“中啦!殷寂离,状元爷呀!”   殷寂离让他扑了个仰面栽倒,还好辕珞及时将他扶住,才没有乐极生悲一命呜呼,不然的话,他殷寂离恐怕就真要做千古第一人了——第一个因为中了状元高兴摔死的人……      换了衣裳,殷寂离洗漱完毕问众人,“榜眼和探花是谁?”   “探花郎是陈勉,还记得么?”辕珞笑问,“就那天被你迷得七荤八素那个小白兔。”   殷寂离嘴角抽了抽,问,“榜眼呢?”   “哦,藩王赵启彤的儿子,赵斌。”辕冽回答,“杀出了匹黑马来。”   殷寂离听后倒是一愣,转脸问他,“陈勉那个小相好呢?”   众人都不解,问,“什么小相好?”   “就那个画画的罗梓铭啊。”殷寂离道,“我给他俩算过,八字很合适,而且罗梓铭对陈勉小白兔有意思,瞎子都能看出来。”   众人都有些无奈地看他。   “罗梓铭似乎是名落孙山了。”齐亦道,“没看见他的名字。”   殷寂离皱了皱眉头,问,“那莫小猪呢?”      众人都摇头,这什么人啊,占人一点儿便宜都好。   ,“莫笑竹第四。”辕冽回答,“齐柏山据说是觉得自己铁定没有前三甲,所以没参加,吃酒去了。”   “哈哈。”殷寂离抚掌大笑,“这个和我心意!”   “有什么不对么”?辕冽见殷寂离似乎有些疑惑,就问。   “嗯……罗梓铭发挥失常了?还是遇到意外了没来考?没理由陈勉都考上了,他没中的啊,若是按照那四大才子的排名,罗梓铭应该能得个榜眼。”殷寂离在屋里转悠了一圈,问,“那个什么赵斌,很厉害?”      “这个就不知道。”辕冽摇摇头,道,“既然是藩王,那就远在西南一带吧?”   “赵启彤是南海的藩王。”箫洛道,“表面上看,还是挺本分的,赵斌我见过一面。”   “哦。”殷寂离点点头,自言自语一般,“表面上啊……那小子怎么样?”   箫洛一笑,“他若是能考上榜眼,我就倒着走。”   殷寂离一挑眉,摸着下巴道,“有趣了!”      “你又想干嘛?”贺羽深知殷寂离的脾性,见他如此举动,大概是想要做些什么了,赶紧道,“你如今是状元爷,别惹是生非啊!“   殷寂离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说得我跟事儿妈一样。”   众人斜眼看他——你就是事儿妈!      殷寂离憋气,甩着胳膊往外走了。   “你去哪儿啊?”辕珞问,“咱们庆祝去吧,灵儿还说让我们去齐王府吃饭呢,晚上传旨官就到了,你还进宫饮宴。”   殷寂离回头瞄了众人一眼,问,“这前三甲的卷子,都会张贴出来的吧?”   “是啊。”辕珞点头,“你那张卷子下面围了老多人了。”   殷寂离点点头,接着往外走。   众人跟了上去,辕冽问,“你想去看其他人的卷子?”   殷寂离摸了摸下巴,道,“我去看看那赵斌究竟有多黑,还有啊,那小白兔身体估计好了,咱们去逗逗他。”   众人都皱眉,陈勉已经够可怜的了,殷寂离就会欺负人。      殷寂离大摇大摆到了考场外头,就见好多人围着,墙上有一张金榜,榜上好些名字,前三甲的名字单独写在一排,第一个就是赫然三个大字——殷寂离。   前三甲的名字后面,都有他们试卷的手抄份,张贴出来供天下文人品评,而殷寂离那张卷子下面站着的人是最多的   殷寂离晃晃悠悠向挤过去看,身旁贺羽拍了拍他,伸手一指……殷寂离望过去,就见陈勉和莫笑竹站在那儿,陈勉正看着榜眼赵斌的卷子,微微蹙眉,莫笑竹则是盯着殷寂离的卷子赞不绝口。      殷寂离看到了,挑起嘴角一笑。   辕冽拉住他,道,“唉,你别惹事。”   殷寂离眨眨眼,“放心放心!”说着,凑了过去,众人也挺好奇这赵斌究竟什么能耐,就跟过去看。      殷寂离到了陈勉身后,伸手一拍他右边的肩膀,然后闪到他左边。   陈勉往右边回头……发现没人,再回到左边,就见殷寂离对他“喂!”了一声,惊得陈勉一蹦。      “闵……”陈勉闵字刚出口,赶紧捂住嘴,拉着殷寂离的手,道,“闵兄,你怎么还敢来呀?好多人都说要打死你呢!”   殷寂离惊得张大了嘴,心说我不就中了个状元么,用得着好些人都想打死我么?!      “你不知道啊!”陈勉凑过去小声对殷寂离道,“好些人,都买了你闵青云夺状元,可是你连前三甲都没入,有些人全部家当都赌进去了,都卯足了劲想揍你呢。”   殷寂离嘴角抽了抽,道,“呃……这个,那个殷寂离……”   “他也得挨揍!”陈勉不等殷寂离说完,就道,“你想啊,这殷寂离也不知道从哪儿闪出来的,如此大才竟然都不吱声,一个买他的都没有,这回银子都让庄家收走了!”   殷寂离干笑,得,叫什么都得挨揍。      “对了。”殷寂离问,“罗梓铭没来考试么?”   陈勉皱着眉头,低声道,“梓铭来考试了,可是我没看到他的名字,以梓铭的能耐,不可能比我差的!”      “连名次都没有?”殷寂离好奇,那岂不是连前一百都没有?   “那不是和你一样?”   这时候,一旁莫笑竹走了上来,有些不满地对殷寂离道,“说别人之前先管好你自己。”   辕珞在一旁听到了,觉得这莫笑竹说话太刻薄,想要跟他说殷寂离可是状元,但是被辕冽挡住了。      就见殷寂离笑眯眯跟莫笑竹打招呼,“呦,小猪。”   莫笑竹嘴角抽了抽,瞪他一眼,“你再乱叫。”   殷寂离继续笑眯眯,直笑到莫笑竹心里发毛了,就对陈勉说,“勉弟,我们回去看看梓铭吧,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哦,好。”陈勉点点头,看殷寂离,“闵兄,那下次见了……”      殷寂离却摆手,对陈勉道,“唉,先别急着走么,这赵斌是什么人啊?”   “谁知道啊?”莫笑竹一脸不满地道,“今年凭空多出来了几个莫名其妙的人,那个状元我就不说什么了,那是奇才,我服了,可是这赵斌,我不觉得他那文章会比梓铭的好。唉,可惜我们人微言轻,不然的话,真想看看梓铭的卷子!”      殷寂离听后想了想,点点头,对陈勉招手,道,“来,跟我走。”   陈勉不解,但还是跟着殷寂离走了。   莫笑竹在后头跟着,着急,“唉,勉弟,你……”但陈勉见了殷寂离就真跟只小白兔似的没了脾气,紧紧跟着走,还回头瞄了莫笑竹一眼。   殷寂离释怀,拉着陈勉问,“身体好了没?“   “嗯,好了。”陈勉点头,“多亏了那位神医,还有……那次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殷寂离伸手搭住他肩膀,“好兄弟么!”   陈勉高兴极了,脸微红。      莫笑竹叹气,小跑着跟上了,将陈勉拽回来一些,省的让殷寂离勾走了。   贺羽见众人忙去了,就跟走在后头的齐亦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看着他些,别然他疯到天上去。”说完,转身走了。   箫洛在一旁看到了,也转身跟着走,道,“我也不去了,咱们去喝酒?”   贺羽摇摇头,“我还有事儿呢,过阵子吧。”说完,急匆匆跑了。   箫洛就觉着蹊跷,贺羽最近究竟在忙什么?      ……   殷寂离带着陈勉一起,直接走进了太学院,季思和默西戎他们正是在那儿和几个大学士一起阅卷的。   因为有辕冽在,因此众人进入太学也没有人敢阻挡,陈勉和莫笑竹对视了一眼,觉得奇怪,怎么……闵青云敢自己进入太学的?      到了太学院里头,殷寂离一眼就瞄见了拿着一大堆卷子和默西戎一起从学馆书房里头出来的季思和默西戎。      “季相。”殷寂离笑着跑过去。   季思还没说话,默西戎就凑上来了,“殷公子啊,恭喜恭喜!”   殷寂离瞅着默西戎笑呵呵,问,“默相爷,小姐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默西戎赶紧捋胡子,“万幸,万幸啊!多些状元爷救命之恩啊!”   季思一笑,道,“寂离啊,皇上看了你的卷子连夸你惊世奇才,你们先去喝杯酒打发打发时间,晚上我陪着你一起进攻面圣去,礼节让辕将军先教你。      殷寂离一笑,道,“季相,我能不能看看其他人的卷子啊?”   默西戎一愣,问,“呃……你要看谁的?”   “有没有一个叫罗梓铭的考生?”殷寂离问,“我想看看他的卷子。”   季思和默西戎对视了一眼,默西戎道,“四大才子之首的罗梓铭吧?我本来以为他这次不是状元也有个榜眼,可是……他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来参加考试。”   “不可能呀!”陈勉和莫笑竹都摇头,“梓铭跟我们一块儿进的考场,不可能没他的!”      季思和默西戎都一愣,季思问,“有这种事?”   “嗯。”陈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边转眼看殷寂离,心里纳闷,他不是叫闵青云么?怎么刚刚默西戎管他叫殷公子?还叫状元爷?   莫笑竹也觉得纳闷,心说,该不会他就是殷寂离吧?   辕珞在一旁看到了,笑嘻嘻道,“闵青云是化名,他真名就叫殷寂离,状元爷!”   莫笑竹和陈勉都惊呆了,看着殷寂离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殷寂离微笑,对辕珞摆摆手,看着莫笑竹掏掏耳朵,问他,“小猪,你刚刚说新科状元什么来着?奇才?你服气了?”      莫笑竹一张脸涨的通红,对殷寂离一拱手,“殷公子的确高才,笑竹无言以对,告辞了!”说完就想走,但是殷寂离拦住了,道,“等等,还有事儿问你呢。”   说着,殷寂离问季思和默西戎,“相爷,我想看榜眼的卷子。”      季思更不解了,“这门口不是有榜眼的卷子么?”   殷寂离摇了摇头,道,“那个是手抄的,我要看考生自己写的那张。”   “哦……”季思也没多问,走回了刚刚他们阅卷的书房,那三分卷子是用匣子装起来的,之后要单独封存。   殷寂离进去后,打开了榜眼的卷子一看,问莫笑竹和陈勉,“看看字迹。”   陈勉和莫笑竹凑过来一看,当即喊了一声,“啊!这是梓铭的字迹!”   众人都是一惊。   “哎呀……不是不是!”陈勉突然喊起来,急着摇头,“不是的,我们看错了!”   季思和默西戎的眉头可是皱起来了,怀疑地看着他。   莫笑竹也赶紧摇头,道,“对啊 ,这不是……我们看错了,有些像而已。”      辕珞皱眉,问,“你俩究竟看清楚了没?”   两人都点头。   季思接过卷子看了看,转身去书房里头,拿来了一卷罗梓铭的画,将上头的题诗和着卷子上的字迹一对比,默西戎就火了,“岂有此理!”   季思叫了两个侍卫进来,吩咐,“去罗府,将罗梓铭带来。”      “不行啊!”陈勉和莫笑竹都急坏了。   殷寂离有些无奈地叹气,道,“代考是死罪吧?”   陈勉都快急哭了,莫笑竹狠狠瞪着殷寂离,“梓铭要是有什么事,就是我和勉弟害死的,当然还有你!咱俩带着你同归于尽!”   “放肆。”季思脸一沉,呵斥莫笑竹,莫笑竹低头不语。      殷寂离却是笑了,对季思摆手示意他消消气。   见侍卫已经走了,殷寂离就凑过去轻声问两人,“你俩也别跟我同归于尽了,我有法子啊,既保住你们家梓铭的命,又让他拿回那榜眼的位子,嗯?”   “当真啊?”陈勉拽着殷寂离的手腕子,眼中含泪,“殷大哥,你一定要帮梓铭啊!”   殷寂离一笑,道,“就冲你这声殷大哥我也得帮忙了……”说完,抬眼对莫笑竹挑挑眉。   莫笑竹咬牙瞪了他一眼,但最后,还是对殷寂离一礼,“殷大哥。“      “呵呵。”殷寂离满意点头,“好说好说!”      不一会儿,见季思和默西戎进书房去了,还叫进了陈勉和莫笑竹。   辕冽拉过殷寂离,“唉,你想干嘛?”   殷寂离看了看他,伸出三根手指。   “什么意思?”辕冽不解。   殷寂离指指第一根手指,说“笼络人心,这四大才子可都是人才。”   辕冽点了点头,就见殷寂离又指第二根手指,“摆平藩王,这些个藩王早就该铲除了,这回时机刚好。”   辕冽又点了点头,问,“最后呢?”   “最后么……”殷寂离一笑,挑眉,“殷大哥啊,我喜欢!”   辕冽无语。    22 22、毁人不倦 ...   罗梓铭原本在家窝着也不出门,没想到来了几个侍卫,将他“请”去太学,罗梓铭就慌了神,心中七上八下,到了太学一看到陈勉他们也在,脸瞬间通红,低头不语。      殷寂离看了看他神色,边问季思,“相爷,怎么光叫罗梓铭来?还有那赵斌呢?”   “赵斌今日出城,迎接他爹去了。”季思道,“据说赵启彤听说儿子中了榜眼,十分欣慰,特意来面圣的,皇上也说要封赏他。这赵启彤毕竟是藩王,身份敏感,不确定了,不好冲动。”   殷寂离听后点点头,“哦……”      罗梓铭已然从陈勉口中得知了闵青云就是金科状元殷寂离的事,低着头也不想看他,似乎无地自容。      殷寂离淡淡一笑,问,“罗梓铭啊,你是想发配边疆前程尽毁呢?还是想飞黄腾达金榜题名?”   罗梓铭一愣,他不觉得自己还有后面那个机会。   “梓铭!”陈勉劝他,“你和殷大哥说吧,殷大哥很本事他一定能帮到你!”   罗梓铭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陈勉,低头不语。      “梓铭,你究竟怎么回事?“莫笑竹也按耐不住了,问,“为何要帮着那赵斌考试?你什么都不缺,家里也有钱有势,干嘛做这种要砍头的事情,你十年苦读究竟为了什么?”      罗梓铭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脸上的神色难以形容,似乎是死心了一般,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季思也看出了些门道来,问,“罗梓铭,究竟有和隐情?还是有什么难处?”   罗梓铭始终不开口,陈勉急坏了,伸手推了他一把,眼圈红红道,“你究竟想怎样?”   罗梓铭抬头看他,见他伤心也很是难过,但无奈没法开口,只好长叹一声,低头继续不语。      殷寂离在一旁看着,辕冽问他,“怎么回事?”   殷寂离一笑,道,“哦……没啥。”   众人都皱眉,心说,这位新科状元可真够心宽的,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就变成没啥了?      殷寂离摸了摸下巴,问,“对了,那赵启彤,啥时候进乐都城啊?”   “快了吧。”季思看了看天色,殷寂离对辕冽勾勾手指,辕冽皱眉,但还是凑了过去,就听他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辕冽皱眉,“啊?”   殷寂离一挑眉,“你应该能办到的吧?小意思么!”   辕冽有气,“这怎么能行?”      殷寂离一挑眉,对一旁陈勉道,“我主意是想出来了,对辕冽辕将军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只是这人不肯帮忙,要见死不救,要不然你求求他吧。”   辕冽睁大了眼睛看殷寂离。   陈勉走过去给辕冽下跪求他帮忙,罗梓铭看不下去了,去扶陈勉。   陈勉瞪他,“你也好好求辕将军帮忙,你不想想,你罗家就你一个后人,你若是送了命,你让罗老爷子和夫人怎么办?”   陈勉的话出口,罗梓铭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几分,殷寂离的脸上则是生出了几分笑容来。      辕冽见陈勉跪着求他,也是难堪,有些不满地瞪殷寂离,就见殷寂离在一旁对辕珞道,“哎呀,你大哥怎么这样啊,我原先以为他是外冷内热,没想到呀……”   辕珞着急了,他到了辕冽身边,“大哥!”   辕冽是哭笑不得,他还真没见过殷寂离这么刁钻的人,想了想也无奈,只得让陈勉起来,“行了,我尽力而为吧!”   说完,叫来了几分侍卫,在他们耳边,低低的声音吩咐了几句。   那些侍卫似乎也有些闹不明白,看了看辕洌,像是问——真要那样做?   辕洌一挥手,让他们去吧!   几个四位没办法,就走了。   众人都好奇,看辕洌和殷寂离——这是干什么去?   辕洌叹气不肯说,心中纳闷,殷寂离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等人打发走了,殷寂离咳嗽声,对辕珞道,“辕珞啊,你有没有好看的衣服什么的,适合进宫的?要威武潇洒的。”   辕珞点点头,“有是有的……可是……”   殷寂离一笑,“借一条穿穿呗?”   辕珞点头,吩咐人去拿。   殷寂离又对季思和默西戎道,“二位老相啊,你们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么?   “呃……”两人倒是想起来,可是又看罗梓铭。   殷寂离搔搔下巴,“季相,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保证是兵不血刃一切顺利!”   季思和默西戎对视了一眼,季思完全相信殷寂离、默西戎对他也是非常欣赏,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就点点头,都走了。      殷寂离见两人走了,微微一笑,跑进了书房里头。   将那张装在锦盒里头,罗梓铭的卷子抽了出来。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就见殷寂离拿笔,在赵斌的斌字下面,添了个“贝”,赵斌变成了赵赟。      众人都抽了一口气,罗梓铭抬眼看殷寂离,殷寂离见他脸上神色,微微一笑,“看来我没猜错啊。”   罗梓铭低头不语,殷寂离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知道你跟那赵斌哪儿不一样么?”   罗梓铭看他。   “你比他多个贝,有钱途啊!”说完,笑着将卷子放回去,往外走,道,“没事了,吃饭吃饭!”      众人面面相觑,莫笑竹问陈勉,“就这么好了?”   陈勉觉得莫名其妙,只好跟着殷寂离出去,问,“殷大哥?”   殷寂离笑呵呵道,“陈勉啊,这皇帝可好色,你小白兔进去,让他盯上了怎么办?”   陈勉脸一白。   殷寂离嘿嘿坏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陈勉一脸佩服地看他,“殷大哥,你好聪明!”   殷寂离挑眉,“那是!”      前呼后拥往前走,辕珞问辕洌,“大哥,寂离这算什么性子啊?”   辕洌脸色难看,半晌憋处一句来,“这妖孽总有一天有人收了他,让他再嚣张出风头惹是生非!”   辕珞却是笑道,“哥,你一次说好多话!”   辕洌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吃饭、喝酒、换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后,众人都集中到了太学,等候圣旨。      可奇怪的是,进宫面圣的人是:“殷寂离、罗梓铭和陈勉。   大太监宣旨,“请状元爷、榜眼和探花郎入宫。”      季思不让了,问殷寂离,“唉,怎么罗梓铭进宫?”   殷寂离挑眉,“皇上吩咐的啊,让榜眼进宫。”   “可是……这榜眼不是赵斌么?”季思和默西戎都不解。   “谁说是赵斌?”殷寂离一挑眉,“这有赵斌么?”   “这……”季思和默西戎左看右看,还真没找到赵斌。   “可是……”季思还是绕不过弯来。   殷寂离问,“季相,那张卷子是不是榜眼的?”   “是啊!”季思点头。   “那那张卷子是不是罗梓铭写的?”殷寂离又问。   季思又点头。   “那就对了,他写的卷子得了榜眼,那他就是榜眼,圣旨上说请榜眼进宫,他不去谁去”?   “呃……”   季思和默西戎让殷寂离胡搅蛮缠一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就见殷寂离对两人一个劲使眼色,季思还挺有些魄力,一挥手,“就这么定了,进宫吧!”   于是,众人进宫。      话说回来,此时赵斌在哪儿呢?说来也有意思,赵斌本来在城门外迎接他爹,没想到冲出了一伙人来,将他拖走了,五花大绑塞进了荒山野岭的一个山洞里头,门口站了人把守。   赵启彤到了城门外,没发现赵斌,就看到几个侍卫,说赵斌在太学,和其他学子一起听季思教导礼仪呢,不便脱身。   赵启彤不疑有他,点点头,觉得也好,等到面圣了之后再见吧。      ……   殷寂离等进了皇宫,一派的繁琐礼仪、满目的金碧辉煌自不必多说。   且说殷寂离等跟着季思进入了今殿,就见皇帝高高在上,坐于龙书案后。   众人上前行大礼,就听皇上摆摆手,咳嗽了几声,道,“诸位才子快平身。”   众人起身,皇上满意点头,“三位都是年轻才俊,哪位是状元爷啊?”   殷寂离走上一步,给皇帝行礼,“草民殷寂离,参见皇上。”   “哦……抬头给朕瞧瞧。”   殷寂离大大方方抬头,给这南景帝陈靖相了相面。一眼忘过去,殷寂离暗自叹息,昏君相,短命脸,无才无德,无福无运……一年后必遭杀生之火,还会祸及家人。      陈靖极好男色,殷寂离这俊逸潇洒的相貌看得他是赞叹不已,只不过,陈靖喜欢柔弱少年,殷寂离虽斯文,但看起来桀骜不驯,很有些气概,所以陈靖觉得他是俊才,而且看了他的文章之后对他是印象深刻,不由点头,“寂离是我南景栋梁之才。”说着,笑问,“可想做官?”   殷寂离一笑,“想。”   “那想做何官”陈靖继续问。   殷寂离大大方方回答,“乐都府尹。”   “呵……”   殷寂离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乐都府尹可不是小官,这殷寂离够狂的啊!不过……之前的乐都府尹刚刚归田,现在暂时由季思和默西戎代管,陈靖正在物色人才,如今听殷寂离提起,就道,“寂离很自信。”   殷寂离点头,“大丈夫当仁不让。”   “好!”陈靖觉得此人对胃口,便笑问,“你刚刚中了状元而且有满腹才学,那是不假,可并无为官经验,如何担当这乐都府尹一职?这样吧,你若是能说出理由来让朕信服,朕就封你乐都府尹的官职!”      殷寂离听后点头,道,“齐奏皇上,就是因为草民没做过官,才适合做着乐都府尹。”   “哦?”陈靖不明白了,就问,“此话何解?”   殷寂离淡淡一笑,“我远道而来,在乐都无关系、无亲友、无牵连、无利害……只忠于皇家,乐都里,谁我都敢查。”   ……   此言一出,周遭群臣人人自危,觉得这殷寂离好生狂傲,而且他那一番话明显危及到众人在乐都的利益地位,自然是反对的。   而殷寂离的话,和群臣的反应,倒是让陈靖动了心,不为别的,如今满朝文武一个鼻孔出气,见风使舵,这样下去就算辕冽抢了他的皇位,也没人会说什么。而殷寂离好似能搅了这趟浑水。陈家皇朝在乐都原本势力微薄,都被四大家族占据了,殷寂离如果闹上一闹,盘根错节中总能扯出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了转机也就有了生机,可以一试。      殷寂离来之前,早就审时度势,他心中有数,唯独什么能让这陈靖帝动心了!说才情,自己再能干也没用,必须要能造出乱来,这皇宫之外,无论怎么乱,对伺机想要对四大家族各个击破的陈靖都是有吸引力的。同样,四大家族之中,一坏两好,还有一好没在乐都,那一坏纠结了一群党羽与两大家族制衡对抗着,无论谁都想要削弱对方的势力,乱了自然是最好了!      “皇上,臣推举殷寂离。”这时候,季思踏出一步。   “臣也推举,皇上,殷寂离乃是大才,虽然年轻,但是能力超群!”默西戎也上前   陈靖一看季思和默西戎两位老相同推荐,就顺着意思点头,道,“那也好,殷寂离,你先暂任乐都府尹,先做三个月,让朕看看,如何啊?”   殷寂离点头,“多谢皇上。”   起身后,还给了一旁的辕洌一个得意的眼神,像是问——厉害吧?   辕洌叹气,这人,必然将整个乐都搅他个天翻地覆,之后的每一天相比都热闹非凡,已经可以预见了。      “那么……榜眼。”陈靖抬头,看罗梓铭,摸了摸下巴看着手上刚刚送来的卷子,“我真是老了,你说,我这昨儿个看着还以为是赵斌,没想到是赵赟啊。”      “皇上!”   这时候,一旁有大臣认得罗梓铭,出班道,“这人不是赵斌啊,而是乐都四大才子之首的罗梓铭!”   陈靖一愣,问,“啊?”   说着,看季思,问,“季相爷,这是?”      季思也有些为难,但是刚刚进门前殷寂离跟他说了,皇帝要是问话,看赵启彤就行了!      季思转脸看赵启彤,就见赵启彤盯着罗梓铭看着,眼神复杂。   “罗梓铭?!”陈靖似乎有些恼怒,问,“怎么回事?”   “回皇上。”   没等罗梓铭说话,就见赵启彤踏上了一步,对陈靖道,“这的确是我儿赵赟。”   众人都一愣。   就听赵启彤沉着脸道,“我有二子,长子赵斌、此子赵赟……这便是我次子,他父罗天同是我原先的下属,为我出生入死,以至于上了年纪任无子嗣,我便将儿子过继给他了,取名罗梓铭。”      “哦!”陈靖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啊,难怪了……”   “众臣也都不疑有他了,罗梓铭大才那是乐都所有人都知道的,本来还纳闷呢,怎么他没中状元,倒反杀出匹黑马来。”   “可是皇榜上面写的也是赵斌的名字啊。”殷寂离佯装不解,问季思。   季思此时早已明了,就道,“是那抄皇榜的糊涂抄错了,而那么俏,我刚刚还将赵赟的卷子和抄送的卷子那混了,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是赵斌,都是臣大意。”   陈靖点了点头,笑道,“相爷事忙,偶有错漏也是难免,这又不是大事。”      赵启彤点头,道,“我儿赵斌是武将,不会来参加考试。”   “嗯。”陈靖点头,“甚好甚好,梓铭大才朕早有耳闻,榜眼实至名归。”   罗梓铭有些呆愣,身后陈勉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谢,罗梓铭才回过神来,给陈靖道谢,觉得不敢相信,转眼之间危及变福祉,前途尽毁变成了前途无量。   殷寂离若无其事站着,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辕洌斜眼看了看他,像是问——究竟怎么回事?   殷寂离坏坏一笑——你猜~      殷寂离这一招,让赵启彤生生吃了个哑巴亏,还不知道揍他一闷棍的是谁,当然,那个不学无术的赵斌,此时还被捆在山洞里头喊救命呢。       23 23、毁誉参半 ...   皇上夸奖了罗梓铭几句后,最后轮到了探花郎陈勉。   “你就是陈勉?”陈靖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吃惊不已,对陈勉说话的语调也是柔和了几分,“我早就听闻四大才子之中,陈勉弹得一手好琴,能否为朕抚上一曲啊?“   陈勉看了殷寂离一眼,心说殷大哥真是神了,之前他就跟自己说,今日皇帝绝对会叫自己抚琴,可谓是正中下怀。      陈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点头,“是。”   陈靖心中欢喜,很是喜欢陈勉,光看他的样貌才智,就甚合自己心意。当然,陈靖欢喜不是因为找到了为国效力的人才,而是又得了一位他想要收入后宫的佳人。      陈勉到了殿前的琴桌边坐下,太监送上了琴,放到桌上。陈勉整肃衣冠,动作尽量显得沉稳大气一些,刚刚殷寂离跟他说了,让他弹奏那日在书市比试之时,他弹奏的那段大别曲。   殷寂离料定陈勉那样的性子,肯定会回去揣摩那大别曲该怎么弹了,不学会是不肯罢休的。果然被他料中了,陈勉回去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学会了这首曲子。直到弹出来,莫笑竹他们都说听着和殷寂离弹的差不多了,陈勉才罢手。而他也真正明白了,殷寂离是用一种什么心情在弹奏这样的曲子,为了殷寂离的这种胸怀和原件,陈勉感慨了好几天,对于人生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殷寂离刚刚对陈勉说,“若是皇上叫你弹琴,你可弹不得风花雪月,必要弹奏大别曲这种悲凉壮丽的。并且还要随口吟诵歌颂边关战事、大漠苍凉,要显得你很关心国家大事、主战、激进、豪迈、雄心万丈……等你弹完唱完,皇上估计也就倒胃口了。你处处咄咄逼人、誓要征战,他就再也对你提不起兴趣了。你若是再谏言平定四方一统中原,皇帝估计以后见了你,有多远就躲多远了。”   谁不知道陈靖晚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昏君,喜欢的是些风花雪月的靡靡之音,最怕就是打仗动乱,陈勉觉得殷寂离这法子聪明极了,绝对值得一试。      果然,起先陈靖还兴致勃勃,但是等到陈勉这一首大别曲一弹完,他脸色都变了。   整个大殿里头鸦雀无声,几位朝臣除了辕冽、季思等知道这曲子是殷寂离即兴做的之外,其余大臣都以为这曲子是陈勉所做。   陈勉刚刚进来的时候,众武将都不太看得上他,觉得他太过阴柔,男生女相。而且众臣深知陈靖喜好,心说,得……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铁定做不成韩子高,别又来了个邓通董贤,祸国殃民的料子啊。   可一听到陈勉抚琴,群臣都愣了,好多武将更是眼圈泛红,齐王爷不断点头,嘴里喃喃,“好曲啊,好曲!”   众臣听了这曲子,不免想到了如今的形势。虽说,南景当下富庶,兵强马壮,一派的繁荣,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周围还是群狼环伺,特别是西南藩国和北疆的外族。   时下南景名将如云,国力大盛,那些外敌却是青黄不接,正在难时,为何不去征战,将那些地方平定了?!偏要给他们时间休养生息,等到他们实力恢复了,必然攻打南景,到时候再抗争就来不及了。可偏偏皇帝安于享乐,不愿发兵,白白错失了这大好机会,现在想想,那些为了赶走外敌而牺牲的将校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是要南景百姓世世代代的平安,而不是只有这短短几十年的享乐!      一时间,大殿里群臣叹息的叹息,抹泪的抹泪,气氛从刚刚的喜庆一下子降了下来。   陈靖觉得无趣,这陈勉光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怎么那么不识趣?这若养在后宫,每日跟我念叨什么一统天下、霸业功绩,那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烦死?再说了,看他如此刚直的性子,估计也不能随了自己的愿。陈靖暗自摇头,算了,这天下之大,美人何其多,这样麻烦的还是别招惹了。      “咳咳。”陈靖咳嗽一声,道,“探花郎果然好才情,这样吧,朕封你做学士,季相爷前段时间正整理史料,准备编纂一本史书,你给他去帮忙吧?也在太学。”   陈勉本来就无心为官,一听陈靖的安排便很是欣喜,赶紧答应下来,谢了皇恩。   陈靖心说,别谢我了,你赶紧回去吧,这曲子也别再弹了,不然那群武将又该谏言嚷嚷着要打仗了。      陈勉退到一旁,抬眼看了殷寂离一眼,满是感激与佩服。   而殷寂离此时,眼珠子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呢,还是在想心思。陈勉突然想笑,殷寂离这人总是精神奕奕的,随时随地都能想出些好玩儿的点子来,跟他在一起,铁定很有趣。   而同样有这种想法的还有辕冽,只是辕冽此时不是高兴,而是担心。殷寂离眼珠子一转,他就怕着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要人命啊!      “对了。”陈靖突然说,“榜眼的官职还没封呢,赵赟可有什么想法?”   罗梓铭刚刚一颗心都在陈勉身上,生怕陈靖看上陈勉,将他抓进宫里去做了禁脔,如今一看,松下一口气来,也亏得殷寂离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倒了陈靖的胃口。听到陈靖问他,就看了殷寂离一眼,殷寂离此时正站在辕冽身旁,趁众人没注意,踩了他一脚。      辕冽皱眉抬眼看他,就见殷寂离对他使眼色——要过来!快!   辕冽稍微一犹豫,就见殷寂离眯起眼睛——你不听话我可闹了啊!      辕冽大惊,心说,祖宗,你可别在金殿上闹,赶紧就踏前一步,对陈靖道,“皇上,我军中需要一位赞军,我看梓铭行文之间,对用兵军法甚是了解,不如就让他在我军中帮忙吧?      赵启彤一听,心花怒放,他原本就想攀上辕冽这层关系,没想到辕冽主动要了罗梓铭,也幸亏是没让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上殿,赶紧也踏上了一步,“皇上,如果能让我儿到辕将军军中帮忙,别说是赞军这样的重职,就算只是端茶倒水那也是福气。”   “哈哈哈。”陈靖笑了,“赵王怎么那么客气,二公子高才,哪儿能端茶倒水啊,既然辕将军开口了自然要答应,赵赟啊,朕封你赞军,以后跟着辕将军,好好办事。”   罗梓铭赶紧谢恩,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从要流亡发配变成了赞军,还能跟着辕冽处理军务,真合了殷寂离那句——前途无量!      “好!”陈靖一笑,“今日我南景得了这样三位人才,是在是大喜!三位才子每人赏赐金银布帛,稍后饮宴。朕身体不好就不去了,让孟儿招待,众卿家,喝个痛快。”   群臣谢恩,当即退朝。      下朝后天也黑了,御花园之中酒席早就摆下,陈孟转了一圈没看着齐灵来,闷闷不乐,只好端着酒杯一桌桌敬酒,而众臣则是一个个端着杯子往辕冽他们那桌跑。   陈孟好不郁闷。      酒足饭饱后众人散去,赵启彤走出了皇宫后,单独找到罗梓铭。梓铭对他恭敬行礼,赵启彤问,“你哥呢?”   众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罗梓铭真的是次子啊?   罗梓铭早就听殷寂离说了,辕冽已命人将赵斌放回了家,就回话,“已经到家了吧。”   赵启彤点点头,道,“你心中气我么?”   罗梓铭赶紧摇头。   赵启彤叹气,“我本是觉得你大哥不争气,你那么能干,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罗梓铭点头,“我懂的。”   “嗯……不过这样也好。”赵启彤嘱咐,“好好跟着辕将军做事,日后必有大出息,至于你哥,我会将他带回去,免得你们见了尴尬。”   罗梓铭又给赵启彤行礼,赵启彤便与辕冽等作别,离去了。      等人走了,众人往回走,迎面来了得到消息赶来的齐柏山和莫笑竹。   “梓铭。”众人拉着罗梓铭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让你们担心了。”罗梓铭也有些抱歉,道,“刚刚我爹说的都不假,我并非罗家后人,而是过继的,那日爹给我写信,说让我帮着赵斌考试,让我自己等一年,明年再考。”   “荒唐!”季思在一旁听到了,直摇头,“如此对你岂不是不公?万一事情败露,你前程尽毁不说,他还要吃官司!”   罗梓铭笑,“也可以理解,如今他在南海也不是很顺,据说外强环伺,他很想找个靠山好保全藩国,我毕竟是从小给出去的……不如赵斌稳妥。”   “嗯。”辕珞点头,“如今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说着,又转脸不解地问殷寂离,“寂离,你怎么猜到梓铭和赵启彤关系的?”   殷寂离耸耸肩,“聪明呐。”      “行了。”辕冽瞪他,“谁不知道你聪明,我们问你怎么知道的”?   殷寂离斜了他一眼,道,“南海地方志有记载,赵氏藩国一带,有一个让子村。据说当年藩王赵启彤在妄岭大战中不幸受伤,又被敌人围困,他的副将罗鑫背着他,翻山越岭步行了三天三夜,将他救出重围,自己却是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后来罗鑫在一个小村里头养病,赵启彤与他八拜结交,誓言,‘吾妻即汝妻、吾子即汝子’。因而得名,让子村。”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他,季思捋着胡子点头,“寂离,好记性!”   “原来是这么回事。”辕冽见殷寂离一脸得意,冷笑一声,“不过是撞大运。”   殷寂离瞄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踩着辕冽的脚面就踏过去了,嘴里哼哼,“叫你不服气,谁让你不看书。“   辕冽气得鼻子都歪了,辕珞在后头闷闷地笑,跟上问,“寂离,你搬进乐都府用不用人帮忙?我找人去。”   “要的要的。”殷寂离点头,“对啦,告诉贺羽,让他给我做仵作来,小兔啊,你有空给我做师爷吧。”   陈勉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小兔是叫自己。      季思笑着跟上,问,“寂离,乐都府里头的积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得审个一年半载吧?”   殷寂离一笑,“嗯,必然有趣。”      次日一大早,新科状元殷寂离作为乐都府尹,入主衙门,头一天,他就下令,在衙门门口贴出一张大大的黄榜,上头只一句话——来来来,乡亲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一时间,乐都如同煮熟了的一锅水,沸了。       24 24、毁尸灭迹 ...      殷寂离上任没几天,就有很多人上门告状,他一一办理了案子,很公正,来告状的都挺满意。老老实实地做了一段时间的清知府,名气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只是殷寂离其实是个懒人,半个月后,案子越来越少了,他就开始翻懒。      这一天,贺羽一身灰,好不容易将卷宗全部整理好了,拍着灰尘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头,一张竹榻,殷寂离靠着竹榻,手上捧着书幽幽地打着哈欠。   贺羽白了他一眼,走过去,“喂。”   殷寂离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继续打哈欠。   “你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啊?”贺羽瞪他,“凭什么你睡觉我收拾卷宗到头来俸禄还是你的?”   殷寂离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屁股对着贺羽。   “你……”贺羽拿他没折,只好不理他,跑后头自己的药房里头忙去了。   殷寂离昏昏欲睡,就打起盹来。      正睡着呢,就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   殷寂离揉揉脸,闷头继续睡。   那人冷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屁股。   殷寂离就觉得动作有些暧昧,伸手捂住屁股,回头瞄了一眼,只见辕冽站在他身旁。   殷寂离一惊赶紧坐起来,问,“干嘛你?”   辕冽觉得好笑,道,“知府大人?你可真清闲。”      殷寂离往一旁让了让,看他,“你怎么来了?”   辕冽左右看了看,问,“衙门里就你?其他人呢?”   “本来也没多少其他人。”殷寂离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去井边打水洗脸。   “案子都办完了?还挺快么。”辕冽看着殷寂离将凉冰冰的水捧起来,往脸上泼,水珠子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往下流,流进了衣领子里,消失不见。      殷寂离回过头,就见辕冽在那里笑,问,“你笑什么?”   “出去走走?”辕冽问。   殷寂离眯起眼睛,觉得辕冽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出去,还走走?就问“去干嘛?”   “赌钱。”辕冽回答。   殷寂离嘴角抽了抽,道,“吃喝女票赌我就喜欢喝,除了喝酒另外的我没兴趣的,我是个正派的人!”   辕冽懒得跟他贫,拽着他往外走 。      “唉。”殷寂离挣扎挣扎,“我好歹也是知府,你想干嘛?”   辕冽不说话,拉出去,推上马车,车夫抽了一马鞭子……马车往前行。      殷寂离见辕冽上来要扯衣服,赶紧护住,“啊!我会宁死不屈抵抗到底的!”   辕冽嘴角抽了抽看着他,半晌才道,“换衣服!”说着,从一旁的包袱里头,拿出了几件衣服,扔给了殷寂离。   殷寂离接过来一看,就见是件号衣,皇城附近的守军穿的,就有些不解地看辕冽,“什么意思啊”?   辕冽道,“换上!”   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换衣服,边说,“这衣服怎么那么大啊……”   辕冽见殷寂离腰那儿肥了一截出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讲究穿吧,我小时候的。”   殷寂离一愣,看了看辕冽身上的号衣,问“这是小卒的号衣吧?你辕冽不是大将军么?”   辕冽失笑“你当我们是出生就当将军的么?”   殷寂离眨眨眼,道,“哎呀,辕老将军果然很正直啊。”   辕冽听后笑了笑,道,“那是,爹可不是夏家那些无耻之徒,只知道靠着皇恩为非作歹。我和辕珞都是从小兵做起。”      殷寂离换好了号衣,问,“你要查什么去?”   “我怀疑军中有人克扣军饷。”辕冽道,“听说最近去赌场赌钱的军校特别的多。”   殷寂离愣了愣,问,“士兵们还有银子去赌钱,那就表示军饷充足啊。“   辕冽白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没当过兵!“   殷寂离火大,回白了他一眼,“是啊,老子是没当过兵怎么的?你咬我呀?!”      辕冽看他,“那么凶干嘛?”   殷寂离斜眼看他,心说,你不凶我我能凶你?   “真正的皇城军不会赌钱的。”辕冽道。   “什么意思”?殷寂离不解,“当兵没什么乐趣,不都喜欢赌钱和逛窑子么?”   “乐都的皇城军分为两批人马,两班倒,一天守卫皇城安全,第二天就能回家去住。他们都有驾校,每月领军饷就跟官员拿俸禄一样,要养家糊口的。”   “这样啊?”殷寂离倒是吃惊,“那倒的确不太可能全部拿去赌了,也有可能是单身的小卒贪玩儿吧,怎么也跟克扣军饷联系不到一起去啊。”      “起先是因为我听到一些传闻,说将皇城军中有一部分士兵抱怨军饷不够花。”辕冽道,“但是我具体去问,又问不出所以然来,军饷都如期按量发放了,后来才查到,有很多平时品性端正的军校,几乎休息的日子就耗在赌坊里头,一直不走,赌钱。”   殷寂离听后也皱起了眉头,琢磨了一下,道,“哦……这么回事啊。”      “你怎么想?”辕冽见殷寂离若有所思,就问他。   “嗯。”殷寂离笑了笑,道,“按照你说的,很有可能是变相地克扣军饷或者说骗僵尸们的钱,法子有很多种啊。”   “具体呢?说说。”辕冽问他。   “我最近也观察了一下,乐都的赌坊太多了,比别的地方多出了近乎三倍,这是不正常的。而按照你的说法,那些军人日日都去蹲点赌场,这本身就不合理,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赌啊?就算军饷全部发放,他们一两都不留给家里,都赌光了,也不见得能每天在那儿。”   辕冽点头,“而且还是很多人一起去!”   “谁都知道,开赌场需要很多银子做本钱,你没钱谁跟你赌啊?”殷寂离笑了笑,“很有可能是将校门数钱了没法还债,就借,月前越多,又有可能骗人入伙之类,总之手法多了去了,欠了钱就得还么,要不然继续赌,要不然就拿军饷还。至于入伙,你把本钱给他,他大头你小头,几乎没好处。”      “嗯。”辕冽点头,“很可能最开始的时候,还给了些好处,放长线钓大鱼,到后来将士们一个个想不赌都不行了。”      “那些将校门每天去,除了赌钱,也许还是去做赌场的帮工,好减少人力,省些本钱。”殷寂离笑道,“这主意聪明,我有一万两的买卖,拿你一两,以后啊,我挣一万两,你能分到一两。然后我就不管了,你为了能挣到一两而不是一个铜板都挣不到,所以拼命干。等到挣得钱了,大头就算是什么都没干却又多了一万两,你最终最多也只能拿到二两。”   辕冽让殷寂离一通一两二两说得头晕,道,“你只说兄弟们被坑钱了不就行了么?”      殷寂离又想了想,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道,“你是想假扮成赌客进去,然后看有没有人套我们上钩,再来个顺藤摸瓜么?”   “嗯。”辕冽点头   “可你身份特殊,不会被人认出来么?”殷寂离担心。   辕冽无所谓地说,“小兵基本不认识我,这部分皇城军也不是我在管辖,所以应该不会。”   殷寂离一听就眯起眼睛看辕冽,“哦……你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将权利抢过来?”   “皇城军我只掌控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几个权臣的手里。”辕冽道,“我的兵马,都是打过仗的军兵,所以都在外围。我辕家军纪律严明,谁也不敢做这种事情,被发现可是要砍头的。城内那些妖魔横行的,基本都是那帮老糊涂的手下。”   殷寂离听了,点点头,“的确啊,城内有军兵也影响治安,衙门口的衙役这几天我试了,基本碰到跟军兵有关的事情就立刻哑了,好像生怕得罪了人似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乐都赌坊聚集的城西。   殷寂离和辕冽下了马车,殷寂离大摇大摆往前走,辕冽扯着他,道,“你就不能斯文点,你还是不是读书人啊?“   殷寂离横了他一眼,道,“当兵的么,不都跩得跟什么似的。“   “就你这德行真要当兵早被人打死了!“辕冽狠狠瞪他一眼,“好好走路!”   殷寂离懒懒地跟着他往前走,辕冽摇头。   殷寂离看他,“唉,辕冽,我发现你好像看我哪儿都不怎么顺眼!”   辕冽倒是老实点头,“这是啊!”   “我招你惹你了?!”殷寂离不满。   “军人得有个军人的样子吧?”辕冽皱眉。   殷寂离咬牙,“辕冽,你有病啊!我又不是当兵的!”   辕冽一挑眉,“你穿着军衣呢!”   殷寂离踹他一脚,“那你他娘的以后别假扮太监,不然还不得割掉小JJ啊!”   “呵……”   之前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后来殷寂离火了嚷嚷一声,什么太监小JJ的,一下子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周围人都对两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辕冽觉得挺丢人,拽着殷寂离就跑了。   殷寂离还犯犟呢,不想理他。      辕冽道,“啧……行了,我习惯了,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当兵的,对这方面比较注重。”   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我也从小就是念书的,我也很注重!”   辕冽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不应该跟殷寂离耍嘴皮子。只好赶紧不做声了,带着殷寂离往前走,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赌坊街。现在是大白天,窑馆基本都关着门,赌坊照旧热闹。   辕冽事先已经调查了几个赌坊,带着殷寂离,走进了第一家。      这一家赌坊叫财胜赌坊,殷寂离啧啧摇摇头,“这赌坊肯定是当兵的开的。”   辕冽不解,问,“怎么说?”   殷寂离瞄了他一眼,“什么胜啊、赢啊之类的,看得比什么都重。”说完,皱了皱眉,往里头走,辕冽不是很明白,只好跟着进去。      进了赌坊之后,辕冽就见殷寂离掏出一把银子来,放在手上甩阿甩,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微微皱眉。   殷寂离见他脸色又变了,就白了他一眼,道,“行了辕大爷,你看看周围!”   辕冽转脸看四周,就见几乎所有的兵将都是这副德行,吊儿郎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赌得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辕冽恼火,就听殷寂离在他耳边低声说,“辕大爷,相由心生,上这儿来的可不是人品正直的将官,您老这么摆谱,脸上就写着我是大官几个字……小心让人发现啊。”   辕冽尴尬,只好收敛了一些,但是他一贯都是如此严肃,所以要他摆出那种样子是不可能的。   殷寂离笑了笑,继续找桌子赌钱。      刚走了几步,就见有几个当兵的哭丧着脸,站在一张桌子前,阻力喃喃自语,“晦气晦气!手气真差。”   殷寂离听到了,往他们身边凑了凑。   “就这么点儿分利都赔进去了。”其中一人嘀嘀咕咕,旁边一个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说话。   那人还嘟囔呢,“可不是么,你不觉得我们很亏么?”   “亏了又怎么样啊,本钱都在里面呢,那可都是养老钱,我媳妇儿过几天还生孩子呢。”说着,两人就走了,去了后头。、      殷寂离觉得有趣,跟过去看看,没走两步,突然撞到了一个胖子。   殷寂离觉得他身上肉太多了,软乎软乎的。   那胖子回头看了一眼,一愣……      殷寂离心说,这是猪穿了人衣裳上这儿赌钱来了吧?这尊容当兵怎么没被打死呢?   就见那人穿着一身号衣,不过不是小兵的衣服,像是个小统领,腰间别着刀,脑满肠肥。辕冽暗自叹气,心说,这当兵的每天操练,怎么可能肥成这样子?      那胖子皱着眉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撞他,可仔细看了殷寂离一眼后,傻了,上下打量了半天,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了,道,“呦……我皇城军里头,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子呐?”   殷寂离瞧了瞧他,往辕冽身边蹭了蹭,确定自己的位置比较安全,几遍踹他一脚也能躲到辕冽身后去。   那人也看见辕冽了,辕冽虽然脾气冷淡有些下人,但是不可否认的,他长得也是少有的英俊。那胖子嘿嘿直乐,问两人,“你俩是新兵吧?我怎么没见过啊?”   辕冽和殷寂离对视了一眼,该不会被试穿吧?殷寂离是个厚脸皮,笑嘻嘻,而辕冽则是比较耿直的脾气,不会掩饰。      那胖子一看,倒是乐了,伸手过来拍了拍辕冽的肩膀,还在他肩头捏了一把,笑道,“别怕别怕,第一次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来这儿可能挣大钱!“      殷寂离瞪大了眼睛忍笑,就见辕冽脸都黑了,但是碍于这是个好线索不能发作,只好咬牙忍着,那神情跟要吃人似的。殷寂离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竟然调戏辕冽,这下子有趣死了!”       25 25、大打出手 ...      眼看着辕冽的耐心经是最大极限了,殷寂离笑着帮他解围,问那胖将领,“将军,怎么挣大钱?”   “嘿嘿嘿。”那将军对着殷寂离坏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殷寂离一番,魂儿都快飞出来了,对他招招手,道,“来来,我告诉你。”说着,挺着大肚子在前面带路,带着殷寂离和辕冽往后偷走。一个拐弯,到了无人的后院,左右瞧了瞧,见殷寂离和辕冽跟出来了,就伸手过去,想要摸摸殷寂离的下巴。可肥厚的手还没挨着殷寂离的下巴颏,就见殷寂离躲到了辕冽的身后,将辕冽往前面一推。   那肥肥的军头笑了笑,伸手拍了一把辕冽的肩膀,“哎呦,这身子骨好健朗啊……哎呀!”话没说完,辕冽一手抓住了他手腕子往后一扭。   “哎呦……”   那军头嚎了一嗓子,辕冽一用力,单指一扣他脉门。   “呵……”   胖军头倒抽了一口冷气,叫不出声儿来了,呵呵地喘着粗气,“轻点儿……哎呦,断了断了啊……”      殷寂离看了看左右,对辕冽招招手,将那胖子从后门推了出去,塞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巷子里头。   辕冽先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了一顿,稍微出了点气来。   殷寂离嘿嘿一笑,蹲下去,问那原本就胖,如今被揍得比猪还要肿的胖军头,“唉,疼么?”      “你们……你们是谁啊?”那军头捂着脑袋,苦着脸问众人。   殷寂离笑了笑,道,“别问了,老老实实回答,我们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军头还想说话,让辕冽一脚,赶紧老实点头,“我说,我说!”   殷寂离微微一笑,道,“早说么,就不用受那么多皮肉之苦了。”   军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句话没开口,就挨了一顿揍,这哪儿跟哪儿啊。“      “这赌坊谁开的?”辕冽问他。   “呃……不能说。”军头赶紧摇头。   辕冽伸手,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来。   殷寂离往后退了退,提醒那军头,道,“你不要惹他啊,他脾气很坏的。”   军头吓得脸都白了,道,“这……我说,是,太尉余广开的。”   辕冽皱眉。      殷寂离笑问,“只有太尉一个人么?军中有没有将领?应该有不少人合作开的吧?”   那胖军头愣了愣,看殷寂离,“你怎么知道?”   殷寂离一笑,笑得那军头有些晕乎乎的,问他,“军中还有谁?”   “呃……有参军夏明坤,还有知事孔松。”军头回答,“另外,校尉什么的好些人呢,我也说不上来。”      “你是干什么的?”殷寂离问。   “我……我叫孟勇,是副尉。”胖军头回答。   “哟。”殷寂离吃惊,“还是个七品官呐?”   孟勇哭丧了脸,“二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放了我吧”?   辕冽冷冷一笑,“你刚刚不是还说知道发财的法子么?怎么现在就变成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勇欲哭无泪,“二位大爷,你们饶命啊,我不能说啊,说了我一家老小都得丢了性命的!”   辕冽看了看殷寂离,殷寂离一想,笑道,“少废话,不然可阉了你!”   “啊?”那军头好色至极,一听要阉了他立刻吓坏了,“别啊,我说,你们问吧!知道的我都说!”   殷寂离点点头,“你也别让我们问了,说吧,你们怎么骗那些将校门军饷的?”   那胖军头只好老实交代。   原来,他们首先将军饷发给了将校,然后请他们来赌场赌银子。   将校们第一把都赢了,他们就说自己人有好处,就是一起合谋赢外面人的,于是就有越来越多的将校来了,等他们的赌注一大起来,就将钱财都扣下,然后哄骗他们说,赌场亏本了,有赚也有赔么,干脆,将那些钱当成本钱放在赌场里头了,以后有大钱挣了一起分,于是,将校们有苦说不出,只好来赌场帮忙干活或者上外头拉赌客来,以求可以将银子拿回来。      辕冽听完后,将那胖军头一提,跟着殷寂离,抄小路回了衙门。   当天,辕冽让手下分头多找了几个军营的校尉、都带回来问,果然,和那胖军头说得一模一样,殷寂离当即起草了一份奏表,次日清晨早朝的时候,上呈皇帝。      一时间,朝野哗然。   陈靖一听到皇城军的军饷被用来开了赌坊,军兵们不去操练,反而到赌坊帮忙做苦工,气得差点吐血。   他当即下令殷寂离查办此案。   殷寂离欣然领命,下了朝,找辕冽要了些人马,将那军营之中的蛀虫来了个一网打尽。      于是,皇城军好好地整肃了一番。   将这半边军队的军权交给辕冽,陈靖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因此,他委任太子陈孟接管这批皇城军。   这可要了陈孟的命了,让他管军兵,他根本无从下手,于是,皇城军表面是安静了下来,但是内里却是多派势力纷争,而军兵们私下都很不满,再看辕冽的人马各个兵强马壮,都羡慕不已。      不过表面祥和也是祥和,殷寂离才懒得多管,这几天府衙里头又多了些奏章,他正在办理。   辕冽又来了。   “我说,你没有军务的么?”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怎么总是来找我?”   辕冽道,“我有些事情问你。”   殷寂离放下笔,倒了杯茶喝,问,“说吧,什么事。”   辕冽在桌上摊开了地图,问,“北边的齐人已经灭了,但是有匪寇,西北有凶悍外族、西南也有外族,以南国和蛮国为首、南面有藩国、东面有海寇,你说先平定哪一部分?”   殷寂离听得皱眉,问,“你想打仗?”   “不然怎么样?”辕冽问,“我可不想干等着。   殷寂离笑了笑,道,“你觉得你能打仗?”   辕冽眉头都皱起来了,道,“你这算是在小看我?”   殷寂离笑了笑,“嗯……确切地说我是在担心你的小命和能力承载不起你的野心。”   辕冽脸色白了白。      “开个玩笑。”殷寂离拍拍他肩膀,“别当真么……不过你准备怎么打?这些敌人虽然羽翼尚未丰满,但是要说轻而易举就能消灭也不见得。辕将军,你了解南部的地理么?知道海寇的生活习惯么?知道北方外族的习俗么?你打过超过二十万人的战役么?有长途奔袭过么?绝粮了怎么办?不是我说你,你还嫩了点……啊!”   殷寂离话没说完,让辕冽一把扯了过来,按在了桌上,“你敢小看我?”   殷寂离仰脸,看着辕冽,依旧是笑,“就好像你现在就很嫩,你要知道,我可是你的智囊,你得罪我对你可没好处。”      “你真让人恨得牙痒痒!”辕冽皱着眉头道,“总有一天收拾了你!”   殷寂离送了个大白眼给他,道,“别说狠话了,现在你名不正言不顺地平四方干嘛?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利又想旁落?”   辕冽皱眉,“那你说我现在干嘛?”   “招兵买马啊!”殷寂离一挑眉,“还有最重要的,你要学能耐。”   辕冽一笑。      “唉唉。”殷寂离指着辕冽的脸道,“你看你刚刚笑的,你还真别当自己有能耐,你不过是鹤立鸡群里头了,立在鹤群里你也不出挑!”   辕冽皱眉,恶狠狠盯着殷寂离。   “不是么?你有胆说你比齐亦和箫洛,包括你弟弟辕珞好很多么?”殷寂离说话的样子有些咄咄逼人,辕冽虽然不舒服,但是也只好听着。   “还有啊。”殷寂离一笑,“你敢说你比齐王爷、你爹箫老龙王那些人都有本事?”   辕冽微微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殷寂离拍拍他胸口,道,“你可别忘了,你爹他们再厉害,也是听陈靖的,陈靖还没死呢!你想要出头,难啊。”   “你说我不如陈靖?”辕冽皱眉。   殷寂离挑起嘴角,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来,幽幽道,“辕大将军,难道你这辈子光听得好话,听不得那坏话么?”   辕冽咬牙,就觉得心跳很快气血上涌,他自然明白殷寂离的意思,但是这人怎么如此讨厌,有话完全能好好说,非要逼迫他生气,挑得他就想狠狠……狠狠……      辕冽想到此处,突然伸手一把按住殷寂离。   “你干嘛?”殷寂离伸手推他。   辕冽目露凶光,“不知道!”   “不知道你干嘛那么凶,哎呀!”殷寂离伸手推辕冽,却被那人抓住了手腕子狠狠按住。   “你放不放手啊?”殷寂离对着他龇牙,“再不放手我叫非礼了啊!”   辕冽一愣,原本,殷寂离只不过跟他闹着玩儿呢,没想到,辕冽听到这话,竟然跟魔障了似的,低头就亲了上去。      ……   殷寂离用力推搡,骂人,“辕冽!滚,老子最讨厌狗咬人!”   “你……”辕冽恼怒,越是死命按住,动作粗鲁,“你他娘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你以为全天下没人能治得了你?”   殷寂离继续骂,“呸,你除了有力气你还有个屁!放手,不然废了你!”   辕冽火大,更不肯放了,见殷寂离不老实,伸手一把扛起来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榻上,人也扑了上去,几番磨蹭,辕冽突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殷寂离也挣扎不动了,他本来就懒得动,几番下来,头发微乱细喘嘘嘘,近看,一张脸细致精巧,毫无瑕疵,五官容貌……就连宫廷里头那些天香国色,也不及他半分。   辕冽越看越心焦,正这时候,忽然听外头有人喊,“哥,你干嘛呢!”   辕冽一愣,就见辕珞和陈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正惊骇地看着里头的情况。   只见辕冽将殷寂离按在榻上,殷寂离衣衫凌乱,那场面,让人浮想联翩。      “殷大哥!”陈勉赶紧跑过来,也顾不得辕冽身份了,狠狠将他推开,拉着殷寂离到一旁,等着辕冽,“你要干嘛?!”   辕冽看着陈勉一副兔子要咬人的样子,也有些愣了。   “哥,你疯了你?!”辕珞赶紧过来给殷寂离赔罪,道,“寂离,你没事吧,我哥有时候发脾气了不能控制自己。”   殷寂离恶狠狠道,“谁怕他,打架老子才不输他,不用你们劝架!”   辕珞和陈勉一愣,都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打架啊,还以为辕冽要非礼殷寂离呢……      “大哥,你也不对,寂离是文生,你怎么动手跟他打架啊?”辕珞问。   辕冽看了殷寂离一眼,就见他好看的凤目斜了一眼过来,又一阵气血上涌,转身就走了。   “大哥!”辕珞跟殷寂离告辞让他别放在心上,跑出去追辕冽了。      “切。”殷寂离撇撇嘴,整理衣裳。   “殷大哥,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打架?”陈勉伸手给他整理衣服。   “没事,丫的欠揍!”   ……       26 26、大隐于市 ...   那日殷寂离和辕冽打了一架后,众人都以为他俩必然结下了良子,至少要相互不理睬一阵子,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辕冽就来找殷寂离了。   殷寂离此时正在书房里面,端这本书啃包子呢,见辕冽进来了,也不理他,可见心里不痛快。   辕冽走进去,见殷寂离不理自己,也是意料之中。他走到桌边,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膏药来,放到了他的眼前。   殷寂离低头瞄了一眼,瞟辕冽。   辕冽知道昨天按着殷寂离,肯他细胳膊细腿的肯定被弄伤了,就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殷寂离撇了撇嘴,低低说了一句,“禽兽!”   辕冽叹气,伸手去抓他的手过来,褪下袖子,果然,殷寂离的胳膊上,有青紫色的手指印子。      辕冽微微皱眉,脸上显出歉意来,打开瓶子,捞出药膏轻轻擦在青紫处,嘴上说,“谁让你气我?”   殷寂离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你自己小气,没有容人之量!”   辕冽白他一眼,道,“谁让你这么气都受不住!你不想想你自己那张嘴”   殷寂离不说话了,扭脸继续看书。      辕冽给他上完药,认真道,“我昨晚上回去好好想了一下,你说的都对。”   殷寂离挑眉,“那是自然。”   “那你说怎么办?”辕冽找了张凳子坐下,问,“谁能教我那些个?我该去哪儿学?”   殷寂离看了看他,道,“这世间总有好些能人的,你既然有野心,怎么之前就没关注过?”   辕冽摇了摇头,“我以前只顾着收兄弟了,不瞒你说,我还正经不喜欢文人。”   “呵。”殷寂离冷笑了一声,道,“武人不喜欢文人,和文人不喜欢武人的道理是一样的,大多是因为对方会的自己不会,怕对方看不起自己罢了。”   辕冽挑挑眉,问,“那怎么办?你是状元,你教我不行么?”   殷寂离一笑,反问,“我拿什么教你?状元值几个钱?教你写文章么?”   辕冽没话说了,“你倒是爽快些,说说如何是好?”      殷寂离放下书,这时候,有个衙役到了门外,“大人,人找来了。”   殷寂离点头,“让他们都进来吧。”   不多会儿,辕冽就见院子里站了好些人,有老农、小娃娃、少妇、庄稼汉、抱着孩子的娘等等……各色各样好几十位。      衙役们让他们排好了队伍,殷寂离一个个往里头叫。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老妇人,进门战战兢兢给殷寂离行礼,“大人。”   殷寂离对她笑着点点头,“大婶,别怕,我有些事情问你,你可老实告诉我。”   “是是。”老妇赶紧点头。   殷寂离笑问,“这十里八乡,什么人最有本事啊?”   “呵呵。”老妇人一听乐了,问,“大人,您问哪个方面啊?”   殷寂离想了想,道,“我要地方上的,那人不是做官的,看起来也吊儿郎当,但是他帮过你们大忙。”   老妇想了想,道,“什么忙都可以么?”   殷寂离点点头,“最好是老头子,年纪大的。”   老妇人一听就一拍脑袋,道,“哦,成东山村里头,有个叫雀尾的老头儿。”   “雀尾?”殷寂离听后沉思了一会儿,问,“他有什么能耐?”   “我们村上没水了,好些人都上村外打水去,找了好多先生来看,都说打不了水井。那雀尾老头在地上转了转,就告诉我们那儿有水能打井,还让我们修了好几个水池蓄水。”   “哦。”殷寂离点了点头。   老妇人说完之后,又换了几个人进来,每一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有城西算命的瞎子、有城中卖药的郎中……五花八门,但其中又有几位提到了雀尾。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农走了进来。   殷寂离对他笑了笑,“老伯。”   老头点头,“大人。”   殷寂离问了他一样的问题,老头想了想,道,“要说到能人啊,我见了不少的,不过有一个人,是我打从骨子里服气的。“   “哦?“殷寂离似乎很感兴趣,问他,“是什么人啊?”   “城东那胖老头雀尾。”老人家笑呵呵道。   “他干什么了,让你那么佩服他?”   “哦……早先,乐都东面的瓮村总是会发大水,您知道不?”老头问殷寂离。   殷寂离笑了笑,点头,“瓮村村如其名,四面环山,容易发大水。”   “以前真是每年五六月必然遭山洪……那些山洪冲下来,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那么多,大概是冬天屯下来的雪水?总之雨水一大,必然洪灾,到时候,那大半年都绝收。”老头说着直叹息。   辕冽也点头,“的确有那么回事,可是后来突然好了,都十来年了,下再大的雨也没发过洪水。”   “对啊,那是因为雀尾老头将洪水治好了。”老头回答。   “啊?”辕冽有些不明白,问,“你是说,一个人凭自己的能力将洪水治好了?他怎么治的?修大坝?”   “不是!”老头眉飞色舞地摇摇头,道,“我们当年都不信那,可是好多年后就不得不信了,这不用一兵一卒的活儿。”   辕冽听着都新鲜,问,“有这种事?”   “嗯。”老头点头,笑问,“两位大人,你们猜,雀尾干什么了,保管你们猜不着。”   辕冽哭笑不得,心说这老头还挺能卖关子,就转脸看殷寂离。   殷寂离殷寂离拿着杯子喝茶,笑问,“冬天的时候,雀尾提着一壶热水上山,找到山上一块没被雪盖住的秃地,将那一壶热水都浇上去……告诉你们,每年冬天,都到这地方来浇一壶热水,包你第二年下再大的雨也不会发山洪,是不是?“      听完殷寂离说的,老头嘴巴张得老大,最后竖着大拇指对殷寂离道,“爷,您也神,就是那么回事!”   辕冽就纳闷了,等老头出门了,就问殷寂离,“这是什么法子?”   殷寂离淡淡笑了笑,道,“民间果然能人多啊……刚刚那老头说的法子,叫活水养。”   “什么?”辕冽不太明白,问,“什么养?”      “这是古代民间流传下来的一种土方子。”殷寂离给辕冽解释道,“山洪来的时候很奇怪,会有地下水涌出来,倾泻而下,而在遇到江河湖海的时候,水又会退回去。而每座山的山上,都有一个地方,那里是俗称的活水口,一旦山洪下大雨,那个地方就会咧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水来。而唯一能分辨出这个地方的标志,就是冬天大雪时候,整座山都被雪覆盖,只有这里一大片是没有落雪的。每年冬天往这块秃地上浇上一些水,就叫养了活水,来年不会发大水。”   “这么神?”辕冽似乎不信。   殷寂离笑着挑挑眉,“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是不是真的,看来人家已经帮着试过了。”      辕冽正色看殷寂离,“刚刚进来那么多人里头,至少有五个是说到雀尾的,比别人都多。”   “嗯。”殷寂离点头,“可见的确有过人之处。”   “可是……”辕冽看了看殷寂离,沉声道,“他会的你都会。”   殷寂离一笑,“那又怎样,你要学的,是他会而我不会的。”   “你确定他真有这能耐么?”辕冽问。   “有没有,试试就知道了。”殷寂离站起来,道,“走吧,咱们去城东吃饭,顺便去拜会一下,这位雀尾老人。”   ……      两人吵架刚刚和好,殷寂离又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昨儿个让辕冽抓疼了,所以今日一有机会,就拿话戳他两下。辕冽自知理亏,也不跟他计较,让他占点便宜出出气。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往城东走去。   这乐都东面有山,小村庄基本都是在群山环抱之中的……不同于穷山恶水的险峻贫瘠,这一带,都是富饶的小山村。家家户户种着地养着牲畜,还有猎户上山打猎和采药,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地里一片片的绿油油,黑瓦白墙的小农舍,也是非常精致。   辕冽和殷寂离缓缓走在山村小路之上,两人并排,却是没有太多的对话。      “你还生气?”辕冽终于忍不住问殷寂离,“干嘛那么记仇?”   “嗯?”其实,殷寂离只是在想心思,手上那个拨浪鼓转来转去,并非和辕冽赌气。   “我昨天是有些粗鲁,不该欺负你个文弱书生。”辕冽还挺老实,“要不然我让你打回来,你别生闷气,看的怪别扭的。”   殷寂离一笑,道,“我要是生你气,我就不带你来找什么雀尾了,直接找个太学里头的夫子教你。”   辕冽一听,眼皮子抽了抽,心说,还好没得罪殷寂离,看来冲动不得。   殷寂离抬脚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子儿,道,“对了,一会儿若是真见着雀尾了,你别说话也别多问。”   辕冽不解,“为什么?”   殷寂离想了想,道,“雀尾这人,我似乎听说过,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可不是简单人物,你不知道他来历和身世比较好。”   “他什么来头”辕冽问,“你知道?”   “哼哼。”殷寂离笑着将鼓收起来,指着辕冽的鼻子说,“辕冽,你交狗屎运了!”   辕冽眼皮子又是一抽,咬牙看殷寂离甩着袖子乐呵呵往前走,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只得在后头跟上。      两人转到村尾,一路打听,总算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房舍,据说那里就是雀尾的宅子。   辕冽问,“怎么住在这里?“   殷寂离看了看四周,道,“住这儿多好啊,青山环绕鸟语花香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房前,也没受什么阻碍,就是一道篱笆墙。   “门口没个五行阵,前面也没什么机关啊?”辕冽纳闷。   殷寂离踹了他一脚,“你戏文看多了呀?少听那些说书的胡诌。”   话说完,两人就到了小篱笆墙的门边,只见院中一棵老槐树,地上一只大黄狗看到两人来了,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趴着继续打盹,显然是不怕生人的。   树下,有一个胖老头躺在竹榻之上,边看书,边啃着一只烧鸡。      辕冽突然觉得,把他手上烧鸡换成酒,殷寂离老了估计就这德行,不过应该要更瘦些。   “老人家。”殷寂离拍拍篱笆门,笑问,“是雀尾么?”   雀尾将书挪开点,露出半张脸来,瞄了门口一眼,见是俩年轻人,就问,“小娃娃找老爷子我啥事?”   殷寂离微微一笑,“拜师学艺啊。”   “哎呀,娃娃别闹。”老头吐出几根鸡骨头,“我老头子有什么能耐教你们。”   殷寂离微微一笑,“要学治国之道和善战之术,怎样能无往不利、一统天下。”   老头愣了愣,抬头看了看殷寂离和辕冽,眼里满是惊疑,半晌才道,“哎呀,你们认错人啦。“   说完,拿着书就要跑。   殷寂离道,“没认错人,就是你!“   老头摆摆手,“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回见。”   辕冽道,“老人家,我们是诚心来求教的。”   “啥?”老头装疯卖傻起来,“求角啊?那儿有养牛的人家。”   说完继续往后跑。   “雀尾。”殷寂离叫了他一声,老头又装聋听不到,殷寂离也不急,淡淡一笑,叫出一声来,“璟之,你确定你要走?”   老头一愣,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回头看了殷寂离一眼,就见殷寂离微微一笑,对他做了个手势。老头倒抽一口凉气,跳着脚指着殷寂离嚷嚷,“哎呀妈呀!煞星到了,煞星到了喂!你个冤家啊!”   殷寂离踹开院门往里走,到了石桌边对坐下,对雀尾勾勾手指,“来来来。”   辕冽觉得惊奇,就见老头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   殷寂离微笑看他,“老爷子,这徒弟收不收啊?”   老头撇撇嘴,看了看他,问,“收你啊?你那么大能耐,不用老爷子我教了啊。”   殷寂离伸手指了指辕冽,道,“教他!”   雀尾一瞅辕冽,扁扁嘴,犹豫了一下,就见殷寂离瞪了他一眼,“教不教?”   “行行。”老头也不知道是被殷寂离抓住了什么把柄,对他言听计从的,哭丧着脸道,“我教。”   殷寂离满意点头,对辕冽招招手,“来,拜师吧!这老头可有能耐。”   “唉……等等。”老头拦住了,道,“拜师是可以,不过我收徒弟很讲究,有几个条件。”   殷寂离微微眯眼,“什么条件?”   老头嘿嘿一乐,“不是我不肯收啊,不过么,我肯收的,可太没用的我也不能收么,是不是?”   辕冽皱眉,问,“什么条件。”   老头嘿嘿笑了笑,“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么,本来这章写到“殷寂离满意点头,对辕冽招招手,“来,拜师吧!这老头可有能耐。”” 然后看到很多童鞋留言说,“拜师咋那么容易啊,跟第三本不一样啊。没意思没意思。” 于是我把下一章的第一段提上来了= =,这样够明白了吧? 拜师那些情节基本都有,放心,你们都记得我不会忘记的,下棋打滚一样不会少,我文后忘了交代一声了,还没写完呢,急啥?踹屁股。 27 27、大有来头 ...      殷寂离见雀尾还留着后手呢,心中有数,毕竟他身份特殊,那样的能耐,怎么可能就这么打发了,便点头,“行啊,你想怎么考?”   雀尾嘿嘿一笑,道,“你急什么?我考他又不是考你!”   辕冽问,“前辈想考什么?”   “什么前辈啊。”殷寂离道,“这人命衰,他是你前辈你就惨了!”      “呀呀呸!”雀尾跳着脚骂人,“你说你这小子,怎么如此可恶啊?”   殷寂离笑,“你敢说你命不衰?”   老头犹豫半晌,良久才叹出一口气来,道,“衰!”   辕冽不解地看殷寂离。   “这么办吧。”老头想了想,道,“想当我徒弟,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   殷寂离看他,“说呀!”   “一比我聪明、二比我有才学、三比我运气好!”老头说。   殷寂离差点被口水噎着,道,“老头,你有病啊,什么都比你强,那要你做师父?反过来收你做徒弟好啦!”   “唉,那有什么不对啊?!”老头道,“人的聪明、才学和运气,直接关系到这人能不能成大器,若是说教出来的徒弟一辈子都超不过我,我还教来做什么?!”   殷寂离眯起眼睛看他,这老头还挺能掰的啊。      “怎么样?”老头对殷寂离挑挑眉——不敢啊?   殷寂离一笑,回头看辕冽。   辕冽点头,问,“要怎么考我?”   “很简单。”老头笑了笑,道,“聪明么……跟我下棋就行,然后才学么,我问你答就行,至于那个运气么……咱们掷骰子!”   “哈?”殷寂离问,“还掷骰子啊?”   “那可不!”老头点头,笑,“看人运气好不好,就看赌运佳不佳么,哈哈。”   辕冽想了想,点头,“可以。“   殷寂离斜眼看他,心说,你可真老实啊!   老头笑着捋了捋袖子,道,“那就开始!“   “等等!”殷寂离摆手,“你条件说完了,我还有条件呢!“      老头斜着眼睛瞅瞅殷寂离,“唉,我说小鬼啊,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又不要我收你做徒弟。”   殷寂离一笑,道,“老头,除了运气、聪明和才学之外,还有一样你没有的,他有的呢。”   老头微微一愣,看殷寂离,“什么?”   殷寂离缓缓开口,低声道,“朋友啊。“   老头脸上有些尴尬,摇头,“你这混小子。“   “一个人有没有朋友帮忙,这是很重要的吧?”殷寂离笑道,“所以说,这次比试,辕冽可以找朋友帮忙!”   “哇……”老头盯着殷寂离,“你小子忒狠了吧,我一个老人家,你们打算群殴啊?”   殷寂离一挑眉,“管你呢?这世间哪儿有什么公平?有朋友的就带朋友比,大不了,你也叫自己的朋友来!咱们打群架!”   老头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良久才点头,“行……算你厉害。”   殷寂离一笑,跑到门口,叫了一个一直跟着辕冽的随从来,吩咐了几句,那随从就跑了。不多久,就来了一大帮子人……这人多的,雀尾都傻眼了。      就见来的有辕珞、齐亦、贺羽、萧洛连季思都来了,后头还跟着好奇跟来凑热闹的齐灵。   “那么多人?”辕冽凑过去问殷寂离,“对付他一个?”   殷寂离对他眨眨眼,“哎呀,这老头厉害着呢,那么多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撂倒呢。”   辕冽皱眉,问,“他究竟什么来头?”   殷寂离眨眨眼,低声道,“一会儿告诉你。”   “咳咳。”老头咳嗽了一声,问殷寂离,“那么多人啊?”   殷寂离微笑点头,对众人招手。      “大哥?”辕珞走到辕冽身边,有些不解,“怎么了?你和寂离和好了?”   辕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殷寂离往旁边一站,伸手揽住他肩膀笑道,“哎呀,兄弟么,不打不相识!”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倒是辕冽斜了殷寂离一眼,总觉得从他口中说出兄弟两个字,有些古怪。      季思上来,看了看雀尾,摸着胡子皱眉,问殷寂离,“寂离……这是?”   殷寂离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给辕冽找的师父,雀尾老人。”   季思一愣,“雀尾?”他反复琢磨,不记得有一个能人叫着名字啊?“   殷寂离看见季思的神情,微微一笑,低声道,“相爷,他表字璟之。“      “呵……”季思震愣半晌,突然就倒抽了一口气,指着雀尾,“璟……璟之……”   “唉。”殷寂离拍拍季思,道,“季相,别激动么。”   可众人都能看出来,季思非常之激动,扶着一旁的大树直喘气,对辕冽说,“好!好啊!要拜!”   辕冽更是莫名。   殷寂离对雀尾道,“开始吧,你出题!”   雀尾看了看众人,问,“你们该不会下棋也一起上吧?”   殷寂离笑了笑,问众人,“下棋谁来?”   贺羽伸手指殷寂离,道,“他,这小子下棋没输过!”   季思也点头,以殷寂离的棋艺,很难有人能胜过他。   殷寂离却是皱了皱眉头,“我啊?”   雀尾嘿嘿笑了,“我说,小殷子啊,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下棋啊?”   殷寂离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老头摸了摸白胡子,笑道,“我只知道……若是只会背个棋谱,那是赢不了老爷子我的!”   殷寂离眯起眼睛,这老头!      “先从什么开始?”齐灵凑到齐亦身后,好奇地看老头。   “哟!”老头来了兴致,打量齐灵,“这丫头水灵啊,怎么养的呢?”   殷寂离笑道,“那是……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某些人年轻的时候好看。”   “啊呸!”雀尾啐了殷寂离一口,道,“你敢说别人?!”   殷寂离撇撇嘴凑到一旁,翻老头刚刚在看的书。   “先比什么?”辕冽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老头是什么身份,究竟什么能耐,所以就催促。   老头想了想,道,“先骰子吧,比大小。”   “你们比赌钱啊?”齐灵问。      辕冽一听赌骰子心中有底,这可难不倒他,却见雀尾摆手,道,“别使诈,这东西要看天意,随便扔,扔出什么是什么,三盘两胜!”   辕冽皱眉,不使诈听天由命的……万一输了,岂不可惜?再说了,运气也是能用能力控制的么!      “嗯……”雀尾注意到了辕冽的神色,伸手点点他,道,“主义挺正啊,倒是有些帝王之相。“   辕冽意外,老头看出来他的心思了?   “不成!“雀尾摇头,“我不跟有功夫的人比,你们几个里头,找个没功夫的跟我扔骰子,不然我不比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不会功夫的人,就只有殷寂离、齐灵和季思三人了。      殷寂离见众人看自己,赶紧摇头,“别看我,我运气很差的!”   贺羽点头,对众人道,“这我能作证,这人平时肆意妄为伤天害理,所以逢赌必输!”   “当真?”齐灵吃惊。   殷寂离摇头,“唉……苦啊。”   “灵儿。”辕冽看她,“要不你来?”   齐灵躲在齐亦身后摇头——才不要。   殷寂离托着下巴道,“美女不成!”   “为何?”众人都看他。   殷寂离一笑,“女娃天生漂亮,就至少用掉了一半的运气了,剩下的运气要好好藏着,记得别跟人打赌赌钱什么的,将运气留着以后找夫家用。”   齐灵脸通红,抓着齐亦的胳膊不说话。   齐亦还笑话她呢,“臊什么?记住了啊,以后找夫家用!”      季思左右看了看,就剩下自己了,道,“我……不会赌钱。”   “不用你赌钱。”殷寂离笑,“随便扔个骰子就行了,看运气。”   “哦。”季思倒也大方,点头,“这好比,我运气向来好!”   众人想了想,觉得也是,若要说起来,季思的确是个好运之人。   走到石桌边,季思对雀尾行了个礼,“老人家,您先来。”   雀尾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点头,“你就是季思啊?”   季思恭敬还礼,“正是。”   众人都有些纳闷,这老头什么身份,为何季思对他如此尊敬?   雀尾则是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唉……时过境迁啊,忠臣良将不常有,若是常有就好了。”   季思皱眉,眼中似有一抹同情之色闪过,对雀尾道,“老人家,我只不过是个人才,几十年就能出一个,不稀罕,你是旷世奇才,百年难得一遇,只是生不逢时遇人不淑,受了拖累。”   雀尾笑了,点头,“看不出来,你面相老实,骨子里头,和小殷子一样,坏啊!”   季思一笑,回礼,“多谢老人家夸奖!”      齐亦深深皱眉,走过去问辕冽,“这什么人啊?”   辕冽茫然摇头,“只能一会儿问寂离。”   萧洛低头,嘴里低声念叨了一句,“璟之……”   贺羽看他,问,“怎么了?”   萧洛摇了摇头,半晌才说,“好像记得句诗。”   贺羽等着他说,萧洛苦笑,“我向来不记这些,只记得一句什么,“玉瑶瑜玒唯爱璟……还有个什么之。”   “兮呼矣哉独恋之?”齐灵听到了,插了一句。   “对!”萧洛点点头,“是这句,‘玉瑶瑜玒唯爱璟,兮呼矣哉独恋之。’”      一旁,季思已经与雀尾开始掷骰子了。   殷寂离溜达过来,听到了萧洛说的这句,微微一笑。   “这是前朝亡国君主做的诗吧。”齐灵道,“我也是偶然看到的,后面好像还有。”   “嗯。”殷寂离轻轻点了点头,道,“还有两句。”   萧洛等都看他,殷寂离一笑,“大志在胸误颜祸,拱手江山为璟之。”       28 28、名师高徒 ...   殷寂离的话说得不响,可雀尾听见了,手却是一抖,色子没来得及晃就掉下来了,三个一。   “哎呀,你个小混蛋啊!”雀尾跳着脚骂人。   殷寂离坏笑。   季思看了看雀尾那可怜的三点,道,“轮到我了啊。”   雀尾撇撇嘴,道,“来吧,反正三回呢!”   季思将色子放到手心里,嘴里嘀咕了一句,“娘子保佑。”然后往碗里一仍……三个六。      “哎呀!”雀尾睁大了眼睛看季思,“你小子练过?”   季思摇摇头,“没啊。”   雀尾一脸狐疑,伸手拿过了色子。      殷寂离有些不解,问辕冽,“季相干嘛不说菩萨保佑而说娘子保佑?”   “殷大哥你不知道。”齐灵笑着说,“季相爷最疼季夫人了,那是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好相公,在季相眼里,娘子就是菩萨。”   “嚯!”殷寂离吃惊不小,随即调侃道,“那雀尾老头估计要喊皇上保佑……”   话音一落,雀尾又一个哆嗦,手一松,色子落到碗里“一二三……”   “你……”雀尾跳起来要跟殷寂离拼了。   辕珞赶紧拦住他,“唉,老人家,还没比试完呢!”   雀尾吹胡子瞪眼,却见季思又对着手心里的色子吹了口气,很是虔诚地说了一句,“娘子保佑。”然后往碗里一扔……三个六……      “呵……”雀尾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旁辕珞道,“诺,三盘两胜的,你输掉了!”   “不算!”老头不肯承认,道,“那个什么……刚刚小殷子捣乱!”   殷寂离挑挑眉,对齐灵道,“齐灵啊,我跟你说个秘密。”   齐灵凑过来听,“什么秘密。”   “那胖老头啊,你别看他胖,偏偏还是个祸国殃民……”   “唉唉!”雀尾赶紧摆手,“行了行了,我输了,认输还不成啊?”   殷寂离满意地挑挑眉,季思气得够呛,这混小子啊!      第二条,回答问题。   殷寂离道,“老爷子,你问吧。”   “谁回答啊?”老头看了看众人。   殷寂离道,“所有人!”   老头趁人没注意就狠狠掐了殷寂离的胳膊一把。   “哎呀。”殷寂离疼得直嚷嚷,“臭老头,你……”   老头一挑眉,“怎么的?”   殷寂离揉着胳膊在一旁白他,小声嘟囔,“死定了你!”      辕珞对老头道,“老人家,你问几个问题?”   雀尾想了想,道,“三个吧。”   众人都点头,等待老头发问 。   “嗯……咳咳。”雀尾想了想,道,“第一个问题,我能活多久啊?”   众人都愣了愣,随后一脸的郁闷,看殷寂离。   殷寂离也是一脸嫌恶地瞪老头,“那谁知道啊?我说你明天死你今天自杀了不还是没猜对?!”   “呸!”老头啐殷寂离,“我跟你有仇啊?你不气我会死!”   殷寂离挑眉,“谁让你问些有的没得,你收了他做徒弟不就得了?!”   “哪儿那么便宜?”雀尾道,“答!我啥时候死?”   殷寂离看众人,“谁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辕冽。   辕冽走了过来,凉冰冰对雀尾道,“我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什么时候死。”   “呵……”众人抽了口凉气,好可怕哦!   说话间,就见辕冽抽出了匕首,直视老头,“你说吧,想什么时候死?”   “咳咳。”雀尾咳嗽了一声赶紧摆摆手,笑道,“……行了,我知道了,这题算你对了。”   “第二题吧。”殷寂离笑道。   “你什么时候死啊?”雀尾又问辕冽。   辕冽微微一愣。   老头嘿嘿笑着,搓搓手,“是不是你自己说你什么时候死你就什么时候死啊?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辕冽有些气闷地看老头,殷寂离咳嗽一声,拍拍辕冽,道,“你死他后头就行了!“   辕冽一挑眉。   老头摸了摸脖颈,道,“呃……算了,这题也就这样了。“   “那就赢了么?”齐灵问,“三题两对了!”   “对啊!”众人都点头。      老头撇撇嘴,“哪有那么容易啊,刚刚我还没说是正经题目呢,就暖暖场!”   众人都皱眉,殷寂离道,“我说你怎么总说话不算话啊?”   老头揉揉鼻子,挺嚣张地哼哼了一声,“那又怎样?不服气就别拜我为师了。”   辕冽道,“老爷子,你问吧。”   老头点点头,拍拍辕冽的肩膀,道,“嗯,小伙子有气量!”   辕冽笑了笑,听老头说。      老头双手背在身后,问,“这年头,问天问地海问鬼神,什么真神、假神、撒满、莲花生,那你们可知道,有哪个族的人,是供奉牲畜神的么?”   “牲畜神?”齐灵吃惊不已,问,“还有人供奉这种神啊?”   “嗯。”雀尾点点头,问,“哪个族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殷寂离,殷寂离一笑,“老爷子,是鄂伦春族,鄂伦春语管这牲畜神,叫查路博如砍。”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老头,就见雀尾摸了摸胡须,看着殷寂离一脸赞扬,“好记性啊,看过不少书吧?”   殷寂离一挑眉,看老头,“估计没你看得多。”   “哈哈哈。”雀尾笑着点头,道,“别得意,再来一个!”   众人都觉得有胜算,殷寂离似乎什么都知道。   辕冽看季思,就见季思也是赞叹不已,有些生僻的东西,他都要去查书才能知道,没想到殷寂离竟然都能记在脑袋里。      “这第二个问题么……”雀尾还没说出来。   就听殷寂离笑道,“老爷子,这题若是让我答上来了,你可是输了,所以要小心提问啊。”   老头笑了笑,点头,道,“行了,我问你,我刚刚从屋里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随手将一样东西放到了某处,你能猜着是什么东西么?放在哪儿了?”   殷寂离一愣,众人也都觉得这问题无从回答。      雀尾笑了笑,道,“谁能猜着,就猜呗。”   “老爷子,这不是随便你说么?”齐灵埋怨,“又没个认证,我们就算猜对了,你说不对我们也没法子啊!”   老头点点头,“哟,这丫头不仅长得漂亮人还挺聪明啊。”   听了老头的问题,众人就知道他是有意刁难了,都转脸看殷寂离。   殷寂离瞅瞅众人,道,“喂,你们偶尔也独立思考一回行不行啊?怎么都靠我啊?   众人都不说话了,可还是继续看他。      殷寂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跑进屋里去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又跑了出来,手上拿着盆烧鸡,对老头道,“你顺手将烧鸡藏起来了,不让我们吃是不是啊?”   “呃……”   雀尾眼皮子一抽,若说了不是,那岂不是鸡肉要便宜了这小子?   殷寂离眯起眼睛一笑,“臭老头,就知道你贪嘴,你说不是啊,说不是老子认栽,然后鸡肉归我们!”   “唉,等等,这可是好鸡啊。”雀尾赶紧拦住,抢过烧鸡,道,“行了,还给我,算你赢了,呵……懂得抓人弱点,行啊小子!”   殷寂离一笑,问,“这回可以拜师了吧?“      “没完呢。”老头一笑,“还有最后一个,下棋。”   殷寂离皱了皱眉头,道,“不是说三局两胜么。”   “谁跟你说三局两胜了?都说了,满足三个条件,少一个都不成!”雀尾笑着对殷寂离使眼色,“来呀,下棋!咱俩棋盘上分高下,不跟你耍嘴皮子!”   “非要比下棋啊?”殷寂离皱眉,“要不然咱比个别的?写字画画什么的。”   “那个没意思!”雀尾一摆手,正色道,“你别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就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了,嫩着呢你!这下棋就跟打仗一个道理,不是凭你聪明会算命就成的!”   殷寂离鼻子一皱,真想揍这老头。   一旁辕冽低声道,“知道我昨天什么感觉了吧?”   殷寂离斜眼横他,心说你还说风凉话,不想想我为了谁!      “来吧!”老头走到一旁,棋盘摆下,和殷寂离下棋。      两人这一局下了有一个时辰之久,最后,众人就见老头脸上喜滋滋的,嘴角带笑,殷寂离则是一脸的郁闷,终于是将棋子往坛子里一扔,道,“好了,算你厉害!”   “哈哈哈。”老头得意地仰天大笑,殷寂离看着他的样子就来气。      辕珞凑过去道,“寂离,再来两盘?咱们也三局两胜?”   殷寂离有些为难,就见老头嘿嘿一乐,拍拍胸脯,“行了娃娃,你让他再下三十局他也赢不了我!”   殷寂离瞪老头。   “唉……这就叫真本事。”雀尾说着,伸手拿着书,托着烧鸡又回去踏竹榻上靠着了,还对众人道,“唉,你们出去的时候啊,帮我带上篱笆门啊。”      “老爷子,你怎么不近人情啊?”齐亦有些不满,“辕冽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诚心实意拜你为师,你就处处刁难!”   老头撩开眼皮,仰天打了个哈欠,“哎呀,各为都是英雄豪杰,做人说话要算话啊。”   众人脸上都难看,辕冽、齐亦和萧洛都是将门之后,在朝中也是赫赫有名,自然是一言九鼎,心说,莫非今日这老师拜不成了?   季思上来给雀尾行礼,说好话,告诉他这关系到社稷安危,让他一定要收辕冽,可雀尾死活不答应,就咬死了说话要算话!   众人都觉得无奈,齐灵还生气了,拉着殷寂离和辕冽道,“别理这老头,天下能人多了去了,咱们找别人去!”   “唉……”季思拦住齐灵,苦笑,“这个……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啊。”   齐灵有些不信——这胖老头真这么厉害?      辕冽再看殷寂离,就见他脸上阴晴变化,眼珠子微转,似乎是在打什么主意。   雀尾瞅了瞅殷寂离,笑道,“唉,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愿赌服输么。”   殷寂离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挑起唇角笑了,点头道,“好,说得对!老爷子,咱们愿赌服输!”   老头笑得得意,辕冽等则是看殷寂离,觉得可惜——好不容易来了,就这么放弃了?      “唉……”这时候,就见殷寂离突然长叹一口气,走到老头屋里去了。   “唉?”雀尾不解了,问,“你上哪儿去?”   良久,众人没看到殷寂离出来。   雀尾觉得不对劲了,就跑进去,其他人也跟进去看。   只见殷寂离靠在床上,手上一坛子酒,地上两个空酒坛子。      “哎呀我的桂花酒啊!”老头跑进来心疼地跳脚,“你都不给我留点儿啊?!这是三十年的陈酿啊!”   齐灵在一旁道,“老爷子,是你不肯收冽哥,不然的话,你要喝多少坛子就给你多少坛子,别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的都有。”   老头心一动,但还是摇摇头,道,“我才不呢,老头我虽然贪吃贪喝,但还不至于把老命给搭进去!”      话音一落,就听到哐啷一声。   众人一惊,回头,只见殷寂离将酒坛子砸碎了,老头小声问众人,“唉,不会喝多了撒酒疯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应该不会吧,殷寂离酒量很好。   可再看,就见殷寂离穿着鞋,在老头床上滚了起来,嘴里嚷嚷,“哎呀,没人性啊!不是人啊!”   众人都惊得睁大眼睛看他,老头也愣住了。   殷寂离边打滚嘴里边碎碎念,“混蛋呀,自己遇不到明君,还不让人家有明君,自己做不了护国公,还不让被人一心护国,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不是好人啊!“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雀尾则是气得鼻子里头直往外喷粗气。      可再看殷寂离,就见他越滚越厉害,嘴里不清不楚道,“璟之,璟之朕好想你啊!璟之啊,你就这么明哲保身自己走了,你好狠心呐?你看不到天下苍生受苦啊?你看不到朕孤单无依啊!乔璟之你不是人,你丧尽天良泯灭人性啊……”      “乔璟之?”辕冽一愣,一旁的萧洛也是皱起了眉头,道,“姓乔……护国公……护国公乔惟?”   “啊!”齐灵也是一惊,“前朝天下第一才子!”   “嘘。”季思示意众人,别声张,乔惟那身份特殊,宣扬出去必然惹来麻烦。   而再看雀尾,他摇着头盯着床上的殷寂离,见他搂着枕头好一番翻滚,被子踢乱了,满床单上都是鞋印子,嘴里就是数落他不是,还一口一个朕的江山啊,朕的爱卿!   雀尾咬咬牙,眼不见为净,转身出去继续喝酒吃肉看书了,殷寂离见了,坐起来,对众人道,“给我拿五十坛酒来,小爷跟他耗上了!”      众人给殷寂离拿来了酒和菜。   于是,从这天开始,殷寂离就“赖”在雀尾的屋里不走了,连带着辕冽辕珞等也都在这儿住着,每天折腾。   雀尾在院子里待着,就见辕冽辕珞等人比武练剑,吵吵闹闹;回房间里,就看到殷寂离抱着枕头打滚说朕什么什么,还满地的酒坛子。      这样,直过了三天,第三天头里,雀尾再一次进屋,殷寂离刚要接着打滚,就见雀尾对他摆了摆手,“行啦,我怕你了还不行么,你说吧,怎么样?让我拜那辕冽为师都行啊。”   殷寂离嚯地坐了起来,嚷嚷,“老头,早说么你,我都快熬不住了!你满枕头都是老人臭!”说着,便往外冲,边喊,“辕冽,快来拜师父,那老不死的肯收你了!”   外头欢天喜地,雀尾则是气得在屋里踹酒坛子,捏着拳头磨牙,“行啊你们这群小鬼,拜我为师还敢气我?!看我怎么折磨你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 7月9日入V,当日连更三章~V后如无意外这篇会日更~ 29 29、名不虚传 ...   辕冽这师父拜得可谓一波三折,总算是在殷寂离死缠烂打的战术下,行了大礼。辕冽虽然跟不少人学过能耐,但是真正的师父,唯独这雀尾一人而已。   季思乐得合不拢嘴,紧着张罗。   这事情,辕冽回家跟辕老将军说了一声。一听说拜师从的雀尾老人,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乔惟,辕老将军激动了,赶紧宴请了殷寂离给他道谢。要说喝酒,寂离自然是乐意的,酒过三巡又一叙谈,和齐王爷一样,辕老将军立刻被殷寂离所折服,连说辕冽要好好和寂离深交,此乃旷世奇才。      第二天一大早,辕冽就赶来了,要听课。   雀尾睡醒了出来一看,发现院子里除了辕冽,还有殷寂离、辕珞、齐亦、萧洛,再加个齐灵。      “你们……”雀尾不解地瞅着众人,问,“怎么那么多人啊?我不就收了一个徒弟么?”   殷寂离笑呵呵,“是啊老爷子,我们是陪读的,都是书童,帮着端茶磨墨。”   “呵……”老头抽了口凉气,抖着手指指着殷寂离,“你……你……”   殷寂离眨眨眼,“老爷子,合算吧?这叫买一送五!”   雀尾气得鼻子都歪了,道,“一个人拜师你们来五个陪读的,这个是勒索啊勒索!”   话音刚落,就见齐灵拿着个食盒跑过来了,递给了雀尾,道,“老人家,吃么?我让家里大厨子做的。”   雀尾一闻着香味,也有些心动了,凑够来看了看,问,“咳咳,什么东西啊?”   “普通人家吃不到的好菜。”齐灵笑眯眯道,“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   “呃……”雀尾打开盖子看了看,没做什么抵抗就屈服了,收了盒子吃东西。   萧洛一脸挫败地问殷寂离,“你别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年?我要疯了!“   殷寂离笑了笑,道,“哎呀,前朝皇帝口味比较重么。”   众人都哭笑不得。      不过雀尾讲课前跟众人约法三章了,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不准顶嘴不准耍小聪明,不准气人!   当然,这最后一条完全是单独给殷寂离定下的。      规矩都定下了,就开始讲课。   所谓的讲课,也挺简单,雀尾没讲课的规矩,也没什么让众人看的书,就是问众人想知道什么,然后他一一给他们破解。      辕冽先问的,自然是之前和殷寂离谈论的问题,今后要怎么办。   雀尾老人挑了挑眉,道,“如今要先做的,是三步。”   “哪三步?”辕冽不解。   “笼络人心、建立威信、夺取权利。”雀尾道,“不过啊,这些都要在暗,不能再明。”      众人都不太明白,问雀尾什么意思。   雀尾道,“首先,笼络人心!你辕冽在军中人心早就定了,然而在朝中却是不行啊。”   “朝中众臣都已经唯大哥马首是瞻了啊。”辕珞不太明白,“怎么就不行呢?”   “那些只是表面的。”雀尾摇了摇头,“文人和武人不一样的,文人大多墙头草两边倒,哪儿势大就偏向哪儿,不像武人,还讲个义气什么的。”   “朝中人心的确难定。”齐亦点头,“尤其文人,说的和做的往往不一样。”   “可是这能说话的,又大多是朝中的文人。”雀尾摇了摇扇子,道,“你是忠臣良将,还是忤逆叛贼,不都是那些文官在说、在写、在流传么?”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理。   “且说了,同样是造反,你辕冽得那些文臣的心,他们就会多说说陈家那些王子王孙的不是,百姓日子不好过,自然希望出现明主。相反的,若是那些文臣说得你穷凶极恶,心存反心不说,还暗示你日后会比陈氏王朝对百姓更坏,那你造反必然招到百姓排斥,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事情就不美了。”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是这么回事。   “哎呀,大哥。”辕珞道,“那些文臣应该都不太喜欢你吧,你平时对文人都不怎么可气,就对季相好些。”   辕冽摸了摸鼻子,道,“那是因为我觉着好些文臣都救凭着一张嘴,没什么真能耐。”   “越是这种人越要拉拢。”雀尾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这种人通常走到哪儿都招人烦,你对他好些,他们会为你说话的!   辕冽点了点头,看殷寂离。   殷寂离靠在桌边,单手支着下巴听着,眼睛微合,手上拿着那个拨浪鼓,正在盯着鼓面发呆。      雀尾瞅瞅他,问,“你那知府做得怎么样了?”   殷寂离挑眉,“还行。”   “你得抢抢风头才行啊。”老头突然道,“不然辕冽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了。”   “呵呵。”殷寂离似乎早就料到老头会这么说,笑了笑,“我不是想法子呢么?”   “出风头?”辕冽似乎不太明白。      “陈氏王朝现在一致认为你是最大的对头。”雀尾道,“连我这个不在朝野的平头百姓都知道四大家族功高震主,特别是你辕冽……陈氏当然是对你特别的忌惮。”   “那也没办法啊。”萧洛淡淡道,“陈氏王朝人才凋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陈孟昏庸无为,当今圣上又暗弱,贪生怕死享受安逸,照他们这样下去,四大家族都得覆灭不说,这南景王朝也未必能超出十年去!到时候还不是会被外族侵吞?”   “那是啊!”齐亦也点头。   “所以说了!”雀尾道,“我也赞成有能者取而代之啊,可现在毕竟还不是时候,人家也毕竟是皇帝大权在握,小心阴沟翻船啊!”      殷寂离琢磨了一下,道,“老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辕冽势大,皇室难免视他为眼中钉。如果这个时候我能造出一番声势来,最好还能跟辕冽对着来,必然得到陈氏垂青。      “聪明!”雀尾笑着点点头,道,“特别是这杀伐屠戮的事儿,毕竟扰民,得谨慎!不是你能打赢就能随便开战的!你们这些个将军武士是过瘾了,可倒霉的是百姓。百姓是宁可要一个给太平盛世的昏君,也不要一个常年征战的明主的!因此啊,要尽量避免打仗,用脑袋想办法,平平稳稳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取而代之,那才是高明!我别的没什么要求,唯一一点就是——你要对百姓好,因为你勤政爱民我才收你做徒弟教你法子,你可别仗着自己有本事,就大开杀戒大打出手搞得江山打乱,那时候我可不饶你!”      辕冽点头称是,心说好险!他之前一直眼高于顶,觉得兵权在握,大不了来一场大战,将异己都排除,直接登基,幸好拜师雀尾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齐亦不解。   “仗要打,但是,必须要打那看起来不威胁朝政,甚至是有些昏的会丧失掉权利的仗,然而对百姓有利,很得民心的仗!”雀尾摸了摸胡子,看殷寂离,“你小子知道法子吧?”   殷寂离一笑,道,“嗯!”   众人都看他,殷寂离开口,“剿匪么。”   众人都一愣。   “剿匪?”辕冽微微皱眉。   “东南一带有海寇、西北有胡匪、中部有山贼、南面有蛮子”雀尾道,“杀这些人,一来可以树立爱民如子的形象,二来可以在不知不觉之中,笼络人马,收得民心!”雀尾笑道,“虽然看起来,你离开了朝中去了边关,朝中大势拱手让人,甚至被剥夺了一些皇城君的管辖权利。可是你放弃这几万皇城军,却可以大规模地壮大你的辕家军,到时候,你根本不用攻打京城,随便咳嗽一声,他皇城军兵包括陈氏,都得吓趴下!”   辕冽听后,连连点头,“老人家言之有理!”   “而这皇城之中,你也不用太担心,没了外斗,就该私斗了。”   “老爷子是说那学皇子皇孙?”辕珞问。   “没错。”雀尾摇头,“陈孟和皇帝原本肯定是想借着你来和那些对头斗,来个两败俱伤他们好渔翁得利。可没想到你走了……这下子陈孟就被推倒风头上了。陈孟人蠢笨无为,不可能斗得过他皇弟,到时候皇上必然干预,而皇朝之中的两派势力也必然争斗,正好杀个两败俱伤。”   “好!”辕冽一拍手,“老爷子设想周到!”   “可这具体该如何做呢?”辕珞问。      “我都说到这儿了,具体怎么安排,就让小殷子来吧,这得一步步走,不能刻意强求,凡事讲究个顺水推舟,才不会惹人怀疑!”雀尾话说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说了。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众人怕他累,殷寂离索性接了他,回府衙里头住着,每天好酒好菜供着,老头随时随地给他出个主意什么的吗,辕冽也每天来向他讨教。      三天后,一大早,辕冽又来听雀尾讲课了。   刚进门,就看到殷寂离在院子里来回转,手上拿着个拨浪鼓,咯噔噔摇着,抬眼看着上方天空,似乎是在想什么注意。      “寂离。”辕冽过去问,“想什么呢?”   殷寂离摇着鼓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今日有变数。”   “什么变数?”辕冽不解。   “不知道。”殷寂离一笑,“只知道变数来自西南。”   “西南?”辕冽皱眉,“什么意思?”   “卦象上就是那么说的。”殷寂离收起鼓,问,“今天其他人呢?”   “萧洛刚刚跟我一块儿来的,跑去后头找贺羽了,辕珞前两日风寒了,今天爬不起来。”   “要不要紧?”殷寂离关切。   “没事。”辕冽摇头,“他也许久未生病了,发发汗有好处,本来身体也一般。”   殷寂离点了点头,又问,“齐灵和齐亦呢?”   辕冽微微皱眉,“齐夫人带着两兄妹去庙里拜神了,这是她家习惯,每月必然要去,这次可能是给灵儿求姻缘去的吧,她这阵子整日芳心大动的样子。”   “哦。”殷寂离似乎没听出辕冽的话外音来,只是点点头。      辕冽见他呆,就道,“辕珞说齐灵这几天整天念叨你,还亲手编了护身的手环儿给你,就你有,咱们都没。”   殷寂离挑挑眉,笑呵呵道,“是啊?”   辕冽见他还笑,就道,“你不喜欢她别招惹人家,那是辕珞未来的媳妇儿!”   殷寂离含笑看辕冽,道,“唉,也怪我,英俊潇洒俊朗不凡,你让辕珞放心,我拿齐灵当妹子,不会乱来的啊!”   辕冽见他嬉皮笑脸的,也没法子,不过听了他拿齐灵当妹子,心里头稍微舒服了一些。      正想进去找雀尾,突然就见门口急匆匆跑来了一个丞相府的家人,道,“贺神医!贺神医在么?!”   辕冽惊了一跳,上去扶他,问,“怎么了?季相出事了?”   “不是不是。”那家人赶紧道,“说不清楚!总之快请贺神医去趟丞相府,救命啊!”    30 30、名动天下 ...   贺羽提着药箱子匆匆从药房里出来,后头跟着萧洛,殷寂离和辕冽也跟上,四人一起去了季思的丞相府。      一路上,那家人跟众人讲了经过,说是今天一大早,守门的门倌就听到门口“咚咚”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门上了,开门一看,差点没吓死,是个满身鲜血的女人倒在那儿了。   “满身是血?”辕冽不解。   “嗯,那姑娘伤得真重啊!”家人摇摇头,“丞相一看,就让先抬进去,叫我立刻来请贺神医,不过抬进去的时候,那姑娘的样子像是快断气了一样!”   贺羽皱眉,问,“那姑娘多大年纪?”   “很年轻啊!”家人道,“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还挺好看的,就是穿着很古怪。”   “是不是穿着外族的衣裳?”殷寂离问。   “嗯!”这丞相家里的下人,也都是有些见识的,点头回答,“我看着,她穿着的像是苗人的衣裳。”   辕冽看了殷寂离一眼——西南来的?   殷寂离微微一笑,不说话。      众人赶到了季思的丞相府,首先看到的就是地上滴滴答答走了老远的血迹。   辕冽皱起眉头,流了那么多血,还有可能活着么?   贺羽也是皱眉不语,加快了脚步。      “寂离!”   这时候,季思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对众人招手,“贺神医,人在里头!”   贺羽进了屋子一看,就一皱眉,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走到门口,对殷寂离道,“进来帮忙!”   “哦。”殷寂离就跑进去了,随后,大门一关,里头立刻没了声响。      众人在外头等着,辕冽问季思,“相爷,那是谁?”   季思皱眉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来递给他,“你看看。”   辕冽接过来一看,就见是一块铜制的令牌,上头一个“南”字……   “南国的人?”辕冽问,“铜牌上头还有一只鸢,这是王位的象征……莫非是南王?”   “我不久之前得到消息,说是老南王刚刚去世,如今换了新南王叫苏敏,也是这个年纪,不知道是不是她……”季思道。   “不太可能吧?”萧洛问,“如果是南王,那也是地位尊贵的,怎么会沦落至此?而且还身受重伤?”   “这个只能等她醒了才问了。”季思道,“不过她会到我门前,也有些可疑。”   “对啊。”辕冽点头,“为何偏偏就倒在季相门前了?是巧合么?”   “我与那老南王,算起来也是有些渊源。”季思道,“老南王……那是我娘子的一个亲戚。”   “亲戚?”辕冽吃惊,感情季夫人还有外族的血统啊。      季思点了点头,道,“娘子的确有些外族血统,所以好看呐。”   辕冽和萧洛见季思讲起自家娘子就美滋滋一脸开怀,都有些无奈,果然么,嫁人当家季相爷。      殷寂离和贺羽在房间里救人,辕冽他们就在外头等,一转眼……天都黑了。   辕冽看了看萧洛,问,“多少时辰了?   萧洛看了看天色,“呵……至少四个时辰了,没见天都黑了么。“   “那么久了?”辕冽觉得不可思议,“他俩在里头干嘛呢?把人姑娘拆开再拼上这点儿功夫也够了。”   “咳咳。”萧洛咳嗽了一声,道,“你别说得那么恶心行不行?”   “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么?”辕冽挑眉,“怎么恶心了?”   萧洛摇摇头,继续托着腮帮在在桌边坐着等。      之后,齐亦带着齐灵来了,他们刚刚上香回来,齐灵给大家都买了佛珠,到了府衙,却得知殷寂离他们都上丞相府救命来了,两人觉得纳闷,就赶来了。辕珞烧也退了,在床上躺着没劲就也跑来了,众人在院子里等到股打三更,殷寂离和贺羽还没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啊?”齐灵困得直点头,跑去季夫人那儿一块儿睡了。   留下季思和辕冽他们,直等到鸡鸣报晓日出东方……才看到门一开。      “哎呀,要死了!”殷寂离晃悠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满手血,招呼辕冽,“给我弄坛酒来。”   辕冽赶紧吩咐下人去拿,齐亦给殷寂离打了水来,殷寂离洗洗洗,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闻着还有味儿呢,就道,“贺羽越来越不正常了,还有这种治人的法子呢,完了完了,晚上要做恶梦了!”   “贺羽呢?”萧洛问   “哦,还有最后几针,等他缝上了就出来了。”殷寂离回答。   众人惊得汗毛直竖,辕冽问,“真的拆开了?然后再缝上?”   “唔。”殷寂离点点头,道,“不过姑娘命保住了,不知道谁跟他那么深仇大恨,砍了她几十刀,肠子都出来了!贺羽说这丫头也是个狠茬儿,将自己用纱布绑了,熬了三天楞没死!”   季思皱眉,问殷寂离,“她没说她自己是谁?”      “这倒没有,昏昏沉沉一直没醒。”殷寂离道,“不过她好像做梦呢,说的梦话都老吓人了,这种女人千万别沾惹啊!”   “她说的什么梦话?”辕冽问。      “咳咳。”殷寂离学着恶狠狠的样子说,“她说……逆贼,我不会死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众人听着殷寂离咬牙切齿说话,都觉得脊背发毛。   “这女人会功夫的吧?”辕珞问。   “嗯!”殷寂离点头,“贺羽说,就是因为这个还有那种极度仇恨的求生心,才让她撑到现在,一般人三天前就死了!”   众人都皱眉。      “咳咳。”   殷寂离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众人不解看他,“还有什么没说的?”   殷寂离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唔,她胸口有个纹身,一只很漂亮的鸢。”   “呵……”季思一惊,“她是南国的王室继承人?!”   殷寂离眨眨眼,道,“不晓得。”   “你怎么看到她胸口的?”辕冽问。   殷寂离望别处,“她身上都是伤么,贺羽给她缝针,所以碰巧看到了,贺羽也看到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你除了看到人家胸口的纹身,还看到什么了?”辕冽继续问。   殷寂离笑了笑,看一旁,没说话。   辕冽皱眉,“你说你一天不招惹个人你会死是不是?“   “关我什么事啊?”殷寂离不满,“贺羽也看到了!”      正说话间,就见贺羽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到井边洗手。   “贺神医,如何了?”季思过去问。   “相爷你叫我贺羽就成,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贺羽洗着手,道,“人是救回来了,估计要下午才能醒过来,还好都是硬伤,受了不少苦,但是死不了。”      季思点点头,殷寂离对他道,“季相,要不然你派人去南边儿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出大事情?”   “已经派人去了。”季思回答,“这两天就能有消息。”   “嗯。”殷寂离点点头,想了想,看看天色,问,“该上朝了吧?”   “哟!”季思也是一蹦,“把上朝忘了!”说着,赶紧换衣服。      辕冽见殷寂眼珠子微转,就知道他又要打什么注意了,赶紧问,“你又想干嘛?”   殷寂离一笑,“出风头啊!”   辕冽不明白,殷寂离则是拍拍他肩膀,道,“你一会儿,记得跟我唱反调!”   “唱反调?”辕冽皱眉不明白殷寂离了的用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   众臣上朝,陈靖今日似乎身体不舒服,懒洋洋的,还在咳嗽。   大太监让众臣有事早奏,众臣就等着退朝了,毕竟,如今是太平盛世,连个天灾都没有,有什么好奏的。   陈靖也想要挥袖退朝了,去见殷寂离出班,对陈靖行礼,“皇上,臣有事奏。“   “哦。”陈靖点有些意外,“寂离啊……你这知府最近做得怎么样了?我是听不少人夸你能干啊……咳咳。”   “谢皇上和各为大人赞美。”殷寂离笑了笑,显得很是谦和,边道,“皇上,臣希望能调拨人马,防洪和防旱。”   众人都一愣。   陈靖也不解地看殷寂离,“寂离,你说什么防洪防旱?有洪和旱么?”   殷寂离一笑,道,“这个月就有,西南必然大涝。中部大旱,持续三个月,如今正是播种时节,如不及早做准备,必然天下大乱。”      殷寂离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陈靖让众臣安静,问,“寂离,你的意思是……这事情还没发生?”   殷寂离点头,“嗯,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个月中下旬到下个月上旬会发生的事情,当然,这洪涝和干旱,会持续三个月之久。”      “殷大人从何得知的?”好些臣子都问。   殷寂离微微一笑,道,“算命。”      “噗……”   殷寂离算命两个字意出口,有好些臣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靖也皱起了眉头,道,“殷寂离,这事情不能说笑的!”      寂离摇摇头,道,“皇上,我夜观星象得此启示,并非胡诌,还望皇上早作准备。如今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然而民基尚未巩固,经不起半点风浪,一旦绝收了,必然民怨载道,再加之外族环伺,轻率不得。“   “嘶……”陈靖自然知道这天灾意味着什么,如今他别的不怕,就怕江山有所变故,最容易出事的就是这天灾!万一天灾一起,就容易有起义,军变一发,正好被辕冽抓了机会!但殷寂离说得也有些太玄了,竟然是算命得出来的……可信么?      正在犹豫,就见辕冽上前一步,道,“皇上,此言不可相信。简直一派胡言,这朝堂之上怎么能容这等妖言惑众?!”   殷寂离心说,让你跟我唱反调,你也不用那么凶吧?这若是换个胆子小的还不被你吓死啊?   见辕冽反对,不少臣子也都随着附和,关键是殷寂离说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根据,单单说是算命,不能令人信服!毕竟,这防涝防旱,必然有大肆的人员调动,包括迁移百姓,如果到时候没有天灾,那劳民伤财不说,还要成为百姓笑柄的。      殷寂离见众人不信,也不争辩,只淡淡一笑,道,“皇上可诏告天下,说是我极力建议的,万一到时候灾难不至,可要我项上人头!”   群臣都骇然,殷寂离这话说得……   “你一条人命,能承担得起么?”一旁辕冽却是不依不饶。   殷寂离转脸看了看他,冷笑一声,“辕将军,你的意思是,若真出了旱涝之灾,你能负责?”   辕冽语塞,不过那神色显然不愿意相信。      陈靖原先听说殷寂离与辕冽似乎关系不错,如今一看……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皇上。”   这时候,季思出班,道,“臣愿与殷寂离一同做保。   群臣更是惊骇了,季思的意思是,如果没旱涝,他和殷寂离一起砍头么?      “皇上!”辕冽道,“臣觉得不可信!”   辕冽也是不让步。      陈靖想了想,摆摆手,道,“嗯……防洪防涝确实劳民伤财,但是这旱涝灾祸不是儿戏,既然殷寂离和季相愿意以性命担保,朕也不能拿天下百姓的性命当儿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不过啊,殷寂离,这万一旱涝未来,劳民伤财,朕可不饶你!”   殷寂离点头行礼,“皇上圣明。”      圣旨一下,中部与西南两地就开始折腾开了,中部地区大造蓄水池蓄水和凿井,西南则是把四面环山的村庄都迁出,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百姓对于此事也都是看法不一,有的觉得合理有的觉得荒谬,总之,殷寂离这个名字算是传开了,天下百姓都纳闷,这个年纪轻轻的新科状元,竟然会用算命来预测天灾,他究竟是沽名钓誉的骗子呢?还是可窥天机的神算?    31 31、大难不死 ...      殷寂离在朝堂上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别人看来提心吊胆,他却是自在,本想回府的,不过想到丞相府里头的那个女人,殷寂离觉得可能有些来头,所以也跟去了。   辕冽找到殷寂离,与他同行,边问他,“你说得那么有把握,靠谱么?”   殷寂离失笑,道,“没办法啊,如果到时候真的大灾不来,辕将军要记得放我走啊!”   辕冽无奈,道,“说正经的,你还闹!”   殷寂离狡黠一笑,“说实在的,会将夜观星象等同于算命的呢,就只能说明朝中之人太短见浅识了,你看季相爷,一点就透。”   辕冽看着殷寂离叹了口气,道,“我说,你能平安活那么大,贺羽肯定居功至伟!”   “什么意思啊?”殷寂离不明白。   “就你这张嘴,没个厉害的照顾你,早就被人打死了!”辕冽摇头,“若不是你帮着我,我也办了你!”   殷寂离挑起嘴角轻轻一笑,凑过去单手搭着辕冽的肩膀,笑呵呵问他,“辕将军,你准备怎么办我啊?”   辕冽见殷寂离靠过来,心又开始慌了,往后退开一步,白他一眼,“你好好说话!“   殷寂离一笑,大踏步往前走了,边走边打哈欠,“好困。”   “你还没说呢。”辕冽追上几步,问殷寂离,“为何如此肯定会有旱涝?”      殷寂离想了想,道,“其实吧,这旱涝是从星象预测天气读出来的,根本不用算命,不然你去问问雀尾,或者找几个深山里头靠天吃饭的老农,他们都知道!”   辕冽皱眉,“当真么?”   殷寂离点点头,“南景之所以能够太平盛世了这些年,都是因为老天照应,风调雨顺,可所谓一顺百顺,一难百难……这旱涝只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这一年里头,天灾人祸会接踵而来,要小心应对,特别是西南面那颗隐隐升起的帝星,人家的星光可不比你这颗暗淡啊。”      辕冽皱眉,道,“可是西南面最强势的就是南国,南国世世代代都是女人当皇帝的,莫非还能占到中原来?”   “不是南国。”殷寂离很肯定地摇摇头,“方位比南国偏西。”   “那就是外族小部落里头的?”辕冽笑着摇头,“你危言耸听了吧?那些部落,最大的也就千八百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不信走着瞧,小心到手的鸭子飞掉。”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丞相府。   殷寂离就见贺羽坐在门口的石桌上打盹,身上披着一件大氅。   “唉,进屋睡去啊。”殷寂离推推贺羽。   贺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醒过来揉揉眼睛瞧了殷寂离一眼,道,“你来了正好,你守着吧,我要去睡了受不住了!”   “干嘛非要个人守着?”殷寂离皱皱鼻子,“我也困!”   “她换药得看着时辰么!”贺羽道,“我不管了,你来吧……”说完,将药瓶子和纱布都扔给了殷寂离,跑去睡觉了。      殷寂离无奈,转脸看辕冽,就见辕冽道,“我去找季相商量一下旱涝的事情!”说完也跑了。   殷寂离无奈,嚷嚷,“喂,丞相府里头有没有女人啊?叫个女人来行不行啊?”   正在问话,就听到房间里头传来了“哐当”一声。   殷寂离一愣,心说不会醒了吧?   赶紧就转回身推门进去,一看……果然,就见那姑娘正在奋力爬起来,要去抓桌边的茶壶。      “唉,慢来慢来!”殷寂离赶紧上去扶她躺下,摸了摸茶壶,是温热的,就给她倒了杯茶,扶她靠着,喂了喝。   那姑娘咕嘟咕嘟喝了半茶壶,才回过神来,抬眼看殷寂离。   “没事吧?”殷寂离瞅着她,心说,娘啊,这姑娘二十来岁青春年华长得也不错,怎么眼神那么凶啊?跟只山猫似的。   “饿。”女人对殷寂离道。   “哦!“殷寂离点头,叫外面下人送来软一些的饭菜,女人扒拉着饭碗,狠命吃,殷寂离看着都慎得慌,赶紧劝她,”慢些吃,你伤害没好呢。“   女人很快就吃饱了饭,又看殷寂离,“你是谁?”   “哦……我……”殷寂离话没说完,那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就见全身都裹满了纱布,抬眼,见殷寂离胳膊上还绕着一大捆纱布呢,就是刚刚贺羽给他的,他一阵忙碌,都没来得及放下。      姑娘微微皱眉,上下打量殷寂离,问,“你看过我身体了?”   “没……”殷寂离赶紧摇头,那姑娘显然不相信。   “是那个……”殷寂离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外头有人问,“醒了啊?”   房里两人转脸往外望,就见季思带着辕冽急匆匆跑来了。      贺羽也被吵醒,走来,一看那姑娘已经起床了,还吃了三碗饭了,也是吃惊不已,走过去给她把脉,点头,“真不错,已经没事了,幸好都是外伤没伤着内脏,只不过血流得太多了些,要慢慢养养。      “姑娘。”季思走到桌边坐下,问,“你可是西南来的?”   那姑娘抬头看了看季思,问,“你是谁?”   “再下季思。”季思回答。   姑娘放下饭碗,抹了抹嘴,道,“季丞相,我是苏敏啊!”   众人都一愣。   辕冽皱眉,“南王苏敏?”   “嗯!”苏敏点头。      “可是……我们派人到南国打听了,并没有兵变,南王还在位啊。”辕冽道。   “那个是假的。”苏敏咬牙,“她暗算我!”   辕冽看殷寂离,殷寂离道,“那个……鸢的标志应该是不会错……”   话刚出口,就见苏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含着些打量,还有些凶悍。   殷寂离赶紧躲到了辕冽身后,心说,哎呀,这小女子要吃人啊?怕怕!      “我母皇也是被人害死的,临终前告诉我说,天下能帮我的人就是季思季相爷,所以我不远千里从南国赶来找你,想不到路上被人拦截,受了重伤,我好不容易才赶来的。”苏敏有些激动,“季相,那个女人野心勃勃,她若为南国主,南国百姓不得安宁不说,还会对南景发兵征战,你要帮我夺回帝位啊!我母皇建立江山不易,不忍毁在那贱人手中!”      殷寂离对辕冽咧咧嘴——不愧是西南蛮族的儿女啊,够直接!      季思则是愁眉深锁,道,“南王……这话当真?”   “我母皇曾经说过,她与季夫人情同姐妹!”   季思一愣,一听到季夫人三个字立刻激动了,点头,“那非同小可啊,我必然帮你想办法,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面圣去!”      辕冽和殷寂离对视了一眼——真是二十四孝相公啊!      很快,季思派人去请来了季夫人,殷寂离早就好奇季夫人长什么样子了,认真打量一番后,戳戳辕冽的肩膀啧啧两声——难怪把老头迷得神魂颠倒的,这大美人!   辕冽也笑,却注意到苏敏一直都在偷偷地瞄殷寂离,似乎有什么心事。      季夫人一眼看到苏敏就认出来了,说她就是当年的南王的女儿,因为苏敏容貌与南王极像,又问她,篡位的人是谁。   苏敏轻叹口气,说那是她一位表亲,与自己有些相像,因为南王的朝服都是要戴遮着面容的面纱的,所以她假扮成自己了。   “只是她一个姑娘篡位么?”殷寂离好奇,“还是你朝中出了奸贼帮忙,亦或是外族也参与了?”   苏敏看了看殷寂离,点头,“都有!你还挺聪明的。”   “那是。”季思习惯性地夸殷寂离,“这是我朝新科状元。”   “哦……”苏敏点点头,没吱声。   殷寂离让她看得后脊背发毛,拉着辕冽道,“走,咱们出去再查查有没有线索!”说完,赶紧跑了。      季思让夫人陪着苏敏,自个儿进宫面圣去了。   贺羽继续去睡觉。      殷寂离急匆匆拉着辕冽逃回了知府衙门,进门遇上雀尾了,道,“好小子你,手脚挺快!”   殷寂离一愣,才明白过来,雀尾大概说的旱涝出名那事儿,就问,“你看这行不?”   “挺行,你再趁机会多来几下,最近反正事多。”老头随口说。   殷寂离一愣,问他,“老爷子,你怎么知道最近事多?”   雀尾一笑,“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会算命?我也会些,不过没你地道罢了,你的属于天授,外人学不来。”   殷寂离愣了愣,问,“那你给我算,我最近是凶是吉啊?”   辕冽不解了,问殷寂离,“干嘛叫别人算?你自己不是神算么?“   殷寂离皱皱鼻子,道,“不行,给自己算是有数的,一辈子就几次,而且得算得巧妙,不然容易伤了命数,最好还是算别人的,和让被人算自己的。”   “呵呵。”雀尾笑着看殷寂离,问,“怎么突然想起算命来了?还是干了什么缺德事了,觉着自己最近有可能要倒霉?”   “去。”殷寂离撇撇嘴,道,“是我那天看星象,发现我身边乱七八糟浓雾缭绕,我没敢细看,就怕伤命数么,你给我看看!”   “不用你问,我早就给你看了。”雀尾笑了笑,指指殷寂离的脑门,道,“你看你最近脑门子发红。”   “哪有?”殷寂离挡住自己的脑门。“你看错了吧?!”   辕冽有些不解,问殷寂离,“脑门发红是什么征兆?印堂发黑是要倒霉……脑门发红莫不是有血光之灾?”   “呸呸呸!”殷寂离摇头,“怎么可能?!”      “不是有血光之灾,不过胜似血光之灾啊。”雀尾笑着道,“这叫桃花煞!”   “什么意思?”辕冽不解。   雀尾伸手一指殷寂离的鼻子,道,“这小子,这辈子就困死在桃花太多里头了!”   辕冽一挑眉,斜着眼睛看殷寂离——哦~   “你别瞎说!”殷寂离瞪回去,再斜着眼睛看辕冽,“干嘛?我为人很正派的!”   “不是说你招惹别人,是被人招惹你!”雀尾冷笑一声,道,“最近你小心些,你那些个桃花都快按耐不住了,不好好处理,小心血流成河啊你!”   说完,对辕冽招招手,冽小子,走,咱们讲课去。   辕冽点点头,跟着雀尾进书房了。      下午,殷寂离心事重重,本想上院子里坐会儿,没多久就靠在竹塌上睡着了。   辕冽在雀尾院子里听课听到大傍晚,就想叫殷寂离一起吃饭去。   到了院门口,却看见殷寂离的院子里,站着个人。   辕冽见那身影熟悉,就收了收脚步,往里看。   只见殷寂离斜靠在竹榻上睡得正熟。   身旁一人,正拿着条毯子,轻手轻脚给他盖。   辕冽一看就是一愣——是辕珞。      就见辕珞小心翼翼给殷寂离盖好了毯子,蹲到一旁,单手托着下巴,看起殷寂离的睡颜来。   别看殷寂离平时跟只鹅似得,逮着谁了都去招惹那么一下,但是安安静静谁起来,看着竟还带着几分稚气。本就清隽秀雅,如今双眉微挑,睫毛也长,在日光下勾出了淡淡一圈影子在脸颊上,淡色双唇微微开着,说不出的,有些动人。      辕珞蹲在一旁看得似乎是痴了,微微笑了笑,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殷寂离的嘴唇。   寂离侧身动了动,惊得他赶紧站起来,也惊得院门外辕冽赶紧躲到了院墙后头,心中一股怪异之感翻涌,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32 32、大吉大利 ...   殷寂离一觉醒来,发现天都黑了,迷迷糊糊坐起来,就见一旁亮者灯。雀尾正坐在石桌边,边看书,边吃着东西,见他醒了,就问,“醒了啊?”   “嗯。”殷寂离爬起来,打了个哈欠,“这竹塌真硬啊,睡得我脖子都酸了。”   “饿不饿?一起吃点儿?”老头问他。   “唔,有酒没?”   “有。”老头一笑,指指桌上“青梅酒和大肥的河蟹。”   “哦?!”殷寂离来了些精神,爬起来,跑到一旁打了些凉水洗洗脸,就跑过来吃吃喝喝了。      “辕冽他们都走了?”边吃着,殷寂离边问老头。   雀尾嘿嘿笑了笑,“嗯,走了啊。”   “溜得挺快啊。”殷寂离有些不满地扯开一个螃蟹,“刚刚还说请我吃饭呢,这会儿就赖掉了。”   “对了,小殷子。”老头问他,“明儿个有空没,陪老爷子我走一趟?”   殷寂离点头,“有空是有空,要干嘛?”   “陪我去一趟妓院。”      “噗……”   老头的话刚刚出口,殷寂离就喷了他一脸的梅子酒,嚷嚷,“要死了你!”   “呸!”雀尾急眼,“你没看我那么大年纪你还咒我死啊?你个没良心的!”   “你也知道你那么大年纪啊?”殷寂离抬脚在桌子下面蹬他,“那么大年纪了还去(女支)院?!”      “我说我去(女支)院又没说我去(女票),你急什么?”老头回瞪他一眼。   “哦……”殷寂离擦擦嘴,问,“那你去干嘛去?”   雀尾想了想,道,“南国的事儿,可能有个人很清楚。”   “谁啊?”殷寂离好奇起来。   “当年的南王,有个好朋友知己在这儿。”雀尾回答道,“如今应该是宜凤阁的老板娘。”   “宜凤阁……听说那里是乐都最好的窑子了。”殷寂离道,“好些王公大臣都去那儿,还说挺有品,不乱来。”   “那是,里头随便哪个窑姐,都有可能是某某亲王将相的红颜知己,自然没人敢在那里头撒野。”      殷寂离点了点头,问,“老爷子,其实西南面乱,我前阵子算命就算到了,苏敏应该是真的,不用再找人证实了。“   雀尾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再说了,叫你找人,也不是为了证实苏敏的身份。”   “嗯?”殷寂离不解。   “而是为了问一些,关于南国的秘密。”雀尾一笑。   “哦……”殷寂离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你是想问问,南国朝中谁帮着篡位,然后有那些外敌可能参与吧?”   “呵呵。”雀尾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殷寂离啃着一个螃蟹腿,问,“就我们去啊?要不要把苏敏也叫去”   老头一琢磨,问,“她能下床了?”   “我看差不多吧,这姑娘贼彪悍!”   “蛮族女子的确大多彪悍。”雀尾点了点头,道,“那就叫上她,再叫上辕冽吧。”   “叫他干嘛?”殷寂离似乎不太乐意,“要不然叫上小白兔陈勉吧?”   雀尾不解,问,“陈勉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没啊,多可爱。”殷寂离笑,“进了窑子肯定羊入狼群,到时候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雀尾见殷寂离坏笑,摇头,“你说你怎么那么缺德呢?”   殷寂离端着酒杯子喝酒,道,“辕冽跟着麻烦,一会儿还要闹脾气,少爷似的。”   雀尾看了看殷寂离,突然笑了起来,道,“唉,你命里八字跟他很合啊?怎么看他不顺眼?”   “我呸啊!”殷寂离道,“老子跟他合才怪了,明明是八字相克。”   “辕冽人也不错啊,英俊潇洒威武能干!”雀尾道。   “一般般啦。”殷寂离撇撇嘴,“冷冰冰跟块石头似的,傻呵呵反应也慢。”   雀尾咳嗽了一声,道,“不过他也有优点吧。”   “一点点啦,除了几个之外,大多都是缺点了。”殷寂离架着二郎腿晃啊晃,道,“要不是他命数好,老子懒得帮他……”   殷寂离话没说完,肩膀上就被人重重拍了一把。      “啊!”殷寂离一惊,回头一看,就见辕冽黑着脸站在那儿,身后还跟着忍笑的齐灵,和被两个家人抬着过来的苏敏。      “你们怎么都来了?”殷寂离不解。   “因为贺羽住在这儿,我们怕苏敏有事,所以就带她过来了。”辕冽冷眼瞅着殷寂离,寂离撇撇嘴,说人坏话被听到了。边狠狠白了雀尾一眼,坏老头敢暗算我?!      雀尾赶紧让扶着苏敏往屋里去,殷寂离就见辕冽带着一个包袱,问,“这什么呀?姑娘的细软啊?”   辕冽白了他一眼,道,“我这两天住你这儿。”   “干嘛?”殷寂离睁大了眼睛看他,“你自己那里不住住我这儿来?”   辕冽道,“我上课方便!”   “哦……”殷寂离想想也是,就道,“我这儿就三间客房,雀尾、贺羽和苏敏姑娘各一间,其他就是丫鬟下人的房间也注满了。”   “没事。”辕冽道,“我住你那儿。”   “啊?”殷寂离皱眉,想了想,“要不然我给你搭个草棚,在院子里?”   辕冽狠狠瞪他一眼,拿着东西上他屋里去了。      齐灵瞄了辕冽一眼,似乎有些羡慕,就问,“没有别的客房了么?”   殷寂离看她也在,就问,“你怎么跑出来了,身子好了也不能大晚上的到处跑了。”   齐灵道,“我要留在这儿照顾苏敏。”   殷寂离皱了皱眉头,心说你个大小姐还照顾人呢?“   “灵儿,别闹了,跟我回去,娘知道了该担心了。”齐亦招呼齐灵,拉着她,对殷寂离等道,“我们先走了,你们有什么事就找人去齐府找我们。”   “嗯。”殷寂离点头,齐灵心不甘情不愿就被齐亦拉着出门了。      上了马车,齐灵小声嘟囔,“苏敏都能住下,我为什么不能呀。”   齐亦摇头,道,“你丫头担心什么啊!”   齐灵愣了愣,抬眼看他。   “你还怕苏敏跟你抢不成?”齐亦无奈摇摇头,“寂离是个书生,怎么可能配她那么个会武功的狠茬,再说了,她南国是走婚,苏敏是南王,根本不可能成亲!”   齐灵小声问,“真的啊?”   “你急什么,哥都跟你说了给你上心了。”齐亦边赶马车边道,“还没提亲呢就住人家里,不害臊啊?”   齐灵脸红了红,瞪了齐亦一眼,缩回屋里去了,不过脸上还喜滋滋的。   齐亦看了看齐灵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说起来……苏敏好像是有些喜欢殷寂离,不过殷寂离也的确是讨人喜欢的。   心事重重地,齐亦就赶着马车,载着自家妹子回去了。      知府衙门里头。   殷寂洗了澡,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又用一盆热水加些贺羽给他配的草药泡了个脚,舒舒服服地拖着一双二齿的木屐,溜溜达达地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拿一块帕子擦着头发,道,“舒服呀,喝了热酒再泡个热水澡,睡前再看上本好书,啧啧。”      这时候,就见辕冽也推门进来了,显然是刚刚洗过澡,一身的清爽。   “你在哪儿洗的啊?”殷寂离纳闷,“我刚让下人给你多少了一缸的热水。”   “我在院子里冲的。”辕冽无所谓地说,“练完功正好洗了。”   “这种天洗凉水澡啊?”殷寂离皱了皱鼻子。   “我习惯了。”辕冽已经在殷寂离床铺的对过搭了一张床铺,被褥已经由下人铺好了。      殷寂离将木屐一甩,爬上了床去,光着脚,盘腿坐在床上翻书。   辕冽坐在对过看他。   “辕珞呢?”殷寂离突然问。   “在家呢。”辕冽问,“你找他有事?”   “没啊,随口问问。”殷寂离无所谓地道,“你俩平时总在一块儿,落单了我看着别扭。”   “也不是总在一起的。”辕冽道,“经常分开,又不是小孩子。”   “哦……”殷寂离点点头,趴在床上看书。   “你喜欢辕珞?”辕冽问。   “嗯?”殷寂离翻书,道,“哦,辕珞其实不错啊。”   “他是不错。”辕冽回答。   “嗯。”殷寂离边看书,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你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很聪明,人也随和,就是稍微稚气了些,估计是你小时候一直照顾他。”   “对。”辕冽点头,“他比大家想的都要聪明,也能干。”   “嘿嘿。”殷寂离笑了笑,翻书。   “笑什么?”辕冽追问。   “嗯?”殷寂离一大半的心思已经分去看书了,听到辕冽问,嘴里嘟囔,“这书不错啊,雀尾老头子好东西真不少。”   辕冽站起来,问,“什么书?”说着,就走过来,上了殷寂离的床去看。   殷寂离扬扬书的封面给他看,嘴里道,“明日不知道苏敏能不能去。”   “嗯。”辕冽坐在床尾,盯着床上的殷寂离看。   寂离头发半干披散着,挂在一旁,白色的里衣很薄,显得他很纤瘦。   辕冽双眼由他的肩膀缓缓往下扫,腰、胯、臀、腿,脚……一样都没错过,视线停留在寂离礻果露在外的脚上。      辕冽就觉得自己气息有些不稳,想要移开视线,但是却又情不自禁向上,看到了他蜜白色的脚腕子……还有一小截小腿。   辕冽这辈子都没觉得,哪个男人这样好看过。   殷寂离看着书呢,见辕冽半晌没动静,就移开些书,瞄他,见辕冽发呆呢,也没注意他看的是哪儿,就见他傻呵呵挺有意思的。      寂离抬起腿,用脚尖戳戳辕冽的腰,笑问,“唉,干嘛呢?”   辕冽抬眼看他,就见殷寂离仰躺在床上,脑袋靠着枕头,微微侧着身,领口的衣扣开着,脖颈和锁骨露得恰到好处,脸上还带着笑容,脚放在他腿上。   辕冽跟着了魔似的,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扑了上去。   ……    33 33、大气小斗 ...      殷寂离见辕冽直接就扑过来了,也让他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就感觉透不过气来,辕冽重得要命压在身上,而且还在啃他的头发……   辕冽此时心潮澎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搂紧了殷寂离就是一通磨蹭,眼看着该有的反应也都有了,心头乱撞,燥热得像是要吃人了!   正在兴头上,却觉殷寂离伸手推了他一把,“干嘛你?恶狗上身啊?晚饭吃的什么?口臭!”   辕冽一股涌到头顶的热血一下子都凉了倒流回来,抬眼,看着眼前殷寂离,就见他严重有一种莫名的神采……似乎是笑,又似乎是恼,还有些俏皮。   辕冽真是不甘心啊,自己就这样被殷寂离随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勾得乱了方寸,他辕冽,何曾这样过?!   “去去去。”殷寂离巧妙地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用脚尖踹踹他膝盖,“让开啦,重死了!”   辕冽盯着他看了良久,最终缓缓坐了起来,有些凶恶地盯着他看,呼吸依然是不稳的。      “看什么啊?”殷寂离觉得纳闷,这人干嘛?   辕冽深吸一口气,也不理他,下床,走回了自己的床铺上,倒头就睡。   殷寂离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这人真是难伺候啊!也翻身睡了。在床铺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亮,就道,“唉,熄灯。”   半晌,辕冽才来了一句,“你自己不会熄?”   殷寂离心说,这人耍什么脾气啊,不过亮着灯睡不着倒是真的,他就只好坐起来,跑到桌边准备吹灭烛火。      但是他一口气都吸进去了就差吹出来那会儿,只见辕冽袖子一甩……噗……拉住咩了。   殷寂离愣了愣,抬眼,就见黑暗中,辕冽正对他坏笑,殷寂离恼羞成怒,抬手举起蜡烛,狠狠对着他丢过去。   辕冽伸手接住了,翻身睡下,心说,死妖孽,你别得意,别以为天下人都在你掌握之中,没那么容易急让你摆布了我辕冽去!      ……   这一夜,殷寂离睡得踏实,辕冽则是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等辕冽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辕冽一个激励坐起来,暗骂自己糊涂,以前每日都是早起练功,昨日也不知道被殷寂离怎么就迷惑了,竟然一觉睡到如此晚。   想到这里,辕冽转眼看了看殷寂离的床铺,发现人已经不在了,被褥也叠得整齐。   辕冽更是懊丧,告诫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迟早和陈靖一样,为了美人做亡国之君!郁闷地甩了甩头,辕冽起身,却听到外头传来笑声。   他有些疑惑,走到窗边往外看,就见院中,殷寂离正坐着吃早饭,一旁贺羽和萧洛也在……还有辕珞。   辕冽微微皱眉,辕珞怎么来了?   就见辕珞不知道和殷寂离说着什么,逗得他哈哈大笑。   辕冽静静地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烦躁。      这时候,就听辕珞嘀咕,“大哥呢?怎么还没出来?一会儿迟了该被雀尾老爷子骂了。”   说话间,辕冽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      “大哥。”辕珞笑呵呵打招呼。   辕冽点了点头,走过去问,“病都好了没?”   “好了,叫郎中给看过了。”辕珞回答。   殷寂离在一旁坐着,边喝豆腐花,边伸手去拿一个花卷,那已经是笼屉里头的最后一个了,辕冽瞧见了,伸手一把抢了,叼在嘴里,去雀尾那里了。   殷寂离立时火了,骂道,“辕冽,雀尾那里都是好吃的你还跟我抢?!”   辕冽到了门口了,啃着花卷道,“你少吃些吧,看你肥得肚子都出来了!”   “哈?”殷寂离莫名地伸手摸了摸肚子,哪有?他全身就几两肉还能有肚子?   郁闷地抬眼看,但是辕冽已经走了。   “我很胖么?”殷寂离看左右,问辕珞和贺羽。   贺羽笑了一声,似乎心情很好,起身,去药庐接着忙了。   萧洛站起来,跟上去问,“唉,贺羽,你一整天都在忙什么呢?跟我上街吧,我今日约了好些人吃酒。”   “没空。”贺羽淡淡道,“要吃酒找那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去吧。”   殷寂离眼皮子又一抽,心说,老子招谁惹谁了。      辕珞见所有人都气殷寂离,就道,“寂离啊,你吃饱了没有?我陪你上街去吃些吧?”   殷寂离皱了皱鼻子,道,“唉……算了,不吃了,一大早就一肚子气。”说完,起身往后跑了。   “你去哪里?”辕珞追上殷寂离。   “去妓院。”殷寂离愤愤地说。   “啊”?辕珞皱眉,“你去妓院做什么?”   殷寂离见他慌张,就有些无奈地道,“雀尾找他的老相好去。”   “哦,这样啊,”辕珞松了口气,随后又疑惑了起来,真看不出来啊,雀尾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这闲心。      到了雀尾那里,就见雀尾正坐在桌边跟辕冽说着什么呢。   殷寂离过去了,问,“老头,啥时候去妓院?”   辕冽抬眼睁大了眼睛看他,雀尾拉住辕冽跟他说了一遍今日宜凤阁的行程,辕冽点了点头,辕珞就说,“我也想去。”   “不准去!”辕冽皱眉,“回去继续休息。”   辕珞有些不高兴了,道,“你们去查案子,我也想去,我病都好了。”   辕冽脸色一沉,辕珞就有几分怕了,殷寂离看到了,对辕冽道,“喂,你怎么这样啊?”   辕冽一愣。   殷寂离有些不满,“他都那么大了,而且在军中也有正职,跟你一样独立是个人,别以为你是人家大哥就能管着人家。”   辕冽脸色更难看了,道,“我们兄弟,没外人插嘴的份。”   殷寂离一挑眉,冷笑一声,“是么,兄弟啊,说得真好听……”   辕冽一惊,就见殷寂离突然改了脸上的迷糊,一双眼睛跟能看到自己心底似的,锐利得让他瞬间一身冷汗。      殷寂离看到辕冽局促起来,便也收回了视线,低头喝茶。   雀尾无奈摇了摇头。   辕珞似乎不是很明白,只当是殷寂离和辕冽为了自己吵起来了,就道,“那个……我还是不去了吧,正好今天爹也有事让我做。”   辕冽看他,问,“爹让你干什么去?”   “哦……要送一些东西到大营里头去,像是给战士们过节用的。”辕珞回答。   “那还不去?”辕冽道,“办了事早些回去休息,等你病好了再来。”   “哦。”辕珞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跟殷寂离招招手,道,“寂离,我先回去了,明儿个从军里回来了再来找你。”   殷寂离点点头,辕珞就走了。      雀尾吃完了早饭,就道,“我去换件衣裳,咱们一会儿就走,对了,去把苏敏也叫上,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动。”   殷寂离点头,“我派人抬着她去好了……对了,你换衣裳做什么?”   “唉。”雀尾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去见美人,自然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么。”   殷寂离哭笑不得,回头,就见辕冽冷眼看着自己。      殷寂离一挑眉,笑问,“辕大哥,怎么了?”   辕冽脸色难看,道,“我们兄弟的事情你少管。”   殷寂离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辕冽。”   辕冽不解看他,就见殷寂离伸手,用手背轻轻敲了敲他胸口,笑了一声凑近他,暧昧道,“你想些什么,我比你自己还清楚。”   辕冽脸色一变。   殷寂离收起笑容,“你表面上是个君子,其实不过是个小人而已。”   “你……”辕冽脸都黑了,伸手一把抓住了殷寂离的手腕子,“你少胡说八道!”   殷寂离一笑,道,“你也不过是仗着自个儿有些天分所以嚣张跋扈……到头来,你可不比你那兄弟好多少分,站在上头的人最好小心点儿,省的让人挤下去。”   辕冽手一收,殷寂离疼得一激灵,不怒反笑,伸手指着他鼻子,道,“还是那句话,你还嫩呢,与其在别的地方下功夫,还不如朝前看看,女人心眼多了能成大气,男人心眼多了只能没了霸气!”   辕冽一震,数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没了言语。   殷寂离见他不动了,就抽回了手。   沉默了良久,辕冽终于是回过神来,心中却是七上八下颠来倒去晃了好几下,点头连连,“你说得没错,没错!”   殷寂离微微一笑,转身往回走,被辕冽拉住了。   “干嘛?”殷寂离白他一眼,“我也要去换件漂亮衣裳会美人!”      辕冽盯着他看,道,“你还用换漂亮衣裳去会美人?”   殷寂离眼皮子一抽,就听辕冽出语轻佻起来,“你就算穿着破布烂衫,天下有几个美人能比过你的?”   “放屁!”殷寂离听着刺耳,抬腿踹辕冽。   辕冽翻身让过了,伸手拽着殷寂离的胳膊往怀中一带,锁在了怀中,殷寂离手被捏住,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怒道,“辕冽,你又想打架!”      辕冽却是笑了, “你跟我打架?上哪儿打去?”说着还伸手捏他下巴。   殷寂离见辕冽如此嚣张,气不打一出来,瞪他。   辕冽倒也没怎么样,很快将他放开了,笑道,“你不也当自己多能耐么?”   殷寂离一愣。   就见辕冽眯起眼睛,拽住他衣裳领子说,“你不就是仗着自己那点儿小聪明和这一张脸皮横行霸道么?!还不准别人看你肖想你……你当你是什么?”   殷寂离伸手就要一耳光赏过去,辕冽伸手抓住他手腕子,“你自个儿也抓紧些,这世上也不是谁都看了你一眼就能让你迷得七荤八素的。我辕冽不过是被你的皮子给蛊惑了,不代表就让你收服了,你撒野也看看地方去!”   殷寂离倒是让辕冽几句话说笑了,“辕冽,你他娘的真不是东西,就你这样的,一辈子都别指望我能看上你!”   “你看不上就看不上呗。”辕冽也不甘示弱,“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你换衣服我也换衣服去,看看那些美人是喜欢你这破书生还是我这大将军!”   “呀呸。”殷寂离听得火冒三丈,这辕冽今天是跟自己耗上了么,两人正在院中虎视眈眈对视呢,却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笑。   两人愣了愣回头,就见雀尾双手托着腮帮子坐在门槛上看他们,道,“唉……你们俩也真是无聊,那么大了吵架比小孩子还没学问。”   见两人呆愣愣看着自己,雀尾就学着小孩子的腔调开始对吵。   “你坏,你一点都不好!我找更好的人玩儿去!”   “你自己更坏!我也找比你好一万倍的人去玩儿去!”   “我才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   “有的是比你好的人!”   ……   雀尾学完了,对着一脸尴尬的两人啧啧两声,“唉……丢人呐,你俩都别换衣服了,出去也别说是我雀尾的徒弟。“   说完,老爷子站了起来,溜溜达达出门了,边对衙役道,“唉,找几个人弄顶小巧的轿子,将苏敏姑娘抬着跟我走。“   “是。”几个衙役照办去了。      殷寂离和辕冽对视了一眼,辕冽松开了手,殷寂离转身也跟着老头走,但是走出几步觉得不太痛快,回头,对着辕冽腿上就狠狠踹了一脚。   “你……”   辕冽瞪大了眼睛看他,却见殷寂离满脸的不高兴,心中微微一动,算了,让他踹一脚就踹一脚吧。       34 34、一刻不停 ...      辕冽心中是忽高忽低,被殷寂离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人有时候太气人,而且专门就喜欢气他,可说实在的,也真是讨人喜欢。辕冽时常感慨,他若是能稍稍听话乖顺些,那该多好?!      出得门来,两人随着雀尾,身后跟着抬着苏敏的轿子,一起赶往宜凤阁。   一路无话,转眼就到了宜凤阁门口……这窑子,白天自然是人少的。   大堂里头,姑娘们正在吃饭呢,有好些准备吃饱了就去睡了,等着晚上起来做买卖,一见雀尾托着一把白胡子,大踏步地走进来了,众姑娘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呦,这位老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来找乐子呀?”   几位窑姐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雀尾身后跟进来的殷寂离和辕冽。   “哎呦喂!”几个姑娘眼珠子都绿了,盯着进来的两人直擦口水。   殷寂离笑得很有些风度,辕冽则是板着张脸。   有好些姑娘们认出殷寂离是新上任的知府,辕冽也是京城出了名的,赶紧给两人行礼,“殷大人,辕将军~”   这嗓子甜腻腻叫人好不受用,殷寂离笑着点头,还礼,“众位姑娘好。“   姑娘们得此礼遇,自然是欢喜,都说殷寂离好相处。   辕冽见殷寂离一派从容毫不怯场,无奈摇头。      “唉唉。”雀尾拿手里的扇子赶了赶众人,道,“都别激动,有正经事情,找你们凤姨。”   “哦……老爷子原来是凤姨的老相好啊。”一个姑娘站起来,看了看殷寂离和辕冽,笑着问,“老爷子,这两位别是我们凤姨的私生子吧?”   殷寂离很给面子地笑,道,“哪儿能啊。”   辕冽一张大黑脸。   雀尾还挺来劲,凑过去笑着调戏那姑娘,“这丫头,明明是咱俩的,怎么说人家的。”   “呸啊!”那姑娘啐了雀尾一口,笑着跑上楼喊,“凤姨,你看你家老不正经的占人家便宜啦!”   雀尾哈哈大笑,回头,就见辕冽和殷寂离皱着眉头看他呢,满眼的鄙视。      雀尾咳嗽了一声,收敛了一下脸上不怎么厚道的表情,正襟危坐。   殷寂离和辕冽也到他身边,同桌坐下。   俄顷,就听到楼上传来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响,一个妇人缓缓走了下来,这妇人穿着华贵,披着一条银狐披肩,虽然是有些年纪了,但是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定然姿容秀美,还很有些英气,沦落风尘却是有一股子高洁之感,很是难得。难怪乐都人说起京城第一名妓,还是会挑个大拇指道一声凤姨……果真不是一般女人比得上的。      “哦……原来是贵客光临了。”凤姨走到桌边,给三人行了个礼,道,“见过三位大人,我宜凤阁蓬荜生辉了。”   “好说好说。”雀尾喜滋滋看着凤姨,道,“凤姨多年不见,真是风采依旧啊。”   “老人家,你可是羞煞我了,老了哦。”凤姨款款落座,看了看殷寂离与辕冽,点头笑了笑,道,“两位大人还是第一次来吧,果真是英俊的少年郎……唉,可惜我老啦。”   “不老不老!”殷寂离一笑,道,“凤姨好风韵,寂离今日算是见识了。”   凤姨连道不敢,对殷寂离心有好感,很少有年轻书生特别是前途无量的,会主动与个窑姐套近乎的……此人很是特别啊。      “凤姨,我们还年轻呢!”这时候,身后那些姑娘们都捂着嘴笑,站在不远处。   殷寂离对她们笑了笑,点头,“青春美貌。”   姑娘们听了,就开始叫,辕冽白了殷寂离一眼,殷寂离挑挑眉——干嘛凶巴巴绷着张脸,谁上窑子了还装孝子啊?有种去刑场卖笑去!      而正在这时候,就见一旁跟着雀尾他们进来的小轿子轿帘一挑,苏敏白着一张脸出来了,冷眼看了那群窑姐们一眼,那样子像是要杀人的,再加上她脸色苍白,惊得那些窑姐儿们赶紧散了,躲到楼上往下观瞧。      凤姨原本有些不高兴,心说这哪家的姑娘这么不知道分寸,但是仔细一看苏敏的脸,良久,突然“哎呀!”一嗓子,嚯地站了起来就过去扶,“你是苏敏啊?”   苏敏点点头,道,“凤姨!”   “孩儿你还记得我?”   苏敏又点头,她小时候与她母皇一起见过凤姨一面,当时凤姨对她疼爱有加,她一直记着。   凤姨原本想要拉苏敏坐下,但是苏敏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哎呦了一声,雀尾赶忙到,“慢来慢来,伤得重!”   凤姨一皱眉,就看到苏敏脖颈和四肢处都绑着白色纱布,愣了良久,咬牙,“谁伤了你了?你不是登基了么?”   苏敏一见亲人,眼泪就下来了,拉着凤姨道,“凤姨,娘是让人害死的,我皇位被人抢了,她们一起暗算我们母女!”   “什么?”凤姨脸色就变了,咬牙切齿道,“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娘大丧竟然不派人来叫我,原来出了这等事,竟然有人害死我好姐妹……”喘息良久,凤姨平缓了一下气息,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是哪些老杂碎害死你娘了,孩儿别怕,我给你报仇!”说完,伸手将苏敏抱起来,往楼上的厢房带,边吩咐人,“去弄滋补的东西来,收拾最软的床铺出来,从今日起她就是我闺女了!”   那些姑娘们面面相觑,随后赶紧去忙了。   殷寂离和辕冽还有雀尾坐在大堂里对视了一眼,发现自己被撂下,没人搭理了。   半晌,雀尾咳嗽了一声,道,“呃……正好,咱们去看看姑娘们的闺房!”   殷寂离和辕冽同时,狠狠飞了个白眼给他!      苏敏被凤姨安顿了下来,凤姨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势,当知道她全身几十处刀伤,她娘被人毒死之后,也是忍不住流下泪来,摇着头道,“你娘那是天大的好人,南国之母,那帮老不死的怎么忍心害她呀!”   苏敏也跟着哭,不过她伤刚好,贺羽说了,不得伤心过度,不然容易金创迸发,危及性命。   凤姨听殷寂离说了,赶紧止住哭,不去引着苏敏想伤心事了,好一番安慰又加上疼爱,苏敏方缓过来了些。      雀尾道,“凤姨,我们也想给南王报仇,你知道什么线索,不妨告诉我们。”   凤姨抬眼看了看三人,转眼看辕冽,问,“辕将军呢,愿意出兵帮南国?”   辕冽点头。      凤姨眼神微微变换,问,“我只知道,若是攻打南国,必然劳师远行,到时候,辕将军在京城之中势力受损不说,远征还可能折损人马,辕将军会做这亏本的买卖?”   辕冽皱眉,这凤姨别看是一介女流,可审时度势很有些见地,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这问题,他还真是有些不好回答,毕竟刚刚见面,不知根不知底的,不好说太多,可不说,怎么让人信服呢?      正在为难,就听殷寂离笑着回答,“千金易得、兵将易得,这人心却是难求,天时地利都有了,如今就差人和,人和好办事么。”   凤姨愣了愣,转眼看殷寂离,良久才笑着摇摇头,道,“新科状元,好口才。”   殷寂离也笑着摇摇头,一脸茫然佯装不知地说,“非也,是凤姨好聪明。”   “哈哈。”凤姨让他逗乐了,点头,“好!辕将军肯帮忙,何愁大害不除,我一定得说才是,几位,请坐。”   雀尾满意,拿了凳子坐下,殷寂离落座时,瞟了辕冽一眼,对他眨眨眼,像是说——看到没?厉害吧!   辕冽有些无奈,这人,爱时让人巴不得亲他一口,恨时让人忍不住想咬死他。   殷寂离见辕冽吃瘪,心满意足回过头,却见苏敏正在看他,那样子有些凶恶也有些不悦,殷寂离一惊,心说……哪里得罪这新南王了?      苏敏建殷寂离傻样,不满回头,低头不语。   凤姨注意到了,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低声道,“敏儿,好眼光。”   苏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凤姨一眼,凤姨摇摇头,叹息,“只可惜,不易得啊。”   苏敏心里明了,也有些着急。   凤姨爱抚地摸摸她头发,道,“莫急,凤姨是过来人,以后慢慢破解给你听,咱们有法子,你先养着病。”   苏敏一听心中欣喜,立刻乖乖点了点头,又看了殷寂离一眼,低头不语。   殷寂离自顾自吃茶,脸上没什么异样表情,似乎没听到,   辕冽看着他,心中着急,这书呆子,究竟是懂了还是没懂?按理来说,没理由自己对他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苏敏这单纯丫头对他那么明显的意思,他却看不出来啊?怎么就没个表示呢?难道不怕人家姑娘误会下去?      雀尾看着这头暗潮汹涌,只觉有趣,这年轻就是好啊,大难临头也好富贵将至也罢,情啊爱啊什么的,总能放在最前头。      “如今登基的人是谁?”凤姨问苏敏。   “瑶桂。”苏敏回答。   凤姨点了点头,道,“果然。”   “凤姨你认得她?”苏敏问。   “瑶桂的娘亲那是你娘同父异母的妹子,她当年就跟你娘抢过南国宗主之位。”      苏敏有些不解,“母皇没跟我说过啊。”   “你娘那人就是这样的,不想你恨别人。”凤姨摇了摇头,道,“这次造反是蓄谋已久的,其中主要参与的就是瑶家那一派,还有三公。”   “我娘有那么不得人心么?”苏敏有些丧气,“我娘为了南国,什么都付出了!”   “不是你娘不好!”凤姨冷笑一声,“是那群贱人想男人想疯了!”   苏敏一惊,殷寂离和辕冽也一惊,殷寂离暗道,哎呀,阿弥陀佛,怎么这年头的女人都那么凶悍啊?!      “和男人有什么关系么?”苏敏问。   “南国周边几个小国,早就跟南国那些王室勾搭上了,他们是恨你娘和你坚持不把皇位让给男人!”凤姨道,“因为南国崇尚走婚,男人不得留在南国必须驱逐。而那些男人眼馋南国的肥沃富饶,想要用计侵吞,扶他们的相好上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殷寂离在一旁听了,对辕冽眨眨眼。   辕冽有些不解地看他。   殷寂离小声说,“不过……一个国家都是女人,没有男人……这也有些不太好吧?”      “我南国世世代代都是走婚的!”苏敏道,“也不是没有男人,只是男人不能继承王位,婚后也得听女人的,这是南国传统。”   殷寂离一挑眉,不说话了,辕冽皱眉看了看他——你管别人那么多呢?这是人家传统!   殷寂离不做声,心说,传统也不能跟人的本性相悖吧?这两情相通情意相投自然是要长相厮守,什么走婚啊……而且女人一生必然要婚孕生子,那是需要男人照顾的!再说了,难道生了儿子,等他大了还要赶他走?!      苏敏见殷寂离神色,就觉委屈,道,“其实你不知道的,母皇对婚恋已经放得很松了,再说了,你们知不知道南国周边的部落,都是一夫多妻制的,女人不是人,是物品!”   殷寂离一愣。   “南国的国界是对外不对内的,就是外头的男人不准进,所有的女人都能进,进来了就受到庇护。同时,南国的女人如果真找到了能厮守的男人,都能出去的!绝对不拦着。”苏敏说着,咳嗽了几声,道,“我母皇是为了南面千百万被迫害的女人造了一个安全得国度,南国的富足也是我们自己一手创造的,如果南国再给那些贪得无厌好色残忍的部族抢了去,那南边的女人更加暗无天日地过日子了。”      殷寂离听得眼眉挑起老高,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是我错怪你母皇了,南国这制度是对的!是我短见了。”   苏敏看了看殷寂离,殷寂离认真道,“我说真的,要我给你赔罪不?”   苏敏脸上委屈没了,摇摇头,不悦早就烟消云散了。   殷寂离拍拍胸脯,心说,娘啊……她娘是圣女啊,这可是救了万千女子了。想到这里,他用胳膊肘捅捅辕冽,道,“唉,说真的,无论什么法子,你都得救救那些女子啊!”   辕冽也听得挺有感触,谁不是娘亲生养的呢?谁又没个姐妹?怎能任人欺凌当做物品!就点头答应,可再一转眼,就见苏敏一脸钦慕地看着殷寂离。那眼神,比齐灵还明显了……   辕冽再看殷寂离,就见他还有心思与雀尾抢点心呢,望天叹了口气……辕冽咬牙,这妖孽,勾完男人勾女人,都不消停!    35 35、一念之差 ...      苏敏虽然伤重,又舍不得凤姨,但她一个黄花闺女留在宜凤阁那种地方终究是不合适,因此最后还是跟殷寂离他们回到了衙门。   “然后呢?咱们派兵攻打南国?”辕冽回到衙门后,问雀尾。   雀尾笑了笑,道,“无凭无据的,怎么打啊?你就拉着几十万人到边关,然后跟那新南王拉出马来大战三百合?”      辕冽无奈,只好问,“那你说如何是好?”   “得先让南国百姓怀疑她,她毕竟是作假的。”雀尾打了个哈欠,“这法子你们自个儿想吧,我要去睡一会儿,困呐。”   见雀尾走了,殷寂离和辕冽准备出去吃个饭,慢慢想。      “你觉得呢?”辕冽问。   殷寂离想了想,“嗯……找些人到南国过放消息吧,然后等苏敏伤好些,让皇上见她,并下诏书,令南王来朝?”   “那假南王铁定不敢来。”辕冽也很是笃定,“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南国百姓的怀疑!”      “嗯。”殷寂离无所谓地点点头,到,“这主意么,说好好说坏坏。”   “你怕打草惊蛇?”辕冽问。   殷寂离伸手轻轻一拍他,道了声,“从长计议吧。”就径直走了。   辕冽在后面跟着,两人路过一个铺子的时候,就见贺羽匆匆走出来,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药材,殷寂离上前一步拍他肩膀,笑问,“喂,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哪儿有。”贺羽行色匆匆的,提着草药就要往前走。   殷寂离追上,问,“唉,你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贺羽回头看他。   辕冽此时也走了上来,看了看贺羽,一愣,“呃……脸上怎么那么些红疹子?喝酒了长的酒斑么?”   “不能吧。”殷寂离凑上去看,到,“以前从来没见你喝酒长斑过啊。”   “没事儿。”贺羽摇头继续往前走,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道,“过了今日就好了。”   “啊?”殷寂离更加好奇了,追上问,“什么叫过了今日就好多了啊?你……是不是在做奇怪的事啊?”   “没!”贺羽横了他一眼,那眼神,殷寂离莫名觉察出了些异样来,问,“你……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贺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实突然微微一笑,说了声,“没什么。”随后,留下了一个诡异的背影给殷寂离,然后急匆匆走了。   殷寂离在原地站着摸不着头脑,纳闷了……这是怎么了?      “对了。”   这时候,辕冽走了上来,道,“你知道么,箫洛这几天在和贺羽斗气。”   “啊?”殷寂离一愣,他这阵子都在忙苏敏的事情,因此没在意贺羽,就问,“出什么事了?”   “之前箫洛不是约了贺羽好几次,贺羽都在忙么?”辕冽问。   “恩。”殷寂离点了点头,心说,贺羽还真是将自己讲的那条保持距离,贯彻得实在啊!既然好几天对箫洛的邀请视若无睹。      “贺羽大概不了解箫洛的为人。”辕冽突然道,“他从小就是个好玩的,对于情啊爱的不是很上心,跟你一样,仗着自己有副好皮相,就处处欺负人!”   “我哪儿有!”殷寂离不满。   “我问过他,怎么认识贺羽的。”   “哦,像是小时候,箫洛找贺羽的老师看病,他老师让箫洛拜贺羽为师什么的……而且箫洛救过贺羽的命。”殷寂离笑了笑,“贺羽是个死心眼,一直对箫洛念念不忘,我倒是觉得箫洛不太适合他!”   “箫洛跟我关系不错,就算是兄弟,某些方面我也不帮他。”辕冽冷笑了一声,道,“他一年处过的美少年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每个都是三四天的热度,再好看的,也都长不过一个月去,有些只是一夜欢愉之后就弃了,好些人为了他自尽,他也不在意。”      殷寂离皱眉,“为什么啊?一般人很难会做到这么绝吧,天生的坏人?”   “你想知道为什么”辕冽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道这秘密!“   殷寂离睁大了眼睛看他,问,“秘密?”   辕冽挑了挑嘴角,“跟贺羽有关系。“   殷寂离一皱眉。   “因为箫洛很小的时候,喜欢上了贺羽。”辕冽道,“可是贺羽却是狠狠回绝了他,而箫洛则是记住了贺羽年轻时候的样貌,所以才会迷恋了美少年,却又不专情。”      “那他应该很恨贺羽才是了”殷寂离问。   辕冽点了点头,道,“不过前阵子箫洛跟我喝酒的时候说起,没想到贺羽长大了竟然变得那么平凡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殷寂离皱起了眉头,这箫洛果然跟他算出来的一样,会害得贺羽受大半生的苦……这样的人迟早别要了得了!   “然后呢?”殷寂离收起心思,问辕冽,“他既然那么讨厌贺羽,干吗还要来找他?”   “箫洛说……逗逗他。”辕冽有些歉意地说。      殷寂离冷笑了一声,点点头,看辕冽,“你之前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辕冽叹了口气,没法还嘴。   “我知道了,兄弟么!”殷寂离连连点头,“你明知道贺羽会受害,箫洛在耍他,就是见死不救!”   “我原先只当箫洛说说玩的,而且贺羽不是没搭理他么”辕冽也有些无奈,“没想到,前几天箫洛喜滋滋地对我说,他可算是报了仇了,这回贺羽必然怄死了。”   殷寂离惊骇,“那人渣干什么了?”   辕冽耸耸肩,“那具体我就不清楚了,总之那天之后,箫洛就不去约贺羽了,说是已经报仇了。”   殷寂离听后,气得鼻子都歪了,恶狠狠瞪辕冽,“你怎么这样啊?贺羽救了你们多少人了?你不拿他当兄弟但是好歹也是朋友吧,怎么就看着他被人欺负?”   “我都说了我起先并不知道!”辕冽解释,“你要不然去劝劝贺羽让他别干傻事,再说了,箫洛那是我未来左膀右臂,他可别一个不高兴,弄个什么毒药将他毒死了,那我就划不来了!”   “说了半天,还是你的江山!”殷寂离白了辕冽一眼,转身气冲冲走了。      辕冽在后头追,问,“你上哪儿去?找贺羽?”   殷寂离冷冷一笑,道,“谁说我找贺羽去,我去给贺羽报仇去!”   “你想怎样?”辕冽上前,“箫洛功夫不错人也鬼,你能拿他怎么着?”   殷寂离冷笑了一声,道,“他功夫比你好么?”   “这到没有。”   “他有我聪明么?”   “单论智慧的话,你还是强一些。”   “那不就结了?”殷寂离往前走,“这个箫洛,这次必然让他知道厉害!”说完,殷寂离往渡头感,箫洛长在那儿喝酒,他要给自家兄弟出头。辕冽左右为难,但是也只好跟着。      贺羽急匆匆回到了府衙后,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头,继续炼药,最终,弄出了好些散方来,包成包,烧制成了丹药。   他取了面铜镜过来,对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看了良久,就见脸上的疹子已经变成了痂子,耸起,似乎是要掉下来,整张脸有些肿……看起来好吓人。      贺羽微微一笑,将那些丹药拿出来,尽数用汤药喂下,旁边,是一口烧热了的大缸,里头都是汤药。   贺羽脱了衣服爬进了缸里,将自己浸没,同时,眉头紧皱,只觉得周身火烧一般的疼。贺羽咬紧牙关抓紧了缸壁,告诫自己——忍过这一晚,箫洛……叫你把我一片真心当粪土!我不会放过你的!      殷寂离边走边打喷嚏,就觉得浑身寒丝丝的不得劲,辕冽拉住他,“你是不是伤风了?回去让贺羽看看,别折腾了!”   “不行!”殷寂离咬牙,“我咽不下这口气!”   很快赶到了渡头,前方果然就看到了箫洛的画舫。远远望去,画舫之上,箫洛正凭栏喝酒,身旁一个俊美的少年正笑着跟他说话。      殷寂离嘴角抽了抽,看辕冽,“怎么这种人你也会跟他做兄弟?”   辕冽也觉得箫洛自从见了贺羽之后,越来越放任了,就道,“他原本虽然胡来,但还不像如今这般讨人嫌,不瞒你说,我倒觉得是他做出来给人看的!”   殷寂离一愣,突然伸手摸了摸下巴,低声道,“哦……”   “哦什么?”   “我懂了,箫洛似其实很在意贺羽啊。”殷寂离想到这里,笑了起来,低声道,“走,咱们气死他去!”   “你……”辕冽想要阻止但是被殷寂离一个白眼飞过来,“你敢给我捣乱我可不帮你夺江山!明儿个我就带着贺羽衣锦还乡去!”   “行行……”辕冽无奈摇头,想着也是箫洛不对,就顺着殷寂离的意思吧,当给贺羽出出气。      辕冽想要带着他殷寂离过去,殷寂离却摆摆手,“叫条画舫,咱们假装偶遇!”   辕冽也懒得多争辩了,干脆他说什么是什么吧。上了画舫,就向箫洛那艘画舫行驶过去。箫洛远远看见了,就见殷寂离和辕冽正靠在栏杆上端着酒杯不知道说着什么,突然想起来,可以打听一下贺羽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在家里发脾气?别说,那天气他的时候,见他脸色苍白,箫洛心里还真有些不舒服……不过总算是报仇了。      眼看着两艘画舫相擦而过,箫洛就对两人招手。   原本,辕冽以为殷寂离定然不理睬箫洛,连箫洛都准备好吃殷寂离的一记白眼了,可没想到的是,殷寂离却是对他笑道,“诶?你怎么在这儿?”   箫洛愣了愣,心说……大概贺羽没跟殷寂离说吧。就一笑,对身边的少年说了几句,一跃翻过船栏,到了殷寂离他们的画舫之上。      箫洛一笑,“你俩怎么有兴致来游湖?”   “别提了。”殷寂离显得有些不满,“贺羽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约了咱们来游湖,自己跟老相好跑了。”   箫洛微微一愣,问,“老相好?”   “呃……”殷寂离赶紧摇摇头,“没啥,对了,听说有个画舫是专门吃螃蟹的,在哪儿呢?”   “是一品斋的船。”辕冽伸手指了指远处一艘特别大的画舫,“那儿饭菜都好!”   “那我们去吧!”殷寂离就想要别过箫洛让船家行船。   箫洛拦住,“哦,我正好也要去,一起?”   殷寂离一脸狐疑地看了看箫洛身后那个少年,问,“你的红颜知己怎么办?”   箫洛摇了摇头,道,“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而已。”说着,伸手对那少年摆了摆,“你先回去,我有事情做,改天找你!”   少年满眼的失落,但是也不敢多说,只好点头离去。      殷寂离和辕冽没有多问,跟箫洛一起走了。   船行半途,箫洛旁敲侧击地问殷寂离,“贺羽有朋友来?”   “对啊。”殷寂离点头,“家乡一个老朋友,贺羽太久没回去,所以他就追来了。”   箫洛点点头,但殷寂离就是点到为止,始终不说那人是谁,就问,“刚刚怎么说他是贺羽老相好呢?”   殷寂离笑了笑,“不是我不肯说,贺羽很久之前就嘱咐了,不能让你知道那人的事儿。”   箫洛皱眉,问,“为何?”   殷寂离看了看他,“他说……叫你好死了这份心。”   箫洛一皱眉,失笑,“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啊。”殷寂离赶紧摇头,“他让我别讲的,你别跟他说我胡说八道了,不然该挨骂了。”   “你俩多年兄弟,他会为了这些事骂你么?”箫洛问,“对了,他那相好的什么样?”   “人样呗。”殷寂离道,“我跟他兄弟也没用,比不过人家跟他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啊。”   箫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从小就认识?”   “嗯,穿开裆裤那会儿就认识了吧!”   箫洛此时的脸色可谓精彩,笑容都有些僵硬,道,“你们去吃饭吧,我想起个事儿……”   “唉!不成!”殷寂离拦住他,“你不准走!”   箫洛吃惊,“为何?”   “贺羽这会儿正跟他相好的在家里温存呢,我都给赶出来了,你这会儿万一跑去撞见了,他要怪我的!”殷寂离死活不让,拉着箫洛一起去吃了饭。      不过这回,殷寂离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一次,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拦着箫洛去找贺羽,等到再见贺羽之时,却已是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汗……本本坏了台式用不惯,下午刚买的电脑,win7用得想吐,自己装个XP装到半夜……= = 36 36、一发千钧 ...      殷寂离可是好好地气了箫洛一通,箫洛喝了不少酒,心里懊丧至极。   他原本就是个极傲慢的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他好、聪明、俊美,因此他一直自信。再加上他天赋异禀天分过人,又是出身望族,打小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唯我独尊。   无端生了个病找了神医救治,却是遇上了少年时期比自己更加俊美的少年贺羽,一见倾心后,他就想要走近一些,无奈贺羽是个死性子,对此一窍不通不说,还当面回绝了他。   为此,箫洛很受打击,他一直觉得贺羽是因为不能接受男人所以才回绝他的,是他自己没眼光!   毕竟,在箫洛看来,贺羽完全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而且贺羽之前也一直对他很好,就是他主动示好自己才会对他动心的,可他却拒绝,这明摆着,他箫家大少爷被人玩弄了,怎么叫他咽得下折口气?!      前两日贺羽对他不闻不问,但是他看得出来,贺羽眼里有他,因此处处殷勤……终于贺羽那日多喝了几杯动了心说出心意,自己却是以牙还牙狠狠羞辱了他。   当时贺羽满脸的受伤,那眼神让他一度有些内疚,自认为已经报了仇了。   可如今,箫洛被殷寂离一番话说了个傻眼,自己折腾了半天,还自以为报复成功了喝酒庆祝,没想到贺羽早就有心上人 ,还是青梅竹马,难怪从小就看不上自己了。箫洛突然想起现在贺羽估计正在和心上人温存,心里就怄得慌……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之前他还自作聪明,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样一路心不在焉,殷寂离在逗他生气,给贺羽初期,辕冽则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见殷寂离端着酒杯上船尾晃悠,辕冽赶紧就了过去,拦住他说,“你怎么编这话骗他?万一他与贺羽双方都有意思,但是被你这一番话搅黄了呢?”   殷寂离冷笑一声,“散了更好。”   辕冽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能这样?别人的恩怨,算不算是别人说的,你凭什么做主?!”   殷寂离听着这话听刺耳的,不满道,“有什么不对,你不知道贺羽为了箫洛日日研究医术坚持了十多年么?”   “为什么?”辕冽有些不明白,“箫洛的病不是早就好了么?”   “他以为他连着吃了好几年的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殷寂离皱眉,“贺羽他师父早就不管这事儿了,是贺羽救了他的小命!”      “那……你的意思是箫洛错怪了贺羽?”辕冽不解,“我最近观察,觉得贺羽也挺中意他的,那他俩之间有误会?。”   殷寂离皱了皱眉头,叹气,“贺羽是个直心眼,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坏,可是小时候挺纯良老实一人,我跟他青梅竹马,他很小就仍顶箫洛是他真命天子了,只是这人不知道怎么表达,那日箫洛对他说那番话,他大概以为箫洛逗他呢……而且你让他怎么说?都是小孩儿。”   辕冽皱眉,“那岂不是误会了?”   殷寂离点点头,“嗯,而且啊,这事发生的时候才几岁?那么小,谁会有这种心思,你那兄弟也太记仇了!”   辕冽觉得不值,原来就是误会一场啊,“那贺羽干嘛之前那么久都不理箫洛?”   殷寂离凶悍地瞪回去,“你还说?你那兄弟什么德行,三天两头搂着个小倌去花天酒地,我要是贺羽,直接用药毒到他不举啊!你不知道贺羽多伤心!”      ……   殷寂离说完,见辕冽没了动静,只是直直眼看他身后,殷寂离一惊,猛回头,就见箫洛目瞪口呆站在那里。   “呃……”   殷寂离也傻眼了,完了,被听到了。      而此时,脸色最尴尬的则是箫洛,他这才明白贺羽那是知识因为单纯不会表达,而自己竟然为此事记了那么久的仇……为什么没有再问他一遍?但是这变故来得有些突然,箫洛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自己现在究竟还像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贺羽……他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辕冽见箫洛一脸的惊异和内疚,倒是拿出了大哥的派头来,严厉道,“你玩够了就赶紧去跟贺羽去道歉!”   箫洛这回也没言语了,垂头耷拉脑袋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良久才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更加混乱。      辕冽去吩咐船工调头回去,殷寂离跟上去,道,“哎呦,箫洛还挺听你话的啊,不愧是辕大哥。”   辕冽看了看殷寂离,问,“寂离,你有时候和箫洛一样,仗着聪明皮相好,横行霸道,不顾他人感受,做事情也不顾后果,你这样下去,小心终身遗憾。”   殷寂离心里一抽,瞪了辕冽一眼,“你又来了,我招你惹你了!”   “你就是招惹我了,你别说你自己不知道!”辕冽摇了摇头,道,“你这么玩儿,万一贺羽和箫洛真的从此反目成仇了,你心里安啊?”   殷寂离听着有些委屈,辕冽知道什么就开始教训自己,他知道自己算出命来贺羽和箫洛是八字相克的两个人,一旦分开则两人都飞黄腾达,一旦合拢则两人都苦难不断……所以他才有了要分开他们的意思。辕冽什么都不懂,自己宁可犯了命数也要留下来为他夺江山,他却是说起轻巧的风凉话来叫人心寒。      辕冽见殷寂离脸上阴晴不定的,知道他不悦,自己也似乎是说得过头了些,就道,“我就随便说说……”但是殷寂离已经转身走了,去船头喝闷酒去了。      辕冽倒是也没想到殷寂离真生气了,想想也是,殷寂离还年轻,锋芒盛一点也是正常的事。只是,他内心却更加觉得殷寂离娇贵,必然是从小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过来的,因听不得人说他半分不是。   三人误会之中又添误会,好不容易,总算回到了府里。   然而进了府衙,就遇见雀尾溜溜达达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烤鸭,正悠闲地哼着曲子,问众人“回来啦?”   “嗯。”殷寂离点了点头,板着脸往里走。      辕冽跟在后面,雀尾微微皱眉,问辕冽,“怎么生那么大气?”   辕冽有些尴尬,随口答了一句,“哦,我大概哪句话惹到他了。”   “你怎么总惹他?”雀尾似乎有些不满,“小殷子可是你的贵人,好好对人家啊。”   辕冽敷衍地笑了笑,心说,唉,就是你们这些人,惯得他骄横无礼,嚣张跋扈的。      箫洛走进来问,“贺羽在么?”   老头到桌边吃鸡,摇头,“不晓得啊。”   殷寂离则是往院子里走,走到院门口,就见院门关着,还从外头上了锁。   殷寂离皱眉,院子里又没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些药材么,锁什么呀。   回头,见箫洛跟来了,殷寂离对他摇摇头,“人大概没在。”   箫洛看了看他,问,“他上哪儿去了?”   殷寂离坏笑一声,“不是说了么,陪相好的去了吧。”   箫洛脸上沉重,“你……”   殷寂离一挑眉,跟他对视也是不甘示弱。   箫洛毕竟理会,无奈,只好转身往外走,“我再去外头找找吧。”   辕冽想上来和殷寂离说几句,但是殷寂离已经扭头进屋去了,关上门。   无缘无故又吃了个闭门羹,辕冽有些恼怒,也转身出门和箫洛一起找贺羽去了,心说,我怎么就欠你了,非得看你脸色?!   殷寂离进屋后觉得乏,还有些头晕,就倒头睡觉,大概是喝酒吹河风有些上头了吧……      睡得迷迷糊糊,殷寂离就感觉一股恶寒由脚底升起,直窜到了脑门,眼前出现了一篇黑暗,黑暗之中,似乎是有人朝他走来,殷寂离看到那人外形似乎是贺羽……低着头,披散着头发,像是被淹死后跑上来的浮尸似的,有些吓人。   殷寂离脑子还清醒,知道自己大概在做梦,然而像要醒过来却醒不了,身上像是被千钧巨石压住了动弹不得,他知道自己是梦魇了,又感觉手脚麻,就想挣扎着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但身子就是不听话。   正在难受之时,寂离就感觉有人推他,“寂离!寂离!”      寂离猛地惊醒了过来,抬眼,就看到辕珞和齐灵正在身旁呢。   “嗯……”   寂离摸着额头缓缓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抬眼,就见外头天都黑了。   “你做恶梦了啊?”齐灵担心地问,边用袖子给他擦汗“这么睡凉不凉?”   “没事。”殷寂离清醒了过来,下床,问,“贺羽回来了没?”   “没有啊。”辕珞摇头,“大哥也和箫洛一起去找了,但是没什么线索。”   “还没回来?”殷寂离一愣,翻身下床出了房门,刚到门口就看到迎面箫洛和辕冽回来,箫洛问,“哪儿都没找到,他会不会走了?”   殷寂离皱着眉头,转身到了贺羽的院子门前,拍门,“贺羽?贺羽你在不在里面?”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齐灵道,“应该不在吧?”   “贺羽会武功的。”辕冽说,“他完全可能锁上门然后翻墙进去。“   殷寂离听了就白了脸色,心说,那人不会想不开自尽了或者自残之类的吧?!   “贺羽!”殷寂离边拍门边撞。   辕冽拦住他,箫洛上前就是一脚——轰一声,大门被踹开,众人就看到院子里头,药庐窗门紧闭,但是里头的灯却亮着。   众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贺羽脾性怪异,又跟箫洛吵了架,因此大概是将自己关在药房里头炼药了……虽然,大家都心里疑惑,为何殷寂离叫门,贺羽都不应?      跑到了窑炉门口,就发现门闩是从里面落下的,殷寂离看了看辕冽,辕冽前就是一脚。   箫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一冲进去,看到的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贺羽,那自己估计要懊悔一生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房间里头灯火通明,却并没有贺羽的存在,只是在房间正中央的那个巨大的浴缸,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是什么?”辕冽问,“炼丹的?”   殷寂离茫然摇头,“我以前没见过啊……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你们吵什么呢?”这时候,在外头听到了响动的雀尾走了进来,问,“大晚上的……”   他进入药房一眼就看到那大缸了,抽了一口气,嚷嚷,“哎呀,这是人锅啊!不是炼药是在炼人啊!”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什么炼人?!   “这是将活人连成药人的缸啊!”雀尾大喊了一声,“别是贺羽小子步了他药王门那些先祖的后尘,要将自己炼成药人了吧?!”   殷寂离一听,脸色就白了,贺羽的祖上的确有很多代的药王,相传都将自己炼成天下第一的药人,到时候,他就浑身剧毒或者全身的药……总之连碰都没发碰了!。   殷寂离想都没想,上前就拿起一个瓷凳子狠砸。   辕冽赶忙拦住他,可此时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窟窿……里头有粘稠的绿色汤药流出来。   “别碰那药,有毒的!”雀尾喊,“功夫好的将缸砸破了,看里头究竟有没有人!有的话立刻就出来,其他人都退出去。”      殷寂离被辕冽拽了出去,其他人也赶紧跑到了院子。箫洛跃上了一旁的桌子,抬脚踢飞了一个砚台直接砸中了缸壁……随后,卡啦啦几声响动,整个缸裂开……   “哗啦”一声,缸碎裂,缸里的药都涌了出来,贺羽一眼就看到了缸里有一个人。   他一皱眉,伸手脱下外衣,飞跃过去,一把卷了那人就跃了出来。   雀尾赶紧让人准备了热水浴桶。   箫洛将人直接放进了热水里头。      “怎么样?”殷寂离问。   而此时的箫洛,则是目瞪口呆地站在浴桶旁边,脸色白得和纸一般,不敢相信地看着桶里的人。   “不对劲啊。”辕冽刚刚那一瞬间也看到了浴桶里头那人的样子,觉得不像是贺羽啊,好似一个十几岁的弱质少年,身材也比之前瘦小了好些。      这时候,就听到浴桶之中传来了几声轻轻的咳嗽,声音清郎,少年一般……很是动听。   殷寂离一愣,就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同时,就见浴桶里头水波翻动,一双手白皙-纤瘦的手缓缓地攀上了浴桶壁,桶中人抬起了头来,望向外面。   那人突然将额前碍事的头发扶开,露出真面目来,有些不满地看了看众人,淡淡道,“都怪你们,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众人再仔细一看他的样貌,瞬间,全都僵住了。      “你……你……”殷寂离摇着头似乎不愿相信。   齐灵则是躲到辕珞身背后,问,“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辕冽看了看一旁的雀尾,就见老头一脸惋惜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多情自古空余恨啊,划不来,划不来呀,年轻人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说完,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37 37、势不可挡 ...      在木桶里爬出来的人,有一头黑色的浓密长发,看起来异常年轻,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白-皙光滑,湿漉漉的沾着水珠,清瘦纤细。   那少年缓缓抬头,清隽秀美的一张脸,下巴尖尖有些稚气,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和薄唇,让人忍不住惊叹——好个秀美少年啊。      殷寂离傻眼了,这人何其熟悉,正是年少时候的贺羽。   殷寂离和贺羽少年被合称为青云双秀,因为两人少年时真是“艳”压一方,整个青云城里,无论男女,哪个都不如两人漂亮。   只是随着年纪的慢慢增长,殷寂离养尊处优懒怠动弹整日躲起来看书,身材拔高了却不见壮,而且他五官出众天资过人,因此越长越是俊美。贺羽因为长年习武,身材渐渐伟岸挺拔,脱去了少年时期的俊美,再加上他本人总是与草药打交道,不善修饰,越长大就越是平庸了,于是,青云双秀变成了殷寂离一人独秀,贺羽则是成了个斯文夫子。   然而如今眼前的少年,活脱脱年轻了五岁的贺羽。      殷寂离看了他良久,顿时火往上撞,上前狠踹一脚木桶,疼得直蹦,“贺羽,你疯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子想干嘛!你快点变回去!”   贺羽攀在桶壁上,抬眼看了看殷寂离,笑道,“寂离……你真可爱。”   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冷气,贺羽被妖精附体啦?还是只狐狸精不成?   “辕冽!”殷寂离一嗓子将震惊之中的辕冽也唤醒了,抬眼看他,“啊?”   “拿两根筷子给我!”殷寂离嚷嚷了一声 ,一把拉住贺羽的手,“恶灵退散,哪里来的妖孽?!”   贺羽挑起嘴角一笑,斜眼看了看殷寂离,道。“给我拿件衣裳来!”   殷寂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想凑过去看看,屁股后面有没有狐狸尾巴,让贺羽泼了一身水,“别看!要不要脸啊。”   “呵……”殷寂离再次张大了嘴吧,一旁辕冽将他拉走了,“别添乱了。”   齐灵和辕珞都明白过来了,齐灵跑去房里,给贺羽拿了一条衣裳来,递给他,见贺羽伸过来接衣裳的手,跟自己的一样白、细腻……好像皮肤还更好些。   齐灵一脸羡慕地看着他穿了衣服准备爬上来,那脖子那肩膀,看得自个儿都脸红了,心说——这个有没有药可以吃啊?      辕珞一眼瞅出这丫头想什么,赶紧拉她退到一旁,对她摆手,“唉……这个,有违天道,不是好事啊!”   “是么?”齐灵嘟囔了一声,“让我活到七老八十人老珠黄满脸褶子,我能刻永远十六岁活个三十年死掉。”   “尽瞎说……”辕珞没辙了,想找殷寂离帮忙。   但是此时殷寂离正被辕冽拉着阻止呢,“你别闹了成不成啊?”   “他疯了,我要去打醒他!”殷寂离嚷嚷,“贺羽,你小子有毛病啊!”   贺羽穿好衣服,湿漉漉从浴桶之中爬出来,众人才发现,当真的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么!身材都矮了好些,见了鬼了。   “要死了啊!”殷寂离急得直跺脚,“能不能变回去啊!”   “这是我药王门的老方法。”贺羽面无表情,看了箫洛一眼,“我这辈子,从今往后就是这样子了,永远不会老,至于会不会死,我就不知道了,可惜啊,没能泡到明天早晨,如果到了明早,我就能成为药人了。”   “真好哦。”齐灵是唯一一个觉得好的人,其他人都是一脸的震惊与骇然。      “你……为何?”箫洛一脸茫然地看着贺羽,虽然……这个样子他比较喜欢,但是……   贺羽却是看着箫洛一笑,低声道,“别太在意,我变成这样子与你无关。”   说完,准备进屋。      殷寂离哪里肯放,问,“唉,你等等说明白再走,这样子不会老了是什么意思?”   贺羽停下来,回头对殷寂离笑了笑,问,“寂离,你要不要试试?”   “免了吧!”殷寂离白了他一眼,上前看了看,问,“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你这命算得太准,所以我不想告诉你。”贺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命这种东西,知道了和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区别,知道了反而更不好,人就是这样蠢,明知道是不好,还要一头撞上去,所以死了也不用后悔,是自己活该。”说完,便走了。      殷寂离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却让辕冽拉住了,等贺羽进了屋子,殷寂离站在院子当中,脸上是慢慢的懊悔。      正这时候,就见外头季思走了进来,“都在啊,辕冽,皇上让你进宫呢,带上苏敏一块儿去。”      “季相,你将苏敏的事情齐奏了?”殷寂离回过神来,问。   “嗯。”季思点头,“皇上听了也是震惊,我提了你说想要带兵去征讨南国,皇上很是欣喜,让你进宫呢。”   辕冽一笑,摇了摇头,果然如此么。   “呢进宫吧。”殷寂离推推辕冽,道,“我去看看贺羽。“   “贺神医怎么了么?”季思不解,边道,“对了寂离,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吧,最好是能一起出征。”   “我也正有此意。”辕冽想了想,“我就说寂离会神算,带去可以帮忙,只要我肯离开乐都,皇上估计就求之不得了,我跟他要谁他都会给的。”说完,将要跑去后头找贺羽的殷寂离拉了,道,“走,跟我进宫去!”   “我也去啊?这种小事你自己去不就好了么……唉!”殷寂离让辕冽强行拉了出去。      “你干嘛?!”   和辕冽一起往皇宫走,身后跟着坐在轿子里的苏敏,殷寂离不满地看他,“非要拉我来?!”   “贺羽那事情已成定局,你现在去搅和也没用啊。”辕冽道,“还不如让箫洛跟他谈呢,不过好在雀尾阻止得及时,不然贺羽变成了药人,那箫洛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变成药人了也就等于变成妖人了!”殷寂离愤愤道,“不就一个箫洛么,没了他说不定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的,他贺羽就为了这样一个人,将自己下半生的希望都断送了?值得么!糊涂!”   “感情到时大多冲动。”辕冽看他,“你不也是。”   “辕冽你什么意思啊,总是针对我?”殷寂离不满起来。   辕冽正色道,“你的确该反省反省,这次若不是你执意胡闹,说不定能早些回来……”   辕冽脱口而出,就见殷寂离脸都白了,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心中也有些不忍……明明本意是想安慰他的,赶紧道,“唉,算了,反证也发生了,而且贺羽不就是变回年轻样子了么,药人也没炼成。”   殷寂离却并不领情,丢下一句,“辕冽,你是混蛋!”说完,径直走了,心中不满又不甘,凭什么他要为这么个人争江山,自己也是犯贱了!不就是命数么,正是合了贺羽那句,人就是蠢,明知道没好下场,还要往上撞,撞死了也叫活该!      “你别不高兴。”辕冽见殷寂离板着脸,就追上去,“是我说错话了。”   殷寂离继续往前走,心里难受,如果刚刚真的别自作聪明去算进箫洛算账,早些回去,也不会吹了河风,脑袋犯浑。如果清醒着,看到贺羽院子门锁了他必然生疑!早些进去,贺羽说不定还没钻进那桶里呢,与他细细解说一番,没准他就想通了,不乱来了。   说来说去,自己与箫洛斗气,与其说是为贺羽出头,不如说是自己心里气不过而已……辕冽的话虽然难听,但是说得其实没错,自己就是这讨人嫌的性子。   殷寂离越想越憋屈,这辈子都没那么懊丧过。      辕冽见殷寂离垂头丧气,心情也是有些复杂,贺羽吃药变回了少年模样,对于自己来说并没什么影响,辕冽与贺羽只是泛泛之交,自己生性也比较冷漠,贺羽又没死,不过换了身皮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殷寂离呢……   他如今像是受了很大打击,辕冽心中竟然莫名觉得痛快,看他平日整天一切尽在掌握的聪明样子,如今他栽了坑,自己心里只觉得挺痛快。于是,高兴加内疚,让辕冽变得有些糊涂,自己对这个殷寂离,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呢?      进宫面圣非常的顺利,苏敏将事情经过一说,陈靖震怒,命令辕冽率领人马,将南国篡位之人赶走,解救南国百姓。   辕冽欣然领命,提出要带殷寂离同行,陈靖立刻答应,的确是大有只要辕冽肯发兵离开乐都,说带走谁就带走谁,没问题。      之后几天,箫洛每日都会来殷寂离的府里,只是贺羽挺忙没空搭理,这次要攻打南方,据苏敏所说,南方外族善于用毒,因此贺羽要调配大量解药,以备不时只需。箫洛连吃了几个闭门羹,也没话说,毕竟自己理亏,贺羽的事情来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应对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因此如今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殷寂离这几天一反常态,闷闷不乐不肯见人。   辕冽没想到只是随便几句话,竟然让殷寂离生气如此之久,他原本以为殷寂离别扭几天也就好了,没想到真的伤了他心,便有些内疚,早知道就不说了。   四个人,原本挺好的,却各自心里有了个疙瘩,在一起相处别别扭扭的。幸好最近事多各忙各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摩擦。      几日后,大军准备就绪,辕冽率领兵马十五万,浩浩荡荡开赴南疆。      南景王朝要发兵攻打南国,和南国王位被篡夺,如今的是假南王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南部一带掀起了轩然大波。   南国百姓更加是疑惑不解,然而流言四起,但新任的南王却始终没有出来澄清,这遭到了很多百姓的怀疑。南国朝中的王公贵族更是疑惑,因为南王到现在为止,从来都没拿下过自己的面具来。   而在南国以外的部族,这条消息,也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      在西南边陲,最靠近缅国的地方,有一块山地,那里居住着一个人口不足三千的小部族,组长刚刚病死,他的儿子继位,今年十九岁,名字叫蛮,部族的族人称他为蛮王。   ……   这个部族久居山地,族人靠狩猎和采药维生,蛮王年轻气盛,关键是天赋异禀,能征惯战,跟他的贴身侍卫一起带着族人征战,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将领地扩张到了原来的三倍之多,如今,蛮国已经成了南方仅次于南国的大族,威慑着周边的诸小国。      这一天,也就是辕冽发兵的第十日。   蛮国的皇宫里后院里,河边竹塌上,有个年轻的男子正坐着看书。   这男子有着一般南方部族少有的白净皮肤,面向温和俊朗,正专注地看一本书。   他另一只手上拿着半个干馒头,河里一众鲤鱼窜来窜去,正等着他喂食,然而他却似乎是看书看入了迷。      正这时候,突然后头扑上了一个人来,一把搂住了他脖子。   那青年一惊,手里的馒头整个掉进了河里,鲤鱼们上去哄抢。   “哈哈哈……”身后扑他的人大笑起来,。   那青年回头看了看,就见那人的嚣张笑容,“王……”   “云,说了多少遍了,跟以前一样叫我蛮么。”扑上来偷袭的年轻人,正是蛮国的蛮王,而被他偷袭的那个斯文男子,是他的侍卫蒋云。   “看什么书呢?”蛮凑过去,“汉人的春宫图?”   “啧……”蒋云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书,“这是今年南景科举卷子的手抄本,那个新科状元好有才学啊!真是旷古奇才!”   “切……书呆子一个而已。”蛮王无所谓地笑了笑,搂住蒋云道,“走,别看书了,陪我去趟蜀中。”   “去蜀中……干什么?”蒋云不太明白,小声嘟囔,“你又要去喝花酒啊?”   “嘿嘿。”蛮王捏住他下巴,“你想姑娘了呀?”   “才没有。”蒋云往后让了让,脸有些红,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扯开话题问,“去蜀中干嘛?”   “你听说南国篡位的事儿了么?”   “嗯。”蒋云点头,“听说了,不是说南景已经发兵了么?”   “可不是!”蛮王一笑,“咱们去看看这乱子能不能得些好处 ,我得了权好灭了南景一统天下。”   蒋云笑了起来,“你又来了。”   “不信啊?”蛮王凑过去,“要不然咱们打个赌,我若当上了皇帝,你给我当王后怎么样啊?”   蒋云哭笑不得,“少胡说,小心被那些长老听到。”   “切,老家伙们。”蛮王不满,蒋云站起来去换衣服,“走吧,去蜀中看看也好。“       38 38、势如破竹 ...      辕冽的大部队人马,是让副将带着走的,一路往西南去,大多是坦途,走的是官道,而且这十万大军也没处躲藏,只能浩浩荡荡。   辕冽自己则是和殷寂离、贺羽、箫洛以及辕珞一起,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卫,先打扮成商贾,快马赶往南疆一带,先行查探。      殷寂离和辕冽相处了几日已经和好了,倒是箫洛和贺羽,一直别别扭扭的。   贺羽如今是有意无意地无视了箫洛,箫洛则也有些气不顺,再加上自己理亏,就权且当做让让那贺羽吧。      众人一路无话,这一日,到了临近南国的落水城。   这洛水城因为要迎接辕冽十万人马的到来,而开始全城戒严,过往商贾大行人,都要接受检查。   城门口,拍起了长长的入城队伍。   殷寂离也到了队伍后面排着,仰脸看着那县城的城门直乐,问身旁辕冽,“唉,你说着城名儿谁给起的?好端端的叫什么落水城?”      “因为这城中有很多河。”这时候,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个黑衣清瘦的男子回过头来,道,“这城几乎建在河上,巷子阡陌纵横很难走还没有围栏,一不小心就落水了,所以得名落水城。”   殷寂离抬眼看了看眼前人,就见着男子只不过十八九岁,皮肤白净清秀,看起来很舒服。   寂离横看竖看,觉得这年轻人极面善也有些老实,就眯起眼睛一笑,“呵呵……哎呀。”   他还没说话,就让一旁辕冽捏捏了胳膊一把。   殷寂离揉着胳膊不解地回头看辕冽——干嘛掐我?   辕冽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一看见老实人就来劲,这人会功夫的!   殷寂离愣了愣,辕冽那架势似乎是叫他别惹那年轻人,就回头又看了一眼。      那年轻人却是完全没看出来殷寂离的心思,打量了一下他和辕冽笑了笑,显得很温和。殷寂离眯起眼睛——呦!这人好像比小白兔陈勉还要好玩。   “云,快些。”这时候,前方一个高大的男子骑在马上,回过头来叫那青年。   那个叫云的男子对殷寂离笑了笑,转回头骑马追了上去。   殷寂离就见前头叫他那男子看起来挺霸道的,身材气场和辕冽有些相似,他见人回来了,还埋怨呢,“你怎么见人就笑啊,小心让人拐了去。”   “才不会。”那个叫云的男子板起脸佯装不开心地看他,眼里却是有些笑意。   那高大男子挑挑眉,余光瞥了殷寂离一眼,见殷寂离样貌出众,微微眯起眼睛,往后扯了扯马,将那个叫云的男子让到自己身前,警觉地又瞪了殷寂离一眼。   殷寂离眨眨眼,那人像是个护食的小孩,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个人是我的,滚远些,不准靠近!   殷寂离忍不住校,仔细看,那男子相貌有些像外族,俊朗不说,还带点阴狠,特别是那双眼睛,寂离一挑眉——原来除了辕冽之外,还有人会有这么样一双充满野心的眼睛啊。      “你干嘛呢?”   见同伴发呆,那个叫云的男子回头叫他,“进城啊,你不说馋白切肉么?”   那男子一听就泄气了,耳朵根子有些红,转回头跟着走了。   殷寂离在后头看着,眨眨眼——好有趣啊!      辕冽见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就知道铁定又盯上别人了,摇头,带着众人一起进城。   贺羽穿了一身白,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弱质偏偏的美少年,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箫洛微微皱眉——贺羽对着别人都给个笑脸,就给自己一张臭脸,真气!      顺利进了城门之后,殷寂离见那面善男子又在身旁了,就笑问,“兄台,熟悉这落水城么?”   青年笑了笑,点头,“还行。”   “这里哪儿吃饭比较好?”殷寂离问,“我们赶了一天路了,想找个地方落脚。”   “哦,前头的万福楼是落水城里头最好的,那里面……”话没说完,那男子就被他的同伴拉走了,“哎呀,说了万福楼不就行了么,别跟陌生人讲话,小心被拐走了。”说完,伸手拽着那人的马缰绳,将人带走。   殷寂离在后头看着觉得更是有趣,辕珞走上来,“寂离,我们正经找个地方吃饭吧,饿死了!”   “好啊。”殷寂离点点头,和辕冽他们一起,往万福楼走去。      刚刚给殷寂离指路的那个年轻人,正是蒋云,而带着他走的,自然是蛮王了。   “你怎么这样,人家初来乍到,指个路而已么。”蒋云有些不满地看蛮王,“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拐走?”   “你太老实了,这世道坏人多!”蛮王撇撇嘴,不忘嘱咐,“还有啊,不准跟人说我爱吃白切肉!”   蒋云眨了眨眼,问,“为什么?”   “总之不准说。”蛮王看到前方就是万福楼了,就和蒋云下马,进客栈前回头一看,殷寂离他们也跟来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啧一声——烦!   “你认得那人啊?”蒋云不解地看蛮王,“他跟你有仇怨?”   蛮王皱了皱眉头,道,“那人一看就是个书生,我怎么可能跟他有过节?”蛮王后头半句话忍住没说——谁让你看人家好看就一直跟人说话的?!   “唉,蛮,你看他身边那个人,好像功夫很好。”蒋云道。   “不止他,他身后那几个都是高手,就连那个少年都是……切。”蛮王不服地道,“传说中的中原武林人士么?”   “我倒是觉得他们像当兵的。”蒋云摇摇头,“不像是走江湖的。”   蛮王听后微微皱眉,又多看了一眼,目光落到了辕冽的身上,微微一愣,“嘶……”   “怎么了?”蒋云见他一脸疑惑。   “没……觉得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呢?”蛮王摸了摸头,“眼熟啊。”   “你之前不是看了一堆中原各大将领的画像么?”蒋云跟他一起进万福楼,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点了蛮王喜欢的食物,边问他,“会不会是个将领?“      蒋云一提醒,蛮王就是一激灵,随后摇摇头,道,“不会……那个人好像没那么年轻。”   “谁啊?”   “中原第一猛将辕老将军么。”蛮王回答。   蒋云倒是一愣,想了想,凑过去提醒,“蛮,辕老将军两个儿子啊,辕冽和辕珞,这次带兵来打仗的,就是辕冽!”   蛮王琢磨了半晌,立时觉得对啊,这个极有可能是辕冽啊,就睁大了眼睛看蒋云。   蒋云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用勺子戳戳他腮帮子,“呦,眼珠子小心掉下来,乖,嘴巴合上。”   蛮王讪讪地摸摸自己的脸,知道自己失态了,蒋云在一旁眯起眼睛笑。   蛮王就看着他一双眼睛笑成了一个半月形,甩甩头,这人,面相老实,其实满眼桃花!埋怨归埋怨,却是忍不住,又偷偷去看。      辕冽等下了马,殷寂离就要往二楼闯,辕冽拉住他,道,“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又没惹你,干嘛盯着不放?”   殷寂离“啧了”一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刚刚看见那个小云云身边的人了没?”   辕冽自然看见了,他也有些意外,觉得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存在——那人,一身的贵气和霸气,还有些野头野脑的,像是个外族,还是个有地位,武功高强的。      殷寂离揪住辕冽一根指头将他的手拉起来,在手心写了一个“蛮”字,随后一挑眉。   辕冽愣了愣,抬眼盯着殷寂离,“当真啊?”   殷寂离失笑,“干嘛骗你?”   “你怎么知道?”   寂离一耸肩,“老子聪明啊!”说完,甩着袖子上二楼了,扯着嗓子喊,“小二,要吃饭,上好的白切肉五花肉猪头肉各来二十斤!”   “轰”一声,酒楼里好些吃饭的人都笑喷了,好么,这书生一开口就六十斤肉。   辕冽在后头只摇头。   箫洛和辕珞也无奈,殷寂离不知道又要惹出些什么是非来了。   贺羽倒是心不在焉,西南一带的药草特别多,他正盘算着,一会儿去附近的药铺走走。   箫洛见他落在后面就回头等他,边道,“快些。”   贺羽仰脸看他。   就一眼,箫洛就看得心神不宁的,这眼神太熟悉了些,让他忍不住想起年少时候那个贺羽来,与夜夜入他梦中之人正好一致。   箫洛苦涩一笑,这回完蛋了,贺羽如今的样子,他根本无法抵抗啊。      众人到了二楼,选了个正对着蒋云和蛮王的位子坐下,殷寂离抬头,就看到蛮王黑着一张脸,眼前放着一盘白切肉、一盘五花肉、还有一盘猪头肉……   殷寂离笑喷,对他眨眨眼。   蛮王脸上尴尬,看一旁的蒋云。   蒋云也对殷寂离笑,指指说上的三盘菜,道,“这三道菜属万福楼做得最好了,我们住在南面,平时很少能吃到猪肉,都上这儿来吃。”   蛮王在桌子下面拽着蒋云的衣裳角——别说了,多露怯啊!   蒋云却挑挑眉——这有什么啊。   殷寂离微微一笑——这个云,真讨人喜欢。   辕冽脸上有些不悦,看殷寂离——你少招惹别人。      殷寂离从行囊之中拿出一小坛子酒来扔过去,蒋云伸手接了,果然是个会功夫的。   “这个是中原的桂花酒,很好喝的。”殷寂离对蒋云笑眯眯。   蒋云点头,“多谢。”      蛮王见蒋云给自己倒酒要喝,忍不住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少喝别人给的东西……不怕有毒啊?”   蒋云喝了一口,对蛮王说,“好喝啊,甜的,你要不要?”   蛮王嗅着酒香味了,犹豫半晌,嘀咕了一句,“来一杯尝尝。”   蒋云笑着给他倒酒。      辕冽他们的菜也上来了,众人吃喝起来,他们加上带来的侍卫们总共三桌,除了殷寂离和贺羽食量一般外,其他人都很能吃,再加上这万福楼的肉真的是做绝了,六十斤肉还真不嫌多。      吃了一半,箫洛突然对贺羽道,“一会儿……陪你去街上的药铺转转吧?”   箫洛微微一愣,回了一句,“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对药又不感兴趣。”   “……”箫洛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要收我为徒么……药王门的传人怎么可能对药没兴趣?”   殷寂离和辕冽听到了都一愣——哟呵!箫洛算是彻底妥协了啊!      贺羽这回倒是没给箫洛脸色看,不说话,答应了下来。   箫洛眼里现出笑意来,给贺羽夹菜,众人也松了口气——这大概算是和好了吧。   辕冽看了看殷寂离,像是问——他俩上药铺去了,咱们怎么办?   殷寂离微微一笑,瞟了蒋云他们一眼——跟着他们呗。   辕冽想了想,如果这人真是蛮王,倒的确是值得会一会,就点了点头,和殷寂离心照不宣,低头吃饭。   众人都心满意足了,唯独坐在殷寂离另一边的辕珞,有些失落——这一路上,寂离一有心思第一个看的一定是大哥,自己看了他好多眼了,他都不回头看自己一眼……       39 39、势均力敌 ...      与蒋云和蛮王的巧遇,让殷寂离显得有些兴奋。   辕冽也对这两人产生了兴趣,只不过,殷寂离对于蒋云明显的好感,以及对蛮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评价过高,这一点让辕冽有些不舒服。      两边的饿饭桌,蛮王和蒋云边打趣边吃东西,是不是蛮王还随口来几个荤段子,惹恼了蒋云直踹他。而这边饭桌,殷寂离吃着东西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谈话,辕冽想着心事,贺羽和箫洛彼此留意着对方的举动。   唯独辕珞,显得很消沉。   辕冽见他懒懒的似乎没什么食欲,就伸手给他夹了两筷子白切肉放到碗里,道,“多吃点,怎么无精打采的?你要是瘦了,回去爹该骂我了。”   辕珞抬眼,看了看辕冽,苦笑了一声,“哥你别瘦了就好,爹哪儿管我呀。”   殷寂离微微一挑眉。   辕冽也没多想,皱眉,“胡说什么,让爹知道了小心挨揍。”   辕珞大概也感觉自己失言了,笑了笑,就着菜吃饭。   殷寂离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兄弟俩,边吃东西边想着心思。      这时候,就听蛮王问蒋云,“吃完了饭咱们去哪儿玩?”   蒋云瞄了他一眼,“就知道玩儿,你不是说来办正经事么。”   “正经事要办也要玩儿么。”蛮王朝天犯了个白眼,伸手掐住蒋云的腮帮子,“你别跟我媳妇儿似的望子成龙行不行啊?!”   “噗……”殷寂离他们那桌好几个都笑喷了,蒋云伸手回去掐住蛮王的鼻子,“丢死人了你,早叫你多看点书!”   蛮王还不服气呢,“看哪门子书啊……密密麻麻都是字!咱们找有图的看去。”   蒋云在桌子底下踹蛮王,忙王揉着腿嬉皮笑脸看他。      殷寂离瞧见了,就笑着问,“唉,我们傍晚的时候,要去干件有趣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蒋云和蛮王都愣了愣,盯着殷寂离看。   半晌,蛮王说,“没兴趣。”   蒋云又踹了他一脚,问殷寂离,“什么事?”   殷寂离想了想,用几片瘦肉在空盘子里摆了一个“宫”字,递过去给蒋云。   辕冽有些意外,他们原本计划晚上进趟皇宫查探敌情的。这是很机密的事,殷寂离竟然邀请蛮王他们一起去?!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又打的什么注意,莫非是想要招揽这两人?      蒋云看到了那个“宫”字,微微皱眉,开始盘算要不要冒险。   却听蛮王道,“不去。”   殷寂离和辕冽都一愣,蒋云也看他,心说,莫非有什么顾虑?正疑惑,就听蛮王道,“上茅房自个儿去么,干嘛叫别人。”   众人都愣住。   蒋云皱眉,“吃饭的时候说什么茅房啊?”   “他不说出宫么!”蛮王瞅着蒋云笑,“没学问了吧,中原人管拉屎叫出宫……”   “拉你个头啊?!”蒋云受不了了,“出恭啊!丢死人了你!”   蛮王摸了摸脑袋,“那宫什么……啊!自宫啊?!”   话刚说完,就听到旁边那几桌辕冽带来的随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辕冽万年冰山脸也让蛮王逗乐了,心说还正经合着那一个蛮字,这就是个野蛮子啊。蒋云红着脸,拽过蛮王的耳朵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通说。   蛮王一挑眉,“哦……明说么,绕那么多弯子干嘛。”      殷寂离见两人说说笑笑,似乎感情深厚,蒋云应该是蛮王的侍卫吧?据说很能干,是他的左膀右臂,能有这样的感情真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他又拿出了拨浪鼓来,还没来得及转,就见对过贺羽微微皱眉,对他摇了摇头。   殷寂离一愣,想了想,觉得也是……世事难料,谁知道明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如今两人看着让人羡慕不已,万一算出来不好,又不能说,又图惹伤悲,还是期盼他们好吧。   想罢,殷寂离摇摇头,将鼓收了。   这时候,就听一旁蒋云说,“我们跟你们去。”   殷寂离看辕冽,辕冽挑眉——既然你都答应了,那还能怎样?只好让他们一起去了。   于是,众人说定,晚上一起偷偷入宫。      吃完了饭,辕珞说不舒服,要去睡会儿。   众人见他脸色似乎不好,担心别是病了,贺羽给他把了把脉,摇头,“无妨,大概累了,休息一下便好。”   辕冽见辕珞回客房去了,隐约,觉得辕珞不像是生病,倒反而像是在不高兴……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两人形影不离的,大致能猜到彼此是哪般心思。      辕冽正在为难,是去劝劝辕冽,还是就让他休息?   却听一旁蛮王道,“唉。”   辕冽回头看他,蛮王笑了笑,问,“听说你功夫不错?今儿个待会儿干大事,可别扯爷后腿!”   辕冽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来,“你说你自己么?”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蛮王倒也不恼,笑问,“吃饱了消消食吧,要不然咱们过两招?”   辕冽是早有此意,欣然点头,跟蛮王上院子里比武去了。      贺羽和箫洛按照之前说好的,一起离开……去药铺买药。   留下蒋云和殷寂离并排坐在门槛前面坐了,看两人比武。      蛮王跟辕冽过了两招,因为两人都是左撇子,所以有些别扭。   蒋云指着蛮王道,“唉,你认真点儿打,输了丢人。”   蛮王有气,看了看蒋云身边的殷寂离,似乎有些别扭。      殷寂离明白了过来,笑着摇摇头,对辕冽道,“唉,你打着,我去弄些茶水来喝。”   辕冽让个侍卫跟着他,回过头,蛮王见蒋云又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看自己了,立刻精神了起来,和辕冽插招换式打到一处。   两人才交上手就都吃了一惊——暗暗赞叹对方出乎自己的意料,好身手啊。      殷寂离去了后院问掌柜的要茶,就看到灶上摆着十几碗银耳莲子汤,便问,“伙计,这汤卖么?”   “卖的。”伙计点头,“五钱银子一碗,一会儿就端出去,有一大锅了。”   殷寂离给了银子,“我都包了,你帮着端出去,给院子里比武的三人。”又叫了跟着自己的侍卫,让他端去给兄弟们。   随后,殷寂离自己喝了一碗,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辕珞。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当辕冽的兄弟很辛苦的。他刚刚的言行,似乎和辕冽……有些嫌隙,莫不是因为嫉妒?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难免,他们俩兄弟往一起一站,辕冽将所有的光芒都吸走了,就算辕珞再优秀,与这哥哥一比,也是平庸的了,辕老将军也更喜欢辕冽一点,这很不公平。辕珞幸亏是比较豁达,所以看得很开从不计较……今日说不定是什么事情触了辕珞的底限,才让他爆了吧。   殷寂离端着一盘子银耳莲子汤,觉得应该给他们两兄弟去做做和事老。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么,这么好感情的两兄弟,别闹翻了。      上了二楼的天字号房,就见辕珞屋子的大门紧闭着。   殷寂离过去,伸手敲了敲。   门响了几下,里头没人答应。   殷寂离又用力拍了拍,里头就传来凶巴巴一声吼,“滚,睡觉呢!”      殷寂离一惊,这是以往那个温顺乖巧的辕珞么?竟然那么大火气。   想了想,殷寂离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惹到他,挨揍的可能性很小,就咳嗽了一声,又敲了敲门,“是我呀。”      屋子里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门猛地被拉开。   动作之迅猛,殷寂离差点惊得转身就跑了,总觉得辕珞有可能会冲出来将他一脚踹下楼去。   不过,门后出现的是辕珞有些歉意的神色,“寂离……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酒楼的人。”   殷寂离摇摇头,摆出笑脸来,“不要紧。”   辕珞看了看他手里那碗汤,殷寂离递给他,“我看你没吃多少东西,喝碗汤么?”   “嗯!”辕珞赶紧接了,让殷寂离进屋来坐下,自己也坐在桌边。   殷寂离看了看房里,就见有些乱,被子在地上,枕头里头的麸子飞了一地……显然辕珞刚刚大发脾气砸东西了。不过他只是砸枕头和被子,没有掀桌子摔凳子……算脾气很内敛了。殷寂离自我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生气的时候都能拆房子,辕珞真是乖孩子啊,难得。   正胡思乱想呢,就见辕珞已经将一碗汤吃完了。   殷寂离问他,“还要不要?再给你去拿一碗?”      “不用!”辕珞赶紧摇头,拉住殷寂离的胳膊,“寂离,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嗯。”殷寂离陪配着他坐着。   辕珞就盯着他看。      “干嘛?”殷寂离拍拍他肩膀,“生气啦?”   “你……看得出来我生气?”辕珞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嗯……”殷寂离单手端着下巴,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啊?”辕珞很是吃惊,不确定地问,“什么……感受?”   “有个辕冽这样的大哥,有时候是要忍一忍的。”殷寂离拍拍他肩膀,“这种人生出来就压人一头,也没办法啊,不过你想开点么,他是你大哥不是你弟弟所以不要紧,大哥比弟弟能干些,弟弟还能清闲些少挑些担子。”   辕珞愣了愣,抬眼看殷寂离,良久才轻笑了一下,心里叹息,原来……殷寂离以为自己嫉妒辕冽能干、出彩。想到这里,辕珞自嘲,这种念头小时候可能有过,但是大了就不曾有了,因为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辕冽有的,他没有……他默默地忍了,习惯就好,因为辕冽比他优秀,辕冽是大哥,可是……   辕珞下意识地抬头看殷寂离,“我不是嫉妒大哥……我们做兄弟那么多年了,我要嫉妒要生气,也不会等到今天。”   “那为什么?”殷寂离愣了愣,心说,莫不是谁得罪他了?因为别的事情?   “你不是很聪明么?”辕珞问,“你猜不出来?”      “该不会……真的不舒服”   “不是。”辕珞摇头,转过脸想要说话……却闭上了嘴。   殷寂离等半天没听到他说话,却听到了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咳嗽。   回过头,只见辕冽拿着一碗银耳汤,站在门口。      “哥……”辕珞叫了他一声。   辕冽点了点头,看到了辕珞手里的空碗,又看了看殷寂离。   殷寂离伸手挠挠腮帮子努力保持一张笑脸,心说……娘喂,这叫什么事儿啊。      辕冽走了进来,将银耳汤放到了辕珞面前,问,“再喝一碗?”   “哦。”辕珞点头,“这个好喝。”   殷寂离干笑了两声,赶紧扯开话题,“输了赢了。”   “怎么可能输。”辕冽淡淡来了一句,话里有隐隐的,却是不可动摇的自信。      辕珞笑了,对殷寂离道,“大哥……怎么可能输掉。”   殷寂离转脸看他,就见辕珞端着那碗银耳汤,边喝,边喃喃自语,“大哥想要的,一定能到手的,大哥想赢的,绝对没人能抢得过。”   辕冽微微皱眉,殷寂离左右看了看,隐约感觉到事态严重——这两兄弟咋的了?      ……   而同时,楼下院子里。   “行啦。”蒋云伸手拍着蛮王的肩膀,“不就输了一招么,下次赢回来就成了,生什么气啊?”   蛮王一脸沮丧,“那辕冽心眼太多了,他阴我!云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蒋云用个勺子搅着碗里的银耳汤,“不是他阴你,是你太阳,我习惯了。”   “你还笑!”   “来,喝汤。”蒋云将银耳汤递过去。   “这什么呀?”蛮王看着碗里搅得糊糊的一大碗酱子,“真恶心,跟刚鼻涕似的……哎呀。”   他的话没说完,蒋云抬手给了他一瓢,“不准挑三拣四,不争气,打架竟然会输,下次我来!”   “你果然在意!”蛮王哭丧着脸指蒋云,“刚刚你自己不上,明明你功夫比我好,害老子这未来皇帝出丑。”   蒋云白了他一眼,“少罗嗦!喝汤!”   “云,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凶。”蛮王低头舀着糊烂烂的汤喝,“甜的……”   “废话。”   “你好凶。”   ……   “算了,下次我帮你报仇。”   “你小心输掉,南境第一高手输了那就丢人了。”   “才不会。”   “再来一碗?”   “输了只准喝一碗!”   “……”       40 40、心知肚明 ...      辕冽见辕珞吃完了银耳汤,也没说说什么,让他好好休息,就端着两个空碗出去了。   殷寂离看了看辕冽的背影,又回头看辕珞,就见他靠在椅子背上,盯着桌子面发呆。   良久,寂离站起来拍拍他肩膀,道,“别在房里发呆了,出去晒晒太阳吧。”   辕珞却突然仰起脸来看他,问,“寂离……”   殷寂离站住了,等他往下说。   辕珞看了殷寂离一会儿,问,“我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觉得比大哥好的?”   殷寂离一愣,看了辕珞良久,摇了摇头,问,“这个问我么?”   “嗯。”辕珞认真点头。   殷寂离一笑,“辕珞,我也是人呀。”   “什么……”辕珞不解,他自然知道殷寂离是人。      “是人就有喜好的。”殷寂离拍了拍他肩膀,“我认为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世人都说对的,你也可以觉得是错的,或者本来就是百无禁忌的。”   辕珞皱眉。   殷寂离伸手掐了掐他脸皮,“打起精神来,你哪儿比辕冽好,要问你自己啊。”   辕珞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觉得一点都没有。”   殷寂离笑了,“光这一点,你就比辕冽强了。”   “嗯?”辕珞不解。   “你们兄弟两真是奇怪啊,不知道怎么养大的,吃一样的米,一样的爹娘生的,竟然完全不同的性子。”殷寂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吧,反省的时候是想,‘我也有优点么?!’而辕冽那厮,反省的时候则是想,‘我也有缺点?’”   辕珞听后琢磨了一会儿,有些自嘲地笑了。   殷寂离收回手,问辕珞,“你敬重你哥么?”   辕珞想都没想,点头,“嗯。”   “他若有危险,你肯为他死么?”   辕珞依然点头。   “那么他呢?”殷寂离问,“你若有危险,他会不会救你?”   辕珞赶紧点头,“哥他一定会的。”   殷寂离微笑,“我若有危险,你肯不肯为我死?”   “肯的!”辕珞站起来,盯着殷寂离看,那气势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殷寂离心中暗笑,辕冽啊,你也早就发现了吧,你这弟弟根本不是兔子,和你辕冽一样,是条狼啊。   “寂离……”辕珞伸手去抓殷寂离的胳膊,还没碰上,却听殷寂离道,“我不会为你死的。”   辕珞一愣,抬眼看殷寂离。   “辕冽也不见得肯为我死。”殷寂离淡淡一笑,抬眼直视辕珞,“你觉得,值得为一个我而对上你哥么?我算个屁啊,那可是你亲兄弟。”   辕珞张大了嘴巴,明白过来后,脸绯红,他原本以为殷寂离根本不知道,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辕珞局促起来,“我……”   殷寂离摇了摇头,“这话我不会跟辕冽说的,知道为什么么?”   辕珞皱眉,摇了摇头,讲出了心里话“我总觉得,你比较偏向他,喜欢他更多一些。”   “我那是每天捉弄他没捉弄你,明显对你好一些啊。”殷寂离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辕珞挣扎的时候像是困兽斗,你就像只小动物唉唉叫。”   “你……”辕珞气得说不上话来,“寂离,你耍我们兄弟俩么?”   殷寂离一挑眉,“我没想捉弄你,我只是因为辕冽最开始惹了我,所以捉弄他而已,你属于误伤。不过玩儿这种东西,讲究个度,玩过头了就没意思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辕珞盯着他问,“那你明不明白我们的心意是怎样的,什么都不明白?还是你什么都明白?”   “别明白不明白的了,我都晕了。”殷寂离摆摆手,“什么都明白就太累,什么都不明白就太傻了……”说着,往外走,到了门口对辕珞眨眨眼,“对了,别告诉你哥,我还继续逗他呢。”说完,乐呵呵走了。      辕珞站在房中,愣了良久,寂离的意思是——他不过是逗他俩兄弟玩儿的,让自己别陷进去么?   缓缓地走出们去,辕珞站在围栏边往下看……就见底楼,殷寂离已经追上了辕珞,抬脚踹了他屁股一脚,然后转身就跑。   辕冽摔了碗就去追他。   辕珞见他俩跑远了,心中突然变得空茫茫一片。   一边事才认识几个月,对自己完全没意思的殷寂离,一边是一起长大,跟自己功过患难可互换生死的亲大哥……寂离也说了,根本没法比。   辕珞原本觉得,寂离一番话后自己的理智会回来,这样的选择无论给谁做,都一定会选择自己的亲兄弟!可是,辕珞骗不了自己的心……他闹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取舍,他的确不想跟辕冽有任何的不快,但是,他想要寂离。      ……   当天下午。   辕珞就从楼上下来了,仿佛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自己,嘻嘻哈哈起来。   贺羽双手抱着胳膊看了看身边的殷寂离,“唉,你还挺有办法,真能给劝收了心。”   只是殷寂离并没有回答他。   贺羽抬眼看他,就见殷寂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辕珞。   “怎么了?”贺羽不解。   殷寂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苦笑。      “唉。”   正说话间,身后有人拍了殷寂离一下。   他回头,看到是蒋云。   “你就是殷寂离吧?”蒋云问他。   殷寂离点头,“嗯。”   “我看过你的文章。”蒋云认真道,“你好聪明。”   殷寂离这辈子听过很多夸奖的话,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聪明和漂亮二字,因为在他看来,有学识、有能耐、那是夸他呢,聪明和长得好看一样,是在夸他那个暴发户的爹娘。不过蒋云这一声聪明,殷寂离却莫名听出了些别的滋味来,还挺受用。   “嗯……”殷寂离笑问,“哪方面聪明。”   蒋云笑而不语,站在殷寂离身旁,指了指前面正跟辕冽切磋功夫的蛮王,问,“他怎么样?”   殷寂离一笑,“不错。”   “有帝王之相么?”蒋云问,“我听说你会算命。“   殷寂离想了想,“要我给他算一卦?”   “这倒不用,我不太相信算命。”蒋云摇头,“只想问问你怎么看他的。”   殷寂离觉得好笑,“你不信算命,还让我看?”   蒋云点头,“嗯,因为你聪明咯。”   殷寂离一挑眉,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清秀本分,看起来还有些老实的年轻人,良久,点点头,道,“嗯,的确,龙风之姿,帝王之态。”   蒋云似乎很高兴,点头,“好。”      “可是这世上有帝王情态没帝王命的人很多啊。”殷寂离道,“你看楚霸王,还不是没当上皇帝,相反的,英雄斗小人,小人胜英雄败的情况也很常见啊。”   “那个不要紧。”蒋云道,“如果是我的话,宁可陪着楚霸王战死,也不想跟着高祖荣华富贵。”   “嗯!”殷寂离点头,“有志气。”   蒋云说着,犹豫了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总觉得他还缺了些什么。”蒋云皱了皱鼻子,“比起他来……缺点儿东西”说着,伸手指了指辕冽。   殷寂离摸摸下巴,道,“嗯……怎么说呢,霸气、野心基本都不差什么了,莫非是一个爱笑一个面瘫?”   “哈哈。”蒋云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大了些,前头的蛮王立刻转回头来看他,见他跟殷寂离说笑呢,脸色微微一沉。   殷寂离一挑眉——嗯!霸主之相出来了!   又看了看身边的蒋云,殷寂离忍不住感慨,真有意思啊,若干年后,大概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两个人吧。真是做敌人,也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两个人啊,此生有敌如此,也算大幸。      “走。”殷寂离拽住蒋云。   “干嘛去?”蒋云不解。   “咱俩喝酒去,别理他们,喝到晚上!”殷寂离说着,去跟掌柜的要酒。   蒋云想了想,“好。”就真的跟他去了。   贺羽在后面摇头,怎么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的,魔障了么?   这时候,箫洛从外头的车上卸下他们从街上买来的药材,见贺羽摇头,就问,“怎么了?”   “都病的不轻,而且还都没药救!”贺羽恶狠狠说了一句,抱着胳膊转身走了。   闹得箫洛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当夜,喝了几坛子酒的殷寂离和蒋云让辕冽和蛮王拽了出来。   “你俩感情够好的啊,还闯不闯皇宫了?”蛮王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不高兴。   殷寂离一挑眉,“我也去啊?”   “是啊。”辕冽皱眉,“想跑?!”   “哦,那倒不是,不过我不会功夫,怕扯你们后腿。”   “这个可以放心。”蛮王摇头,“南国大多是女人,高手很有限的。”   “是么?”殷寂离吃惊,“我还以为都很厉害。”   “苏敏功夫不错。”蒋云道,“其他都差点。”   “苏敏功夫很好么?”辕冽有些吃惊,苏敏身材瘦小,看起来并不像个高手。   “哎呀。”蛮王脸都皱起来了对辕冽摇头,“你这辈子肯定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啊!”   “你们认识苏敏?”殷寂离问两人。   “自然。”蒋云点头,“南蛮就那么小的地方,蛮好歹也是一族的大王。”      殷寂离想了想听后,站在原地转了转,从怀中拿出一张他最近按照苏敏的样子画出来的画像,递给两人,“这是不是苏敏?”   “是啊。”蒋云点头,蛮王也点头,“画得挺像啊。”      “呵呵。”殷寂离摸了摸下巴,莫名一笑。   “怎么了?”辕冽见殷寂离又是一副打鬼主意的样子,就问。   “我在想……好主意!”殷寂离一笑,“咱们虽然有兵马,不过呢,最好能兵不血刃拿下那假皇帝!”   众人面面相觑,辕冽笑了笑,对殷寂离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只会打仗。”   殷寂离一笑,笑得颇有些风情,惊得辕冽赶紧移开视线,心说,这妖孽又要害人了!      “今晚不宜全部去,留几个人在外面接应。”辕冽收敛了心神,正色道。   众人都点头。   辕珞举手,“我功夫最差,我在这里等接应好了,今晚估计还有大批的兵马要过来。”   蒋云一挑眉,这个辕珞性格真不错啊。   “我和箫洛在外面给你们把风吧。”贺羽道。      “我们进去咯?”蛮王看了看辕冽。   辕冽点头,下意识地看蒋云。   “别看了。”蛮王一笑,“云的功夫比我好。”   辕冽点头,“看出来了。”   蛮王有气,一旁蒋云拍他——都说你呆了。   安排好了人手,辕冽问殷寂离,“我们这次进去,要做些什么?”   “先看那假南王长什么样子。”殷寂离一笑,“看一眼就行。”   辕冽有些不解,“就看个长相?”   “没错。”殷寂离点头,“别让她发现,这次不宜打草惊蛇,另外……”殷寂离看了看蛮王和蒋云,“绑四个人来。”   “四个人?”两对视了一眼,“哪四个?”      “皇帝身边服侍的人,越近的越好,最好是时机大宫女啊、首领太监啊之类的,或者是看有没有夜会她的王公大臣,带走四个。”   “南国哪里有太监。”蛮王嘟囔了一句。   殷寂离坏坏一笑,“你当只有男人能自宫?”   “呵……”蛮王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认真问一旁的蒋云,“女人也有那玩意儿?”   蒋云快让他气死了,狠狠踹他,“你怎么就一根筋呐!”   殷寂离乐得直笑。      “带四个人是没什么问题。”蒋云拍了拍沮丧但是还很好奇的蛮王,问殷寂离,“只是,带来干嘛?”   “都说了我有好主意了。”殷寂离继续卖关子,众人也无奈,只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等到天一黑透,街上没了行人,众人就动身。   殷寂离趴在辕冽背上,众人都穿了夜行衣,别过辕珞,悄悄翻墙出了酒楼,赶往南国皇宫。       41 41、心里有鬼 ...      南国的皇宫远不像乐都正经的中原皇室王宫那么富丽堂皇,殷寂离趴在辕冽背上瞧了瞧,感觉还不如乐都大户人家的庄园气派,只是大宅结构很漂亮,都是竹子搭成的,显得很是精致。      殷寂离等到了围墙外面,就看到好多士兵全副武装地在巡逻。   “哇!好多女兵啊!”殷寂离睁大了眼睛看,“别说啊,女兵这么穿盔甲也挺好看的。”   辕冽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见殷寂离笑眯眯的,乌黑的头发落在他肩头,辕冽莫名又口干舌燥起来,小声说,“头发抓好。”   殷寂离有些不明白,伸手抓住了辕冽的头发,辕冽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旁贺羽忍不住笑出来,箫洛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蒋云和蛮王对视了一眼——为什么要抓头发?      这时候,一队巡逻的人马过去了,殷寂离拍拍辕冽,“走!”   辕冽却在原地没动,示意殷寂离再等等。      果然,没多久又过去了一队人马,也是巡逻的。   殷寂离有些纳闷了,“唉,怎么那么多巡逻的啊?”   “心虚呗。”蒋云摇了摇头,“估计是怕人来行刺或者被发现。”   “假南王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蛮王道,“关键倒不是谁做新南王,而是老南王被人害死的事!南王德高望重,对南国很多贵族有恩惠,她若是被害死的,那在南国百姓还有南国绝大多数的官宦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嗯,对啊。”蒋云也点头,有些惋惜地说,“老南王人很好的,如果被人害死了,真可惜。”      殷寂离点了点头,这时候,第二队巡逻的官兵也过去了,辕冽等趁机一个纵身跃上了南国王宫的院墙,往下一看,众人都一挑眉——很好隐藏啊,都是树!   “唉!”蒋云和蛮王赶紧拦住了要往下跳的辕冽,道,“小心啊,下面都是陷阱!”   “陷阱?”殷寂离搂住辕冽的脖子,辕冽快被他勒死了,直翻白眼。      “跟我走!”蒋云招收,“我以前来过了一次,知道哪里有机关!”说着,一跃下去了,忙王和辕冽也跟上。   贺羽和箫洛没有进去,只是记下下路线,在墙头暗中隐藏,万一有什么变故,好及时出来帮忙。      “你以前进过南国的王宫?”殷寂离问蒋云,“来做什么啊?”   蒋云点头,“那时候,听说南王病危,但是蛮的王位还没有坐稳,我们担心蛮国国内的奸细来与南国的主战派勾结暗害蛮,所以就溜进来看看了。”   “那后来呢?”殷寂离问,“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挺久了,蛮王在的时候,大家都不敢乱来的,所以后来事情被镇住了,因此南王算对我们有恩。”蒋云小心翼翼地避开机关,带着众人来到了王宫大殿外面的一个隐蔽之处。   “后来,那些奸细被我们铲除了,就听说了老南王驾崩的消息。”蛮王接着说,“幸好听说后来登基的是苏敏,我们也放心了,因为苏敏人还不错……”      “嗯。”殷寂离摸摸下巴。   这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笑之声。   这南国的房子都是竹楼,为了避蛇虫,会高出地面好大一截,蒋云示意众人躲到下面去,辕冽进去时没注意背上还趴着殷寂离呢,害得他一头撞上了竹竿,“啊……”   辕冽赶紧捂住他嘴巴将他拉了进来,殷寂离被撞得七荤八素,抬腿一个劲踹辕冽——故意的!   辕冽摇头也没用。      不一会儿,就有三个宫女捧着盒子经过,嘴里边小声说笑。   “唉,你们听到没有?”   “什么?”   “刚刚好像有人叫!”      躲在竹楼下的众人都看了殷寂离一眼,殷寂离怒视辕冽。      “嘿嘿,别是后头南王在快活……”   “哎呀,要死了,你不怕砍头啊。”   “又没有人听到……对了,你们昨天看着了没?”   “嗯!那是蝎王吧?好年轻魁梧啊。”   “没见南王被伺候得多舒坦么?刚刚那声叫啊,说不定蝎王又来了。”   “嘿嘿……”   ……   几个宫女说着闲话就过去了,众人面面相觑。   蒋云摸着下巴,问蛮王,“蝎王不是男的么?”   蛮王嘴角抽了抽,“那是,这南蛮除了南国哪儿有女王啊。”   “莫非?!”蒋云一脸的震惊,“南王和蝎王偷情?!”   众人都有些无力地看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啊,够迟钝的。      “那南王现在在哪儿。”辕冽问,“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书房还是在卧房呢?”   蒋云和蛮王都摇头,他俩没过过姑娘的生活,谁知道现在该在干吗?      “刚刚……”这时候,殷寂离扒下了辕冽捂着自己嘴巴的手,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花香味?”   “花香?”众人都一愣。   殷寂离狡黠一笑,“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在哪儿?”   “沐浴呀沐浴!”      “沐浴的话,应该在后头的瑶池吧。”蒋云说着,就见殷寂离要往后头跑,被辕冽揪住,“干吗那么急?”   “看她洗澡啊!”殷寂离回答得理直气壮,“洗澡总不会是戴着面具的吧?!”   众人都觉得也是,不过四个大男人跑去看个女人洗澡,流氓了些。      “快走啊。”殷寂离一脸的兴奋,“我长那么大,还没看过美人洗澡呢。”说完,拉着辕冽就跑。   蛮王也乐呵呵往前跑,蒋云在后头踹了他一脚。   “干吗?”蛮王揉屁股。   蒋云白了他一眼,“丢人!”   蛮王一撇嘴,“你还说我,我长那么大就偷看过你洗澡,你还泼我一身水……哎呀。”话没说完,又挨了打。      殷寂离他们来到了后头南王沐浴用的瑶池,才知道为什么叫瑶池。   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竹楼,正连到山顶上的山泉,泉水从竹楼里过,再从四面落下来,汇集到河中流出皇宫去,可不就是瑶池天河么。      辕冽等人远远就望见那宫里灯火通明,对视了一眼,施展轻功跃上了房顶。   殷寂离还是被辕冽背在身上,众人落到房顶上之后,蒋云先趴在屋顶听了听,殷寂离见他动作熟练,看来是经常干这事儿了。   可是很快,蒋云抬头,脸上神色有些怪异,对众人眨眨眼指指下面,又摆摆手。   众人不解。      “哎呀,管他呢,看看在干吗!”蛮王说着,伸手掀开了屋顶的瓦片。   这南国的瓦片也是用竹子编的,撩开后下面还有稻草,拨开往下一看,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见下头果然是个大池子,灯光昏暗暧昧,最让众人咋舌的是,下面正有一男一女在水中……“嬉戏”   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正白肉横呈,在水中行那私密之事,举动之大胆,让殷寂离他们统统红了脸。      两人缠绵悱恻,蒋云有些看不下去了,盖上瓦片,问殷寂离,“看到脸了么?”   殷寂离眨眨眼,良久才明白过来,点头,“唔,看到了。”   “我没看清……”蛮王话没说完,就让蒋云一把捏住了鼻子。      “然后呢?”辕冽问殷寂离,“我们去抓人?”   殷寂离想了想,道,“先等等,咱们制造点混乱然后再抓人!”   三人面面疑惑——混乱?      随即,四人又跳了下去,到了竹楼下埋伏,不一会儿,有一个宫女手上端着酒菜走了过来。   殷寂离对辕冽他们使眼色——抓住她!   辕冽皱了皱眉头,出去点了那宫女的穴道,顺便接了托盘,里头都是酒菜。      “这是什么呀?”殷寂离看了看其中一个盅子里的菜,问蒋云。   “哦,田七汽锅鸡。”蒋云见殷寂离拿着勺子咬了一口,一吐舌头,“好怪味。”   “里头有药,很多人吃不惯。”   “嗯。”殷寂离拿着酒壶边喝酒,边指了指那个宫女,“扒衣服!”      “呵……”蒋云等都倒抽了一口气,辕冽伸手捏住殷寂离的耳朵,“要死了你!”   “哎呀,不是!”殷寂离揉着耳朵,“我是说,脱了外套,我装扮成宫女!”   “你?”众人都看他。   殷寂离瞄了瞄众人,自己好像身量小些,早知道让贺羽也进来了,就道,“唉,算了,我吃亏点吧!”   众人也不知道他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帮着脱了一件宫女的外衣,殷寂离换上了,将自己的外套给那宫女套上,道了声,“得罪了呀,大美人。”   那宫女立刻脸通红,不能说话,被放到了竹楼下,藏起来。   幸好南国宫女都有一个很大的头饰,戴上后,垂下来的珠帘正好能遮住半张脸,殷寂离长得也白净,基本看不出来。   殷寂离觉得挺满意,辕冽问他,“你想干嘛?”   殷寂离一挑眉,“抓奸!”说完,转身出去了。      众人暗中跟着,就见殷寂离走出一段,发现了前面有巡逻的官兵走来,赶紧佯装着急地往前跑,边吊细了嗓子喊,“救命啊!不好啦!”   辕冽等众人都一个哆嗦。      “出什么事啦?!”那些守卫冲上来。   “有刺客!有刺客去了南王的瑶池!”殷寂离道,“南王让我快来搬救兵!”   几个官兵立刻鸣哨,众人飞快往瑶池赶去。同时,就见四面八方的官兵听到了哨声也都赶了过来,一时间大喊有刺客,纷纷朝南王的瑶池冲去。   殷寂离脱了衣裳和辕冽他们回到了竹楼下面……   刚把衣服换回来,就觉瑶池炸开了锅,只听得里头有人大喊,“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都滚!”      殷寂离对辕冽一挑眉——这下精彩了!   辕冽等赶紧登上楼顶一看,就见大量的士兵都尴尬地站在瑶池外头,南王来不及穿衣服,就是先拿着面罩挡住自己的脸,而蝎王则是狼狈地拿块布遮住自己□,连滚带爬上了岸,从后门逃走了,留下南王大发脾气。      殷寂离推了辕冽一把,道,“唉,去将蝎王抓了!”   辕冽一愣,随即点头,纵身下去,蝎王原本功夫就不好,再加上衣衫不整不大方便,被辕冽一拳打晕了,拖到了一旁。   同时,殷寂离他们就看到远处有几个女臣子匆匆赶来,样子像是有些地位的,到了切近,就听一旁的侍卫劝说。“丞相,先别进去,南王发脾气呢!”      那丞相皱眉,殷寂离对蛮王和蒋云一使眼色,示意——抓两个臣子!   蒋云和蛮王点头,黑纱蒙面,一跃而下,将那些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掳走了丞相和另外一个女子,而辕冽则是背起殷寂离,提着昏厥的蝎王,众人一起出了皇宫。   瞬间,皇宫大乱。      南王穿好衣服冲出来,问,“怎么了?”   “南王,有刺客,丞相和大宫女被抓走了!”   “什么?!”南王是幸亏有面具挡着,才没让众人看到她大惊失色的样子,她一把推开那个回禀的兵士,大喊,“还愣着干嘛,给我追啊!”      可此时,殷寂离等早已到了外头,与接应的贺羽他们碰了头,众人原路返回……      回到了酒楼,辕珞已经等在那儿了,身边站着辕冽的几个副将。   “哥!”辕珞上来一看,还挺纳闷,怎么抓了两个女人还带了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回来?   “大军到了么?”辕冽将抓来的蝎王交给了手下,下令绑起来。      “到了,在城外十里处按下营寨了!”辕珞回答。   “好!”辕冽点头,看了看殷寂离,殷寂离点头,“苏敏和雀尾也到了吧?”   “到了!”   “正好。”殷寂离捧着刚刚趁乱拿回来的田七汽锅鸡,“还热呢,可以拍那老头马屁。”   辕冽见情况差不多了,一挥手,“回营!”   众人随即带着俘虏赶往营寨,准备下一步行动。   蒋云也和蛮王跟来了,倒是要看看,这十几万的人马,有多威风。       42 42、心有所属 ...      殷寂离和辕冽带着被抓的丞相和大宫女,一起进入了大营,中将见面之后,将人带了进来扔在地上。   雀尾见一打听殷寂离刚才的作为和这两人身份,了的哈哈大笑,拍着殷寂离点头,“好啊小子,这仗还没打,算是赢了一半了。”      当然众人之中脸色最难看的,就当属苏敏了。她这一路赶来,有专人伺候,如今已大好了,走到了殷寂离身边,看那大宫女和丞相。   那两人自然也看到她了,睁大了眼睛,惊骇地望着苏敏,然而两人的情态神情却是完全不同。   “南,南王……”丞相一脸的惊惧,见到苏敏像是见到了鬼。   “呵。”苏敏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冷笑一声,“你还认得我是南王啊?嗯?”   殷寂离往辕冽身后蹭了蹭,哎呀,这女人好凶悍啊。      而相较于那丞相的惊恐,那宫女则是又惊又喜。“南王!”   苏敏一把将丞相扔到了地上,看那大宫女,“青姨!”边过去给她解开绳子。   “南王,我就知道那人不是你!”那个大宫女激动地搂住苏敏,“天煞的,瑶桂那个贱人才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还好你没事,想死我们了啊。”   “青姨,你们都还好吧?”苏敏问。   “不好!”青姨哭起来,“我们四个姐妹,红姑被害死了,兰儿和苗儿都在牢里,只有我装傻充愣才在外面走动,但是也被监视起来了!”      “红姑死了?!”苏敏显得是痛心疾首,咬牙切齿“瑶桂,我要你偿命!”   殷寂离越看越心惊——要死了,好吓人。      “还抓了个人呢。”贺羽指指外头。   众人望出去,都一皱眉,就见是个光身子的男人,一条裤衩还褪在脚踝呢,被蛮王一脚踹进来了。   “咦……”殷寂离龇牙,“真难看啊!”      “南……南王。”那蝎王看到南王,吓得差点尿出来,“你,你还……”   “我还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苏敏冷笑了一声。   青姨对苏敏道,“南王,这流氓仗着他与瑶桂有私情,在宫里胡作非为,侮辱了内宫好多姑娘,害死不少人!”   “我……我没啊!”蝎王赶紧摇头,见苏敏神色,自知死期将近,苏敏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还不将自己碎尸万段啊。      蛮王在门口看着,对蒋云挑眉。   蒋云摇头,“这小子完了,苏敏最恨男人欺负女人了!”      “你真有种啊。”苏敏抬手,从靴子里抽搐了一把匕首,殷寂离往辕冽身边又蹭了蹭,小声问,“她想干嘛?”   辕冽一耸肩,“还能干吗……放放血吧。”   殷寂离睁大了眼睛看,就见苏敏走过去,缓缓蹲下看蝎王,“你知道在我南国,欺凌女子的是什么罪名么?!”   “息,息怒……我,我跟你们合作!”蝎王赶紧道,“是瑶桂那贱人勾引我……啊!”   他话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苏敏一刀,将他命根子剁了下来。      “呵……”军帐之中大多都是男人,惊得寒毛直竖,下手那个快准狠啊……   蝎王不停流血,疼得嗷嗷直叫,在地上翻滚,苏敏狠狠踹他两脚。      蒋云摸摸鼻子,看一旁蛮王。   蛮王摇头,早说了不能得罪这疯婆子!      苏敏冷眼看痛苦挣扎的蝎王,连眼都没眨,伸手拿过一旁雀尾用来吃面的胡椒面儿,往他伤口上就洒。   雀尾端着田七汽锅鸡就跑了,好些侍卫也看不下去散了。   殷寂离惊得躲到辕冽身后,“哎呀……要死了!”   辕冽无奈回头看他,心中也感慨——最毒妇人心啊,时常听中原人说千万莫得罪苗女,特别是别骗她们感情,到时候,必然遭受最可怕的报复,果然不假。      这么多人里头脸上没有变色的估计只有贺羽了,他走过去,蹲下看了看,道,“唉,苏敏啊,要他疼方法很多的,这样不算什么。   说着,拿了几根针给她,道,“我教你,人呢,有几个地方的穴道,是最疼的,扎进去死不了,疼够他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我给这小子身上剁上九百个洞,里头灌上蜜汁,当做容器,咱么样蛊虫玩儿吧。”      “呃……”   贺羽的话刚说完,就见那蝎王突然双眼一翻白,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贺羽皱皱眉头,“这么没用啊!”   再看周围众人,好些脸都白了。   殷寂离上去踹他一脚,“唉,你怎么弄死了,我留着还有用呢。”   贺羽耸耸肩,“没死呢!”说着,用一个钢针在那蝎王丹田扎了一针。   “嗷!”蝎王惨叫一声醒了过来,满身的血汗求救命。   贺羽给了他些续命的丹药,找了人上药包扎。   辕冽下令,“关进大牢,严加看守。”      蝎王押走了,苏敏低头去看那丞相,“轮到你了。”   “南王……南王饶命啊!”丞相目睹了蝎王的惨状早就吓傻了,哭着爬到苏敏脚边,“南王,看在我为南国效力那么多年的份儿上,您开恩绕我一命吧……让我干什么都行啊!”   苏敏冷眼看她,良久才点头,“好,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嗯!”丞相赶紧答应。   苏敏抬眼,看了殷寂离一眼,眼神锐利,惊得殷寂离一蹦,躲到辕冽身后。      苏敏一愣,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太过凶残了,殷寂离毕竟是文弱书生,定然觉得一个女人这样残忍凶恶太可怕。她有些尴尬,放低了声音说,“你的计谋呢?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哦。”殷寂离也回过神来了,赶紧让辕冽找了些机灵的士兵来,吩咐了几声,那些士兵就都出去办事了。      随后,辕冽让苏敏们先安顿休息,自己带着众人回军帐。      殷寂离原本想和雀尾住一块儿,但辕冽带着他一起去了军帐,道,“军师自然跟主帅一个军帐。   殷寂离皱了皱鼻子,看到两张挨在一起的军床,有些不痛快,过去将一张拉远,开始铺床,准备休息。      这时候,有个苏敏帐中的小兵过来说,“殷大人,南王请你呢。”   殷寂离纳闷,“南王找我做什么?”   “说是有事情想询问。”   “哦……今日晚了,不如明天?”殷寂离笑眯眯问。   “殷相。”小兵有些为难,道,“南王说有要事……”   “很晚了么……”殷寂离似乎不肯去。   “你怕什么。”辕冽笑着打断他,“苏敏肯定是想跟你商量怎么用丞相的事情,去不就完了,又不会吃了你。”   殷寂离瞄了辕冽一眼,拉他袖子,“那……你跟我一起去?”   辕冽皱眉,“我还好些事情做呢,再说了她就叫你,你俩商量好了告诉我怎么办就行。”   “唉!”殷寂离认真拉着辕冽说,“大哥,刚刚她手起刀落切人小弟你也看见了吧?那手法,绝对不是第一次啊!”   辕冽点头,“嗯,不愧是女中豪杰。”   “豪什么啊……”殷寂离摇头,“你跟我一块儿去!”   辕冽横了他一眼,“我怕我跟着去了,苏敏给我一刀。“   “为什么?”殷寂离不明白。      “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么?”辕冽突然正色问。   殷寂离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喜欢我干嘛?我在她眼里估计不是男人,是一只蚂蚁。”      辕冽白了他一眼,试探着说,“苏敏不好么?南国国主,长得也漂亮……”   “那些都不管用。”殷寂离缩缩脖子,“你敢娶个手起刀落,面不改色心不跳阉了男人的婆娘?!”   辕冽看了他一眼,问,“那灵儿呢?”   殷寂离眨眨眼,“你又来了,灵儿是辕珞的未来媳妇儿么。”   “可是灵儿好像更喜欢你一些。”辕冽道。      “唉,没办法……有魅力么。”殷寂离颇为得意。   “呵。”辕冽冷笑了一声,“是啊,男女通吃。”   “去。”殷寂离白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你让辕珞放心,我才不跟他抢灵儿呢。”   辕冽看他,“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殷寂离白他。      “殷大人……”那小校又催促。      “哎呀,知道了。”殷寂离无奈,“一会儿苏敏要是亮刀子,你们可来救我啊,不然阉掉你们,送进宫里做小太监!”   小校一惊,殷寂离慢悠悠走了。      ……   磨磨蹭蹭到了苏敏的院门口,殷寂离深吸一口气,想要准备一下,却听苏敏道,“进来啊,干嘛在门口站着,好慢!”   殷寂离抽了抽鼻子——真可怕!   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寂离给苏敏行礼,“见过南王。”   苏敏愣了愣,坐在石桌边,道,“干嘛叫我南王,叫苏敏就好了。”   “呵呵,不敢……”殷寂离站远一点点。   “过来坐,我有事情问你。”苏敏示意殷寂离到身边来,殷寂离战战兢兢过去,颤颤巍巍在离她最远的石凳子上坐了,给她个笑脸。   青姨就在一旁呢,过来给上茶。   “嗯……”   殷寂离看了看她,苏敏摆手,道,“青姨她们四姐妹,是我娘出生入死的随从,当年救过我不知道多少次,全天下的人都会背叛我,但是她们四个不会,只可惜……”   殷寂离想到,估计是刚刚说的红姑的事,就安慰道,“你给她报仇就好了,不要太自责,是害她的人不好。”   “嗯。”苏敏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觉得,怎么样用丞相比较好?”      “最好的法子是逼宫。”殷寂离单手托着下巴,手指头拨弄着杯子,道,“她是丞相,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最好就是等辕冽大军围困南国之后,你跟和青姨押着她一起入宫,在满朝文武面前将假南王的身份戳穿。”      “嗯,有理。”苏敏点头。   一旁青姨也点头,“这计谋好是好,只不过,瑶桂诡计多端,就怕她先下手为强,先说丞相已经叛变,罢免了她……”   “哦,这个不用担心。”殷寂离摆手,“我已经让人放出消息去,说这南王是个假的,瑶桂假扮的。她昨日还在宫中与蝎王私会,被丞相当场撞见,两人撕破脸皮大吵一架。为此,假南王还说她要罢免丞相的官职。如此一来,如果瑶桂明儿个真的罢免了丞相,那怀疑她的人更多。”      青姨一挑眉,一脸佩服地对殷寂离道,“先生好聪明啊!”   “呵呵,还好啦。”殷寂离笑眯眯。   青姨微微一愣,这男子好相貌,好性子啊……   “青姨,他是很聪明,还是他救了我的命。”苏敏在一旁补充。   “哦?!”青姨立刻到一旁给殷寂离跪下,“多谢殷大人救我南王,救我南国。”      殷寂离这辈子最怕两种女人,一种就是狐狸精,一种就是母老虎……妖媚无骨的美人儿他怕,豪气干云的巾帼英雄他更怕,青姨那个豪气啊,比苏敏还豪,豪得他无地自容啊。   殷寂离赶紧笑,“不客气,事实上救人的也不是我,而是……”   他话没说完,就见苏敏有些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惊得殷寂离将话都收回口中去了。   苏敏让青姨进屋去休息,青姨走后,殷寂离赶紧起身,“我也告辞了……”   “慢着!”   苏敏这话可不客气,殷寂离手腕子让她抓住了,立时叫苦不迭,这苏敏的手,样子是女儿家的,力气可是男儿家的啊!      “南王……何故动怒啊。”殷寂离笑。   “你少装糊涂!”苏敏站起来,盯着殷寂离说,“南国有规矩的,谁看了我的身体,谁就要娶我!”   殷寂离哭丧了脸,“这样啊,那真是便宜贺羽了……”   “你少赖别人。”苏敏道,“等我夺回了南国的王位,你就归我了,咱们成亲!”   “呃……这样不好吧。”殷寂离心说,死了死了!   苏敏见他张大了嘴的样子还挺可爱,就拍拍他肩膀,柔声道,“早些去休息。”说完,美滋滋回去了。      殷寂离受惊吓过度,冲回营盘扑到军床上就捶被子,“要死了呀,不活了!”   辕冽单手托着下巴看军报,凉丝丝道,“谁叫你四处招惹别人。”   “你怎么没同情心啊,分明是贺羽陷害我。”殷寂离坐起来,问,“那怎么办啊?”   “我刚刚找人问了南国的习俗。”辕冽放下军报站起来,“南国姑娘的确有这规矩,谁看到了她们的身体,如果姑娘们同意,就走婚,一夜欢愉珠胎暗结后男的离开。或者姑娘将男人留下做入门女婿,也就是娶了那男的。如果男人耍流氓,看了姑娘不乐意,可以直接杀!如果姑娘乐意但是男人不肯成亲……”   说到这里,辕冽故意停顿了一下。   “那……要怎么样?”殷寂离紧张。   “哦……那姑娘啊,可以挖出男人的双眼!”辕冽恶狠狠地说。   殷寂离抽了一口凉气。      辕冽一笑,走过来坐到殷寂离床边,笑着看他,“叫你四处拈花惹草,出祸害了吧!”   “我哪儿有啊,这次死定了!”殷寂离拉住辕冽的胳膊,“将军,救命啊!”   辕冽一笑,伸手,拍殷寂离的背,却不自觉地拍到了后腰和臀,“想我救你啊?”   “嗯……没我谁给你打江山啊。”殷寂离一脸的哀怨。   辕冽挑挑眉,凑过去挑起殷寂离下巴,“我跟你非亲非故,怎么救你啊,不如……你主动献身?”   “嫑。”殷寂离想都没想就摇头。   辕冽脸色一寒,伸手一把掐住了殷寂离的腮帮子,“那你自生自灭吧!”   说完,愤愤回去接着看军报了。      殷寂离用被子蒙住头在军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嘟囔,“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43 43、难以取舍 ...      殷寂离闹了一阵子,后来也就老实睡着了。   辕冽见他睡了,才放下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苏敏看来是真的爱上殷寂离了,这也有些难办,苏敏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很执着的女人,外加贵为南王,很难把握。   辕冽走到了殷寂离的床边,低头细看,这人睡着的时候,比平时要讨人喜欢的多,起码没有那一张利嘴,时刻准备叫别人暴跳如雷。看了良久,辕冽叹气,心说这人究竟好在哪儿呢?将这么多人弄得鸡犬不宁的,连自己都魂不守舍……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白玉堂觉得有些闷,就出了军帐,在军营里头缓缓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就见苏敏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辕冽犹豫了一下,走到院子门口,苏敏正披着件披风站在中庭,仰脸看着天上的星空。   辕冽觉得这个时候进去大概不太适合,就想退出去,却听苏敏道,“辕将军。”   辕冽微微笑了笑,对苏敏点点头,“南王。”      苏敏请辕冽进来坐,辕冽摇头,“我只是随便走走,不打扰南王休息了。”   “不算打扰,我本来也没有睡意。”苏敏笑了笑,走出来,“寂离呢?”   辕冽听着苏敏口中说出寂离两字显得亲热,莫名觉得有些别扭,就道,“睡了。”   “哦。”苏敏点点头,陪着辕冽在中庭坐下,问,“辕将军为何不娶妻呢?”   辕冽微微皱眉,南国女子说话直接,没有太多的心思,不过辕冽觉得自己没有太多显示自己对殷寂离的心思……苏敏并非多么敏锐的人,应该看不大出来吧?   就摇了摇头,道,“哦,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后吧。”   “我南国有不少好姑娘,要不要我给辕将军介绍介绍?对了,还有辕二少爷,也不小了吧。”   辕冽微微愣了愣,心中明了……原来,苏敏提防的不是自己,而是辕珞啊。想来也是,辕珞对于殷寂离的喜爱之情比自己明显多了,吃饭喜欢坐一起,走露喜欢站一起,事事关心片刻不离……是人差不多都看出来他喜欢寂离了。      “哦,辕珞的事情我向来不管,他也不小了,随他喜好。”辕冽说着,看了看天色,“我还是告辞了,南王早些休息,过几日还有大事要办!”   苏敏点头,“好的。”      辕冽起身告辞离去,走后,院中苏敏继续坐着发呆。   “南王?”青姨走了出来坐在他身旁,“想什么?”   苏敏摇了摇头。   青姨了然地笑了,拍拍她肩膀,“青姨懂的,等王位夺回来,就给你准备大婚,怎么样?”   “那么快?”苏敏有些担心,“他万一不肯……”   “有什么不肯的,这是天大的好事!”青姨板起脸,笑道,“这次他在这儿,就抓住了别放手,要是回去了,再想抓他那可就难了。”   苏敏道,“可是,有好多人帮着……而且,辕冽和辕珞,都跟他不清不楚的。”   “唉,这是咱们地头啊!”青姨小声道,“咱们到时候先斩后奏!”   苏敏脸上红了起来,“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青姨拍拍胸脯,“抱在我身上!”   苏敏想了想,还是那份对殷寂离的爱慕占了上风,就点头,“好!”      且说辕冽回大帐,半途经过辕珞的军帐,就见灯也亮着,心中好笑,怎么着大营之中一个两个都害了相思病了?都不睡觉。   走进院子,就见辕珞无聊地坐在台阶上,前方放着一个罐子,手上拿着两枚石头子儿,正玩着投壶呢。   见辕冽进来了,辕珞抬头,“大哥?”   辕冽来到他身边,“还不睡?”   “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辕珞不说话,拨弄着手里的几颗石头子儿。      “因为寂离,所以睡不着么?”辕冽突然问。   辕珞一愣,抬眼看辕冽。“大哥……”   “你是不是喜欢寂离?”辕冽坐到他身边。   “……寂离,是挺讨人喜欢的。”辕珞说了一声,“大哥不也喜欢么   “那灵儿呢?”辕冽问,“你不要灵儿了?”   “我与灵儿,原本也是闹着玩儿的。”辕珞说。   辕冽笑了,“是么……”      “大哥,你干嘛突然那么问?”辕珞询问,心中想着,辕冽性子向来直接,是不是劝他知难而退的。   辕冽耸耸肩,“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我觉得奇怪。”   “哦。”辕珞看别处,“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辕冽便也不说话了,与辕珞并排坐在门口。      良久,辕冽转脸,看自己这个弟弟……   也许是因为从小一块儿长大,因此辕珞对于辕冽很依赖,什么事情都跟自己说,像这样有心事隐瞒,还是头一回。   辕冽自然知道自己从小就得宠,弟弟一直被自己压着出不了头,对他总有一份愧疚在。而辕珞从没怨恨过他,相反的,辕冽小时候因为优秀,所以父亲对他特别严格,经常被罚。跪祠堂不准吃饭什么的是家常便饭。而每当这个时候,辕珞都会来给他送饭,陪他解闷。      “哥……”   辕珞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气我啊?”   辕冽一愣,“干嘛那么问。”   “你跟寂离,明明很久就认识了,他也一直是你心里那个人。”辕珞拨弄着手里的石头子儿,“我这个做兄弟的,不该喜欢他……”   辕冽皱眉,不语……低头又沉思起来。      辕冽从小就比别的孩子优秀,大概是因为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辕将军带进了军营,生活在战场上的缘故……辕冽的生活,非常自律。他严格地控制自己的言行,从不被任何东西迷惑,按照形势的优劣、选择对自己最好的方法,对于他来说,行动的理由就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区别,对于情爱这种事情,他虽然觉得珍贵,但是从不曾想过自己要去拥有。   殷寂离对他来说,像是个魔障,自从出现之后,辕冽觉得自己的自制能力有土崩瓦解的危险……殷寂离对于辕冽来说,究竟是什么?这是辕冽一直闹不明白的。   虽然他们从小就相识,然而,辕冽身上有想得到江山的野心,有他父亲从小对他的希望,还有这个弟弟,一个殷寂离,难道就胜过这一切么?   辕冽叹气,如果将殷寂离、爹与辕珞放在一起让他只能选其中的一个而放弃另外一个……   辕冽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选他爹与辕珞,而不是殷寂离!应该专心于夺取皇位,殷寂离是个巨大的诱惑,他辕冽可以追求诱惑,却不能被诱惑所控制。   想到这里,辕冽突然有些矛盾,自己对殷寂离,究竟是喜欢,还是不甘?的确,殷寂离很讨人喜欢,然而他也很讨厌!   那个人出了样貌诱惑他之外,能力也是他所欣赏的,同时也是最了解他的一个人,被人一眼看穿心思,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强者来说并不好受!   辕冽莫名觉得,殷寂离那么嚣张,和自己惯着他也有关系,自己对他的那种紧张成为了殷寂离看穿他的筹码,随时能与他叫板……      “哥?”辕珞见辕冽双眉紧锁一筹莫展,就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辕冽看辕珞,突然笑着问,“辕珞,你敢不敢跟我抢东西?”   辕珞一惊,很老实地摇头。   “为什么?”   “抢不过啊。”   “我是你哥哥,你怎么不让我让你。”   “不敢。”辕珞小声嘟囔了一句。   辕冽失笑,“我又没打过你也没骂过你,从小到大没欺负过你吧?”   “没。”辕珞赶紧摇头。   “那你怕什么?”   “不知道。”辕珞道,“你也没凶过部下,但是军中哪个将领不是敬重惧怕你的?你天生帝王相么,爹爹说的。”   辕冽再次沉默不语,难怪自己觉得别扭,因为殷寂离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他辕冽向来影响别人,如今被一个殷寂离牵着鼻子走,他能走得自在么?!      “哥?”辕珞觉得辕冽的情况有些诡异,莫非是自己喜欢殷寂离,所以让他生气了?   “喜欢寂离可不容易。”辕珞道,“苏敏、灵儿……俩丫头都不好对付啊。”   辕珞一愣,抬眼看辕冽,问,“哥……你,那你呢?”   辕冽站了起来,道,“我不跟你争。”   辕珞睁大了眼睛,“真的?”   辕冽见他如此高兴,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伤感,自己总觉得自小没跟辕珞抢过什么,但事实上的确抢了,比如说该有的荣耀、父母的疼爱……辕珞什么都没有过。      “我与寂离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样,你不用担心,我不跟你争。”辕冽站起来,拍拍他,道,“好好睡吧,别整天魂不守舍的。”   “嗯!”辕珞点头,心中一团希望升起,大哥说不跟他争!   他原本知道自己一定争不过辕冽的,再加上殷寂离的一番话,让他已经有了放弃的打算,可是没想到辕冽对殷寂离竟然并不是势在必得,也就是说,自己完全有机会!“   目送辕冽出门,辕珞高高兴兴地回房间去了,心中感动,大哥竟然让他,辕珞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为大哥抢到皇位!      辕冽答应了辕珞之后,心里头瞬间失落,自己这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回到了大营,就见殷寂离抱着被子睡在床上,辕冽走到他床边盯着他睡颜看了起来。   好看么?   殷寂离的确好看,但是贺羽也很好看,箫洛也很好看,为什么只有这人让自己手足无措?而且一困就是那么多年!   对啊!辕冽顿悟,真正困住自己的,是这么多年的疑惑,如果没有当年那一段因缘,他绝对不会对殷寂离如此关注!不对,不是因缘,是孽缘!   辕冽越想越气,坐到床边更仔细看他,这个人,是要帮着他打江山的,也就是说,未来会是他的臣子,一个做皇帝的,怎么可能被一个臣子耍的团团转?!   越想越不甘心,辕冽伸手,捏殷寂离的腮帮子,然后双手去揉他的脸。   “唔……”   殷寂离原本睡得香甜,让辕冽闹醒了,睁开眼睛见是辕冽,有些不解地捂着脸,“你干嘛你!”   辕冽抓住他手,盯着他看。   殷寂离也睡眼朦胧地看他,那眼神让辕冽瞬间后悔了,刚刚不该答应辕珞……可很快他又气愤了,凭什么他一个小小的殷寂离,就能搞得他们兄弟反目,弄得自己手足无措,竟然连出尔反尔的念头。   气恼最终全部转嫁到了殷寂离身上,辕冽心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好看些么……想罢,伸手指着殷寂离的鼻子,“刁民!”   殷寂离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辕冽骂自己呢,莫名其妙的,就嚷嚷,“辕冽,你抽了?!”   辕冽见他闹了,更高兴了些,伸手继续揉他脸。   “干嘛你!”殷寂离抬脚要踹他,辕冽往里一坐将他往外一挤……   “哎呀……”   殷寂离没提防,提防了他也挤不过辕冽啊,“咕咚”一声摔倒了地上。   辕冽听到声音不小,心中一顿,不知道摔伤了么。      正想看看,就见眼前“呼”一下子,一个枕头迎面砸来,砸了它一脸,麸子灌的枕头不轻啊,砸在脸上还挺疼的。   辕冽将枕头拽开,殷寂离“嚯”地就跳了起来,“辕冽,你个猪头!”   辕冽愣了愣,气往上撞,心说还拿他当豆腐了,这小子经摔得很么。   “老子跟你拼了!”殷寂离上来要跟辕冽拼命,不料辕冽打了个哈欠,没理他,往一旁的军床上一躺,盖被蒙头,“少罗嗦,烦不烦你,睡觉!”   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辕冽不是喝多了吧?还是中了什么邪了?   但是愣了半天辕冽没反应,殷寂离揉揉自己的胳膊,刚刚那一下摔挺疼。他也没多想,爬回床上去了,想着,明儿个醒了再跟你算账。      辕冽见殷寂离被自己欺负了,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心中也渐渐了然,再不能沉迷于此了,殷寂离只是个自己的朋友,帮手。他如果在使坏,就狠狠教训!   他辕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如是想着,辕冽心中释怀了,将殷寂离从脑袋里彻底赶了出去,辕冽安心熟睡。   殷寂离翻了几个身,不知道辕冽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也没多想,很快睡着了。      辕冽今日做了这个决定,明日就是另一番光景……很多年后,他都还在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怎么选择?   这个决定,他以为会疏远殷寂离,却反而让两人越走越近。   他已经决心想让着辕珞,却让两兄弟渐行渐远。   世事往往难料,一个小小的决定,就会让整个命运发生偏差,结果出乎意料,不是选择不够慎重,而是因为人会改变。       44 44、难分真假 ...      “唉。”   殷寂离睡得正迷糊,就感觉屁股上让人拍了一记。   揉揉屁股,殷寂离睁开眼往上瞧,就见辕冽已经穿戴好了,推他,“起来了。”   “那么早啊?”寂离看了看外面还有些灰暗的天色,迷迷糊糊爬起来,“还是下雨啊?”   辕冽心中些微有些不忍,其实也没他什么事儿,按照他昨天的计划行事就行了,可以让他多睡会儿,但转念一想,昨天刚决定对普通人一样对他,怎么又心软了。      “在军中就是要这个时候起来!”辕冽皱眉,冷言对殷寂离说,“你既来了军中就要守军中的规矩!”   出乎辕冽预料的,殷寂离倒是并没有生气或者显示出任何的不满,只是打着哈欠对他摆摆手,“行啦,起了……别大呼小叫的了。”   辕冽见他真起了,迷迷糊糊叠被,心中别扭,就转身出去了。片刻,洗漱完毕后辕冽想等殷寂离一起吃了早饭去大帐,但是左等右等还是没见殷寂离出来。   辕冽纳闷,探头往回一看,火往上撞……殷寂离抱着枕头趴在床头睡着了。      辕冽抽了一口气过去推他,“喂!起床!”   “嗯……”殷寂离迷迷糊糊爬起来,“哦。”   辕冽给他递过去了一块凉水里浸过的帕子,殷寂离抹了把脸,精神了不少,才穿了衣服跑出去吃早饭。   辕冽在后头看着他,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这样与他相处,倒是也不觉得尴尬。发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辕冽赶紧收拾心神,告诫自己,别重蹈覆辙,跟殷寂离相处,必须要处于上风,别吃他那套!      辕冽往外走,看到殷寂离已经在吃饭了,还回头问他,“消息都放出去了?   “嗯。”辕冽点头,“如今早市的南国百姓,基本都听说南王是假的,还有真南王苏敏已经在我们的护送下回来,这些消息了……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是么。”殷寂离点头,“那丞相的事儿?”   “也都做了。”辕冽回答,边问殷寂离,“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咱们兵分两路,将南国的兵马引出来,我们带着苏敏进入皇宫去,将皇位夺回!应该很方便就能做到,我昨天看了看情势,幸亏老南王留下的根基比较好,苏敏很有些违心,瑶桂也不服众。”   “如何兵分两路?”   殷寂离对他眨眨眼,笑眯眯道,“制造混乱么,对了还得用上贺羽!”   “贺羽?”   辕冽的疑惑,换回的只是殷寂离狡黠的笑容,心中不免恨恨,这人又来了……   辕冽不禁庆幸自己之前已经改变了策略来对付殷寂离,这次绝对不被他牵着鼻子走,等着瞧吧。      ……   且说南国皇宫内,一大早,虽然南王下令不准多话,但昨天目睹蝎王提着裤子从南王浴室跑出去的人可不少,很多人都偷笑着暗地里传说。当然,更多人怀疑的是……南王为何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先要戴上面罩呢,莫非之前的传言都是真的。   再加之今早,谣言四起,丞相又被抓了,一时间朝中是人心惶惶。   而假南王瑶桂,更是在寝宫大发脾气,暗骂苏敏的命怎么那么硬,竟然这么整愣没整死她,还跑去搬来了辕珞这尊大神做靠山!      “南王!南王……”外头,一个宫女急匆匆进来禀报。   “急什么?!”瑶桂满腔的怒火都冲着她发了,吼道,“让你去莽国和蛛国传话,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南王,南国四周都被南景的兵马堵死了,出不去啊!”   “什么?”瑶桂一愣,皱眉,怎么辕冽那么早就动手了?看来情况不妙   “南王!”   说话间,又一个兵将跑进来,“辕冽在城门口摆了台子,昭告南国百姓,说真正的南王今日要在那儿和百姓们见面,痛陈……”   “痛陈什么?!”瑶桂喝了她一声。   “痛陈……瑶桂如何害死老南王,夺了皇位,害她母女性命……”   “混账!”瑶桂大骂,“给我滚出去!”   “是。”几个士兵宫女都吓得逃了出去。      而瑶桂此时也是脑袋嗡嗡响,觉得事态发展已经不容自己控制了。瑶桂在考虑退路的同时,她的亲随也在考虑退路。   有几个原先忠于苏敏的侍卫都退到了一旁,暗地里商量——究竟是不是真的?!   众人都开始怀疑瑶桂的身份,想让她将面具拿下来看看,感觉的确和苏敏不太像。   而那些忠于瑶桂的侍卫,有几个心活的则是预感到大势已去,众人暗中琢磨,要怎样保住自己的性命,到时候别让瑶桂来个弃卒保帅,她自个儿跑了,留下其他人来偿命。      放下南国宫中计谋算计不提,且说殷寂离他们。   果然,消息放出去不久,就有大批的南国百姓要涌出城外。   而此时南国派来了大量的兵马将城门拦住,不让百姓出门,一时间僵持不下,南国将官的这一行为,更让百姓怀疑,纷纷要求南王和瑶桂一起出来,当面说明老南王的死因。   一时间,城门口大乱,里面的出不来,外头的进不去,而已经趁早带着一部分高手进入南国的辕冽和殷寂离,则是在一座酒楼雅间里,看着下面的情况。      “别伤了南国百姓!”苏敏认真道。   “放心吧。”殷寂离摆摆手,“你看看那些士兵,不过是挡住百姓不让他们出城围观而已,她们当中也有存疑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大打出手。”   “另外,我安排了几百女兵乔装改扮混进了人群之中,尽量维持秩序。”辕冽说着,问身旁辕珞,“都准备好了没?”   “嗯!”辕珞自从昨日听了辕冽的话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我们可以动身!”      辕冽听后回头看苏敏,“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王宫。”   “好!”苏敏点头,和一起动身赶往王宫,夺回王位。      南国百姓差不多大半都去看热闹了,趁着大乱,贺羽和箫洛也是偷偷溜进了城堡,他们要去一个地方——皇陵。   根据苏敏说的,老南王是被毒死的,贺羽的任务就是和箫洛一同去验尸,找寻证据。   蛮王和蒋云比较熟悉道路,就带着他们一块儿去了。      南国皇宫的金殿之中,朝中众臣正聚集在一起,聊今日之事,得出的结论都是非常可疑,有一部分知道内情的,拼命维护,另一部分则是持怀疑的态度,想要今日逼迫瑶桂摘下面具。   瑶桂上朝来之前,暗自调集了兵马在附近,若是实在不行,就想法子逃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殷寂离等偷偷潜入了南国,苏敏要带众人上朝去,殷寂离拽住了辕冽,对辕珞说,“辕珞,你陪着南王上朝去。”   “你不去么?”苏敏皱眉。   “我们得去堵后路!”殷寂离一笑,拽着辕冽和熟悉地形的青姨一起跑了。      苏敏无奈,只得跟着辕珞一起往里走。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心无旁骛才是,然而苏敏看到了身旁的正是辕珞,就道,“寂离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花样。”   “是啊。”辕珞也是一笑,“他很聪明的,一定是好主意。”   苏敏看辕珞的神色,心中暗道不妙——辕珞似乎相当不好对付啊。   辕珞也心知肚明——苏敏对寂离看来势在必得。      “阿嚏……”殷寂离一个喷嚏打出来,幸好一队守卫刚刚过去,也没发现。   辕冽皱眉瞪他,“你怎么总关键时刻出乱子。”   寂离揉揉鼻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青姨在一旁看着,笑道,“袁将军,出皇宫还有一条暗道,就在那边。”   辕冽点头,不忘又瞪了殷寂离一眼,“看路走!笨手笨脚的。”   殷寂离眼皮子抽了抽,心说辕冽今儿个吃夹生饭啦?怎么火气那么大啊,凶!   青姨则是暗自放心,觉得苏敏有些多虑了,辕冽对殷寂离应该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的,看来,只要专心对付辕珞就可以了。      ……放下殷寂离他们到后头埋伏不提,单说辕珞和苏敏潜入了皇宫。   朝堂之上,假南王正走上金殿主持朝事。   果然,就有朝臣提出了关于假南王的问题。   几个瑶桂的手下赶紧辩解,“唉,那是一派胡言!谣言怎么可以尽信?!”   “所以现在唯一能破除谣言的方法,就是南王摘下面具,诏告天下。”左将军卫玲走了上来,“这次辕冽大军来犯,就是打着为南国百姓铲除逆贼的旗号,只要南王能证明自己是真的南王,他南景就失去了依据!到时候,南蛮一带的诸国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一起逼迫辕冽退兵”   假南王戴着面具沉吟不语,众臣之中又有好些都出班,跪求她摘下面具。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就听外头有人高声说话,“让她脱下面具?她敢么!”   众人一愣,就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转脸往外看,只见门口负责把守的侍卫都纷纷退了回来,脸上惊异不定,而大踏步进门来的,正是苏敏和丞相,还有头后头跟着的辕珞等侍卫。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南王!”苏敏厉声呵斥,众臣一见苏敏的面,皆哗然。   假南王也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退到了亲信守卫的后面。   苏敏拿出了象征南王权威的令牌,喝道,“南国诸臣听令,瑶桂母女害死先皇,篡夺王位,还不与我将她拿下!”   而瑶桂似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群臣对视了一眼,瑶桂身边贴身侍卫一看情势不对,为了保命不如就倒戈吧!侍卫长立刻一脚踹翻了瑶桂,“你竟然是假的!”   瑶桂一个趔趄摔倒了金殿之下,面具滚落……众人一看,的确不是苏敏,但是……也并非瑶桂!      “说,瑶桂呢?!”苏敏剑指她问。   “南王……”那女子是瑶桂的一个贴身侍卫,原来瑶桂早上发现情势对自己极其不利,与其在这里死守,还不如早早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她……已经逃走……”那宫女话未说完,苏敏就带人追了下去,辕珞赶紧跟上,群臣则是一拥而上,将那宫女擒住,将她以及那些瑶桂的贴身侍卫一起绑缚。众人一看事情败露,纷纷推卸责任,狗咬狗将所有参与之人都说了出来。   左将军卫玲等立刻下令撤回守住城门的兵马,诏告天下真南王已经夺回皇位,全城戒严捉拿瑶桂。      而此时瑶桂在哪儿?她正通过地道,逃离南国的皇宫。   瑶桂假扮成了刚刚走婚结束的男子,带着包袱里头大量财宝,与几个亲信一起钻出了地道口,刚刚到了皇宫之外,就听到远处鼓声大作。   瑶桂自知肯定事败,所以提前溜之大吉,可是还没等她选好往哪儿跑,就听身后有人笑呵呵说了一句,“南王,上哪儿去?男装挺适合你啊。”      瑶桂猛地一惊回头,就看到墙头上坐着一个书生,墙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还有苏敏的近侍青姨……   “你们……”   殷寂离微微一笑,“所谓狡兔三窟么,还有没有地方跑啊?”   瑶桂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这三人,没有其他人在,心中稍微安了些,毕竟,殷寂离他们总共也才三个人,一个书生,一个是不经打的青姨,换句话说,只有那个黑衣男子可能有些武功。      “瑶桂,你束手就擒吧。”青姨指着她说,“你罪恶滔天已经没活路了。”   这时候,瑶桂的手下上来将她拦在身后,“南王先走,我们断后!”   瑶桂看了看情势,转身就走。   辕冽冷笑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说完,一跃上前。   那几个侍卫在南国也算是高手,只可惜跟辕冽比起来武功太差,辕冽又是瞅准了瑶桂去的,一个闪身先躲过了几人,将瑶桂点了穴,然后回头,拿几个侍卫都被他一招解决。殷寂离在墙上吐吐舌头,嗯,功夫还不错啊,青姨则是对辕冽大家赞赏。      人刚住到,就见青姨上去狠狠赏了瑶桂两个耳光,殷寂离一挑眉——哎呀,果然什么主子带什么随从啊,一样凶悍呀!   这时候,就听到地道里传来脚步声,苏敏带着人追了上来。   “瑶桂!”苏敏见瑶桂已经被抓,脸上露出冷笑来,瑶桂瞬间脸色苍白,知道自个儿这次算是栽了。      苏敏下令将瑶桂和她的侍卫一干人等都押入金殿,她要亲自审理,回过头,就见殷寂离正坐在墙头上呢。   寂离是刚刚被辕冽放上去的,他想下来,只是高度上面稍微有一点点难度。   “寂离。”   这时候,辕珞赶紧走上去,伸出双手,“你下来,我接住你。”   殷寂离眯起眼睛,“你要接住啊,别摔我。”   “怎么会!”辕珞点头,“来!”   殷寂离往下一蹦,让辕珞一把接住了,轻轻放到上。   辕冽远远看见了,心中隐约不快,但还是忍住,想着,随他去好了。想罢,对着身后随从道,“让门口守着南国的将士往后撤,不要跟南国人马交战。”   “是!”众人答应一声,跟着辕冽走了。   殷寂离见辕冽转身大踏步走了,脸看都没看一眼自己,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而辕珞则是心理舒服,凑过去问,“寂离,一会儿中午饭咱们上哪儿吃?”   “嗯……”殷寂离想要应对两声,辕珞已经一拉他,“我昨天打听到,南国有几家饭馆特别有名气。”   “哦……”殷寂离让辕珞拽走了。      身后,南国士兵正在押犯人回去,苏敏远远看着辕珞带着殷寂离离开,微微皱眉。   青姨走了上来,见苏敏眉头深锁,就笑了起来,“唉,你是女人他是男人,怕他做什么呀?”   苏敏一愣,青姨拉她往房里走,“来,换身衣裳,咱们办完了正式,然后好好跟他斗一番!”   苏敏想了想,一点头——好!       45 45、难言之隐 ...      南国篡位的风波算是平息了,这几天,辕冽有意地疏远殷寂离,专心听雀尾讲课。   雀尾带着他到南国周边溜达了一圈,给他讲了山川地貌的走向和形式,还有西南一带的人文风俗。辕冽起先还会想起殷寂离,然而听着听着,就完全投入其中了。   而这几天殷寂离在干吗?   虽然辕冽不来“骚扰”他了,可殷寂离这可是头痛得很。   这辕珞和苏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轮番找他麻烦,默默唧唧事情不断。   苏敏请他饮宴,殷寂离当然不敢含糊,就拉着辕珞和贺羽去帮忙,酒席宴上,辕珞和苏敏明来暗去夹枪带棒不知道说的什么,总之是气氛尴尬。      殷寂离白天找不到辕冽,晚上直等到自己睡着了,辕冽才回来,而第二天一大早,自己没起,辕冽就已经匆匆离开了。   殷寂离就纳闷了,辕冽干嘛呢?怎么都不见个人影啊……还是有意避开自己?      一晃过了三天,殷寂离看着谁都不太顺眼,所以整天和蒋云泡在一块儿。   蒋云见他闲得慌,也看出苏敏对他有意思而殷寂离却是全无兴趣,总想着法儿给他排解。   只是殷寂离总是粘这蒋云,让蛮王很不痛快。      这天下午,雀尾因为有些水土不服而说要休息一会儿,辕冽也不好打扰他,就只好独自回大营。   刚进军帐,就看到殷寂离正坐在军床上,手里拿着一根骨头,引着床边一只胖乎乎的小黑狗,另一只手上拿着书,那样子似乎挺无聊的。      见辕冽走进来“哪儿来的狗啊?”   “捡的,它这两天都跟我睡在一起啊,你没发现么?”殷寂离反问,“也是哦,你气场那么强大,小狗看到你都不敢吱声,喏?灭灭。”   辕冽有些没听清,“狗叫灭灭?”   “对啊!”殷寂离将骨头给了小黑狗,眯起眼睛,“消灭所有欺负我和我想欺负的人!”   辕冽望了望天,洗了把脸转身出门。      “你去哪儿啊?”殷寂离问他。   “去视察一下军营。”   “我也去。”   “你去干嘛?书呆子。”   ……   “哎呀……”   辕冽话刚说完,就被殷寂离迎面飞来的枕头砸了个正着。   “你好歹留点面子给我不行啊?!”辕冽有气,“我好歹也是三军统帅。”   殷寂离眯起眼睛,“那你刚刚说我书呆!”   “你不是么?”辕冽一挑眉,“有本事打套拳来看看,大白天还躺床上。”   殷寂离保持着某种怨毒的神情盯着辕冽,只看到他有些心虚了。辕冽刚想说句好听点的缓和缓和,却见殷寂离突然一把抓起枕头被子对他砸过去,“去死啊你,混蛋!”   辕冽左躲右闪让过了几个枕头,“行,你厉害我怕你。”说完,自己走了。   殷寂离也是一肚子气……死辕冽!      辕冽在军中转了一圈,就看到辕珞正坐在自己的大帐门口,拿着刀和一截长长的木头,削着,似乎是在做什么木器。   辕冽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你干嘛呢?”拿过他手上的东西看了看,就见是根拐杖。   辕冽不解,“用来干嘛的?”   “哦……寂离的腿伤了。”辕珞摇头,“昨儿个不小心摔的,崴脚了要歇几天,我怕他不方便,给他做根拐杖。”   “哦……”辕冽才明白过来,难怪大白天的还在床上坐着呢。   “哥……”   辕珞抬眼看辕冽,脸上有些歉意。   “怎么?”辕冽不解。   “你……是不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所以有意避开寂离啊?”辕珞很不好意思,“我早知道就不说了,这样下去你俩朋友都没得做了,我心里头过意不去的。”   辕冽听后,笑了,“怎么可能。”   “真的啊。”辕珞抬眼看他,“我看寂离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   “他不开心?”辕冽吃惊,心说,那人不开心也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吧。   “可不是……苏敏又追的紧。”   “苏敏还没放弃啊?”辕冽笑着问,“我还以为已经知难而退了呢。”      “那个女人很执着的。”辕珞双手托着下巴,“我觉得,若是选女人,选她还不如选灵儿呢。”   辕冽摇了摇头,看了看那根拐杖,接过来帮着他削。   辕珞凑过来说,“哥,一会儿苏敏还得来呢。”   “她来看寂离?”   “不是。”辕珞微微眯起眼睛,“她这几天天天都来,我昨天看到她手下在买红色的衣服和办喜事要用的东西。”   辕冽一挑眉,“南国内部的政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们就快要回去了,这段时间如果苏敏不尽快下手,估计就没机会了。”   “所以啊,这段时间要看紧寂离。”辕珞认真道,“大哥,还是你的功夫好,人也比较精明,你帮我看着寂离么,我专心对付苏敏,咱们上阵父子被,打仗亲兄弟!”      “啊?”辕冽有些为难,“我还要听雀尾讲课,你让贺羽帮忙看着不行么?”   辕珞摆了摆手,“哎呀,没用,贺羽和箫洛一起买草药呢这几天,箫洛粘得死紧,平时都不见人!蒋云和蛮王也是……蒋云虽然可靠,但是蛮王看得太紧。”      辕冽见辕珞一脸的哀求,也不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那好……我尽量吧。”   “好!就这么办了,杀他个片甲不留!”辕珞笑着抬手,辕冽习惯新地跟他一击掌……这是两兄弟长年来养成的习惯,上阵杀敌都是一起的,辕冽唱主角辕珞给帮忙,这次头一回反过来,辕珞打头阵,辕冽给他断后。      “你慢慢做,我先回去歇会儿,今天雀尾不舒服。”辕冽站起来,“我再让灶房给他弄些好吃的。”   “嗯。”辕珞点头,见辕冽走了,就低头哼着小曲儿,专心做拐杖。   辕冽要离开时,回头又看了辕珞一眼……辕珞现在的样子,很高兴,他从小就这样,不高兴不会让人看出来,但是高兴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从小被拿来跟自己比,他开心的时候很少。   辕冽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放弃殷寂离还是值得的,起码辕珞那么开心。      心事重重回到了军帐,就见殷寂离趴在床上,正用根不知道从哪儿扯下来的羽毛,逗床尾的小黑狗。   那小黑狗摇着尾巴,跟殷寂离撒欢。   辕冽微微皱眉,殷寂离光着脚,可能刚刚上过药,裤腿一直褪到膝盖,小腿露在外面,和一般军中莽夫不一样,很干净纤长的腿……白的。   辕冽叹气看了看一旁。      殷寂离见他回来了,就道,“你来得正好,我好饿!”   辕冽一皱眉,“你怎么不叫人给你拿吃的?”   殷寂离笑眯眯,“哪儿敢指使辕家军的人呀,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么。”   辕冽叹气,去叫了个小校端来了食物,正好他也没吃饭呢,就端着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拖到殷寂离身边,跟他一起吃。      “你脚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你受了伤。”辕冽瞄了一眼殷寂离的床上,就见有一本江南地理志,还有一张东边儿的地图。   “昨天崴了。”殷寂离剔出一根骨头来,递给一旁摇尾巴的小黑。   “辕珞说苏敏这几天狠命追你。”   辕冽话一出口,殷寂离就一脸拉不出屎的憋屈表情,“要死了,咱们赶紧走吧,受不了纳丫头了!”      辕冽调侃他,“这不是很好?别人想都想不来的艳福啊!”   “我无福消受啊!”殷寂离郁闷,“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回乐都?”   “嗯……不回去!”殷寂离笑了笑,“咱们去东边儿。”   辕冽会心一笑“打海寇,竖声望么?”   “嗯,君子所见略同!”殷寂离一挑眉,“雀尾那老头也是这么说的吧?”   辕冽点点头,“东边的确是海寇猖獗,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法动身。”   殷寂离皱皱鼻子。   “你也懂得吧?”辕冽看他,“苏敏已经重掌了朝中大权,南国其他小国力量有限,你若是不能将她安抚好了,到时候麻烦!”   殷寂离郁闷,“这样啊……怎么安抚啊?再说了,她的王位是靠着我们才抢回来的,不会恩将仇报吧?”   “那可没准!”辕冽冷笑了一声,凑过去提醒他,“你别忘了,苏敏是女人!还是个大权在握的执著女人!谁知道急了会怎么样?”   殷寂离期期艾艾叼着个蘑菇,拉着辕冽的胳膊,“大侠,救命啊!我嫑在这里做入赘女婿!”      “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门外传来笑声,就见辕珞提着个拐杖从走进来,将拐杖递给殷寂离。   “呦呵,手艺不错啊。”殷寂离接过来试了一下,大赞。   辕珞伸手从辕冽碗里抢鸡腿,两兄弟就追了一阵子,最后辕珞坐下,抱起小黑狗对殷寂离说,“咱们得像个法子对付苏敏,但又不得罪她!”   “你有什么好提议?”殷寂离看着辕珞又喝辕冽的茶,跟他闹,心说……这两兄弟这算和好了?   “你那么聪明,自己想啊!”   “要我想啊。”殷寂离眯着眼看了看辕冽又看了看辕珞,“干脆这样吧,你俩找一个娶了她,那我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辕冽和辕珞的嘴角忍不住抽搐,最后一起拿馒头砸他。殷寂离被砸了不过也松了口气,果然,两兄弟和好了……心中也领会,难怪辕冽这几天不理自己呢,原来这么回事。不过殷寂离挺欣慰,这可是最好的选择了。   见两人将馒头扔了来抢自己的包子,殷寂离赶紧护住。      正在这儿闹着呢,就听外头有人笑,“好热闹。”   众人看出去,见是蛮王和蒋云溜达进来了。   “小云云!”殷寂离就想要扑坐到床边的蒋云,蛮王的脸色难看。      蒋云对殷寂离道,“我们要走了,南蛮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蛮出来得太久了。”   “啊?”殷寂离显然不舍,“就这么走啦?要不然我跟你们回蛮国避难怎么样?!”   蒋云刚想答应,一旁辕冽伸手按住殷寂离,“你少给人家添乱去!”   “不添乱。”蒋云赶紧笑。   辕珞摆摆手,“那哪儿成啊,下次我们去看你们,这次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蒋云原本非常羡慕殷寂离,想着若是他能辅佐蛮,那蛮要想成大器也不是难事,不过他也不傻,对于殷寂离,辕冽是不会放手的。      最后,众人相约了日后再见,蛮王就带着蒋云对辕冽道了一声“后会有期”,离开南国,回蛮国去了。      “哥。”辕珞看辕冽,“蛮王是个人才啊,你不留他么?这样放回去,日后他若是声势壮大了,反而是敌人!”   辕冽有些无奈地一笑,“没办法,蒋云也许是帅才,但蛮王这人霸气太重,是帝王之才不是会听人号令的那种类型。      “这个倒是有道理。”殷寂离点点头,“不过么,南蛮能够壮大也是有好处的,可以牵制南国,而同时,南国是我们之间的屏障,到时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可以抵挡一阵子……就是我们要确保南国向着我们一边。”   “所以了!”辕冽和辕珞同时转脸瞪他,“你不想被送来和亲,就好好想办法摆平苏敏!”   殷寂离郁闷地趴在床上捶枕头,“好烦啊!”      当夜,苏敏宫里来了个宫女送了长请帖来,请殷寂离单独去饮宴。   “单独?!”殷寂离全身寒毛直竖。   辕冽和辕珞传看请帖。“单独啊……”   “不行啊!”殷寂离摇头,“干脆装病吧,反证我脚也崴了。”   “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么?”贺羽反问他。   殷寂离看众人,“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去吧?”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为难,苏敏明确交代了只要殷寂离去,怎么厚着脸皮跟他去呢。   “喂。”殷寂离坐下叹气,“你们忍心,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男人,去单独会一个勇猛神武的小女子啊,她万一来个硬弓上霸王,那我怎么办?!”   众人更没辙了。   “这样吧。”辕珞自然也不放心殷寂离一个人去,“我们暗中跟着,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们再帮忙!”   辕冽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万一我们出现,苏敏必定恼羞成怒!”   “不要紧的!”殷寂离摆手,“就算苏敏马上翻脸并且要跟我们兵戎相见,我也不怕她!”   众人都吃惊地看他。   辕冽皱眉,“南国地势险要,形式诡异,你有把握必定赢?”   殷寂离一挑眉,“嗯!必胜把握,三天内收拾她!”   众人交换了一个颜眼色,辕珞放下心头大石拍拍殷寂离的肩膀,“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怎么着我们也不能让你吃亏!放心,我们陪你去!”   ……    46 46、强人所难 ...      殷寂离要去见南王,心说怎么打扮好呢?   打扮可是门学问,你说往好看了打扮吧,挺简单,可如果往难看了打扮……那就有些难度了。   殷寂离在房间里团团转,就想着怎么将自己弄得难看些,好让苏敏从喜欢到讨厌!   不过么,也不能穿得像个乞丐一样去见苏敏吧,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故意的了。      殷寂离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觉得平日大概经常穿一身白,所以看起来有那么点翩翩了,因此……换件黑的吧。   想罢,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黑色的衣裳来换上。   往镜子里看看,嗯,寂离满意点头。换上黑衣之后的确看起来不像善类了,而且比原先穿白色要瘦了很多。苏敏好歹也是个巾帼英雄,所以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么瘦。   殷寂离微微一笑,觉得很满意。      缓步出门,院中辕冽他们都准备好了,双方一对视,辕冽就是皱眉,“你捯饬那么好看干嘛?还怕苏敏看不上你啊?!”   殷寂离眯起眼睛,有些郁闷,“这样不是更难看么?!”   “你……”   辕冽也没法说你这样子,谁看了不会有些非分之想啊?!但是又没法说出口,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辕珞看见了,道,“寂离,没事的,你尽力就好。”   殷寂离听着顺心了些,瞥了辕冽一眼,就你讨人嫌。   辕冽无奈,比起辕冽的宠溺,自己是在是太不厚道了些,难怪寂离讨厌自己了。   众人动身,一起前往南王的宫殿。      南王皇宫里头静悄悄的,四周都没有亮灯,宫中侍卫也都站得很远。      殷寂离一个人往里走,起先还精神奕奕自信满满,走了几步,越走心里越没底。   好容易走到了宫门口,殷寂离回头看,想找辕冽他们,但是哪儿有影子啊。   “殷大人。”   这时候,青姨走了出来,往里头让殷寂离,“南王等着你呢。”   “哦……”殷寂离往里踏了半步,远远看到里头有帷幔有床,惊得又退回来了一步,“那个……我突然想起件事情,明日再来吧?再会再会。”   说完,他转身就想跑。   “唉!”青姨赶紧拽住他,“那哪儿行啊,进去吧,南王等你好久了。”说完,将殷寂离拽进门,然后“咔哒”一声,大门关上,关门落锁。      殷寂离一脸郁闷地站在了门力,长叹一声,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死就死吧。      “寂离,何故叹气?”   殷寂离还没准备好呢,就听不远处有人说话。   转回身看,就见房间中央放着酒席,苏敏坐在桌边,正在倒酒,对他招招手,“来,过来坐,这些都是南国美味,你好好尝尝。”   殷寂离干笑了两声,心说,还好来之前贺羽给自己吃了两粒药丸,说是能对付所有的迷药、毒药和那什么药……   不过苏敏的装扮还是合平日的差不多,不是那种薄沙罗裙,样子也是挺干练的,没有浓妆艳抹巧笑倩兮。殷寂离松了口气,觉得还不算太糟糕,振作精神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南王找我来商量何事?”      苏敏愣了愣,摇头,“没有啊,我不是找你来商量事情的,我就是找你来喝酒吃饭,你帮了我南国不少忙,所以想谢谢你。”   殷寂离稍稍松了口气,“那应该大家都叫来么……”   “我只想跟你喝酒。”苏敏淡淡道,“他们来了,我就说不上话了。”   殷寂离干笑,心说你也知道啊。   苏敏给夹菜。   寂离也豁出去了,满桌都是中原一带少见的珍馐美味,担惊受怕不如大快朵颐,索性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苏敏单手托着下巴给他夹菜,边端详他。   殷寂离让她看得全身不自在,问,“南王,看什么?”   “你好看啊。”苏敏赞叹道,“我在南国那么久,女儿家都很少见那么难看的。”   见殷寂离眼皮子抽了抽,苏敏赶紧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像女人,男人女人都能好看的么!”   殷寂离一笑,也没搭茬。      “寂离,你喜不喜欢南国?”苏敏问。   “嗯……”殷寂离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   此时,房顶之上,辕冽和辕珞都已经落了下来,蹲下,轻轻敲开屋顶瓦片,往下看。就见房间里两人正在饮宴呢,正巧看见殷寂离说不喜欢南国。      “为何?”苏敏不解。   “我更喜欢乐都。”殷寂离回答。   “那……我和辕珞,你更喜欢哪个?”苏敏直截了当问。   殷寂离一笑,“嗯……辕珞吧。”   ……      辕冽在房顶上听着,就觉得心中微微咯噔一下,很想知道,殷寂离更喜欢辕珞,还是更喜欢自己。   可是再抬头,就见辕珞睁大了双眼,一脸感动地看着下面的殷寂离,那种眼神……辕冽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跟辕珞抢殷寂离了。如果说之前从辕珞手中将人抢走,辕珞可能会伤心难过。那么现在再动手抢,辕珞可能会发疯……   辕冽心烦意乱,努力克制,只告诉自己,这样最好!最好!      苏敏听后,放下杯子冷冷道,“为何?我是女人他是男人啊!”   殷寂离耸肩,“那又如何?”   “那我和辕冽比呢?”苏敏又问。   “哦。”殷寂离赶紧认真道,“你比他可爱多了。”   辕冽气得鼻子都歪了,心说你不说我好,好歹也别说我坏吧。转眼,就见辕珞捂着嘴忍笑看他,眼含同情。   辕冽摇头,这个死书呆子,唉,管他喜不喜欢呢,反正也决定了让给辕珞。      “这么说,你喜欢辕珞了?”苏敏摇头,“可是辕珞无论从低位、身份、能力……总之不管哪方面,他都根本配不上你。”   辕冽皱眉,再看,就见辕珞也是一扬眉,那神情,显然被戳中了心,咬牙忍耐的样子让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忍心。   伸手轻轻拍了拍辕珞的肩膀,辕冽对他摇头——别离她!这丫头没什么见识又妒恨你。   辕珞自嘲地笑了笑,低头不语,心中比谁都明白,自己跟苏敏没法比,跟大哥没法比,甚至跟箫洛贺羽都没法比。      而再看房内殷寂离,就见他将手中酒杯缓缓放下了,抬眼冷了脸色。   苏敏见殷寂离突然变脸了,也有些纳闷,想了想,大概自己说辕珞说到点子上了,所以殷寂离恼了。   苏敏赶紧解释,“我随便说说的,忠言逆耳么,你自己也考虑清楚,值不值得跟这样一个人私定终身。”      “嗯……”殷寂离低低的声音哼了一声,道,“南王是独女吧?”   “对啊。”苏敏见殷寂离问关于自己的事情,就笑着点头。   “瑶桂不是你亲姐妹吧。”   “怎么可能。”苏敏摇摇头。   “如果瑶桂是你亲姐妹,这皇位一定是她的。”   苏敏脸色一变,怒瞪殷寂离,“这话什么意思?”   殷寂离微笑,“你不如瑶桂,特别是聪明才智和待人接物上,自古胜者王侯败者寇,如果你与她身份交换,今日成为阶下囚的人可能就是你。”      房顶上,辕冽一挑眉,说得好!转眼看辕珞,就见辕珞低着头嘴角也有笑容,寂离因为他被骂生气了。   苏敏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你这话可没有根据。”   “唉。”殷寂离无奈地摇摇头,“忠言逆耳利于行么,你也考虑考虑,以后引以为鉴,不是每次被夺了皇位,都有辕家人来帮你把王位抢回来的。”      苏敏咬着牙,殷寂离这顿抢白可够狠的,连怨带损,可将刚刚自己说辕珞的话都翻倍换回来了。   “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那么重视辕珞。”苏敏冷笑了一声。   殷寂离单手托着下巴,“女孩儿吧,要讨人喜欢就要大方,不能小气。”   苏敏脸红。   “聪明的女人,在该小气的时候才小气,大多是时候都是大大方方的,特别是对待喜欢的男人的亲友时。”殷寂离笑道,“南国可能女人太多了,而你又高高在上,所以实在是不讨男人喜欢,倒是瑶桂……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她害死我母皇!”苏敏有些不敢相信殷寂离说出这种话来,嚯地站了起来。   殷寂离掏了掏耳朵,笑道,“有些事情是人之常情。”   苏敏皱眉。      “女娃么,一辈子肯定想找个疼她的人,与心爱之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殷寂离拿着筷子戳鱼肉吃,边慢悠悠道,“能干的女人,想要权势、想要感情、想要自己的男人出人头地……用些极端点的法子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事败了,所以她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可如果事成了,她做的就都是对的了。”   苏敏听着殷寂离的话,心里虽然难过,但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   苏敏看他,“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讨厌你。”   “怎么可能。”殷寂离笑了笑,“我是在欺负你,谁叫你欺负我朋友!”      苏敏无言以对,另外,也明白了殷寂离的底线——不能欺负他的朋友。   不过说来也有趣,苏敏大概这辈子也没人这样说过他,倒是觉得很佩服殷寂离的义气和心胸,看着殷寂离,怎么看怎么顺眼。      房顶上,辕珞看辕冽——寂离这样子损她,她肯定恼了吧?   辕冽也点头——咱们准备进去救寂离,别一会儿苏敏恼羞成怒伤了他!   辕珞点头——对哦!   两人正紧张呢。      就听苏敏道,“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辕珞的。”   “啪嗒……”殷寂离嘴里啃了一半的排骨掉桌上了,他原本觉得自己超常发挥,借着辕珞的机会将苏敏这一通得罪,这种唯我独尊的女人肯定受不了,必然将自己扫地出门赶出南国从此之后不准再在她面前出现……敢情不是这么回事啊?!      房顶上辕冽和辕珞也睁大了眼睛,看傻眼了。   苏敏坐正了,看着殷寂离,认真道,“寂离,你不想留在南国也不要紧,马上要走也可以……但是,我想选你走婚,咱们生个孩子!”      “呵……”不止殷寂离,连房上的辕珞和辕冽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要死了,这是姑娘家直接说的话么,在中原一个姑娘嘴里若是说出这话那估计要羞死了,南国果真民风泼辣啊。      殷寂离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为什么?!”苏敏站起来,伸手一把拽住殷寂离的一袖子,“你占便宜的啊!”   殷寂离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不在于什么便宜吃亏,关键是咱们没感情。   “没事!”苏敏认真道,“走婚么,有没有感情都行。”说完,又拿出一壶酒来,道,“你若是怕,多喝两壶壮胆。”   “我多喝两坛子也壮不出这种胆来!”殷寂离惊了,站起来道,“南王身份尊贵,可以等到更好的人,寂离浅薄无福消受,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苏敏看着他走到门口,双眉一立,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殷寂离,“不许走!”   殷寂离大惊,赶紧喊,“哎呀,不完了!”   话音一落,辕冽和辕珞交换了个眼色,辕珞飞身跃下,上宫门前打晕了侍卫,辕冽则是从房顶上直接窜入,蒙着面穿着黑衣看不出身份。   辕冽一把抓住了殷寂离,踹飞攻门就往外跑。   苏敏想追,不了辕珞埋伏在门口,抬手一扬……   一把白色粉末散开。   苏敏再明白过来,就见人已经跑了……同时,大量的宫女和侍卫都跑了过来。   “南王。”为了方便苏敏特意躲远的青姨也跑了回来。   苏敏此时面如死灰,身上还有白色的粉末,将门一关,进去踹翻椅子,“殷寂离,你这没眼光的笨蛋!“       47 47、强取豪夺 ...      辕冽直接杀入大殿,虚张声势的结果是苏敏向后退开了一步,同时外头的辕珞正好收拾掉了守卫,将大门打开,辕冽搂着殷寂离直接冲了出去。   苏敏想追,但是辕珞顺手往里头扔了一颗弹丸……一道白烟过后,哪里还有两人的踪迹?!   苏敏回过神来,就见眼前空无一人,气得一摔门!   但是她又不能叫人来追,本来众人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夜会殷寂离呢。苏敏向来专心朝政不思玩闹,就算说出去她在这里会情郎,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      “喂……”   殷寂离让辕冽扛着飞出老远去,实在受不了了,就捶他,“唉,你放我下来,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用不用那么夸张啊!弄得好像绿林好汉劫道似的。      辕冽没理他,到了大帐才将他扔到了军床上,到一旁倒茶喝水,“苏敏还真是……唉,你说你怎那么能招惹是非?”   “我是被害者!”殷寂离被摔得挺疼,揉着屁股,就看到小黑狗跑过来蹭自己的脚,赶紧伸手将它抱起来,“灭灭,我受惊了!刚刚差点被一位女大王强了。”   小黑狗呜呜地哼哼,摇着尾巴蹭他,以示亲热。   殷寂离蹭到床尾,对辕冽说,“我也渴。”   辕冽刚想给他倒水,辕珞已经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   殷寂离愣了愣,接了,仰脸对辕珞笑了笑。辕珞就觉得殷寂离这笑容比之前更加温和,又想起刚刚他为自己出头,不让苏敏说自己坏话的事……辕珞心里暖融融的,觉得寂离真的是很好,应该好好珍惜他。      殷寂离尴尬地看着兄弟两喝茶。   辕冽见辕珞傻呆呆站在这里发呆,就对他道,“早些回去睡了,明天可能还要应付恼羞成怒的苏敏。   “哦,对!”辕珞点头,对殷寂离摆摆手,“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对付苏敏。”   “嗯。”殷寂离点点头,辕珞有些不舍地走了。   辕冽喝完了茶,出去洗漱,然后回到大营上了床,准备睡觉。      “喂。”   殷寂离叫了他一声。   辕冽转回脸,就见殷寂离趴在床上看他。   “干嘛?”   “你最近怪怪的。”殷寂离单手托着下巴,捏着小黑狗的耳朵,问辕冽,“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辕冽微微一耸肩,心里却是莫名开心了起来,原来这小子发现了。   想到这里,辕冽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形式逆转过来了,翻身对他笑,“我倒是觉得这几天神清气爽,活得特别的充实。”   殷寂离干笑,阴阳怪气地说,“是你平时日子过得太空虚吧。”   “也有可能啊!”辕冽点头,“果然还是应该多跟雀尾学一些东西。”   殷寂离一挑眉,“雀尾教你很多东西么?”   “那是自然。”辕冽显得挺得意,“人家那才是真有能耐,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么,比有些年纪轻轻整天半桶水咣当响的大才子可是强多了。”      “你……”殷寂离深吸了一口气,辕冽最近气场不对啊,好像很嚣张,想了想,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好!你小子等着,明天我也听课去,我看看他多厉害!”说完,翻身睡觉。   辕冽一挑眉,拂袖灭了烛火,也一翻身,睡去。   片刻后……   辕冽用枕头砸砸殷寂离,“唉,洗澡去!”   殷寂离钻进被子,“不洗。”   “脏死你,去洗!”   殷寂离心不甘情不愿爬起来,跑去洗漱干净,回来钻进被子里睡了。      当夜,辕冽爬起来了一次,因为听到了“嘭”一声,果然,殷寂离的被子掉了,现在是只搂着小黑狗在取暖了。   辕冽无奈摇头,将被子给他捡起来盖上,低头看他……睡熟了,很安静。   轻轻叹息,辕冽躺回床上,一夜好梦,或者一夜无眠?他也分不太清楚,总之浑浑噩噩,听到了鸡鸣报晓之声,便早早地起来到了院子里,练功。      练了两趟,就见辕珞也拿着兵器跑了过来,“大哥!”   辕冽吃了一惊,看看天色,道,“这么早就起了?”   辕珞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你陪我练趟刀呗,一会儿……我能不能跟你去雀尾那儿听课啊?”   辕冽笑着看他,“干嘛?想要发愤图强了?早些年你干什么去了?”   辕珞脸通红,给辕冽捏肩膀,“哥……我学问不够,你让我偷师一些么。”   辕冽无奈,“你跟着去也好,别说,雀尾是真有学问!”   “嗯!”辕珞高兴点头,随后两人认认真真练起了刀……殷寂离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兄弟认真过招的场面。      殷寂离摸了摸下巴,辕冽是在让辕珞吧……似乎还在教他。看了一会儿,寂离微微一笑,这两兄弟其实挺有意思,看着没心眼的那个吧,一肚子心眼,可看着有心眼的那个吧,其实真没什么心眼。      “有早饭吃么?饿死啦。”   辕冽和辕珞收了刀,就听到一旁有人问,转脸看过去,殷寂离正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看着他们,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身白衣翩翩,让人一看就精神一振。      三人草草吃了早饭,就跑去了雀尾的屋子。   雀尾睡了一天倒是见好了,一大早起来正吃精致的八样点心呢,都是辕冽给他准备的。知道雀尾好吃,所以辕冽吩咐专人给他找吃的,每天一样,不带重样的。   “嚯,一大早都来啦?”雀尾啃着点心看辕冽,“你小子昨儿个晚上上哪儿去了?我找人教你来听课没在,可耽误了半天的学业。”   “呃……”三人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雀尾看出了些门道来,就问。      “嗯……是这么回事。”三人坐下,将昨晚苏敏逼婚,他们救了殷寂离的事情说了。   雀尾哭笑不得,“至于这样么,人就是个姑娘,又不会吃人。”   “不是啊!”辕冽和辕珞一起摇头,“差一点儿就被吃了!”   殷寂离郁闷地托着腮帮子在一旁喝茶。      正说话间,有个校尉跑了进来,对辕冽道,“元帅,南王派来了一大队的使节,抬着礼物,说要迎亲。”   “哈?”殷寂离一惊,赶紧蹭到雀尾身边,问校尉,“迎什么亲啊?”   “南王发了圣谕,要找殷大人走婚。”校尉回答,“现在南国正在大庆呢。”   “……不是吧,都没问过我就下圣谕啊?!”殷寂离有些不痛快了,“这丫头想嫁人想疯了?!”   “是想嫁你想疯了!”辕冽和辕珞一起瞪他。   殷寂离一脸委屈,“那怎么办?我不要走婚啊!我卖身不卖艺……不是,卖艺不卖身的!”   众人都叹气。   辕冽皱眉,“苏敏还真是个直脾气,你越硬她就往回给你死顶。”   “你软也没用啊,她是软硬不吃认死理了!”辕珞不满,“哥,要不然我们走吧?”   “不行。”辕冽一摆手,“我们若是走了,苏敏这口气咽不下必然记恨,就算今日不报仇,以后势必也会联合南方诸国来反对我们,她可比瑶桂难对付得多,到时候会出大事!”      “在理。”雀尾在一旁将最后一块点心塞到嘴里,道,“照我说啊,咱们都别管了,谁招惹的麻烦让谁处理。”   “你不是那么没人性吧?”殷寂离道,“我不管啊,你们敢把我交出去我就倒戈南国!”   “我还以为你以死明志呢,出息点行不行啊?”辕冽皱着眉头看他。   “我干嘛以死明志啊,我活的好好的,还想着找个漂亮媳妇生个漂亮又乖巧又好欺负的胖娃娃呢。”   “为什么是好欺负的?”辕珞有些不解地看殷寂离。   “因为只有我能欺负啊。”殷寂离坏笑,“最好是嫩嫩的那种小呆子。”   辕冽叹气,头一回听到有人想要一个这样的儿子,竟然生出儿子来就为了欺负着玩……   辕珞却是有些在意地看了看殷寂离,没做声。      “怎么办啊老爷子。”殷寂离抢了雀尾手里的茶杯,道,“你给我出主意!”   雀尾摸了摸胡须,道,“嗯,这个么……”   “元帅。”   这时候,一个副将跑来说,“南国的使者等得着急了,让我们快些。”   “这么牛啊?!”殷寂离来气,“你告诉她们,爱等不等、慢走不送。”   副将犹豫了一下看辕冽,辕冽扶额……没想到打仗顺顺利利,偏偏还摊上这么个事情,这妖孽啊……      “法子倒不是没有。”雀尾想了想,对那副将道,“你就说刚起呢,在准备,让她们在前帐休息休息,给她们送些茶,里头放上个十斤八斤蒙汗药。”   “哈?”副将张大了嘴看辕冽,辕冽皱了皱眉,还是点头,意思是——照做吧。   副将就跑去照办了。      俄顷,真的回来禀报了,“都晕了。”   “哦。”雀尾点头,“多少时候能醒过来?”   “呃……我们问了贺羽先生剂量,他说二钱蒙汗药估计够这几个丫头睡一天,那么我们放了十斤……估计能睡小半年。”   “呵……”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副将微微一笑,“回元帅,就放了二钱,晚上能醒。”   辕冽尴尬地看着他,殷寂离拍拍辕冽的肩膀,道,“唉,这是个人才啊,给他升官!”   辕冽白了他一眼,让那副将下去照看好那些使者,别出什么差错。      等人都走了,众人看雀尾,“老爷子,怎么办这事儿?”   “咳咳。”雀尾故作神秘地一声咳嗽,道,“这女人啊,就好比马……”   “咦~”三人一皱眉,一脸嫌恶地看雀尾,“老爷子你好下流!”   “是你们自己想歪!”雀尾板起脸,“别打岔!”   三人都乖乖不说话了,还真有点夫子的威严啊。   “这好马啊,性子都烈,要驯服它就要赢过它,让它服服帖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赢的可能了,只能屈服于你。然后你再给它好吃好喝喂养它,那它就乖乖臣服于你了!”   三人认真听完了,都低头沉思了一起来……   殷寂离良久才道,“老爷子,你的意思是,先将苏敏打成重伤然后再治好她,好吃好喝喂胖她……哎呀。”话没说完,就挨了雀尾一个烧栗,“你再耍贫!”   殷寂离只好老老实实不吱声了。   “那究竟怎么办啊?”辕珞问。   辕冽放下茶杯,“老爷子的意思是,就跟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似的,让苏敏闹,直到她输得心服口服,完全断了跟寂离成亲的念想为止。”   “那好处呢?”辕珞问,“拿什么来安抚她?”   众人沉思,一旁雀尾干了一声,“傻不傻啊……不就是个丫头么,不能娶她做老婆,收她做妹子啊!名正言顺给好处,但是成亲就没戏。”   三人眼前一亮,“老爷子高见啊!”   雀尾叹了口气,捋了捋那几根白头发,感慨道,“唉,谁叫我当年风姿卓越俊逸非凡,惹动了那芳心无数呢?!想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法子,才收了那无数的妹妹。”   ……   沉默片刻后,殷寂离说,“咱们还是具体商议一下怎么对付这妹子吧?”    48 48、强颜欢笑 ...   殷寂离等人在一起商量了差不多一上午,才终于是想出了一套万全之计来。   这时候,苏敏那边已经派人来讨人了,说是这边扣押了她南国的使者。   辕冽让人将几个姑娘完好无损地抬回去,就说是在大营里头喝多了,睡过去怎么都叫不醒,男女有别又不敢碰,只敢给盖条被子。      苏敏一看就明白了,跟着人一起回来的,还有聘礼呢,理由很简单,殷寂离有心上人了,不能娶别的姑娘。并且还附上了十几张人物图……都是俊美士兵,据说是辕冽军中的几个美男子,都愿意跟南王走婚,要南王自己挑一个。   苏敏气得将画都撕了。   一旁青姨安慰她,让她别上火,慢慢想办法,这不能硬来,要智取。   苏敏只好坐下,虽然她冲动,但好在身边聪明的智囊不少,众人也研究了良久,终于是想出了对策来。      而另一头的辕冽军营里,殷寂离跟几个来回复的军兵打听,“南王说什么?”   几个官兵都摇头,说是南王什么都没说,就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也让他们回来了。   “哦?”殷寂离摸着下巴进了大帐,问辕冽,“你猜,会不会是苏敏知难而退了?”   辕冽皱眉,“不能吧?那么执着一人……我觉得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嗯……”殷寂离点点头,觉得——必有阴谋,不可大意啊!      吃了晌午饭,殷寂离在大帐前面溜达消食,就琢磨着之后怎办,跟苏敏见招拆招才好呢。   辕珞跑了出来,问他,“寂离,准备好了没?”   殷寂离一愣,不解,“准备什么?”   “去见苏敏啊!”   “我干嘛去见她?”殷寂离大惊,“你没听过送羊入虎口这句话啊?”   辕珞有些无奈,“你拒了南王的婚,大家都知道了,你让人一个姑娘脸面往哪儿搁啊?当然是咱们上门赔礼,然后你顺便提出来收她做妹子,这样多好?”   殷寂离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看了看辕珞,“真的要去啊?   “放心。”贺羽也走了出来,“我们那么多人陪着你去呢,怕什么?”   殷寂离前后看了看,问,“辕冽呢?”   “辕冽留在军营压阵!”箫洛道,“万一南王将人扣下了,辕冽好带人围城。”   殷寂离还是不愿意,觉得自个儿有些像是要去江东就亲的刘玄德,赶鸭子上架啊!      最后,殷寂离还是被辕珞他们拽走了,辕冽在军中等候。   殷寂离他们都走了之后,大帐之中就空空的了,辕冽独自坐着发呆,只觉得心里和着军帐一样,空荡荡的有些失落。这几天浑浑噩噩,这感觉很难受,他真的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喜欢殷寂离还是讨厌他了,以前自己目标很明确,夺王位,夺天下,做千古一帝一统华夷,可是殷寂离的出现让他彻底迷失了,如今他好像原地停滞不前,根本看不到方向。   只要一空下来,满脑子都是殷寂离——着魔了么?!每天就在想念他与刻意逃避他之间挣扎,反反复复。      正在无聊,就听到有将校来报,“元帅,南王来了。”   辕冽一愣,不解,“寂离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校摇头,“不,就南王一个人来的。”   “什么?”辕冽满腹狐疑,心说苏敏这招还真是让人没想到,为何突然找自己来了?不过想归想,还是道,“快请。”   小校出去了,不多久……就看到果真是一身便装的苏敏走了进来,对辕冽轻轻一礼,“辕将军。”   “南王。”辕冽也赶紧还礼,将苏敏让到大帐之中落座,让人奉茶,“寂离他们都去南国拜会南王了,这么巧,怎么南王来了,看来是错过了……我去派人叫他们回来。”   “不用,并非是凑巧。”苏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我是特意来找辕将军的。”   辕冽皱眉,心中盘算,怎么这苏敏连寂离都不见却来找自己呢?他记得雀尾跟他说过,苏敏很有可能临阵变招。如果一味的进攻,那就是个傻子了,节节败退就表示她放弃,两种做法都不配当南王。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来个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另择手段达成目的,看来苏敏的确是个聪明人。      “南王找我?”辕冽佯装不解,笑道,“有何赐教?”   苏敏摇了摇头,“辕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自然是寂离的事,我想知道,寂离的心上人是谁。”   辕冽咳嗽了一声,“这是寂离的私事,他是我的昝军,我们认识还不到半年,有很多私事他都没说过。”   苏敏看了看辕冽,似乎有些不信,又似乎完全相信,神情自若,辕冽看不大明白。      “将军。”苏敏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辕冽松了口气,心说,知道最好。   但是苏敏之后并没有说她要放弃,而是抬眼看辕冽,“辕将军,您对寂离没意思吧?”   辕冽微愣,笑了笑,却是始终无法说出个“不”子,只能含糊道,“南王,你应该能看出来。”   “嗯……”苏敏点了点头,“那么我想问,辕珞与寂离是两情相悦的么?”   辕冽心说,辕珞是挺来劲的,但是寂离并没有表示。说句心里话,辕冽觉得寂离一点儿不喜欢辕珞。   苏敏见辕冽不说话,浅浅一笑,“那么说……寂离最后是和我在一起,还是和辕珞再一起,跟辕将军都没有太大的关系,是么?”   辕冽微微皱眉,苏敏是要自己别插手么?就浅浅一笑,“当然有关系。”   苏敏一挑眉,就见辕冽微笑,“辕珞是我弟弟,我自然希望他快乐。”      苏敏倒是也料到了辕冽会这样说,轻轻点点头,“辕将军不防考虑一下,西南部族几十万人马,都是唯我南国马首是瞻的。”   辕冽皱眉,果然苏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她这是威胁自己,若是帮她,她西南几十万人马就帮着自己,若是帮辕珞……就不是朋友,而是仇敌了。      辕冽终于明白为什么经常有人说,后宫之争比战场厮杀更激烈……的确!这种执念也太深了,忍不住劝解,“南王,凡事顺其自然比较好,特别是感情,不是强求的。”   苏敏已经站了起来,冷笑道,“辕将军,这话可以回去劝贵国国君,他可曾问过,被他选入宫中的妃子是否也都各个心甘情愿?”   辕冽没话说了,苏敏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和一般人家的女孩儿相似。      随后苏敏告别,临走是也是意味深长看了看辕冽,希望辕冽好好考虑,闹得辕冽好生尴尬。越想越不服气,辕冽心说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寂离抢回来也是辕珞的……这叫什么事!      苏敏前脚刚走,殷寂离他们后脚就回来了。   寂离还纳闷呢,“苏敏闹脾气啦?人面儿都不给见,这样也好呀是不是放弃了?”   “好什么,人家对你势在必得了。”辕冽摇头。   “什么意思啊?”辕冽摇头,“咱们把苏敏想得太有勇无谋了,这丫头鬼得很!”   殷寂离和辕珞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辕冽遂将刚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殷寂离长大了嘴巴,“呦,还知道从你这儿下手,利用南国和南面那么多藩国做要挟啊,丫头还不笨。”   “大哥。”辕珞有些担心,“苏敏这样子,既不行动也不让步,似乎是有心要跟我们耗下去。”   “可不是,最怕就是这一招。”辕冽皱眉,“她这是极力避免正面冲突,我们不可能主动找她的麻烦,她的意思是,将寂离送过去,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不送过去,咱们可以走,但是今后就失了南国这助力,还凭空多了个敌人。”      “这死丫头真狠啊。”殷寂离皱眉,“咱们好歹也帮着她夺回了江山,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另外……我们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吧?”箫洛在一旁提醒,“仗已经打赢了,如果长久不回去恐怕有变,京中也会有流言说我们占据南方囤积兵力图谋不轨。另外,我爹昨日来信,说是东边最近海寇横行,要尽早动手较才好。   “这样啊。”殷寂离站起来在大帐之中踱步,“也就是说,要尽快收了苏敏,咱们好启程?”      众人都点头。   “如今法子就两个。”辕冽耸耸肩,“要不然就大家这么和和气气地认了兄妹,要不然,激怒苏敏,咱们来硬的。”   “具体方法呢?”殷寂离凑过去问。   “你想啊!”辕冽一瞪眼……与殷寂离双目一对。   殷寂离眨眨眼,辕冽赶紧错开了视线……这几天都有意避开殷寂离,不愿意与他视线相对。原本以为会好点,但是如今一瞧见那双眼睛,心里头更是慌乱。   辕冽觉得变本加厉了,像是思念了很久一般。   心中又开始对撞,一边想,凭什么将他让给辕珞。另一边想,凭什么你一个殷寂离就叫我辕冽神魂颠倒……左右两边不停拉扯,再加上感觉自己骗了辕珞很内疚,辕冽就觉自己一颗心被各种力气扯得七零八落的……好难受。      殷寂离微微皱眉,转开脸,心中依然明了——原来如此。   辕珞可没发现这点,见众人突然就发起呆来,便拉着辕冽说,“哥,咱们还去问雀尾,看老爷子有没有计?”   辕冽好不容易解了尴尬,赶紧点头就跟着辕珞走了,殷寂离也跟着去。      到了雀尾房中一问的结果是,让雀尾拿着笤帚赶了出来。   “什么都问我,你们以后娶媳妇儿圆房要不要问我啊?!”雀尾凶巴巴狠揍辕冽,“你个没出息的,老子白教你那么多天,这么点主意都想不出来!自己想办法去,你们以后要遇到的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哪个不是一帮子谋臣?连苏敏个丫头片子都摆不平,你们还打什么仗。”   众人被生生赶了出来。   辕冽被殷寂离挡在最前面,而且雀尾就追着他揍,他又不能还手,脑袋上好大一个包,身上一条条伤痕。好不容易回到了军中,辕冽揉着伤口问,“怎么回事啊,老爷子火气那么大。”   辕珞跑去给辕冽拿件衣服换,殷寂离则在大帐里头,给辕冽往伤口上擦药,忍不住皱眉,“老爷子下手太黑了。”   “嘶……”辕冽点头,“可不是,我打仗都没吃过亏,不是,应该说这辈子还没人这么打过我呢。”   “是么?”殷寂离失笑,“大概老爷子也觉得你该打吧。”   辕冽听着似乎话里有话,就仰脸看他,缺见殷寂离也正意义不明地盯着他。   “干嘛笑那么阴险?”辕冽有些心虚。   殷寂离盯着他看了良久,低头,在他耳边说,“辕冽……”   “嗯?”   辕冽被殷寂离低低沉沉,似有情又似无情的呼唤,搞得心神不宁,只好佯作镇定。   殷寂离轻轻挑起嘴角,缓缓开口,蹦出两个字来,“孬种。”    49 49、微风浮动 ...   殷寂离一声孬种,成功地让辕冽的头皮一麻,只觉得自己心中隐藏最深的一个地方,被钢针狠狠地扎了一下,鲜血直流。   辕冽站了起来,盯着殷寂离看……从仰视到俯视的落差,让辕冽的心也跟着颠了个个儿,仿佛一头冷水浇下来,清醒没清醒他说不上来,但绝对是很不好受。      见辕冽眼睛瞪得溜圆,殷寂离却是伸手轻轻一拽他的衣领子,冷笑,“知道雀尾为什么揍你么?”   辕冽一愣。   殷寂离摇了摇头,“你现在做的,是将一个原本辕珞都不曾肖想过的金蛋送到他怀里,告诉他,用心用情,孵出了小鸡就是你的!可是你能保证,等到小鸡孵出来了,你不会将他抢走?到时候,你是不是要送一个理由,让辕珞恨你?!”   辕冽茫然地站在原地,殷寂离将它一推,他便颓然地坐在了座椅上,才意识到,他最近心里的不安究竟是什么……对啊,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这时候,外头辕珞跑了进来,手上捧着两件衣服,“大哥。”   “呃……”辕冽猛地抬起头,动作生硬得让辕珞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什么事情把你愁成这样子?”   “不是……”辕冽摇了摇头,伸手接了衣服,道,“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先谈着,我去换件衣服。”说完,急匆匆地跑了。      辕珞不解地看着辕冽逃也似地跑了。   殷寂离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大哥怎么了?”辕珞看殷寂离。   寂离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寂离?”   殷寂离却是微微挑起嘴角,“辕珞。”   辕珞一愣,抬眼看着寂离,眼前人难得那么温和地跟自己说话。   殷寂离突然笑了,靠近一步,伸手,修长手指轻轻滑过辕珞的面颊。辕珞心驰神迷,想去抓住殷寂离的手,却听寂离突然开口,冷冷地说了一声,“你装什么傻?”   辕珞一愣,脸色微变,良久才干笑了两声,“寂离……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寂离点了点头,盯着他眼里那一抹慌乱紧紧不放,“看着辕冽挣扎是不是很有趣?”   辕珞后退了一步,殷寂离却是往前靠近一步,单手敲敲他心口,“你扪心自问,在看着辕冽自相矛盾的时候,是不是在冷笑,‘辕冽,你也有今天啊!你不是很强么?你原来也有被我辕珞玩弄在手掌之中的一天。’”   “没有的事……”辕珞摇头。   殷寂离看他慌了神,将拳头收了回来,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要知道,如果我告诉辕冽,你会是什么下场!”   辕珞脸色微微一白。   “别拿你给不起的来赌。”殷寂离冷笑,“你跟辕冽比起来,唯一的胜算就是他有情装作无情,你无情却装作有情……可是一旦辕冽对你没了兄弟情,你会输得一败涂地。”   辕珞咬了咬牙,看殷寂离,“我没想过争别的,我只是……”   “你只是不痛快,我懂的。”殷寂离点头,“但是我看不起你。”   “呵。”辕珞冷笑了一声,“因为大哥?”   “没错。”殷寂离那一点头让辕珞绝望。   “为什么?”辕珞寒了眼色,“你不是不喜欢他么?”   “人和人相处除了喜欢讨厌还有其他感情的。”殷寂离认真道,“真诚坦率是我交人的底线,我不喜欢肚子里都是主意的人,你也知道世人会防着这种人所以才会假扮单纯,不是么?”   辕冽转开脸,“你不戳穿我只是因为不想大哥难过,大哥会挣扎是因为他自己不好!”   “你说得不错。”殷寂离点头,“的确是他自己不好。”   辕珞稍稍缓和了些。   “所以他现在在承受自己不好的后果。”殷寂离笑了笑看他,“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不好何时承担?”   辕珞微微扬起双眉。   殷寂离一笑,“你这招装可怜对我没有用,不是每个人都像辕冽那么疼你,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走了。      大帐之中,就只剩下了辕珞一个人,他咬着牙,掀翻了桌子,颓然地坐在了桌边,抱着头叹气。辕珞始终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天生无论能力性格都讨人喜欢,而有些人刻意可以追求却被人嫌弃?究竟是为什么?!      殷寂离痛骂了辕珞之后走出了帐篷,觉得肚子里憋得慌,还是那种拉不出屎的憋闷,想了想也自嘲地笑了起来,要自己那么上心干嘛呢?两只都不是好鸟,只是辕冽本性老实些,辕珞卑劣些。想到这里,他缓缓地走去了雀尾的宅子。      雀尾在房门前坐着呢,逗着殷寂离养的那条黑狗。   殷寂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   “干嘛呢你?”老头看他,“无精打采的。”   殷寂离转脸看了看老头,轻轻叹气,“老爷子,我不开心。”   老头倒是乐了,问,“干嘛不开心?”   殷寂离道,“不晓得。”小黑狗见殷寂离情绪低落,似乎也感受到了,蹭过去,用脑袋碰碰他的膝盖,以示安慰。   殷寂离捏着它的耳朵,对老头絮叨,“老爷子,你说我怎么办好?”   老头瞅着殷寂离,也怪心疼的,半大的孩子而已,想起自己当年,摇头,天意弄人。   “唉,看你可怜兮兮的,我教教你吧。”雀尾说。   寂离撩开眼皮子瞄了他一眼,撇撇嘴,“你教我什么啊?全天下都知道感情方面你最失败。”      “切!”雀尾气得翻了个白眼给他看,道,“小孩子懂什么?我问你!让你一辈子不高兴直到死,和只有那么一段时间不高兴,其余都高兴直到死,你选哪个?”   殷寂离想了想,道,“废话都选后面一个。”   “好,我再问你。”雀尾坐直了,“公孙瓒知道么?”   殷寂离皱皱鼻子,“当然知道了,后来吊死在易经楼了么,亏得子龙将军还保了他那么多年。”   “对啊,你想想。”雀尾笑道,“公孙瓒与袁绍相争,两家原本势力差不多多,可是公孙瓒的心思都花在吃喝玩乐上头了,以至于后来越来越势败……最后自个儿烧死在楼里头了……可是直到他烧死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没心没肺很快乐!”   殷寂离摸摸下巴,觉得这是歪理吧,可又一想,也还正经就是这么一回事,上哪儿说理去。      “你反过来想想,如若当年公孙瓒没有吃喝玩乐,愁眉苦脸跟袁绍打那场仗,他一定会赢么?他也有可能战死疆场啊!”   殷寂离单手托着下巴,觉得在理。   “如果说到最后公孙瓒还是输了,也一样烧死或者战死了……那他这一辈子多不合算?”雀尾问。   殷寂离眯起眼睛看他,“老爷子,你这什么歪理?鼓捣人做昏君啊?”   “哈哈。”雀尾笑了起来,“你小子自己明白的,有些东西能改变,有些不能改变!”   殷寂离一愣。   “我说到这儿,你这小子那么聪明,不用我多说什么,缘分不用去挡,命也不用去怕,该来的总会来有一天它也会走的,到最后我们都是一培黄土而已。”雀尾摇了摇扇子站起来,“特别是感情那方面,你看着谁顺眼就向着谁,看着谁欢喜,就帮着谁一把……心里高兴就行了没什么对错的。”说完,转身进屋了。   殷寂离看着雀尾,回过头来看了看眼前一个劲摇尾巴的灭灭,突然笑了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傍晚时分,殷寂离去伙房想找些吃的,迎面正好碰上跑来拿饭的辕珞。   辕珞看见殷寂离倒是一惊,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道,“我……给大哥送点东西吃。”   “有没有下毒啊?”殷寂离逗他。   “没有的事!”辕珞着急了。   殷寂离进伙房拿了一碗汤喝。   辕珞跟着他进去,低声道,“寂离……”   “别叫我,看你不顺眼!”殷寂离瞪他。   辕珞苦笑,“你怎么这样,我也有心的。”   殷寂离嘴角动了动,又找了个馒头。   “吃不吃鸡?”辕珞将辕冽的盘子递过去,“新作的鸡肉。”   殷寂离瞧了一眼,伸筷子夹了一筷吃。      “你别生气了,还有,别告诉大哥,你告诉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最多自己再难过一次罢了,而且他也未必相信你。”辕珞嘟囔。   “呵。”殷寂离一笑,“你还挺了解他啊。”   “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辕珞叹了口气看殷寂离,“我死心了,你也看不上我,我干嘛死气摆列地上赶着。”   殷寂离一挑眉,想明白就好。      “你端去给我哥吧。”辕珞将盘子给了殷寂离,“然后尽量哄哄他开心,我以后不会再使坏了。”   殷寂离接过盘子,看了看里头还挺丰盛的,够两个人吃了,抬眼又看了看辕珞。   辕珞深吸一口气,道,“我回自己那儿去了,我也想过了,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会多学些能耐,不会总是胡思乱想了。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说能阻止就能阻止的,你看你都那么明确表示不喜欢苏敏了,她还追着你不放呢!”   殷寂离皱眉,鼻子抽了抽,心说老子身上有花啊,至于么?   辕珞笑了,能看出殷寂离的心思来,就道,“你也稍微公平些,别看到大哥的都是优点,看到我的都是缺点,我也有优点的,你自己跟苏敏说过。”   殷寂离耸了耸肩,“这个我知道。”   辕珞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殷寂离也无奈,希望辕珞经过这次之后,可以变好些……怎么说呢,辕珞这个人就像是吧双刃剑,伤人伤己,有时候可气,有时候又可怜。寂离其实并不算非常讨厌他,他理解,只是不想看他再这样下去。      想罢,寂离端着酒菜找辕冽去了。   他前脚走了,原本已经到了远处的辕珞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回过头,看着殷寂离急匆匆端着酒菜跑去了辕冽的营帐,眼神也渐渐地冷了下来——是啊,他辕珞,一辈子都做不成辕冽,所以他要只做他自己!真正的辕珞!      殷寂离跑到了辕冽的大帐外面,往里看了看。   出乎意料,辕冽并没有颓废地躺在床上或者自暴自弃地喝酒解愁,而是站在桌边,看着桌上的一大张地图。      殷寂离往里走了走,“唉。”   辕冽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殷寂离。   “吃不吃?”   辕冽点点头,示意他拿进来。   殷寂离眯着眼睛,心说怎么那么稳当啊?!   将东西放到了桌上,刚一转身,却见辕冽贴身站在他身后了,惊了殷寂离一跳,“你走路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辕冽挑了挑眉,伸手拿筷子吃桌上的菜。   殷寂离也戳了几筷子,见辕冽没什么话要说,就想走了,却听辕冽突然开口,“寂离。”   寂离倒是一愣,辕冽没这么叫过自己,回头看他。   “我想了很久。”   殷寂离一愣。   “我想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法。”辕冽低声道。   殷寂离看他,“嗯?”      “你之前,是有意总在逗我么?”辕冽问,“你看得出我对你的心思,是么?”   殷寂离挑挑眉,“我又不傻。”   “也就是说,你并不喜欢我的,是吧?”   殷寂离想了想,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也说不上,只是……可还没等殷寂离想明白表达清楚,就听辕冽说,“那就好!”   殷寂离一愣,看他,“什么好?”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辕冽道,“你去爱谁,你做主,我辕冽,不要爱上你,这样就都解决了。”   殷寂离的眉宇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看着辕冽,问,“辕冽,这就是你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方法。”   “没错。”辕冽点了点头,“我从今天开始,专心抢江山,不要再满眼都看到你,对于辕珞,你认真考虑,如果不爱就选别人,至于是谁,与我无关。”   殷寂离笑了,“辕冽……”   辕冽却是一摆手,“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殷寂离停下听他继续说,脑子里却是很乱。      “这个主意,我之前已经有了很久,但是我骗不了自己。”辕冽道,“我随时随地可能对你动心,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咱们来立个约定吧?”   殷寂离不解,“什么约定。”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对你无法自拔,那咱们也别为难谁了,我带着你远走高飞吧?”   殷寂离一愣,“啊?”   辕冽叼着半个鸡腿,道,“我们若是在一起,我爹应该会反对、辕珞会跟我反目,很多人可能都会反对……所以,我就干脆别要皇位了。”   “你……脑袋进水了?”殷寂离伸手揪住辕冽的脑袋晃了晃,看能不能倒出水来。   辕冽啃着鸡腿,认真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将皇位看得很重?”   殷寂离不语。   “我的确很想要皇位,但是人生一世,要一个皇位容易,得一个有情人却难。”辕冽笑道,“如果我想尽一切办法不爱你,可到最后还是爱你,那就证明对我来说你比皇位重要太多了,所以你跟我走吧!咱们去个没有皇位的地方,过完一生。”      殷寂离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表示的,是点头了,还是只呆呆地盯着辕冽看,反正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摇头。   只是辕冽当时若无其事,边啃鸡腿边说出承诺的样子,一直深深地刻在了他心里,在日后无论多么伤痛的岁月里,这个画面一直都让他充满勇气,快乐无比。   清醒过来后,寂离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心,微动的声音。       50 50、微妙变化 ...      辕冽自然不知道他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将殷寂离说动了心,当然……寂离反复复告诫自己,只有一点点的动心而已。   吃过了东西,寂离莫名开心了起来,进进出出还哼个曲儿,前几天被苏敏弄得不胜其烦的闹心劲儿也烟消云散了,俨然得了什么便宜。      贺羽瞅着他那样子瘆得慌,“我给你把把脉,你吃什么脏东西了?”   “去。”殷寂离不理会他,就是每天必然都往雀尾那儿钻,听会儿课,插科打诨几句。和辕冽也跟以往一般相处,还是会抓住时机就奚落,不过说话倒是没以前那么刻薄了,辕冽也很久没被他挑起脾气来了。   转眼三天过去了,苏敏那头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一天吃过晌午饭后,众人一起聚在辕珞大帐里头想计策。   “怎么了这是?”殷寂离就纳闷了,“苏敏是想要死磕了么?”   辕冽点头,“铁定是,这苏敏认死理了谁也没法子。”      “雀尾又不肯出主意,能怎样?”殷寂离坐着较劲。   “说起来,苏敏是因为知道我们拿她没辙才一拖再拖吧?”箫洛自言自语说,“不如咱们给寂离摆个擂台,比武招亲得了?”   “这什么馊主意!”殷寂离蹦了起来。   可再看众人,就见大家都盯着箫洛……愣住了。   寂离赶紧拽着辕冽说,“很无聊是吧?是不是很无聊?”      可辕冽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啊……”   “哈?”殷寂离瞪着眼看他。   “我也觉得。”辕珞和贺羽都点头。   箫洛倒是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见殷寂离跟要咬他似的盯着他看,赶紧摇头,“我随便说说的……”      “你想!”辕冽道,“比武招亲,这南国能打赢我们的人不多,南国那些姑娘们有兴趣的就让她们上擂台打么,到最后分出胜负来看谁赢!这样子苏敏肯定会按耐不住上来迎战……到时候,我们随便挑一个人上去打赢了苏敏,不就行了?”   “那我们这边赢的人呢?”辕珞问。   “装装样子么,回去就说不成亲了不也很好,这个时候还能正好跟苏敏说结拜的事情,总比死局强啊!”箫洛也觉得自己这主意太棒了。   “这招好!”贺羽拍板,“就这么定了!”   殷寂离一挑眉,“凭什么你做主?”   “我是你青梅竹马。”贺羽一挑眉,“你爹早就交代了,说让我给你做主!”   “呃……”殷寂离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尤其贺羽现在这样子是个美少年,竟然还教训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寂离还莫名伤感了起来。突然怀念原来贺羽的样子,那时候多好啊,文雅成熟的,不像现在,怎么看怎么别扭。   想到这里,殷寂离转过头,狠狠白了一眼箫洛——这叫恨上添恨!   箫洛一脸的无奈——完了,得罪人了!      “就这么定了!”辕冽站起来,“去昭告南国百姓!“   “不行啊!”殷寂离急了,“都跟苏敏说了我有心上人回绝了的!”   辕冽愣了愣,道,“那你就看最后谁赢了,到时候说那个人是你心上人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殷寂离郁闷。   “哎呀,你是男人又不是娘们怕嫁不出去,急什么?!”贺羽抢白了一句。   “我……”殷寂离有苦说不出。   随后,众人风风火火办事去了,殷寂离阻止也没有用,一想到自己要被挂起来比武招亲,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到帐篷趴在床上做愁苦装,捏着床边蹦跶的小黑狗揉来揉去,“灭灭,先灭了辕冽那只混蛋!”   灭灭“汪汪”了两声。   殷寂离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灭了就不要了,太可惜了……一想到自己好像有些不舍得他死,殷寂离脑袋就嗡嗡直响,用枕头蒙着头开始打滚——郁闷啊!      次日,这消息就宣扬开了,据说是殷寂离摆擂台说要比武招亲……一时间,整个南国可热闹了。   南国姑娘们很多都会武功,也有好些都看到过殷寂离,这样的美男子在南国这没有男人的女儿国里头谁不喜爱?   殷寂离招亲的消息一出,众多姑娘都来报名,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传到了苏敏的耳朵里。      “混蛋!”苏敏拍桌子,“自己不肯娶我还敢在这儿招亲!”   青姨就在一旁劝他,“南王,说不定是他们的计策。”   苏敏心里当然知道……但是想想就是不痛快。说到底,她一直不肯放过殷寂离,出除了真心喜欢之外,还有一份好胜在里头,怎么说自己好歹是个女人,长得好看不说、能生儿育女,关键还有权有势,从小就是生在帝王家将来要做南王的女人……在她从小接受的训教里头,她就是王,是皇帝,那些男人在她来说是她可以随便挑选,无人能反抗的!可殷寂离偏偏敢违抗她,还有人撑腰……      “对了南王。”青姨突然上来说,“据说殷寂离的心上人也会上擂台,挑战所有人。”   “心上人?”苏敏眼前一亮,“当真?”   “嗯!”青姨点头。   “是什么人?”苏敏很感兴趣地问,“是不是辕珞……应该不是,辕珞和寂离相处的时候我看得真切,辕珞那叫一头热,寂离根本看不上他!”   “所以……南王是不是也参加?”青姨一笑,“名正言顺赢她?”   苏敏觉得是很有些道理,摸了摸下巴,问,“辕珞的功夫和我的相比起来,谁比较好一点?”   “这个,在伯仲之间。”青姨道,“我觉得辕珞的功夫和辕冽差太多了,南王有他们不知道的神器护体,伤势又痊愈了,绝对不会输给他!”      “可一旦他们说好了合谋骗人,让辕冽上阵怎么办?”苏敏有些担心。   “这个简单啊!”青姨微微一笑,“辕冽他不是不喜欢殷寂离么?咱们定条规矩,招亲在南国办,亲事也给他们在南国办,谁赢了就立刻办喜事成亲入洞房!”   苏敏一愣。   “南王你想,辕冽是什么身份?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你觉得他会娶殷寂离么?”青姨微微一笑,“那样一来,留下唯一有可能跟您竞争一下的就只有辕珞了。南王,这南国可是咱们的地盘,他辕珞还想放肆到哪儿去?咱们到时候,怎么不能赢他呢?”   “对!”苏敏一拍手,“青姨这计策妙!”   “咱们啊,先别告诉殷寂离他们比武后就办亲事的事儿,将这比武招亲先定下来,到时候,比试开始了再假装是我南国好客,帮着办喜事,将他一军,给他来个扰乱军心,让他们自乱阵脚!”   “青姨说得对!”苏敏越琢磨越觉得这计策很妙,点头答应,“青姨,咱们马上准备,还有……”   “放心,我会将南国的所有高手都集中起来,给南王您铺路的!到时候,殷寂离最好能留在咱们南国呢!”青姨一笑。   “将寂离留下来?”苏敏觉得这听着实在是很美满。   “南王……殷寂离是个人才,有了他,咱们可以一统南蛮诸国,要知道,这最近可是有几个新的部落实力不可小觑,尤其是蛮国!”青姨小声提点,“如果能统一南疆诸国,那南国就真正成了能和南景相抗衡的大国了,到时候,可算是继承了老南王的意志还发扬光大了呢!”      苏敏深吸一口气,点头,“对!寂离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也是辕冽那么随着他性子的原因!他也是不敢放掉这个人。”   “就是啊!殷寂离留在南国,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我们南国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地方,都给他辕冽做后援,岂不是他夺帝位的一个巨大筹码?!”   苏敏站了起来,“好!青姨你去准备,咱们比武招亲,赢下这一场!我觉得,辕冽一定也是夹在我和辕珞之间难以取舍,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咱们得好好利用!”   “是!”青姨答应一声,下去办事了。      而此时,整个辕冽的军营里头,众人对此事也是议论纷纷。   最有趣的是殷寂离,自从比武招亲的话传出去,他就窝在军营之中不肯出门也不见人。      辕冽从雀尾那儿听课回来,刚刚跟雀尾也说了这事儿,把老头乐坏了,非要来笑话殷寂离几句,后来辕冽怕殷寂离扎毛就阻止了。   端着食物回到了大营,辕冽就见殷寂离将帐篷的门捂得严严实实,闷在房间里不肯出去,挑起门帘子,“干嘛呢你?”   “别开门!”殷寂离见辕冽进来了,急匆匆跑过去,一把放下了门帘子,警惕地看看外面。      “干嘛?”辕冽将吃的放到了桌子上面,笑道,“怕人偷袭你啊?”   殷寂离有些郁闷地白了他一眼,跑去桌边坐下吃饭。   辕冽换了见外衣,道,“今儿个天气不错,咱们出门转转?”   “我才不出门!”殷寂离赶紧摇头,“丢死人了!”   “有什么好丢人的?”辕冽有些莫名。   “哪儿有男人比武招亲的。”寂离郁闷。   “这你还真别不好意思,我刚刚打听了,南国男人比武招亲的事情多了去了,就跟我们中原女人比武招亲似的!”   “那我是中原人么!”殷寂离不满,“我凭什么遵守南国人的习俗啊!”   “入乡随俗你没听说过啊?”辕冽笑了笑,到一旁拿起一本兵书,又凑到战略图旁边去了。      “你看什么?”殷寂离吃着东西问。   “南国的地形图!”辕冽轻轻叹了口气,“别说,南国地形复杂,若是真的打起来,我们不占便宜。”   “南国这里的地理很特别的。”殷寂离端着饭碗过来,给辕冽解释,“南疆一带的地理是多山多林多洞,其他藩国是多山多林,而唯独这南国是最奇特的,它多洞!”   辕冽点了点头,“雀尾之前也说过一声,说南国这地方,掌握了地上的道路没用,要掌握了地下的道路才能稳操胜券!”   “就是这么回事啊!”殷寂离放下碗从怀中掏出一张图来,“我之前画了一张南国的地下脉络图,不过不是很全,你先拿着看。”   辕冽拿了图看了一眼,抬头,一脸惊奇地看着殷寂离,“你……怎么画出来的?”   殷寂离眯眼一笑,“我聪明啊!”   “你……”辕冽是在按耐不住好奇,“说实话。”   “想知道啊?”殷寂离逗他,“求我呀!求我,我说不定能告诉你!”   辕冽瞅着他那样子挺欠揍的,见他嘴角有饭粒,下意识伸手过去,指尖轻轻一抹那颗饭粒。这动作辕冽小时候经常做,大多是给辕珞做的……辕珞每次吃饭都不老实,满嘴都是饭粒,辕冽会帮他抹了给他塞进嘴里。   如今辕冽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帮殷寂离将饭粒抹下来后塞回了嘴里。   殷寂离全无准备,就觉得辕冽的手指头伸自己嘴里来了……   辕冽也觉得指头上温热,也是一愣。      正在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时候,听到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一下子回过神来往外开。   辕珞站在门口。      辕冽有些尴尬,殷寂离继续吃饭。   “哥。”辕珞对辕冽道,“苏敏派人来了,说她也要参加比武招亲,另外,有很多南国的高手想要参加这次的比武招亲,估计是来给苏敏保驾的!”   辕冽听了一笑,“来得好!就怕她不来!”   说完,转身出大帐去见苏敏的使者了。      辕珞见辕冽走远了,回头看殷寂离,“寂离……你想不想我参加比赛?”   殷寂离没做声。   “那你想不像大哥参加比赛?”辕珞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句。   殷寂离失笑,“总要有人出来救我不是?”   辕珞问,“那你猜,我若是赢了,大哥会不会来和我打?”   殷寂离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答案他也不知道……辕珞给他出了个难题,更给辕冽出了个难题。   辕珞却是意义不明地笑起来,转身走了……       51 51、微起波澜 ...      苏敏也参加比武招亲,一时间,整个南国都轰动了。   几乎所有会些功夫的姑娘都卯足了劲,准备来迎战他们的南王,若是能从南王手中将殷寂离抢走,那可是无上的尊荣。      殷寂离这几日好好滴研究了一番南国人的民俗民风,发现男人在这里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比中原地区的女人可差远了,死也不能在这里留着。   苏敏这则是天天聚集了一群武林高手一起练功,布置策略,对于殷寂离那是势在必得。      一转眼,到了比武招亲的日子了。   军营门口搭起了大擂台,殷寂离站到高处往下一看,娘啊一声,就见乌泱泱一大片都是人……而且男人女人都有!   “为什么还有男人啊?!”殷寂离冲着辕冽吼。      辕冽挑眉,“比武招亲又没规定只能女人来,如果只有女人能上那我们怎么救你啊?”   殷寂离听后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看身旁辕冽,见他神色自若,就问,“你……一会儿去不去啊?”   辕冽也没多想,只是回答,“看情况,要是一会儿咱们的人赢不了,我就去。”   “咱们的人都有哪些啊?”殷寂离嘟囔。      “辕珞,还有几个大将什么的……”辕冽回答的声调也低了些。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之中的谁赢了,我就得跟那人成亲是不是?”   “都说了只不过演场戏而已。”辕冽有些无奈。   “哦……”殷寂离点了点头,再不说话了,看着别处。      “放心吧。”辕冽见他闷闷不乐的,就伸手拍拍他肩膀,“你若是看着心烦,别看了也行,很快就过去了。”   殷寂离笑了笑,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其实挺有意思的。”   辕冽有些不解。   “你去不去参加,随便你。”殷寂离抬眼看着前方,“这次的招亲,我是当真的。”      辕冽皱眉, “寂离,你别闹了。”   “我说真的。”殷寂离站起来,“谁赢了,我就跟他走。”说完,转身走了。   “唉……”辕冽一把抓住他,“不是说好了逢场作戏。”   殷寂离一甩手腕子挣脱开,看辕冽,“谁说的?!总之我说了,今日谁真赢了,我就跟谁成亲!”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辕冽皱眉在房间里转了转,一掌拍下桌子的一个角来,这人真是……      殷寂离说要当真,辕珞要参加,苏敏势在必得,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最为难的是谁——是辕冽!   辕冽想来想去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了殷寂离解围,可最后全部落到了自己身上。按理来说自己完全可以不管,可是……殷寂离那句他要当真,跟针一般扎在心里,可真把辕冽逼到死角了,该怎么办?   ……      辕冽再纠结,比武招亲还是如期举行了。   最先上场的都是些功夫不怎么样的角色,一场混战,淘汰了一大批。随后开始了冗长的分组比试,到最后,剩下比较厉害的只有零星几个,苏敏和辕珞都是其中之一。   这整个过程,殷寂离始终没有露面,他躲在后头的院子里,和雀尾待在一起。      “小殷子,不去看招亲啊?那可是给你招亲呢!”雀尾跟他打趣。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比武招亲这回事,就算赢了,情人也是抢来的,多多少少带点儿强迫的意思吧,这样有意思么?”   “这种很正常啊。”雀尾笑了笑,“你想,一只母鹿两只公鹿……最后不都是打一架,然后赢的那只公鹿得了母鹿?!”   “人和那些畜生怎么一样?人未必就一定要挑那个最厉害的来喜欢吧。”   “可最厉害的人一般都觉得自己想要的一定能搞到手啊。”雀尾戳了戳殷寂离的脑门儿,“所以好坏你自己心里知道的,别咄咄逼人把他逼那么紧。”      殷寂离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你说什么。”   “嘿嘿。”   雀尾只是坏笑,拿着茶壶喝茶。   傍晚的时候,比赛差不多结束了,据说对阵的就剩下了四个人。   箫洛匆匆进来报信,“寂离你不去看看啊?就剩下最后四个人了。”      “哪四个?”寂离问出口了,心中却是有些打鼓,不知道辕冽会不会参加,他要是不参加,自己干脆本着包袱离家出走吧,逃回去不来了!      “哦,苏敏、南国一个游侠叫琉璃、还有辕珞……”   殷寂离听到这里,见箫洛停顿,就抬起头问,“还有谁?”   箫洛盯着他看了会儿,凑过去在耳边说,“还有辕冽。”      寂离就觉得心“咚”地一声一蹦。莫名激动了起来,至于为什么激动,他也说不上来。   “喂,你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啊。” 箫洛笑嘻嘻看他。   殷寂离推了他一把,跑回军帐去换了身干净衣裳,去前边了。   果然,就见擂台前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剩下的可有意思,一半是南国来的,声援的是南王和琉璃,一半是辕冽军营里头的,声援的自然是辕冽和辕珞。虽然嘴上不说,可看得出来,众人都看好辕冽和南王。      第四轮的对战,是要抽签的,结果是,南王苏敏对辕冽,辕珞对琉璃。   苏敏眉头就是一皱,这抽签可不好啊……自己和辕冽打,那岂不是死路一条么?   辕珞倒是觉得这签抽得不错,打大哥自己是肯定输的,苏敏也不一定能轻易赢了,这琉璃好像实力很一般,名不见经传的。      比赛对阵决定之后,天色也晚了,众人先吃饭,夜间再进行这最后一轮的比试。到时候两场比赛同时进行,一局定胜负。   殷寂离端着个食盒溜回了军帐,就见辕冽果然坐着吃饭呢。   寂离进门,辕冽抬头。   两人打了个照面没说话,辕冽低头继续吃饭。      “咳咳。”殷寂离走到了辕冽身边坐下,伸筷子过去,夹辕冽碗里的肉丸子。   辕冽将他筷子夹住。   殷寂离看别处,“小气。”   辕冽继续吃饭。   殷寂离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个鸡腿给他。   辕冽抬眼看过来。   “咳咳。”寂离又咳嗽了一声。      辕冽还是不说话低头吃东西,寂离叹了口气,将鸡腿抢回来,“干嘛不理我?”   “我认真准备啊。”辕冽没好气地又抢了鸡腿,“不然你当真了,跟别人走了我怎么办?”   殷寂离斜眼看他,“小气!”   “我还靠你打江山呢。”辕冽不冷不热地说,“你走了我岂不是要哭死。”      寂离知道他生气呢,就道,“大不了……你赢了苏敏,与辕珞打成平手。”   “然后你一人跟咱们俩成亲?”辕冽用筷子支着下巴对他笑,“口味挺重啊。”   “去。”寂离白了他一眼,“你跟他打成平手,然后我一个人都不要这不就成了?”   “这话你跟辕珞说去看他信不信!”   “我……”寂离无言以对了,叹气。      “不用你担心了。”辕冽吃着鸡腿说,“我想到办法解决了。”   殷寂离可是吃了一惊,辕冽这木头脑袋,那么烦的事情他也能想出招来解决?      “什么法子?”寂离好奇   “我要是赢了辕珞那我们这兄弟就没法做了……”   “所以你打算输给他?”      殷寂离脸色不善,辕冽放下筷子看他,“你究竟想要我赢还是输啊?”   “你……”   “你就说你会当真,你不如干脆说你不像跟辕珞成亲不就行了么?还是说你想跟我成亲?”   殷寂离踹他一脚。      辕冽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转回脸来,认真问,“你说……我们四个人里头,你挑哪个?”      这回轮到殷寂离哑口无言了。   辕冽挑了挑嘴角,“放心吧,我不会当真的,你就说你想挑哪个吧,殷大人。”   寂离咬了咬嘴唇,辕冽这叫报复!      “你不说,我可按照计划办了。”辕冽放开殷寂离的下巴端起饭碗继续吃。   寂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不想跟辕珞成亲,苏敏就更加不行了,那个琉璃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你的意思是说,这四个人里面,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成亲的话,你选我,是不是?”辕冽正色问他。   寂离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粒,点点头。      “那更多人选呢?”辕冽问。   寂离嘴角轻轻抽了抽,斜了他一眼。   辕冽一瞪眼,“说啊。”   寂离扁扁嘴,还是戳着米粒点点头。   辕冽笑了,“天下人一起选呢?”   殷寂离一皱鼻子,“美死你!”      “不选我?”辕冽笑,“那你想选谁?”   殷寂离抬头,跟他对视,两人离得很近,良久,寂离才笑了笑,低声道,“不告诉你!”   “你想我赢么?”   “你敢输么?”殷寂离挑起嘴角,“你输得起么?输得甘心么……”      片刻的沉默后,就听到辕冽嗤笑一声,“对……我输不起,也不想输!我辕冽长那么大从来没输过!”   寂离看到辕冽低头继续吃饭,满意地笑了,这才是真正的辕冽。   ……      晚饭后众人略作歇息准备了一下,开始了晚上的最后一轮比武招亲。      殷寂离出现在了擂台后面的帐篷里,抬眼看着台上的四人,寂离有些纳闷……说了半天,辕冽还是没说出来怎么赢了辕珞而不被记恨!   如果他赢了苏敏,辕珞赢了琉璃,那结果必然是辕冽对上辕珞,兄弟相争在所难免!除非……琉璃能赢了辕珞。      辕珞只要先被淘汰掉,那辕冽赢了琉璃就是名正言顺而且辕珞谁也记恨不到。   可琉璃真的有把握赢辕珞么?殷寂离下意识地看了看辕珞和将与他对阵的琉璃。   不看还好……一看,寂离突然莫名觉得,这琉璃似乎有些眼熟。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纤瘦样貌极美……怎么说呢,比起苏敏可是美艳多了,南国有这样的高手么?南国大将苏敏都跟他介绍过,从来没见过这样一样啊,游侠……   想到这里,殷寂离突然心中一动,转眼去看身边的箫洛。   箫洛身边是雀尾,却惟独不见贺羽。      殷寂离揉了揉眼睛,盯着台上的琉璃又看了看,回过头,就见箫洛正喝茶呢,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虽不偏袒任何一方,不过么……更不想看到两兄弟反目,你说是不是?”   殷寂离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琉璃是贺羽假扮的!暗地里赞了一声,真是妙计。      “谁的主意?”寂离问箫洛,“你的?贺羽的?还是雀尾……”      “你也太看不起辕冽了吧。”箫洛笑着摇摇头,“男人在争抢真正想要的东西时,往往潜力无限。”       52 52、情难强求 ...      最后两场比赛是同时进行的,主要为杜绝作弊。      辕冽上场前,辕珞走过来问,“大哥,有把握赢苏敏么?”   辕冽愣了愣,点头,“我尽量吧。”   “好。”辕珞也点头,拍拍辕冽的肩膀,“那我也尽量赢下来,咱们再最后比试!”   “……嗯。”辕冽答应一声,他知道辕珞这阵子一直都在苦练,大概面对那个“琉璃”,辕珞有十足的把握吧。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琉璃是贺羽假扮的,辕珞的功夫辕冽心里有数,想赢贺羽,几乎是不可能的。      殷寂离还是紧张,见辕冽看着辕珞那头,微微皱眉,心说——你还有空管别人,好好应对,苏敏可不是好惹的!      一旁雀尾端着茶杯叹了口气,“唉,小殷子,你心有所属了也别那么明显的表示出来么。”   殷寂离面上一红,白了雀尾一眼,“胡说什么呢。”   “是不是咱们心里有数,啊。”雀尾嘿嘿一乐,“唉,聪明人吧,有个最大的麻烦,知道是什么么?”   殷寂离不解看他。   雀尾挑了挑嘴角,“聪明人最容易犯的毛病呢就是自寻烦恼,将敌人想得太强,将自己人想得太弱,要知道,你要帮着辕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不假,可别忘了,没你那会儿,辕冽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殷寂离不说话,已然心中有数,关心则乱吧……想罢,不再多虑了,凝神静气等着看比赛。      双方上了擂台站立,彼此见礼。   辕冽看了看苏敏,心中有数,这女人不好对付,不可掉以轻心,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她也人马众多,大意不得。      苏敏则更是紧张,若是说打辕冽,她是一丁点儿胜算都没有的,青姨说准备了埋伏,不知道一会儿管不管用的。      殷寂离瞧着苏敏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   苏敏不像是有信心也不像是没信心,倒是有些忐忑,这丫头莫不是安排了埋伏?      想罢,殷寂离拽了拽箫洛,道,“唉,帮个忙呗。”   箫洛抬眼,“你说。”   殷寂离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箫洛听后却是一笑,摇头,“用不着。”   寂离见他自信满满,似乎辕冽早有准备,便也不多问了。心说,辕冽,你最好别输了,输了我卷铺盖就跑!      辕冽也料定苏敏说不定会有些埋伏,与她纠缠得越久就越是麻烦,还不如快准狠直接解决了她,省的夜长梦多      如此一想,辕冽眼神一寒……苏敏的功夫他见识过,不是说瞧不起女孩儿,但就她那两下子,即便真的准备了埋伏,也能让那些埋伏毫无用武之地。      辕冽这边暗潮汹涌,辕珞那边也不差。      辕珞盯着眼前贺羽假扮的琉璃看,心中疑惑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头。   她一路打上来可是不显山不露水。   辕珞可不是个缺心眼,为此,他特地找人调查了这琉璃的来历。可结果却是查无此人!这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连南国人也大多没听说过。      不过辕珞还是有信心赢的,准备了那么久,就是等着有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不免心潮澎湃,辕珞回头看了一眼殷寂离,瞬间却又觉得凄凉……      两边同样打擂,辕冽上台之后,寂离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他左右,显然很紧张他。   而自己这边,这么久了,寂离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辕珞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也很可悲。一心想要让寂离开心,可自己万一赢了,寂离恐怕会是最不开心的那一个。      另外,辕珞也是心冷。就算自己赢了琉璃,最后还是要和辕冽一教高下。   他们是兄弟,他太了解辕冽了,无论如何,辕冽都不会输给自己,会输的人,就不是辕冽!      心绪烦乱之间,就听到锣声震天响了起来……比赛开始!      双方同时抽出兵刃,搏命一拼。      辕冽使刀,刀长六尺,适合马上使用。寂离起先担心他在地上用那柄长刀会不会不方便,不料辕冽刀一出手寒光四射,顺手得很。   众多辕家军的将领都过来观战,议论纷纷。      辕冽使这把虽然是马刀,却是在地上也能用的,刀法是他自己创造的,所以说他是天才。   在马上,他通常握着刀柄后方,刀就长六尺。   在地上,握着刀柄前端,刀就长三尺,刀柄三尺……如此一来,好似前刀后棍。两样都是极霸道的兵器,一旦使用起来,威力非凡。   且辕冽天生神力,刀也沉,抡刀的破空时那一阵阵略带杀气的风声,就叫人不寒而栗。      苏敏用的是剑,虽也是宝剑,但对上辕冽的刀就不敢往兵器上挨了,怕卷刃。      辕冽见苏敏怯阵,正中下怀,决定速战速决。他千钧之力发于双臂,一刀袭来速度极快。   苏敏根本来不及招架,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前光听着传言辕冽多么多么厉害,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了。可今天一交上手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高手!苏敏心中有数,单单论武艺,她根本不是辕冽对手,可能青姨的埋伏都用不上了……      苏敏犹豫外加没了心气,就知道自己会输,如今还怕输得太难看。见辕冽长刀压顶二来,她知道这一刀绝对不能接,必须得躲开。身随心动,苏敏一侧身想要让开刀,然后侧面攻来。苏敏想着自己兵器短小比较灵巧,辕冽兵器长,近身战未免占便宜……然而,这却正好中了辕冽的计。      辕冽见苏敏躲过此招后忽然一矮身,刀在背上一转,刀柄朝前刀身朝后。   苏敏没料到辕冽突然便找反应不及,只听到风生不善……回过神来,辕冽早就等着她了,刀柄如棍,直接捅在了她心口……嘭一声响。   殷寂离一皱眉——这下铁定好疼,辕冽太不怜香惜玉了!      殷寂离不知道,这一招辕冽其实已经留了五成的力道,不然苏敏不死也得重伤。   就这样,苏敏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后仰倒地,嗓子眼略微腥甜。她暗叫不好,拼了命才将那口血吞咽回去,没吐出来。      辕冽却是微微皱眉。   苏敏这一口血若是吐出来,她最多只是伤些气血,这一口血不吐出来,可是得受内伤。   果然,苏敏只觉得心口窝一痛眼前就有些花,咬牙挺住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晕过去,不然她难过的颜面就让她丢尽了!   良久,苏敏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起来,她拄着刀站起,看了看辕冽。   片刻后,只见她长出一口气,点头,“辕将军厉害,苏敏认输了。”      南国群臣一片惋惜之声,也都被辕冽的武艺震慑住了。   苏敏功夫不错,竟然顶不住他几招,辕冽这样的人物何等的厉害?!这若是真的两军对垒,就算将南国所有大将都派出去,也未必能赢他。      同样的,辕冽也是对苏敏刮目相看了——苏敏够硬气的!   刚刚那一掌,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都未必能顶得住,苏敏为了不在群臣面前失仪,为了南国的面子也为了自己的面子,宁可受伤也要咽下这口血,光凭这一点,这丫头就够瞧的了。      不止辕冽,辕家军中不少将校都对苏敏另眼相看。   他们久与辕冽相处,自然知道辕冽认真起来有多吓人,纷纷由衷地,对苏敏生出了一份敬佩之情来,何况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姑娘!      殷寂离看在眼里,挑挑眉对雀尾道,“唉,这会儿估计军营上下得有一半以上的将军愿意娶那丫头吧?可惜她不开窍啊!”   雀尾一乐,指了指对面看热闹的南国百姓,“刚刚啊,估计那儿得有一多半的姑娘都想嫁给你,不过这会儿,估计全想嫁辕冽了。”      寂离眼皮子抽了抽,再看那些姑娘,一个个仰着脸雏鸟状望着辕冽,心都快飞出来了。   殷寂离撇撇嘴,“死辕冽,抢我风头!”   雀尾和箫洛对视了一眼,殷寂离嘴上逞强,脸上可怎么看怎么挺高兴的。      辕冽站在擂台上没走,转脸看一旁辕珞与贺羽的比试。   他将刀还鞘后,随手扔给了下面的随从,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潇洒从容,直看得南国那些观战的姑娘们各个心花怒放,而辕冽浑然不觉,只是微微皱眉看着一旁的比试。      殷寂离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摇头没话说。      辕冽为何皱眉?因为辕珞和贺羽真的拼上命了……确切地说,是辕珞拼了命。      贺羽并没使用全力,他本身就比辕珞强,然而辕珞的反应,叫人吃惊。      殷寂离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面对辕冽的时候,辕珞会那么没自信了,因为这两兄弟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点而已。      辕冽比辕珞强太多了……多到辕珞就算倾尽一生也不可能追的上的地步,难怪他不恨,他只是懊恼,是老天不公而已。      贺羽本想与辕珞纠缠一阵子,等辕冽赢了就马马虎虎地赢下比赛,可没想到辕珞竟然拼了全力,甚至不顾生死出险招求胜。      贺羽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殷寂离这小子真是作孽,辕珞这样子是为他死都肯了,叫人看着心酸。   然而贺羽不可能输给他,见辕冽已经取胜,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收手了,就一个纵身运用轻功窜上。      辕珞是马步将军,马上步下功夫都很过得去。   然而贺羽的是江湖高手,轻功极高!他动作极快地一闪,就消失在了辕珞眼前。等他再落下时已经在辕珞身后了。   贺羽错开一脚抬手一剑……架在了辕冽的脖子上,怕他太悍一会儿伤到自己,还特意在他背后扑上了一掌,让他暂时失去了反抗之力。      一招致命,众人都看得出来,辕珞输了!      殷寂离在下面看着,心中一样有些不忍。   辕珞脸上的遗憾谁都能看出来,不甘也存在眼里。      寂离不是没心,人都有心!有人肯为自己死没人会不感动……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谁对谁好,彼此就会交心的,也没有公平可言。不爱就是不爱,给得再多,换回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歉意的眼神而已。      辕珞回过头,看到的就是寂离那样一个歉意的眼神,双眼柔和,意思却很明确,不爱,始终不爱!   这个时候,辕珞莫名想起自己曾经养过一条白蟒。   他随着辕冽打赢了仗,从敌人手里抢得一条白蟒,敌将不过拿此蛇做武器,他却是真心喜欢,想要留在身边喂养。   无奈那蛇就是不吃东西,后来活活饿死,那种眼神似乎也是如此……那是已经做出选择的眼神,不容更改。      辕珞收起了兵刃,对贺羽轻轻一礼,转身下擂台径直走了,头也没回,经过殷寂离的帐篷门口,没有一步停留。      箫洛轻轻叹息,自言自语“这是何苦啊……”   声音如丝,缓缓随夜风飘散,也不知道辕珞听到了没有,却是直钻进了寂离的心里……      天下好人何其多,每人却只能选一个。   就算形式上可以有很多个,然而真正住进心里完完全全认可的,终究只有一个人。为了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付出一切的确伟大,但也正应了那句话——这是何苦?!      最后一轮比赛,是辕冽对琉璃了。      贺羽见任务已经完成,而且台下众望所归,都觉得论功夫琉璃不可能赢辕冽,贺羽心中也有数,就算认真跟辕冽打自己也是输。   想罢,贺羽对辕冽一拱手,“辕将军武艺高强,小女子自愧不如。”      殷寂离原本情绪挺哀伤的,一方面有些感慨一方面为辕珞不值还有那么点点儿女情长的念头冒出来……突然听到贺羽阴阳怪气那一句小女子,立刻喷了。      辕冽也是一抖,起了一身鸡皮。   贺羽看得真切,心里骂娘——老子这是为了谁?!你们还笑!   “告辞!”说完,贺羽一跃下了擂台,几个踪跃跑没影了。      此次比武招亲,赢的是辕冽。      辕家军众将欢呼,也不知道他们庆祝的是元帅赢了,还是庆祝辕冽要跟一个男人成亲。   苏敏虽然对殷寂离不舍得放手,但是武功上可是输得心服口服,强忍着伤下台。      雀尾抬脚轻轻踹了帐篷门口看着辕冽发呆的殷寂离一脚,“行了,喜欢回去慢慢看不成啊?赶紧的!正事要紧,错过这机会就晚了。”   “哦,对!”殷寂离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跑过去找苏敏了。    53 53、情有独钟 ...      殷寂离跑去找苏敏,就见她脸色惨白坐在那里,也不知是因为输了不悦,还是因为伤重难受。   寂离觉得也怪不好意思的,何苦来的?就想劝她几句,“南王,没事吧?”      苏敏此时心中委屈,比武输给辕冽还是心服口服的,只是就这样将寂离拱手让人了她不甘心!   见寂离过来,又语调温柔地询问,苏敏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好胜心和不甘心交织在一起。      “伤得很重啊?”寂离见她皱眉不说话,就想找个法子开口,劝苏敏和自己结拜,正经了,给这丫头做个大哥也挺好。      苏敏正在懊恼,就感觉身后青姨轻轻一拽她的衣裳袖子。      苏敏灵机一动,想起来了——之前她们计划好了的,如果辕冽他们使诈赢了比赛,就让立刻洞房!辕冽不同意或者殷寂离不同意,这亲事可算黄了!他们别想轻易地蒙混过关!      “南王,其实我与南王也算有缘,既然不能做夫妻,不如……”   寂离话没说完,就见苏敏一摆手,道,“寂离不必为此遗憾,你与辕冽甚是般配,可喜可贺。如今在我南国境内,我理当应尽地主之谊,不如这样,喜事我来给你买办吧,要搞得轰轰烈烈,方好显示我南国气派。”说完,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殷寂离,下令众人先回宫,择日商议大婚事宜。      苏敏头也不回跑了,殷寂离站在当场可是傻眼了。      辕冽也听到了,拉过殷寂离问,“你说了么?”   寂离扁扁嘴,“没来得及说。”   “你怎么不说重点啊!”辕冽觉得真要命了,“你看你平日数落我的时候嘴那么快,这会儿怎么就呆了?!”      “你才呆了呢!”寂离有火,“很明显苏敏之前就算计好了的,要是输了就用这招以退为进,看我们出洋相……真没想到啊,这丫头怎么就钻进牛角尖里头了呢?!      “你说怎么办?”辕冽问,“莫非真要成亲?”   “那怎么行?!”寂离拉着辕冽回去,“走,再去想办法!”   刚到军营门口,来了个探报说有重要军情找辕冽,辕冽走了,让寂离先想主意,一会儿再说。      寂离想了想也没主意,跑去了雀尾的屋子里。   雀尾见他黑了张脸,有些茫然,“小殷子,怎么了?不是说辕冽赢了么?!”   殷寂离将苏敏要给他们办喜事的事儿一说,雀尾挑眉,“那就成亲呗?这有什么。“      寂离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掐他的胖肚子。   雀尾赶紧躲,“行了行了,苏敏也是没办法了,这招用得有些傻,断了自己后路了!”   “可这样我跟辕冽一成亲就得跟南国翻脸!”寂离有气,“这一遭就白忙活了。”      “那就成亲!”雀尾话出口,让寂离狠狠瞪了一眼。   “唉,你既然答应了要比武招亲,也如愿以偿辕冽赢了,为什么不成亲?”雀尾皱眉问他,“害羞?”      “害什么羞啊!”殷寂离坐在他身边嘟囔,“说好了是逢场作戏,如今假戏真做知道有多严重的后果么!”      雀尾笑着摇头,“你们也真是有趣,这比武招亲的结果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什么逢场作戏啊?自欺欺人吧?”   寂离白了他一眼,雀尾看了看门外,问,“辕冽小子呢?没跟你过来?”      “路上遇到探报,说东南一带海上有紧急军务,皇上也下旨了,让他赶紧去平海寇。      “还有多少天能耽搁?”   “不到三天了。”寂离叹气,“要不然别成亲了,跑吧?”      雀尾一挑眉,看寂离,“你小子打算临阵退缩?没种!”   “哪有?!”寂离相当不满,“老爷子你糊涂了啊?辕冽跟我这事情传传不要紧,哪儿能真的办!”   “为何不能?”雀尾摇摇扇子,“南国男风盛行,皇帝带头谁敢说三道四?”      “南景的确是盛行男风,可这世上再盛行男风的朝代,有几个男后啊?!”殷寂离冷笑一声,“更何况辕冽江山还没夺,我现在也不过一个虚职,过早地划到了辕冽的阵营,岂不是断了自个儿的后路,日后也不好给辕冽帮忙!”      “呵呵。”雀尾点了点头,“你怕影响辕冽前途?”   “还有我自己的呢!”寂离闷闷不乐地说,“总之现在不是时候,要尽量避免这场婚事!”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雀尾拍了拍寂离的肩膀,“有时候拐弯抹角,还不如直接一点?对方也并不一定是坏人,我觉得苏敏就钻了牛角尖而已,未必要现在就让她放弃,可以慢慢商量。”   寂离沉默不语。      “有个事儿,我不说,你估计也清楚。”老头沉吟半晌,道,“陈靖之所以会重用你,是因为你看不上辕冽,跟他不是一伙的,而辕冽似乎对你挺有好感……这中错觉,是你的筹码!你俩越不对付,你的机会越大!”      寂离看了看雀尾,良久,点点头,“我明白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   辕冽听了军报之后,知道东南沿海一带的海寇已经开始骚扰沿海的渔民甚至上岸抢夺。再这样放任下去很有可能造成大的灾祸,必须要肃清,而且刻不容缓,最好是三天之内就动身。可当下苏敏的事情还没办完,又要他和殷寂离成亲,这一折腾肯定三天不够,如何是好呢?      正在为难,就见寂离走了进来,“辕冽,准备撤!”   辕冽一愣,抬头不解地看殷寂离,“撤?”   “一会儿你去找苏敏,就说原本是想要有意输给自家弟弟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琉璃,这亲成不得,你跟我没感情,我还讨厌你。你还有紧急军报要处理,不打算管这事儿了,让苏敏找我来!”      辕冽皱着眉头,听寂离将话都说完了,沉默半晌,问,“目的呢?”   “拖住苏敏!”寂离道,“我们东移平寇去,但是别跟苏敏撕破脸皮!”      辕冽笑了笑,“我倒是不在意跟你洞房花烛。”   “去。”寂离踹了他一脚,“少没正经!办不办?”   辕冽想了想,也没再追问缘由,一点头,“一会儿就去办!”      寂离见他答应得爽快,心里倒是莫名有些别扭了,辕冽是明白自己心意,还是原本就无所谓?!   转念一想,寂离觉得都是大男人,干嘛多愁善感纠结一些有的没得……就点头离去了。      寂离走了,辕冽本想专心处理公务,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精神,放下书后,站在军帐之中缓缓踱步。   假装不爱还是真的不爱,实在是叫人纠结。      “大哥。”   过了一会儿,辕珞来了。      “还不睡?”辕冽见他似乎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坏,松了口气。   “我听说东南一带军情告急,所以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辕冽将军报给他,“自己看吧。”   辕冽看了一眼忍不住皱眉,“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我去跟苏敏说一下,婚事取消,我们赶去东面平海寇。”辕冽回答,语气决断。      “取消婚事?”辕珞心中一动,“是就此作罢了,还是延后?”   “作罢。”辕冽回答,“原本也说好了只是逢场作戏,寂离也是这个意思。”      “哦。”辕珞脸上虽没有太多表示,心里却是有些欣喜,不成亲就行,还有机会。      “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启程往东,去平海寇。”辕冽正色道,“正事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辕珞转身走了,心中还是松了口气——没错,辕冽是不喜欢输,但是目前为止,皇位还是最重要的……寂离恐怕也知道这一点吧。      次日大早,辕冽去找了苏敏,告诉她,要取消了亲事,去东南沿海平海寇,军务告急。      苏敏一听正中下怀,自然是高兴的,但也觉得可惜,寂离这么就走了么?   辕冽说完就要告辞离去,苏敏问,“寂离对此事没有异议么?”      辕冽摇头,“就是寂离的意思,不瞒南王,这次我的确是有些私心,想要帮着辕珞一把,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琉璃,前功尽弃。”说到这里,辕冽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要说些违心之语了,人要说违背自己本心的话,还是很难的,“我与寂离并无那样感情,所以这荒唐事情只好就此打住了,唉,希望不会传出去闹出很多纠葛来。      苏敏听到辕冽的话,倒是觉得海阔天空的,只要辕冽对寂离没意思就好了,自己还有机会!再一想,南国近日也需要好好整肃,公务堆积如山没有处理,理当以事业为重,别的日后好商量。      “那寂离可在军中?”苏敏想去与殷寂离告个别,问问他的意思。   辕冽点头,“寂离说了,让你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哦!”苏敏一阵欣喜,原本殷寂离避开自己都来不及,这回竟然让自己去找他,是不是就意味着有松动?   苏敏心中忐忑,送走辕冽后,还是去了殷寂离的大营。      寂离正在整理东西,过阵子要东行了,他这几天在南国买了很多书,特别是南国一带的地理风土志记,要带在路上看。      苏敏到时,他正在奋力将最后一件衣裳塞进已经满出来的箱子里头,怎么盖都盖不上盖子。   寂离心种窝火,难道我就斗不过你一件衣服?   苏敏见他死命要将衣服塞进箱子的举动很有几分可爱,忍不住笑出生来。      寂离转脸看向门外,“哦,南王啊。”      “你怎么这样塞衣服?”苏敏走过来,帮他将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件叠整齐,放入箱中,再看,不仅都放进去了,还空出了一块地方,能再放几本书。      殷寂离一挑眉——是贤妻良母的料子,做皇帝太可惜了!      “听说你们要走?”苏敏语气有些不舍。   “对啊。”寂离也觉惋惜,“南国挺好玩儿的,可惜没有逛遍。”      “我带你去逛吧?”苏敏笑问,“一天足够了,有好几个最好玩儿的地方你都没去!不去可惜了”   寂离战战兢兢看了看苏敏,心说你不会骗我出去然后霸王硬上弓……不是,硬弓上霸王吧?      苏敏见他样子可气,就凶他“我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啊!好心没好报!”   寂离摸摸脑袋,这还不是母老虎的驾架势么,就点头“那行吧……咱们去逛逛。”      于是,苏敏欢欢喜喜带着殷寂离出了门。   两人做普通打扮,有说有笑逛了最热闹的市集,买了好些土产,还给殷寂离换了一身蓝色蜡染的民俗衣服,穿着也挺好看的。   寂离为人风趣幽默,又博古通今,一路跟他走,苏敏跟他聊得投机,只觉得这人实在讨人喜欢。      东西太多拿不下,苏敏就名人牵了两头象来,两人骑着象穿过密林。   寂离捧着个椰子连呼有趣。   到了海边的白沙滩,苏敏去抓了鱼回来烤,寂离正蹲在白沙滩上,光着脚丫子,拿一根树枝赶着刚刚孵出来的小海龟。      苏敏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这里多好呀?可以安逸地过日子,为何要回去过那些腥风血雨你争我抢的生活!你可以在这里住着,我将天下的好书都搜集来给你看,你每日看看书,累了就来看看海,有什么不好?      寂离托着下巴想象了一下,也忍不住赞叹,“嗯……还真是人间仙境一般的生活呀。”   “是啊!”苏敏烤着鱼对他说,“寂离,我是真心喜欢你,你考虑一下。”      殷寂离转脸看了看苏敏,道,“你手给我一下。”   苏敏不解,伸出左手给他。   殷寂离摆摆手,“男左女右,要看右手。”   苏敏就将右手伸过来给他。      寂离拿着她右手看手相,看了几眼之后眉头紧锁——蹉跎寂寞大半世,情有独钟为谁痴。      寂离轻轻摇头,将苏敏手放开,伸手摸了摸她脑袋,“苏敏。”   “嗯?”苏敏意外,寂离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而不是客客气气地叫南王。      “我其实也很喜欢你。”   苏敏睁大了眼睛。   “可不是那种喜欢。”寂离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你这性子,我怎么劝你都没有用,不过么,就算做不成情人,我也不想跟你做敌人。”      苏敏盯着寂离看了良久,伸手过去,“那咱们说定了,就算做不成情人,也永远不做敌人!”   寂离挑起嘴角跟她击掌,“嗯,说定了!”       54 54、情非得已 ...      寂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独自走在军营之中。   军营的夜晚可没有华灯初上的那般璀璨,也没有车水马龙的那一份喧嚣。营帐的两边都点着油灯,静静站立守卫的将士像是不会动的泥胎,巡逻的官兵步伐整齐。   月光被淡淡被云雾遮掩,朦胧着……就如同两边营帐里传出的轻轻对话声,以及将士们聊解寂寞而初期的短笛。   寂离此时脑袋空空,漫无目的地往前,习惯一般凭着感觉来寻找回军帐的路,一切感受起来,都带着些朦胧,不真实。      “寂离……”   寂离往前走,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不过不怎么想搭理。   “寂离?”   声音清楚地从身后传来。   寂离还是懒懒的不想搭理,因为这个不是他想听到的声音。      “寂离啊,你再走要撞到军帐了。”   寂离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前面还是大营之中的道路,哪儿有什么军帐拦路。      “这么晚回来啊,我们要启程了,东西收拾好没有,大哥到处找你。”   跑上来跟他说话的是辕珞。      寂离抬眼看了看他,点头,“嗯,我这就回去了。”   “你去哪儿了?”   “跟苏敏逛了一下午。”      “她没把你怎么样吧?”辕珞问。   寂离看了看他,脸上终于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微微摇头,“没有。”   “哦……”   “你去准备吧。”寂离转身继续往前走,“我回大帐去了。”      辕珞点头,“你快些啊,晚上好好休息,大哥说军情加急了,明天一早就动身!”   “好的。”寂离答应一声,回头自顾自往前走。      辕珞站在后面看寂离一个人往前走,样子有些孤单,但却看不出任何的不快乐来……相比起之前,倒是显得莫名轻松了很多。      虽然满腹狐疑,但是寂离不会跟他谈心吐露心声这点辕珞自己最清楚,无奈叹了口气。   月光和灯光依旧朦胧。   寂离独自离去,身后辕珞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直到寂离拐过了营帐,消失在夜色之中。      ……   回到了大帐里头,寂离走进门,只见辕冽正拿着杯子,站在桌边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形图。      寂离走了过去。   “回来了?”辕冽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   “寂离,桌上有加急文书,你看一眼。”辕冽喝了口水,微微皱着眉头说,“东海那群海寇可能得到消息,知道我们快过去了,所以加快了速度行动。他们刚刚抢占了海上几个地形有利的岛屿,假意控制航运,以图先发制人。”      “的确很棘手。”殷寂离皱眉,“皇宫里头的圣旨刚刚下来,这边的人就行动了,很明显,宫里有内鬼在帮忙啊。”   “也谈不上什么内鬼,一些蛀虫而已吧。”辕冽想了想,“最近几年能从根基上动摇南景的力量基本不存在了……国泰民安了,所以就滋长了很多害群之马,大多不学无术中饱私囊,但论有多少大奸大恶也真没有,所以遇不上大才大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不管,每留他们一天都可能害一天的人。”殷寂离皱眉。   “现在还不能抓他们。”辕冽拿着杯子走过来,“我在得到王位之前都不会动那些人。”   殷寂离不屑地笑了笑,“我知道……对于那些党羽来说呢,谁当皇帝都一样,最关键是他们能不能捞着好处么。你如果现在开始整治内部的害虫,那么那些奸贼佞臣必然反对你得势……换句话说,你现在最实际的就是装好人,把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交给皇室去做。”   “嗯。”辕冽点点头,“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瞒得过你殷大才子。”      殷寂离叹了口气,“不过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不学无术,占着位子却不学无术的糊涂官,先把人查出来,名字都记下,来日方长么,到时候非好好治他们不可。”      辕冽听后,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殷寂离,“呵,难得看你那么来劲啊,平日不都是温吞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泰山塌了都无所谓的么?”      寂离伸手抢了他的杯子,“少来这套。”转身边喝茶边上一旁坐着去。      “怎么?”辕冽跟着他过去,“跟苏敏玩得挺高兴?”   “我脸上写着开心两个字么?”寂离仰起脸笑眯眯看他。   辕冽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避开胶合在一起的视线,“起码没写不开心三个字。”      寂离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哈,你还挺聪明的。”   辕冽低声问,“怎么我脸上写着不聪明三个字么?   寂离白了他一眼,“少耍贫嘴……其实,我觉得苏敏人还不错的!坦诚直率没什么心眼,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很简单。”      “那丫头看来还挺有能耐的啊,早上你还说人无理取闹,到了下午就变成人不错?”      “我是觉得呢,人跟人之间有时候还是直接一点比较舒服。”寂离喝光了茶,放下杯子跑出去洗漱,回来上了军床,准备休息。      辕冽依然坐在帅案边看地理图。      “喂。”寂离叫了他一声。      辕冽放下手中地图,“怎么?”   寂离看着他的神情,专注时候忽然抬起头来,挺直的双眉微蹙,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双目有神又带着迷茫……辕冽正经还是很帅的。而在寂离看来更难得的是,相比起辕珞的稚气,辕冽整个人动神情举止上要成熟很多,两人相差的岁数其实不多,只有两岁而已。      “干嘛?”辕冽见寂离仰着脸发呆,像是在琢磨什么,有些毛毛的。殷寂离最爱恶作剧,别是打什么损主意呢。      “一般来说,从小比较聪明讨人喜欢又得宠的那个,不是应该很骄横无理么?而相对的,那个不怎么讨喜的应该懂事精明才是,你们家怎么正好相反呢?”      辕冽无所谓地又拿起了文书看,“你怎么知道辕冽不够精明?”   “莫非是你太精明,所以衬得他不精明了?”   辕冽听到了寂离的话,微微笑了笑,淡淡地回了一句,“那要看对谁了……我也可以变得很不精明,如果我想的话。”      寂离一愣,双手托着下巴眯起双眼盯视着辕冽,良久就笑了,“哦……原来你根本什么都知道,全部是装出来的!”   辕冽低头认真看书,面无表情,“你说什么?听不懂。”      殷寂离翻身盖上被子,心说,这兄弟俩一样精,都不是好东西。      ……   大概是白天玩儿累了,夜间晚风起时,殷寂离已经睡熟。辕冽走过去轻轻帮他盖上被子,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的睡容看了良久。心中怎么想,辕冽已经再没有去追究了,管他呢,想那么多做什么……这种事情干脆走一步算一步,比较简单。   刚想起身,却听到外头风声一动。   辕冽微微皱眉,想了想,站起来走了出去。      辕冽一直走到了后山囤粮草的地方,抬眼望去,就见草垛上坐着一个人,正拿着酒坛子喝酒。看了看那个背影,辕冽笑着摇了摇头,一跃上了草垛,“这么有空?”      坐在草垛上喝酒的正是多如不见的蛮王。   蛮王扔了坛酒给他,“唉,听说你要走了?什么时候还来?”      辕冽接了酒,在他身边坐下,排开纸封喝了一口道,“嗯……我要去东面打仗,再回来的话,可能要过很久。”   “那好啊,你去打东面,我在这里打南面,到时候,咱们实力差不多了,再抢江山!”      辕冽有些吃惊地看他,笑道,“唉,你手上不够就百八千人马,这么狂,还夺江山?”   “那又怎么样,你老子给你留下了多少人马,你靠自己抢了又有多少,咱们彼此彼此。”      “哈哈,有种。”辕冽大笑,觉得蛮王这性子实在是对脾气,“好,咱们今晚上喝个痛快,说定了,等到你人马壮大了,到时咱们逐鹿中原,抢夺这万里江山!”   “到时候别不堪一击。”   “输的那个好像是你吧?”辕冽笑。   两人酒坛碰酒坛,仰脸喝酒,十分畅快。      殷寂离正睡得熟呢,就感觉湿乎乎的什么舔自己的脸,睁眼一看……只见灭灭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他身边舔他呢。      “灭灭你怎么上床来了。”   “喂。”   正想将狗推下去继续睡,寂离就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叫了一声,“殷兄。”      寂离回头,“干嘛这么客气啊,一来就叫人家英雄。   身后坐着的,正是几日未见的蒋云。      “我听说你要走了,和蛮来给你们践行的,我带了好酒了。”      “是么?”寂离一个翻身坐起来,觉也醒了。就见蒋云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两坛子酒,还有一只烧鸡。      ……   喝着酒吃着烧鸡,寂离问,“辕冽呢?”   “和蛮出去喝酒了。”蒋云给他递过来一个鸡腿。      寂离拿着咬了一口,见蒋云喝酒的时候转着眼珠子想主意,无奈摇头,这人倒是脸上就俩字——老实!   “唉,将你那跟屁虫蛮王赶开了单独跟我见面,这个难度很高吧?机会难得,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不能给他听到的?”      “呵呵。”蒋云笑了,“神算就是神算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有事情想要请教。”   “说来听听。”      “我和蛮呢,想要扩大势力,可是南面这边呢,基本都是南国的实力范围。我知道你们跟苏敏关系不错,而且蛮也说了,南国都是女人,一群大老爷们难道跟几个姑娘家抢地盘么,所以想要攻打别的地方。”蒋云喝了口酒,“可是呢,西南诸国实力都有限,地盘也小,就算都攻打下来,也没多大势力,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喂。”寂离笑了,盘腿坐着瞪他,“你有没有弄错啊,你们未来是我们的大敌,怎么可能帮你们想法子?!这不等于拆自己的台么,万一你们以后羽翼丰满了回过头反击我们怎么办?!”      “哦,那是肯定的,蛮必然跟辕冽抢江山。”蒋云道,“可是蛮说呢,蒋云的性子,应该会很高兴能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然后痛快地打一场,因为捏软柿子最没趣了!”      “唉。”寂离无奈叹了口气,“你还别说,我发现你们那个蛮王呢,有些地方和辕冽挺像的,你说他呆,他有时候精得厉害,你说他不呆……可有时候比石头还笨。”   “哦,你也发现啦?”蒋云点头,“是这样。”      “给你这个。”殷寂离伸手拿过来放在床头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封信,递过去,“这个呢,我本来打算明天离开的时候托人带去给你的,既然你自己来了,那现在给你咯。”      蒋云解过来,打开一看,吃惊,“你……建议我们一直往西南面打过去?直至缅国一带?”   “对啊!”寂离点头,“往西走,是避免和辕冽正面冲突最好的时机,一直往西走,越远越好,直到占领了和南景一样大的地盘、一样多的人马。而那个时候,你们的羽翼丰满了,辕冽也已经今非昔比,到时候……再来比输赢!”      “果然有远见。”蒋云将信一收,“你说,辕冽得到大片江山,还要多久的时间?”   寂离伸出一根手指——一年!   “这么快?”蒋云有些赞叹地点点头,“那我和蛮可得好好加紧才行啦!”   “嗯,到时候别不堪一击。”   “怎么可能。”蒋云和寂离碰杯,也是畅快饮酒。      酒坛子相碰的时候,这么巧,两个酒壶把撞断了,掉到了地上,咕噜噜转了两个圈后停了下来,横躺于地。   寂离听到响动低头一看……就是一愣。      酒坛把掉在地上呈两片月牙状,正好是一幅卦象。   寂离皱眉仔细看了好久,心中骇然。正巧,他刚刚心中想的是蒋云和蛮王的未来,而地上那一幅卦象分明是——水月镜花,有缘无分,苦等一生,来世再聚。      “哐啷一声……”   蒋云就见寂离一个走神,酒坛子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哎呀,你怎么了?”蒋云赶紧帮他捡,嘴里嘟囔,“书生就是书生,酒坛子都拿不住。”      寂离见蒋云捡着酒坛子,嘴角还带笑,只觉心中一阵酸楚,莫名恨起自己来——殷寂离,你这灾星,为何被你看了命数的人,他娘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55 55、杀一儆百 ...      与众人别过,殷寂离和辕冽带着大军启程上路,赶往沿海一带。      几十万大军一起赶路,走得也快,所经之处自然不会有任何阻挠,即便崇山峻岭,但是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匪类赶来拦路的。      很快,大军到了越州府,老龙王箫将军亲自带了大军前来迎接。      箫家与辕家是世交,关系很好,也不当外人处,众人不多客套,进了王府之后,彼此引荐一下,就开始聊起了战况来。      “世侄啊。”箫老王爷对辕冽说,“海战不太好打,那群倭贼不好对付,他们人很散,小规模地洗劫渔船或者村庄,手段凶残毫无人性。”   “难对付是因为他们小?”辕冽皱眉,“的确,如果大军把守沿海一带,的确可以将那些倭贼拒之门外,然而我们防守严密,他们可以龟缩于海上。我们一旦撤离,他们又能出来闹事……大军把守消耗巨大,如果只是为了抗击几千或者只有几百的倭贼,实在是很不划算。”      “正是如此。”箫老王爷点头,“世侄不愧是带兵多年,一句话说到点子上头了,我正是为了此事烦仇。”      “嗯……的确。”辕冽点了点头,看一旁认真地品着龙井的殷寂离,“寂离,你怎么看?”      寂离抬起头,见众人都看自己,就放下茶杯,“防是防不住的,攻也无的放矢,得像个更好的法子。”      箫老王爷对寂离也是略有耳闻,新科状元,神算子……京城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还有那场南国的比武招亲,据说后来不了了之了。但是箫老王爷看到寂离相貌之后,心中也是赞叹……辕冽若是真看上他,也不足为奇啊。      “有什么好的方法么?”辕冽问。   寂离略想了想,笑道,“先了解下更详细的情况再说吧?”   众人都点头,这事的确得从长计议。      当夜,众人先散去休息。      辕冽配着寂离到越州府的市集逛一逛。   越州一带比南方要冷很多,寂离没什么准备,都是些薄的衣服,他又是个文人,惧寒,走了一阵就哆哆嗦嗦的。      辕冽怕他冻坏了,带着他去成衣铺子买了件水貂毛的披风穿上。   寂离抓着软茸茸毛乎乎的披风觉得挺有意思,就问,“水貂皮为什么卖那么便宜?”   “这一带都有养。”作陪的箫洛给两人解释,“水貂很好养。捕鱼的风险很大,特别是小渔船。父王想要将渔船做大,大家一起出海捕鱼,这样危险性小一些,万一遇到倭贼可以反击。另一方面,老弱可以在家里养水貂,做成衣服卖到北面,可不比捕鱼要挣钱么。”      “小船变大船。”寂离听后,琢磨了一下,“嗯……有趣!”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辕冽已经很了解寂离,每次只要他眼珠子一转,基本都是有了主意了!   “呵呵。”寂离笑了笑,摆摆手,“先逛,回去再说。”      辕冽见他卖关子也没辙,只好接着逛。   又往前走了一阵,就见拐角处一座精致小楼,楼前站着几位姑娘,笑着招呼路人。   寂离知道这里是烟花之地,笑了笑,就往前走。      “喂,寂离。”辕冽伸手拉住他,“那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知道啊。”寂离微微一笑,“烟花之地么。”   “知道你还去?”   “就是知道才去啊。”寂离双手背在身后,大踏步往前走了。      辕冽一脸无奈,箫洛赶紧摆手,“唉,你去吧,我要是进去让贺羽知道非跟我急不可。”说完,转身走了。   辕冽只好单独跟着寂离走过去。      寂离走到窑馆前,抬眼看了看招牌,问柳巷,点了点头,“嗯,江南就是人杰地灵啊,烟花之地都没有烟花之气,很是清雅么。”      “这位公子。”几个姑娘围了上来,心说今日可捡到宝了,这么俏的公子来光顾。      寂离左右看了看,伸手对辕冽轻轻一摆,道,“给银子。”   辕冽莫名,心说你还没进门呢,给什么银子啊?   但也没办法,寂离这人向来这样子,说不定有什么打算,辕冽掏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几位姑娘乐坏了,赶紧接了银子,“哎呀,公子真大方。”      殷寂离笑着点了点头,道,“帮我叫你们老板出来,少爷我要花银子。”   “好嘞!”几个眼尖的护院赶紧冲进去通知老鸨,说是来了肥羊了,想花银子。      等殷寂离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进入窑馆的时候,老鸨已经迎出来了。      会给窑子取“问柳巷”这样名字的老鸨也不是普通妇人。这老鸨年纪不大,风韵独特,一看就是见过些世面的女子。   她手中拿着一个琉璃酒壶,过来给寂离和辕冽斟了两杯美酒,放下酒壶后款款行礼,“两位贵客,姚艳有礼了。”      “哦,姚老板。”寂离举起杯子,“在下姓殷,姚老板一起坐下喝两杯?”   姚艳这些念见了不少人了,寂离和辕冽的衣着气度,就知道不会是普通的客人。无事不入三宝殿,这样两人回来必然有所求,特别是辕冽,一看就是有身份之人。   姚艳吩咐姑娘们退下,自己陪坐,给寂离和辕冽斟酒,笑问,“二位贵客,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再下想问,姚老板此生最恨何人啊?”寂离问得突然,倒是让姚老板愣住了。   愣了一会软,姚老板哈哈大笑,“殷公子,这世间我恨的人可不少,不过我最恨的呢,乃是在我越州府海上横行霸道,杀我越州百姓的倭贼啊。”      “姚老板果然女中豪杰啊。”寂离点头。   “也谈不上女中豪杰。”姚艳摆摆手,“我这问柳巷里头,有多少姑娘都是糟了那些倭贼的难而沦落至此的,殷公子不防去问问。”      辕冽有些不解,“沦落风尘,跟倭贼有什么关系?”      “呵。”姚艳冷笑了一声,“这些倭贼横行乡里,杀死男丁,侮辱妇人。我这儿的姑娘,有些是不幸被倭贼侮辱了,嫁不出去被赶出家门的,有些则是家人都死在倭贼手中活不下去沦落至此的,说起那些倭贼可是恨之入骨。”      “嗯。”寂离摸了摸鼻子,突然问,“那我若是说,有机会让这些姑娘们手刃仇人,你们愿不愿意帮忙呢?”      “当然愿意!”姚老板一口答应。   寂离点头,“甚好。”   “那殷公子要我怎么帮忙?”姚艳问。   寂离压低声音,对她说了几句。      姚艳听后惊奇不已,问,“就这样?”   “嗯。”寂离伸手对一脸茫然的辕冽招了招,“给银子。”   辕冽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寂离想做的似乎和剿倭贼有关系,就索性拿出银袋给他,让他自己拿。   寂离就将银袋都放到了桌上,都给了人家。      姚艳睁大眼睛看寂离,“殷公子,举手之劳而已,为何赏赐那么多银子?”   寂离一笑,“虽然简单,但多多少少要冒些险,姚老板请帮着打点一下。另外……我等初来乍到,就当积功德,这些银子,给那些因倭贼为乱而受牵连的姑娘们,良家妇女流落风尘实在凄凉,若是想还俗,有些银子可以有个营生。”      姚艳上下打量寂离,笑问,“殷公子与我第一次谋面,我可是这问柳巷的老板,你不怕我将这银子吞了么?”      寂离笑着摇头,“你不会的。”   “为何?”   “因为这店叫问柳巷,而不是寻花巷。”寂离一笑,“问柳巷必然不如寻花巷来得能招揽生意,但是能招来的文人雅客肯定比粗鲁莽夫要多……所以我觉得,姚老板宁可买卖难做,也想让姑娘们少冒些险,少吃些苦。”      寂离一番话说完,姚老板会心而笑,“殷公子真是奇人趣人,不知日后谁有这好福气能得你常伴左右,那可必然笑口常开了。”说着,将银子收了,认真道,“公子请放心,我今夜便准备,明日将人送过去。”      “好,那有劳姚老板了。”寂离站起,给姚艳行了个礼,和辕冽一起离开。      出了问柳巷的大门,辕冽有些不解地问寂离,“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寂离看了看辕冽,微微一笑,“喏,刚刚箫洛也说了,小渔船经常会被袭击,所以渔民们尽量聚集到一起,用大船,这样能反击倭贼……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那很简单啊,大船就必然人多势众,如果人人能有兵器,一旦遇上了倭贼,渔民们在人数上占优,必然能打赢啊。”      “是这么回事!”寂离点点头,“但是呢,渔民们能聚集起来,倭贼也能聚集起来,这样你多我也多,到时候还是会有损伤,这不是个指标又治本的方法,是不是?”      辕冽觉得是这么回事,“那……跟你想的法子有什么关系?”      寂离忽然伸手,从路边的树上摘下一根细树枝来,对辕冽说,“伸手。”   辕冽伸手,寂离用树枝轻轻蹭了蹭他手心。      辕冽不解,问,“干嘛?”   “疼不疼啊?”寂离问。   辕冽耸耸肩,“不疼。”   “伸手。”寂离又说。      辕冽还是伸出了手,寂离抬手狠狠一抽。   “嘶……”辕冽揉揉手心,“干嘛打我?”   寂离挑挑眉,“伸手啊。”   辕冽犹豫了一下,伸手。   寂离又轻轻蹭了蹭他手心。      辕冽不解看寂离,“你玩儿什么啊?”   “伸手。”寂离依然说。   辕冽伸出手,寂离狠狠一抽。   “再伸手。”   “我才不伸呢,你耍我啊。”辕冽来气。      寂离拿出一枚银子,“伸手,这次给你钱。”   辕冽不解,伸出了手,寂离抬手又狠狠抽了一树枝。      辕冽收回手,索性背着手走了。   “喂,还伸不伸手了?”寂离追上一步问。   “你想得美啊,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伸手……了……”辕冽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寂离,一脸的恍然大悟,“寂离,你……”      殷寂离用树枝轻轻敲了敲肩膀,笑着走过来,“要收拾那群倭贼很简单……攻不行,守也不行,而是要他们以后都不敢靠近我南景。”   寂离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抱起来,“寂离,你真聪明啊!”      “放手放手。”寂离拿脚踹他。   辕冽将他放下,“你刚刚跟姚老板要了那些窑姐,也是这用处么?”   寂离点了点头,冷笑着道,“我要那些倭贼以后看到我南景的姑娘,甘愿做太监都不敢靠近一步!”    56 56、杀害立威 ...      次日清晨,箫老王爷起了个大早,走到院中本想晨练,却看到院子中间站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个个看打扮就绝对不是良家妇女。      老王爷皱眉,第一个就教训在一旁帮忙的箫洛,“洛儿,胡闹!”   箫洛赶紧摆手,“不是我啊爹。”   箫老王爷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几步,就看到殷寂离打着哈欠,蹲在门槛前面,托着下巴看那些姑娘们呢。      辕冽也在一旁。   老王爷就拉过了辕冽,“世侄,这是干什么?”   辕冽跟着箫老王爷到一旁,压低声音对他说了一遍他们准备用来对付倭贼的方法。      “好!好啊!”老王爷拍手,“这招实在高明,世侄真是聪明绝顶,竟然想出如此妙计!”   辕冽笑着摇了摇头,指指一旁端着茶杯喝浓茶醒觉的殷寂离,“是寂离想出来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哦……”老王爷摸了摸胡须,暗自点头,原本以为这殷寂离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是真聪明啊。      “哈啊~”寂离昨晚上一宿都在想法子,没睡醒,本想早上补个懒觉,可是那些窑姐们天还没亮就摸黑来了,寂离只好爬起来。      “咳咳,都别吵啦。”寂离对那些窑姐儿们摆摆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了两声猛摇头,“你看看你们……让你们色讠秀,但不是这个样子。良家妇女啊,我要良家妇女!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那种渔船上讨生活的贤妻良母!”      几个姑娘都捂嘴笑了起来,给殷寂离行礼,“大人,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这不是不让人怀疑才故意这么打扮的么。”   寂离眨眨眼,摸摸下巴,“哦!各位姐姐好智谋啊。”      姑娘们乐得只颤,笑着问殷寂离有没有地方换衣服,要不然就在院子里换?   箫老王爷见不像话,赶紧吩咐人准备了一间房,让窑姐们都去换装。      不一会儿,打扮好了的窑姐们一个个都出来了,穿着朴素的布衣服,挎着篮子……只有淡淡的装扮,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样貌姣好的村妇。      “嗯,要的就是这感觉!”寂离满意地点头。   “船我也准备好了。”辕冽道,“准备完全。”      “好!”寂离一拍手,“那么我们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随着辕冽一声令下,众人按照计划行动。      人是派出去了,虽然计划得也挺周详,但寂离还是有些担心,他也知道辕冽的手下一个个都相当能干,希望这次能成功。      雀尾到了江南之后这几天日日游玩外加一家家酒楼吃过去,小日子过得还挺惬意。   今日见殷寂离在院子里转圈,就走过去问,“喂,小殷子,干嘛团团转?”   “唉,不干嘛。”寂离也不跟他多解释,让他安心吃喝玩乐。      “我知道,你小子想要来个以小博大空手套白狼么。”雀尾吃着一串丸子无所谓地说。   “你怎么知道?”寂离吃惊,心说这老爷子成精了!      “哎呀,这打倭贼攻不得又守不得,而且这一仗直接关系到树立辕冽的卫星,当然要用最好的法子了,你殷寂离想出来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   寂离挑了挑眉,走到雀尾身边撩衣服坐下,“老头,你拍我马匹啊?”   “不是拍你马匹,是想让你自信一点儿。”雀尾拿串丸子的竹签儿敲了敲寂离的脑袋,“畏首畏尾的怎么给辕冽打江山啊。”      寂离双手架在膝盖上面托着脸,心事重重地说,“老爷子,你觉不觉的……“   “觉得什么?”雀尾看寂离。      “其实辕冽也很聪明啊?”寂离问。   “呵。”老头笑了起来,“他若是傻,我能收他做徒弟么?”      “嗯……”寂离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雀尾问,“辕冽小子又干什么把你惹了?”      “嗯……”寂离抱着膝盖,琢磨着说,“其实有时候呢,看起来聪明的人,并不一定占多少便宜的。”   雀尾笑得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那是啊,老天爷是公平的么。”   “是啊,自古帝王大多有些缺点,而且大多反复无常人面兽心。”寂离叹了口气,“就拿辕珞的事情来说吧,我觉得我在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位置很微妙。”      雀尾看寂离,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一直觉得辕珞很有心眼,做事情很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处处帮着辕冽。”寂离淡淡地说,“而辕冽呢,平时人挺老实的,没有太多心眼。可是比武招亲那件事怎么解释呢?辕冽似乎什么事情都明白,但是又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明白……他一直让着辕珞,只是因为没必要跟他较真。”      “与其这么说啊,还不如说,辕冽小子该明白的事情全部都明白,不该明白的呢,尽量不明白。”雀尾干笑了两声,“那也没什么啊,生存之道么,人面兽心才能当皇帝啊。”   “说得轻松”寂离嘟囔了一声。      “你还嫩呢。”雀尾架起腿,将丸子都吃光了,瞧了瞧寂离,满不在乎地说,“不是他的错,是你不对。”      寂离一愣,伸手推了雀尾一把,“你老糊涂了吧,怎么是我的错。”   “嗨呀,你小心哪,你以后也会老的!”雀尾笑着用竹签戳了戳寂离的胳膊。   寂离拍开他手,站起来要走。      “唉。”老头摇摇头,见他困扰就准备提点他两句,“是你自己没闹明白,你跟他相处的时候究竟拿他当什么?你一会儿把他当要辅佐的强者,一会儿又把他当成迷恋你的人,自然摇摆不定了。他偶尔动情你就觉得会影响他霸业,他为他的霸业闷头往前冲了,你又觉得他可能对你有假……唉,你也太难伺候了。”      寂离愣了,想想觉得是自己理亏,一甩袖子,闷闷不乐地走了。   雀尾摇头叹气,“唉,这人那,一谈感情就糊涂了,再聪明的人都躲不开这一劫。”      寂离回到前厅的时候,辕冽正在看公文。   “在研究什么?”寂离凑过去问。      “哦,是乐都的探报写来的。”   “乐都情况如何。”      “呵呵,我一不在,陈氏就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这么沉不住气啊。”寂离冷笑了一声,“他这样不是分明暗指对你很是顾忌么,这么做的功效和逼你造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再精明的人,老了也难免会糊涂的。”辕冽收起信打开另外一封,“陈靖现在身边都是只会拍马屁的傻瓜,人坐在高位,总是不太愿意听中用的话的。”   寂离坐在他身边,单手托着下巴看他,“那你呢?你不讨厌总说你笨的人?”      “有人说我笨是好事,这表示我身边聪明人多。”边说,辕冽边伸手在寂离鼻子上点了一下。   寂离扬眉,斜着眼睛注视辕冽,辕冽刚刚算是在讠周情!      “呵。”辕冽没在意寂离脸上的惊讶之色,低头继续看公文。      到了晚饭的时候,派出去的人纷纷回来禀报战果。   下午渔船按往常的样子出海捕鱼,唯一不同的是,船上载了几个辕冽派去的高手,假装成渔夫同行。   果然,多艘渔船在海上遇到了倭贼,渔船佯装逃跑,倭贼们装来,上了船,就被埋伏的士兵杀了个干净。      一连十几艘船都是如此,于是单单这一天,就死了上百个倭贼。      另外,窑姐儿们假扮成良家妇女在岸边走动,被倭贼盯上后转身就逃……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早就埋伏在那儿的辕家军高手,将倭贼杀死。      辕冽一看捷报频传,甚是高兴,就想命人将尸体挂起来示众,却被寂离阻止了。      “挂不得!”   辕冽不解,“可以威慑倭贼,为何不挂?”      “唉,威慑力还不够!”寂离一笑,这样反而让他们有了准备,咱们要悄悄地多杀一些!留着有用。      辕冽觉得寂离必然留了后找,便命人悄悄将尸体都藏起来,保守秘密谁都不准外传。      就这样,一连杀了三日,倭贼每日派出去的人几乎都没回来,起先以为是遇上了风浪,但这几天都风平浪静啊。      眼看着到了第四天,被杀的倭贼数量锐减。   “他们应该是有所警觉,躲在老窝不出来了。”辕冽问寂离,“接下来呢?”   寂离正在吃雀尾分给他的烤芋头,有些不满地踹了辕冽一脚,“你自己也动动脑子么,什么都问我。”   辕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抓他手腕子抢他的芋头,“有你折聪明人在身边,我不问你问谁。”      寂离护住芋头被他抓了手腕,辕冽要拉他过去他就是不过去,两人在大帐里相持不下,在外人看来,可不正打情骂俏呢么。   寂离这辈子最常被人夸的就是聪明,早就没感觉了,可惟独辕冽那声聪明,还挺中听的。      “喂。”辕冽用笔尾戳戳他,“究竟有办法没有?”   寂离得意,“当然有了!”   辕冽笑着对他勾勾手指头。   寂离皱眉,心说辕冽怎么最近越来越放得开了呢?莫非真是因为一根筋的人一旦想通了就不会再纠结了么?   但也无奈,只好靠过去,将计划与辕冽说了一遍。      第二天,渔船们照旧出海,这次的倭贼都被活捉了。   辕冽昭告天下,说是明日午时,会在江边火焚这几日抓住的,总共上千人的倭贼。      这消息一出,整个沿海都轰动了,百姓们纷纷叫好。   可事实上,辕冽并没有那么多倭贼,而是用了很多的赵家军充数,真正的目的自然是……等人来救。      果然,当天晚上,一小支倭贼的人马袭击了海岸。   原来有一部分倭贼是隐藏在城里装扮成汉人的,他们悄悄来到了海边,见把手并不严密,而摆在前头笼子里关着的,又的确是自己的人马,就发动了突袭。   可辕冽的人马一早就埋伏在笼子里,连笼门都没锁。   辕冽亲自带兵,一见倭贼杀上来,立刻迎战……俄顷就将那些海寇杀了大半,留下的几个倭贼,辕冽故意放跑了他们。      此时,在海上埋伏的箫洛带着水军跟踪那些逃跑的倭贼,来到了他们藏身的岛屿。   水军一拥而上,将那倭贼的大本营给灭了。   一把大火,整个岛屿被烧得火光冲天,辕冽这一仗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了个大获全胜,乐得箫老王爷在王府摆酒席大庆三天三夜。   一时间,辕冽的声势是如日中天,而神算殷寂离的名字,也是不胫而走。    57 57、杀回马枪 ...      辕冽这一仗打了个大获全胜,就有捷报传入京师,同时,南景帝陈靖还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殷寂离写过去的,措辞很微妙,似乎是表彰了一下自己此次南国之战和东海平寇的功绩,言辞之中隐含着辕冽对自己不够重视的不满。      陈靖看完信后,略思索了一下,微微一笑,立刻下了一道圣旨,送到沿海一带。      圣旨之中对辕冽等诸将进行了褒奖,不过最重的赏赐还是给了殷寂离,并且封他为督军,让他协助辕冽管理军务。      辕冽接了圣旨可很有些不明白。   送走了传旨官回到军营,辕冽问寂离,“怎么回事?”   寂离将自己写信邀功的事情说了一遍。      辕冽刚听着有些纳闷,转念一想,“寂离,你这是在故意制造假象,让陈靖觉得你我不合?”      “没错。”寂离点了点头,“陈靖本来就觉得我有些死脑筋顽固不化,你在南国比武招亲赢了众人要和我成亲这件事情,在陈靖他们眼里,是你在羞辱我。我也处处体现对你不满。   陈靖现在巴不得有个人给你捣乱,所以他会千方百计给我升官,让我能牵制你!“   而你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步步高升,得到信任,掌握先机?!      “嗯。”寂离点头,“就这么简单!”   “那我们班师回京?”辕冽问。      “那怎么行啊,这仗还没打完呢!”寂离笑了笑,“不急不急。”      “还没打完?几乎整个倭贼的老巢都被我们端了,只剩下一些流寇,留给箫洛他们可以轻松处理了,我们再多管,会让箫老王爷觉得咱们有夺权之嫌啊!”      “呵呵。”寂离摇了摇头,“你啊……有时候想得太多了,但是有时候又想得太少。”      “嗯?”辕冽不解,看着寂离,“什么意思?”      “呵呵,比如说,有个强人横行乡里,只可惜他孔武有力,身边又有很多帮手,衙门的捕快没一个能打过他本人,却能打过他的帮手,你说捕快们会怎么办?”      “呃……”辕冽皱眉想了想,“先想法子一个个消灭他的帮手,让他孤立无援,然后群起而攻之!”   “嗯嗯。”寂离满意点头,接着问,“那如果他和他的帮手之间,偶尔有嫌隙呢?”      “……哦。”辕冽像是明白了,“利用他的帮手让他们与那强人反目成仇,然后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如果那些帮手不是足够强大呢?”   “给他们支援,让他们足够强大。”辕冽一拍手,“我明白了,我不能表现的和箫老王爷很熟,这样非但帮不了箫家反,而会让他们成为陈靖消灭我之前先要灭掉的靶子。而表现的跟他们不合,陈靖就会觉得有机可乘拉拢赏赐他们,对箫家非但没坏处反而有好处。而日后我若与箫家合作,对陈靖必然是个不小的打击,正是他想借刀杀人,我却来了个反借刀杀人……寂离,你这招高啊!”      寂离挑挑眉,“我什么都没说啊,一直都是你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辕冽笑了,低头凑过来问,“喂,那我们还要怎么肃清那些倭贼?”   寂离斜了他一眼,没说话,正这时会,辕珞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大哥……”      寂离和辕冽一起回过头,可能也是角度的问题吧,寂离和辕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凑近些说话而已,两人平日也闹惯了。可在辕珞看来可不是——感觉像是两人在亲嘴刚刚分开似的。      辕珞脸色微变,不做声了。      “怎么?”辕冽问他,见他脸色不善,“出事了?”   “哦,没。”辕珞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将士们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城?”      辕冽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回京城了,不回去,海寇还没清剿干净呢!”      “呃……大哥,这些流寇,箫洛他们应该可以自行解决,我们几十万大军留在这里,不太好吧?”   辕冽心中暗笑,辕珞看来考虑的问题和自己一样,果然他们两兄弟都比如寂离,就道,“你帮我去问问箫老王爷,就说我准备在这里给他清剿流寇,有没有什么不方便。”      辕珞暗自皱眉,道,“哥,这不太好吧……”   辕冽一摆手,“无妨,去吧。”      “哦……”辕珞还有些迟疑,觉得这不是跟箫家夺权么,多不好啊。   他走到了前厅,就见箫老王爷正喝茶呢,见他来了,热情地招呼,“世侄,来,坐下陪老爷子喝两杯,哈哈,上好的毛尖。”      “王爷。”辕珞走过去,有些尴尬,这毕竟是好几辈的世交,这样开罪了,多不好啊,在别人看来是他辕家理亏。      坐下后,老爷子给辕珞倒茶,就问,“世侄不是来跟老爷子我践行的吧,我可舍不得你们走啊,在这儿多住一阵子。”      辕珞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会这么说那就是下逐客令呢,犹豫再三,最后咬咬牙,不管了!反正是辕冽让说的,也是寂离同意的,估计错不了。就道,“哦……王爷,大哥叫我来问,他想留下来肃清海寇,王爷不晓得,用不用他帮忙……当然了,一切由王爷决定。”      “哈哈哈。”   辕珞的话刚出口,箫老王爷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抚掌道,“世侄实在是深得我心,要的要的!一定要世侄帮我分忧我才会无忧啊,哈哈哈。”      辕珞愣住了,被搞了个云里雾里,心说,这是怎么了?还是箫老王爷老糊涂了?      之后,辕珞被老王爷留下喝了茶吃了点心才离开,两人相谈甚欢。      回了大帐,辕珞可是想不明白了……而此时他最在意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比辕冽笨了那么多?!辕冽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理由,而老王爷同意也表示两方想法相同,也就是说只有自己不知道!      辕珞向来对辕冽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二,如今竟然完全猜不到辕冽要干嘛?那辕冽若是要自己死,自己不也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么?      同时,辕珞又想起了刚刚自己看到他和寂离亲热后情不自禁露出了不悦神情的事情,心中一惊。   辕冽看到自己不满了!莫非是他给自己一个警告,叫自己清楚身份,不然的话,他轻易就可以杀了自己?!      辕珞一直想不出来个答案,只觉得越想越心慌,觉得不对,这事情一定要试一试!      第二天大早,辕冽升帐议事,然而众将皆到了,唯独辕珞没到。   辕冽纳闷,派人去看,俄顷,派去的人回来,说辕珞病了,还病得挺重。      “什么?”辕冽吃了一惊,按照之前和殷寂离商议好的草草布置了一番,就带着他一通看辕珞去了。      辕珞此时脸色青白双唇干涩,面容憔悴头上还有汗,一看就是病得颇重。   “军医呢?!叫贺羽神医来!”辕冽急坏了,心说辕珞可别是水土不服突染恶疾,他辕家人丁单薄,就辕珞和自己两子,万一辕珞有什么事,那爹必然要痛死了!      “珞,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辕冽伸手摸他额头,觉得微热,似乎发着低烧。      辕珞样子看起来神志不清,摇头,“哥……”   “你……哎呀,那些奴才怎么伺候你的!”辕冽突然看到辕珞的被褥都被踢到了地上,只盖着一件薄毯睡了一宿,这江南一带虽然挺暖但是早晚还是凉的湿气又重,这样睡一晚怎么能不病?!      不一会儿,贺羽急匆匆跑来了,拿着药箱子坐到了床边给辕珞把脉。   诊了一会儿,贺羽松了口气,道,“是伤寒,无妨,来得猛了些,病来如山倒么。他也可能最近太劳累,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吃了不太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将养一阵子就好了,我给他抓药。”   说着,开了房子亲自抓药去了。      辕冽松了口气,名人赶紧准备暖和的被褥来给辕珞换上。      寂离在旁边看着,起先也有些担心,辕珞身体不错,会不会是因为最近不开心,食欲不振,吃得少又受了风才会病了呢?唉,别是有什么嫌隙,万一出了事,那可不值得了!      寂离退到外头,以免辕珞看到自己又伤怀。      只是刚到了外头,就听几个去拿被子的小卒细细碎碎说话。      “昨晚上二将军让我们都走了,不然肯定能给他盖被子。”   “唉,算了,他是将军咱们可不是,这回算是大幸了,不然咱们人头不保啊。”      寂离站在后面听得真切,微微蹙眉,觉得不对!   他想了想,走到了门口,仔细看辕珞的情况。      就见辕冽正将被子往上拽,嘴里念叨,“你都多大了,还踢被子,真拿你没办法。”   辕珞哼哼唧唧地似乎是难受,闷着头自言自语,“哥……我真没用。”      “啧。”辕冽听不得男子汉大丈夫说服软的话,立刻瞪了辕珞一眼,“不就伤寒么,咱俩征战沙场都经过多少劫难了,还怕他小小伤寒?不准说丧气话!”      “嗯。”辕珞点头,寂离突然发现,辕珞穿着薄薄的单衣和单裤,没穿袜子。      不对……   寂离皱起眉头,辕珞是军旅出身,昨日辕冽并未下令说要撤离,这就表示晚上可能有行动,怎么他脱那么干净睡觉?不怕大晚上的号角一响出去偷袭么?   昨晚上整个营盘的将士一听说不撤军了,都将盔甲穿上了,晚上睡觉也是至少批软甲,连袜子都没穿这绝对不合常理!      想到这里,寂离心中一凛……他故意的?!      寂离飞快地回想起昨日发生之事,立刻将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了,莫非辕珞误会,想要试探辕冽?      寂离大吃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辕珞是故意将自己弄病的,一个人得心计多重意志多坚决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连连摇头,寂离又靠近一步,就听到辕珞哑着嗓子问辕冽,“大哥,你不用管我,我睡一阵子就好了,你去忙。”   “不用,事情都交给别人管好了,寂离也能处理,我陪你会儿。”   “可是……夺权的事情,寂离那边……”      “什么夺权啊,也是我没跟你说清楚,你不会担心了一夜吧?”辕冽摇头,“我们不是要夺老王爷的权,总之这事情是寂离的计划,不用担心。”   “寂离想出来的计划?”   “嗯。”辕冽点头,接过丫鬟捧上来的热茶,亲自喂辕珞喝,“一会儿再喝些热粥,然后才吃药。”      “嗯,谢谢大哥。”辕珞说话的时候,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果然么,并不是辕冽要向他示警,而是寂离想出了妙计。      而此时,殷寂离正站在门口,双手抱着胳膊背对大门,看着远天冷笑——辕珞,你真行啊。       58 58、因爱生恨 ...      辕珞毕竟年轻,病很快就痊愈了。   这几天说来也怪,倒不是辕冽对他无微不至,而是殷寂离,整日端茶倒水,殷勤备至。      辕珞整天都觉得自己仿佛活在梦中,幸福得太不真实了,寂离怎么就突然对自己那么好呢?      辕冽也有些纳闷,不过他之前也怕寂离这人有时候性子太较真,对人对视容易好恶分明,以至于跟辕珞闹僵。   不过如今一看,寂离似乎并没太反感辕珞。      辕珞病后的第三天,他已经能下床了,而且气色也不错。      这天上午寂离给辕珞送了一次饭,很是亲昵。   坐在辕珞身边,伸手指指烤鱼,“这个好吃。”   辕珞尝了尝,还真不错,寂离就对着他笑,笑得辕珞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若是轮样貌,真的没人能比得过寂离。      下午的时候,辕珞觉得自己身体好了,在营中憋闷,就想出去逛逛。   想了想,鼓起勇气去找寂离,前阵子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有些疏远,寂离这几天看自己生病了那么照顾,应该也是有想要和解的意思吧。辕珞之前是怕寂离讨厌自己,所以不敢接近,如今寂离主动时候,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到了辕冽的大帐外面,就见辕冽不在。   寂离坐在榻上,怀中抱着灭灭,正在翻一本书。      “寂离。”辕珞走了进去。   寂离脸头都没抬,似乎看书看得专注。      辕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寂离。”   等他叫了第三声,寂离才懒洋洋抬起头来看他。      辕珞见他似乎神色有异,就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要你管。”寂离低头继续翻书页,没好气地赏了他一句。      辕珞愣了愣,确定寂离再耍脾气,就坐下问他,“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   寂离斜了他一眼,“你算什么,你能帮我什么?”   辕珞心里头咯噔一下,笑了笑,“寂离怎么这样说,这大营里头,除了大哥也就是我大了,谁欺负你,我还是能帮你治他的……如果是大哥惹你不高兴,也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跟他闹起来了。”      寂离单手托着下巴看辕珞,笑了笑,“你打得过箫洛和贺羽么?”   “呃……”辕珞摇摇头,“打不过。”   “那箫老王爷的面子,你敢不给么?”   辕珞无奈,“那个,多少要给点的。”      寂离掰掰手指头,“那你至多拍第五,什么第二啊?”   辕珞倒是也不恼,就道,“那就当我排第五,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好啊。”寂离索性放下书,请摸着灭灭的毛,“那我问你,军中上下,除了辕冽、箫洛和贺羽,你的才智武功,都能排上第一么?”      “才知我当然比不上你了,武功么……也难说,老实说,辕家军有几个都挺厉害的。”      “嗯。”寂离笑眯眯问,“那你什么能拍到第一?”   辕珞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嗯……没什么吧。”      “唉。”寂离拍拍他肩膀,“你太看轻自己了,你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只是很多人没发现而已。”      “是么?什么优点?”辕珞问。      “其他的呢,我不清楚,不过有两样呢,你如果认第二,估计军中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是什么?”辕珞心中欢喜,寂离这样夸自己。      就见殷寂离脸上的笑意更盛,靠近他一些,低声说,“心机和……装傻。”      辕冽立刻愣住了,盯着寂离看了起来,半晌才说,“寂离,我……”   “你什么?”寂离笑呵呵道,“故意将自己弄病,来试探辕冽是不是想要收拾你,这种招都能想得出来,想得出来还能做得出来!你猜,如果让你哥知道你有这样的能耐,他会怎么想?”      辕珞脸色微微发白,道,“寂离,你胡说什么呢,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是与不是,咱们心里有数。”寂离戳戳他胸口,“你精,辕冽也不傻,提醒你一句,让你哥知道你聪明心眼多不要紧,怕就怕他知道,你聪明心眼多,还有意在他面前装傻。”      辕冽低着头,抬眼看寂离,突然想到,“那,你这几天对我那么好……”   “没错。”寂离脸上笑容收了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辕珞的脸,“我耍你呢,为的就是告诉你,这世上有的是比你聪明的人,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辕珞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嚯地站起来看寂离,“你……为了大哥,你真的能做到这样?!”      寂离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      辕珞不说话了,盯着寂离看,两人在大帐之中对视,正这时候,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以及守着营士兵说话,“元帅。”      “嗯。”辕冽点头,手中拿着几份公文往里走,没进门就说,“寂离,你的计划成了,似乎真上当了。”      进到大帐里头,才发现辕珞也在。   辕冽赶紧问他,“下床了?药吃了没?”说着过来摸辕珞的额头,“烧倒是退了,没再升起来了吧?”      辕珞轻轻摇摇头,道,“大哥,你们忙,我还是回去再睡会儿,有些晕。”      “好,快去。”辕冽点头,让人送辕珞回去。   转回头,就见寂离捏着灭灭的耳朵正跟它玩儿呢。      辕冽到了他身边坐下,喝了口茶,问,“你俩吵架了?”   寂离抬头问辕冽,“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啊,你脸色那么难看。”辕冽似乎有些不满,“他是病人你还跟他吵?”   寂离白了他一眼,“得了吧元帅爷,少在我面前装,你们兄弟就没一个老实的,若不是你安排在附近的探报听到了我们说话去告诉你,你会这个时候回来?!”      辕冽嘴角轻轻抽了抽,将公文放下,“我好歹是元帅,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啊。”   寂离不理他,嘟囔了一句,“笨蛋。”      “是,我笨你聪明,你早就猜到了干嘛不告诉我?”辕冽皱了皱眉头,“还有啊,你这么耍辕珞,他会恨你的。”      “让他恨好了。”寂离无所谓地说,“他越恨我就越觉得你好,以后我扮黑脸你红脸就行了,别的少管。”      辕冽愣了愣,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是想在我们中间当坏人,挤兑辕珞,让他恨你,这样就渐渐熄了对你的心思了。不喜欢你了,他也就不会对我有意见了,是不是?”      寂离伸手摸摸他脑门,“你也烧了吧,都胡思乱想了,我不过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真的。”辕冽认真对寂离说,“辕珞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但是他本性并不坏。心机重一些想得多一些是因为没有办法,小时候我爹不疼他,外人又总欺负他,自己再不多长个心眼,不被人欺负死了么!”      殷寂离摇了摇头,“你别自欺欺人了,有你这个大哥在,就算弟弟是陈勉小白兔,有可能被欺负么?!”   辕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谈这些。”寂离伸手拿过辕冽手上探报写来的信,打开一看,点头,“果然上套了!”      “那下一步我们还按计划走?”辕冽将信放到火盆里烧了,边问寂离。      “嗯。”寂离想了想,一点头,“对了,他们可能今晚会来突袭。”      “什么?”辕冽可是吃了一惊,笑问,“我几十万大军驻扎在这儿……据我调查,倭贼数量现在可能都不上百了,扶桑总共加起来才多少人,而且也不可能帮着倭贼发兵来攻打我们!你说的偷袭……”      “那好吧,元帅大人,我再说得直接一点,对方回来暗杀你!”      辕冽更觉纳闷,“暗杀我?”   “嗯。”   “这做法可不明智,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极低!”辕冽似乎觉得不可信,虽然他一向坚信凭着寂离的聪明,就算不是神算也能未卜先知。      “……辕冽。”寂离端起茶杯慢慢品,边说,“你可能做三军统帅做惯了,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兵书战策。因此,如果对手是跟你一样人马,甚至人马比你多几倍的军队,你都不怕。可如果有跟你人数一样多的贼,你可能就很难对付了。”      “贼?”辕冽似乎有感触,给寂离满上茶,“说下去。”   “倭贼是什么?盗贼啊!而且还是海寇。做贼做强盗的人,大多有些共同点,简单一点概括就是……”   “亡命徒!”辕冽没等寂离说完就帮着说。      “没错!”寂离点头,“一日做贼,就终生为贼,贼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特别是杀过人越过货的贼,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个死字,他们早就有这准备。”      “死……”辕珞深吸一口气,觉得寂离说这话真的挺在理。      “死么,分早死晚死,还有怎么死!”寂离耸耸肩,“当一个人早就知道自己会死,那么他就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死得有意义一些、精彩一些,若是能轰轰烈烈名留青史,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们会破釜沉舟,想到来暗杀我?”   “倭贼大多凶残,做事情有些不留余地,还容易托大,说白了就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对于他们来说,名义上的赢,比实际上的赢更重要!”      辕冽听着似明白又似糊涂,“寂离,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简单!”寂离道,“欲擒故纵。”      “你的意思是,今晚他们来暗杀我的时候,我佯装受伤或者害怕,让他们觉得自己成功了一些,就是人手不够。那么第二次,他们就会倾巢而出来暗杀我,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来个赶尽杀绝,不留任何后患!”   “完全正确!”寂离赞赏地一拍辕冽,“果然聪明啊!”      辕冽笑着摇了摇头,“聪明的是你。”   寂离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辕冽的鼻子。   “干嘛?”辕冽见他表情严肃,让他吓了一跳。      “辕冽,我警告你,你以后也不准在我面前玩心眼!”   辕冽一愣。   寂离正色道,“我虽然不敢说多光明磊落,但我这辈子只敬重真英雄!真英雄用的是大聪明而不是小心思。到目前为止,我还敬你是因为你一直都用大智慧做事,辕冽,你别让我失望。”      辕冽看了寂离好一会儿,问,“那如果别人用小心思算计我呢?”   寂离挑起嘴角,“那你是愿意做楚霸王呢?还是高祖刘邦?”   辕冽沉默良久,认真回答,“楚霸王!”   “很好。”寂离拍拍他肩膀,“当年楚霸王身边若是有韩信张良,输的那个,绝对不会是他!”      辕冽了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英雄我来做,主意你来出,小人么……谁爱做谁做!”   寂离抚掌笑,“……你可算是开窍了。”    59 59、因缘际会 ...      当晚,寂离原想到别的营帐去住,但是辕冽不肯,怕别人保护不周,可留在自己身边,又怕会出差错。一会儿是要假装被袭成功,万一伤着他怎么办?辕冽倒是自己纠结了起来。      寂离正在桌边泡茶吃东西,见辕冽在原地团团转,笑问,“你干嘛?见惯了世面的辕大将军还会紧张啊?哦!对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呢,就跟当年诸葛亮派赵子龙去战夏侯惇似的,让你只许败不许胜,而你辕大将军是常胜将军,输什么滋味没尝过,所以打不来,是不是啊?”      “啧。”辕冽无奈叹气,“你这张嘴迟早害死你。”   寂离眨眨眼,“不对么?”      辕冽也没法说自己真正担心的是不知道该把他这宝贝放哪儿供着才最安全,那寂离还不飞到天上去,已经那么嚣张了,绝对不能说,不然日后来得了。      寂离用茶就着点心吃得挺开心,架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还拿脚尖逗着灭灭。辕冽见了他白白的脚,皱眉,这人平日就喜欢光脚穿一双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寂离,他们大概什么时辰来?”缓了缓,辕冽问。   “少说也得后半夜吧。”寂离对他摆摆手,“唉,跟你说了让你别那么紧张了。”   “我不是紧张。”辕冽摇头,“算了,我先安排人。”说完,到了门口,叫来随从和副将,交代了他们几句,让他们按照吩咐去做。      几个副将听后面面相觑,心说元帅神了,这么肯定今晚有人来偷袭?不过这招损点儿,这传出去有损辕家军军威啊。   不过所谓军令如山,辕冽向来说一不二,众人也不敢有异议,各自下去准备了。      辕冽吩咐完了之后,到了殷寂离跟前,“起来。”   寂离没明白,站起来傻呵呵看他。   “换衣服!”辕冽拉着殷寂离到一旁,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金丝软甲给他穿,“穿好,还有,一会儿你激灵点。”      寂离莫名其妙地看他,“干嘛?”   “一会儿来偷袭,要佯装被打败的。”   “那怕什么,你不在么。”   “万一呢?”辕冽看着还是忧心忡忡,“别一会儿伤着你,穿上这金丝甲,至少可以护着关键地方。”   寂离眨眨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关键部位在哪儿啊……”      “啧。”辕冽瞪他一眼,寂离笑眯眯坐到床边去了。      夜很快深了,辕冽坐在大帐里看书,估算了一下时辰,近子时了,可整个军营还是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儿动静。辕冽放下书,抬眼看了看。      寂离已经睡着了,枕着枕头,在他的要求下,不脱外杉,穿着鞋,裹着条军毯。      辕冽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正这时候,突然就见门口人影一晃,辕冽微微皱眉,贺羽闪了进来,“有情况!”      辕冽一愣,“你怎么……”   “寂离让我在岸边的树上等着,说今晚子时一过必然水面有动静,我刚上树,就看到有背着刀的黑衣人从水里上来了,人数不多,十来个,一看就是扶桑人打扮。      辕冽一挑眉,难怪寂离不急,原来早就有准备了。不过他心中也暗暗纳罕,真不愧是神算啊,竟然连时辰都能算对!      “准备行动。”   贺羽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辕冽到了床边轻轻推寂离,“唉,起来了。”   寂离迷糊睁眼,看着辕冽。      “那帮人来了。”   “嗯?”寂离坐起来,揉揉眼,见辕冽似乎又紧张了起来,就道,“喂,你干嘛呢?”      “不是……”辕冽皱眉,“我这人向来很警醒,你要我佯装不查,佯装没在意……还真给我出了个难题,要不然你找人打昏我得了……”      辕冽的话没说完,就见寂离伸手轻轻一托他下巴,笑眯眯道,“男人么,在做有些事情的时候,肯定会疏忽大意的。”      辕冽一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寂离,“你……”      寂离往床上一躺,单手摆在耳后,单手轻轻去解辕冽的衣领子,笑道,“热不热?”      辕冽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了寂离的手,“别闹。”   “谁跟你闹了?”寂离浅笑,“你不说了么,没法不集中精神,那么索性将精神集中到别处……不就行了么?”      “我……”   辕冽就觉得心驰神荡,双眼已经无法再从殷寂离身上移动开,直勾勾盯着他,满眼只有那微微敞开的衣领,和凌乱的头发。      辕冽一颗心全扑在了寂离身上,同时,也经准确地感觉到了附近有人鬼鬼祟祟靠近,但是双眼还是直直看寂离,不听使唤,移不开。      “嗯,还不错么。”寂离放在辕冽衣领上的手缓缓上移,轻轻扣了扣他微凸的喉结,清楚滴感觉到辕冽咽下一口唾沫。      此时,外头声音更加靠近,辕冽已经不自主地分心,寂离笑了,伸手捏住他下巴不让他回头看,一直放在耳后的手抬起,轻轻去解自己衣领的扣子。      辕冽脸色刷白,盯着寂离纤长bai皙的手指头,以及那敞开领口下露出的锁骨和脖颈。      那些扶桑武士此时差不多到了营门外了,已经可以往里窥探,不过他们正在疑惑,为什么四周都没有守卫。担心有埋伏,因此不敢靠近,只能竖起耳朵听动静。      辕冽此时盯着寂离看着,寂离对他眨眨眼。   他回过神来,很是窘迫,自己刚刚肯定就跟个se狼似的六神无主,实在丢人!      可就在他纳闷那些扶桑人怎么还不进来的时候,却听到寂离轻轻地哼哼了一声。      辕冽一颤,那一声哼哼听得他心痒难耐,低头睁大了眼睛看寂离,动嘴形——你干什么?!   寂离见他跟受惊了似的,越发觉得有趣了,玩兴上来,就弓起腿,用膝盖顶顶辕冽的胳膊,往下躺了躺,又低吟了一声,这回声音稍微响了些,并且伸手一拽辕冽的衣领子,将目瞪口呆的辕冽拽了下来。      辕冽趴在寂离身上不知所措,盯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胸膛相贴,两人心跳正好错开,寂离还是原样,辕冽就快,两边一个快一个慢。辕冽耳朵里就听到两颗心不停滴跳,一刻不停,越来越急促,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辕冽心中后悔啊,这什么鬼主意,谁想出来的,用这招还不如出去让那些扶桑人砍一刀呢,这妖孽要人命了!      寂离见他惊慌失措,觉得更有趣了,此时辕冽的脸就在他眼前呢,鼻子对鼻子,贴的挺近,辕冽双手撑着枕头不让自己靠寂离太近,双眼尽量往别处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寂离看在眼里,突然抬头,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辕冽惊骇地张大了嘴,就见寂离赶紧捂嘴,差点笑喷了,辕冽那样子太好玩了!可他还没高兴够,就见辕冽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随后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来,寂离就感觉那人在自己脖颈间又是亲又是啃。      “喂。”寂离低声威胁,“入戏过头了你!”   “谁让你放火!”辕冽哪里管他,现在什么都没法想,脑袋不受控制!      寂离就觉他动作挺粗鲁的,急吼吼莫名就想起了一条大狗拱啊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辕冽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寂离伸双手掐住他腮帮子,辕冽就按住他双手,继续自己的。      寂离这会儿可是急了,心说那帮扶桑人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      门口的扶桑杀手原本觉得是不是有埋伏,可后来就听到了暧昧之声传出,再靠近一些往里看,只见辕冽正搂着个人行那私密之事。几人心中了然——原来辕大将军在这里云翻雨覆呢,难怪将身边随从和门口侍卫都遣散了。      几个扶桑武士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也叫天意,今日非要叫那辕冽死无葬身之地!      想罢,抽出刀。      辕冽虽然意乱情迷,但是基本的意识还是在的,而且寂离在他耳边一直不停碎碎念,“冷静啊冷静啊,上半身激动就好了,管住下半身啊,不然一会儿守卫们进来你可糗大了!      辕冽就觉得一盆盆冷水往下浇,可这火在脑门上怎么灭不掉,只知道多搂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人真是……作孽啊!      这时,就听到有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扶桑刀大多带弯,所以抽刀出鞘时,会带出很特别的声响来。   辕冽脑袋再热,生死心里还是有数的,对寂离一挑眉,示意——来了!      寂离此时正忙着扣被辕冽扯开的扣子呢,整理衣服,懒洋洋赏了他一句,“禽兽~”   辕冽伸手捏他胳膊,“你还有心思撩拨人!”   寂离笑了,伸手点点他鼻子,“你心中有鬼,还是只se鬼!”      辕冽脑袋嗡嗡直响,这时候,就听到外面恰好有人喊了一嗓子,“什么人!”      同时,辕冽只听闹后生风,恶风不善朝他就冲了过来,辕冽猛地一让,拉着寂离躲到了一旁。      一个扶桑武士正好一刀砍在了军床之上。      辕冽躲开的同时,伸手在寂离的屁gu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啊!”寂离痛得大叫一声,这一声恰到好处,比演的还真呢,似乎是受惊了,顺便“惊醒”了随州埋伏着准备演戏的武士们。      寂离觉得很没面子,那些扶桑武士肯定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哎呀,要让辕冽赔偿他的名誉!      同时,外头的士兵也赶来了……再看那些兵士,按照辕冽的吩咐也是打扮的狼狈不堪,一个个衣衫不整,盔甲还没穿好呢,有的拖着鞋,有的披散着头发,身后还跟出了好几个假扮成军女支的窑姐儿。      扶桑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并不多言,直取辕冽和寂离。      军帐之中一片大乱,辕冽保护寂离大战扶桑武士,寂离抱起跑过来的灭灭,躲在辕冽身后,边趁机踹一脚倒在一旁的扶桑武士。   外面的军兵冲了进来,辕冽带着寂离就往后撤退,军帐都有后门,踹开,后头有援军。      这时候,有个扶桑人对着寂离就是一袖箭。      辕冽叫一声“小心!”   他将寂离一拉,自己看准了袖箭的位置当了上去……猛一看,似乎让修剪扎中了肋下,只听辕冽叫了一声,“啊!”   同时,寂离大喊,“保护元帅!”      那些扶桑人看得手了,而且此时军兵也越来越多,便不恋战,夺路而逃。   军兵假装准备不及,被他们逃走了一多半,另外一半跑得慢的,被贺羽等带人砍杀。      寂离扶着辕冽,急着问,“喂,你不是真的中招了吧?”   辕冽看了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收起,站直了,将腋下那枚夹着的修剪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可能。”       60 60、因果报应 ...      这里的动静将周遭所有人都引来了,辕珞进到大帐里头,就看到寂离正扯着辕冽检查呢,发现没受伤,满意地伸手拍拍他肩膀。   辕珞看在眼里,只觉得胸中有淡淡的酸涩之感,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如果当年出生的时候,自己能和辕冽换一换……那该多好。      辕冽倒是并未沉浸在计划成功的喜悦之中,他还没从刚刚的刺激里头醒过来,或者说他不想醒过来,刚刚那些倭贼如果一直不进来的话……   辕冽咳嗽一声,强迫自己转移开视线看别处,他脑袋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因为是在无法控制。      辕珞跑了过来,“大哥,寂离,都没事吧?”   “没有。”寂离摆摆手,辕珞就凑过来看看他脖子,“你脖子怎么了?让蚊子咬了?”   寂离摸了一把,想起来刚刚这里让辕冽啃了几口,就期期艾艾地说,“哎呀,这军营蚊子多啊,今天碰到的还是最大最猖狂的那一只。”      辕珞点头,“现在这个节气是很多蚊子的,南方蚊子毒,你小心点。”   “是啊。”寂离认真说,“是该小心点,这蚊子太嚣张了。”      辕冽在一旁听得双耳绯红,只好望天当听不懂,可是心中那份悸动还在,他以前对情事并不热衷,然而现在更是说服自己一定呀克制,因为寂离这人就更个魔障似的……一旦沾染,就让人心心念念挂怀,无法忘记。      随后几天,辕冽要开始装病蛰伏,为了安全起见,辕家军还将大营往后驻扎了些,远离海岸,加强了戒备。   另外,寂离还派人请了江南的各大名医入大帐,给一个病患治病。   那些名医医治的其实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士兵而已,他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床里,容貌被床帘挡得密不透风,只伸出来一只手。   几个大夫把了脉后都直连连摇头,“要死!要死!”      殷寂离也不见人,偶尔出来前也往脸上扑面粉,弄得形容憔悴,整天和辕冽在一个大帐里头眯着。别人看来他是在照顾辕冽,可事实上,他每天不停喝酒看书,还和辕冽下下棋,日子过得自在。      辕冽倒是能和寂离下个平手,偶尔还能赢,寂离贼郁闷,每次下到最后都耍赖演变成武斗。   可自从上次之后,辕冽再不敢近寂离的身,生怕自己又控制不住,疯魔了。      就这样一转眼三天过去了,寂离找了几个影卫出去打探。   所谓贼有贼道,影卫们多方暗访,还真得着了些关于倭贼们的消息。据说那些倭贼们回到聚集地之后就大肆庆祝了一番。他们平日的藏身之地一般分为两处,一处是海上的小岛,一处则是城里,蛰居在龙蛇混杂的郊区。      “接下来呢?”辕冽问计寂离,“干等不是办法,诱敌又容易露馅。   “早就想好了。”寂离将即将要输的一盘棋哗啦啦几下捋乱,指着辕冽,“你输了!”      辕冽无奈地看着耍赖的某人,点头,“行了,我输,你说吧,什么计策。”   “我那招,不止可以清扫了那些倭贼,还能顺藤摸瓜,牵出朝中与倭贼勾结,吃里爬外的官员。”      辕冽让他一点,倒是有些开窍了,问,“你的意思是让那些人自己露马脚?”   寂离挑挑眉,跑去桌边铺开纸,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密报。      辕冽接过来看了看,发现寂离这封信是写给皇帝陈靖的,大致的意思是:   自己和辕冽在东南海域肃清倭贼,辕冽早该回宫,可是他一意孤行留在这里,惹得箫老将军不快。自己虽多方劝阻,但是辕冽此人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自己的善意意见他毫不领情。   三天前,辕冽被倭贼偷袭,虽然封锁消息,但他的确是受了重伤,自己想要劝他回京休息,他始终不肯……因此想请皇上定夺。   另外,寂离还提及辕冽捉住了倭贼重要掌权人,查到了一些重要信息,是关于朝中有官员与倭贼勾结残害百姓的,但是辕冽不肯透露官员姓名,非要见到皇上之后才说。      寂离一封信写得面面俱到,辕冽看完了信,摇摇头,“虽然没有恶毒言辞,但是也很激烈了。如果不认识我俩的人看到这封信,一定会觉得你究竟有多恨我。”      寂离笑着用胳膊蹭蹭他胸口,“没办法,你小子招人恨么。”   辕冽赶紧侧开些,当着胸口,刚刚那一下跟捅在他心上了似的,猛地一空。   寂离瞅着他的样子挺可乐的,“你干嘛?豆腐做的啊,碰一下都不给。”      辕冽很想说你再说,再说让你碰个够你信不信?可是又是在说不出口,只好转移话题问,“你是觉得,这封信送回去之后,陈靖必然会招我回去?”   寂离点头,“没错!”      “那我们怎么顺藤摸瓜?”辕冽让寂离说得明白些,自己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一来,陈靖听说你病重,一定想让你回去,这样他好架空你的势力,而且他可能会每天在宫里烧香,希望舟车劳顿能把你折腾死,这样他就彻底解决了一块心病。另外,陈靖只要还没昏庸到冒傻气,就应该知道朝中如果有人勾结外敌,那是必须要铲除的,所以他很想知道那个叛臣是谁。而那个真正勾结了外敌的官员,为了保命,你说他该怎么做呢?”      “想法子杀了我?”辕冽一下子明白过来,“我懂了,他会请皇上准许他来宣旨,到时候只要看来的宣旨官是谁,必然就是勾结倭贼的官员。”      “的确,到时候再看看,他见着毫无伤病的你时是个什么表情,就能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之后,你最多再给陈靖写封信,言辞微妙些,就说自己福大命大,死不了,想要害死自己的人,倒是被铲除了,国之幸也。”      辕冽连连点头,“好计谋,一石二鸟,寂离,聪明!”   寂离被夸了自然心里挺舒服,对辕冽笑得开心,可辕冽却是看得心惊胆战,忙着移开视线都来不及,赶紧叫了人,着手去办正经事。      一转眼,过去了好一阵子,辕冽继续全国各地找大夫,来了还让他们看那个重伤难愈的士兵。这士兵贺羽已经给看过了,要好至少将养半年,这段时间的脉象看起来就跟要死了没两样。      陈靖也不傻,特意派了一个御医假扮成江湖郎中混进军营查看,那御医再厉害,也没贺羽强,当夜就飞鸽传书给了陈靖,说辕冽那脉象看着真的活不了几天了,这个时候如果舟车劳顿帮月,定然大损元气,不死也得成废人。      陈靖看了真是大喜过望,觉得老天爷有眼了。他倒是不怕没人给他打仗,这南景别的没有,就是武将如云,猛将也如云,当然,辕冽是最猛的一个……只是如今太平盛世,辕冽再猛了也无用武之地,养虎为患啊。      于是,陈靖当天就下旨让辕冽回朝,但是以免倭贼反噬,要他留下大部分的军马在沿海驻守,辕冽回来禀明战况,并且受封赏后再回军中。      陈靖这道旨意名为犒赏实为暗害。辕冽如果真的受了伤,这一趟可不是要他的命么。   辕冽朝中也有眼线,当得知这道旨意时,虽有心理准备但也是心灰意冷。陈靖若不是昏庸无道,辕冽也不会想要抢他的江山……而陈靖嫉贤妒能,如果不抢他的江山,一旦找到机会,别说辕冽,辕家满门估计都会被他斩尽杀绝。      不过,最让辕冽和寂离觉得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哪个官员说要来送旨,传旨官就是皇上身边一个常常传旨的太监和几个随从侍卫。      “沈公公我认识,他都一把年纪了,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辕冽觉得纳闷,“那几个随从也没这种权势,莫非我们的计策被识破了,那人老奸巨猾藏了起来?”   寂离听到后,皱着眉在帐中踱步一会儿后摇摇手指头,“不会的,再老奸巨猾也不敢冒着风险,除非……”   “什么?”   “除非众人不是京官,而是有关系的方官!”      “地方官?”辕冽左右想了想,“莫非是这里的知府或者督查,或者……”   “或者箫老王爷军中的人?”寂离提醒。      辕冽双眉紧皱,箫老将军一生戎马,这些将校都是跟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以后准备留给箫洛的。他最恨的就是那些没有气节出卖自己兄弟的叛臣!如今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军中出了这样的宵小,那他该多伤心。      “寂离。”辕冽似乎有些为难,“这件事情,我们要怎么查?如果叛徒真是箫老王爷的人,我们都不认识,无从怀疑。”   “哼哼。”寂离得意一笑,对辕冽勾勾手指头,“我有办法,让他自己现形!”   辕冽自然乖乖凑过去听计。   寂离跟他说了几句,辕冽会心一笑,“妙招!”   于是,两人不动声色,依计行事。      ……   这一天,箫老将军设宴请了自己军中的诸将来饮宴,自然也请了辕冽,可是辕冽没来,派了辕珞来。这一顿饭,箫老将军全程都脸色难看,诸将也都觉得辕冽不地道,太不给老将军面子了。同时,流言四起,莫非说辕冽伤重就快死了的事情……是真的?      宴会散去,箫老将军回到院中,气得将桌椅板凳都掀了,站在中庭对月叹气。      而事实上,老将军是在演戏,后头的房间里,寂离、辕冽、贺羽和箫洛都躲在门缝后面往外看呢。      “老将军演的不错啊!”寂离啧啧两声,“声情并茂!”   箫洛摇头,“你还说呢,我刚把叛臣可能在军中的事情告诉我爹时,他气得差点没捅我一刀,说我治军不严,还饿了我两顿呢。”   贺羽拍拍他脑袋,笑眯眯说,“这么可怜啊。”   “是啊。”箫洛靠近贺羽,想寻些安慰,却听贺羽幽幽地说,“原来你不乖时还可以饿啊……这个法子好,你以后不听话,我就饿你一顿。”      箫洛嘴角抽了抽,看着少年模样的贺羽,“这个是我爹对付我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贺羽笑得奸诈,“谁叫你那么不好管呢?徒弟”   ……   “嘘。”辕冽对众人摆摆手示意先噤声,有人来了。      四人立刻屏声静气,看着院中的动静。      不多久,老管家带着一个人进来,见箫老王爷正在院中生闷气,老管家想通传一声,那人却是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进去就行了。      老管家退下。      “王爷,什么事情心烦?”那人开口。   箫老将军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到来人颇为吃惊,想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唉……”这一口气叹得着实让人心酸。      而房中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千算万算,可实在是没猜到,里应外合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61 61、神机妙算 ...      进入院中之人让众人目瞪口呆,因为不是别人,而是箫老将军最宠爱的小妾,袁夫人。      箫洛扶额,“天……”   辕冽也看了看寂离。   寂离耸肩,“也许是巧合?”   可众人心中有数——这世上,哪儿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寂离等人只是心中祈求,可别真是这位夫人干的好事。   箫洛却突然一皱眉,“糟了!”   众人不解看他。   “袁夫人的大哥是邻县的一个地方官,掌管海运的!”   这回可好了……越来越接近了。      就见袁夫人款款走到箫老将军跟前,两人年岁却相差甚大,但是袁夫人知书达理,与箫老将军甚是合拍,老将军最为疼爱她。   “将军为何生气?”   箫老将军看着袁夫人的神情,眼神恍惚不定,说话声音也是带着些颤音,心中已然知晓得差不多了。      她是由他大哥带大的,如今辕冽威胁到她大哥性命,她自然被他大哥逼迫来救命。      寂离皱着眉头在里头看着,转脸问箫洛,“唉,袁夫人可不可能知道箫老将军的军政要务啊?”   “不会。”箫洛摇头连连,“我爹从来不准女人靠近他的书房的,再说现在正经事都是我在做……不过以我爹的性格,袁家满门抄斩,一个都不会留的!”      寂离一挑眉,“那么狠?”   “不然你让他怎么做东海之主啊,唉呀……他就是那种老古板。”      “不成啊!”寂离跺脚,想了想,伸手揪住箫洛的衣领子,“唉,你孝不孝顺?”   箫洛愣了愣,点头,“废话。”   “为你爹挨顿打能忍么?”   “当然。”      “好!”寂离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一顿说,箫洛睁大了眼睛,“我爹起码打我个半死啊!“      “那你去不去啊?”寂离让他自己选,箫洛咬了咬牙,“去!”说完,从后窗户翻出去。      此时,院子中间正僵持不下呢,箫老将军盯着袁夫人看着,等她说话,袁夫人似乎犹豫,正在这时候,就听外头箫洛急匆匆跑了进来,“爹!爹!”      箫老将军一愣,皱眉,刚刚箫洛明明在后面房间里,怎么跑这儿来了,就问,“什么事?”      “爹。”箫洛赶紧禀报,“我查出来了,原来一直联络扶桑人的是袁桐海,都怪我监管不严。”   箫老王爷睁大了眼睛看着箫洛,问,“你……”      “刚刚我告诉袁夫人了。”箫洛对袁夫人向来挺尊重,“她大概是想来告发她大哥,我来向爹求情,只判处她哥一人,别祸及无辜,他们都无罪,倒是我有罪。”   箫老王爷眼神深邃了些,看袁夫人,良久才问,“当真?”      袁夫人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东窗事发了,跪下给箫老王爷认错。她哥的罪行她以前的确并不知道,今天她哥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她,让她想法子整死辕冽,才好保袁家上下性命。   袁夫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如今箫洛跑出来,就更是清楚明白……刚刚如果真说出劝老王爷杀辕冽的话,估计当场就得被老王爷杀死。      箫老王爷此时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他自然知道箫洛苦心,袁夫人的确无辜,自己也的确心疼,只是那些死于倭贼手下的将士和百姓怎么算?怎么的也得给他们报仇啊。      他咬咬牙,刚想说话,突然就听门口有人笑着走进来,“……老王爷,这是做什么?”   箫老王爷一愣,回头看,就见是辕冽。      脸上的怒意稍微收敛了些,箫老王爷苦着脸给辕冽一抱拳,“将军,是我糊涂啊……养虎为患。”   “唉。”辕冽摆摆手,“我已经听到了,老将军,这事情不能怪箫洛。”      箫老将军心中知晓,往箫洛身上揽完全是无理取闹。这件事情与箫洛根本无关,只不过是顶替了袁夫人的位置让自己下台阶而已。      他之所以要连袁夫人一起惩治,主要就是怕将士和百姓对自己有所非议,如今索性惩罚儿子,谁也不能说他徇私了。      “爹,儿愿意受罚。”箫洛认真领罚,箫老将军咬了咬牙,辕冽在一旁打圆场,“哎呀,关键是抓住袁桐海,箫洛小施惩戒吧,关他三天禁闭?”   箫老王爷摇头,“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百军棍。”      “王爷。”袁夫人赶紧给求情,心说白白让箫洛替自己挨一百军棍,那怎么行?!      “唉……”   众人正想再求求情,就见殷寂离晃晃悠悠过来了,道,“一百军棍太少了,至少打两百。”      辕冽朝天翻了个白眼真相狠狠掐他一把,这人怎么反复无常啊,刚刚明明是他说让他们来求情,现在反而往上加,一百军棍就要走半条命了,两百军棍,不是要箫洛好看么?      寂离却是摆摆手不容商量,“就这么定了吧,两百军棍,先杀了袁桐海,半个月后祭奠那些死难百姓,同时对箫洛行刑,打死勿论!”   ……   这消息一出,全营哗然,袁桐海是让人抓起来了,全军营的将士也到箫老将军府外给求情来了,非要让箫老将军轻判箫洛,说此事只与袁桐海一人有关,不能株连其他人。   不止将士们,连全城百姓都来给求情了,箫老将军在院子里急得直抖手。   刚刚他原本还想辕冽帮箫洛说下五十去,没想到殷寂离跑来给加了一百,这不是要疼死他么,若是箫洛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活啊!      果然,他那一大帮太太都来了,哭爹喊娘上吊跺脚,都说真打箫洛两百军棍那就大家平摊,死都不准打儿子。      箫老将军一个头两个大,一宿没睡起了满嘴燎泡。      寂离心安理得在大营里头喝酒看书,辕冽急得想要掐死他。   “殷寂离,你搞什么鬼!”   寂离依旧不动声色。      “喂。”辕冽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和书,就见寂离摆摆手,“啧啧……放心吧,辕大将军,箫洛一棍子都挨不了!”   辕冽一愣,寂离笑着摇头,继续吃东西看书。      眼看着一转眼,半个月的大祭就快到了。   箫老将军已经被那一屋子的女人闹得都不敢在家里住了,袁夫人也是多次想要寻死,幸好都让寂离派去盯梢的侍卫们救了。      老王爷独处的时候,总是想,自己这一辈子争权夺势,想着不负天下不负君,却从来都是负了身边的人,无论是儿子还是女人,哪个都要成为自己权势斗争的牺牲品……一咬牙一跺脚,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王爷的威严,杀!   然而现在年纪越大,心中越是孤寂……大家都离他而去,他就算顶着海龙王的金冠活到一百岁,还不是形单影只?      越想,箫老王爷越是觉得心酸后悔,如果还能重来一次,那日他一定不会想要罚袁夫人,也不会用箫洛来做挡箭牌……自己索性归隐退了位,将这位子交给箫洛,让年轻人继续闯荡吧,他老了,想要歇歇了。      正在懊悔,外头有人来禀报,“王爷,京城来了传旨官,说来宣旨了。”      箫老王爷一愣,突然蹦了起来,一拍大腿,“娘啊!我明白了!”   官家让他下了一跳,心说老王爷这是怎么了?      只见箫老王爷飞快往外冲,官家惊叹,不愧是老王爷啊,跑得比兔子还快啊!      小王爷到了书房,就看到宣旨官是快马加鞭赶来的皇帝侍卫。他宣读圣旨,大意如下:   皇上听闻箫老将军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之事,甚是感动。只不过凡事要有理有据,冤有头债有主,这次通敌卖国的是袁桐海,既然已经就地正法,那就好了。   箫洛保卫海防有功,如果有错那也是小错,干脆功过相抵!   这次,皇上开金口,特赦箫洛的罪责,那二百军棍,一棍都不准打。      箫老王爷长出一口气,谢了旨送走传旨官后,回到屋中朝天连呼三声,“神算,神人,神仙啊!老朽服了。”      随后,箫老王爷拿着圣旨犒赏三军,并且取消了箫洛的棍刑,全军乃至全城皆欢呼……   而最有趣的是,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有人放出消息去,说是辕冽辕将军知道这次劝不住老王爷,特地写信去京城跟皇帝讨了人情,特赦箫洛。不然你们看,这次论功行赏,连赶车的马夫都有赏赐,唯独辕冽将军什么都没拿!多奇怪?!      一时间,百姓们都感念辕冽的恩德、崇尚其品格,一来是帮他们赶走了倭贼,而来是帮他们救了箫洛。      当天,老将军又宣布了另一件事,从今日起,他挂印归隐,一切军务交给箫洛打理。      朝中,陈靖得知箫老将军退了,拍手称快。      原来几天前他收到了殷寂离写来的信,说辕冽命硬,竟然康复过来了,如今抓住老将军的错处逼着他棍打亲子。箫洛乃是如今能和辕冽抗衡的年轻才俊之一,万一打出个三长两短来……正合了辕冽的意,不如皇上救他一命,正好给箫洛一个人情。      陈靖当然觉得机不可失,立刻派人去办,如此一来兜了一圈。陈靖觉得自己押宝押对了,箫洛如今大全在握,自己救他一命,必然感念大恩,而且最重要的是记恨辕冽,如此一来,自己可利用他对付辕冽!      放下陈靖在京城瞎美不提,箫洛被辕老将军叫进了书房,语重心长吩咐一番,加之少有的赞许和鼓舞,说得箫洛眼眶泛红。      箫老将军说到最后,话锋一转,“洛儿,这海龙王的位子就交给你了,你别给我丢脸,另外,切记一点!”   箫洛认真听。   “只要殷寂离在辕冽这一边。”老王爷拍拍他肩膀,“永远别跟辕冽作对!明白么?”   箫洛当然牢记,再说他本不喜朝堂纷争,坐镇沿海一带,继承父业已经足够。      寂离照旧喝他的酒,看他的书,这几天辕冽一闲下来,就盯着他看。      “喂,你小心长针眼啊,一直盯着我看!”寂离忍无可忍了,提醒辕冽。   “我一直在想。”辕冽却是开口,“你真行啊……陈靖堂堂南景帝王,竟然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被你卖了,还乐颠颠帮你数银子!”   寂离一笑,“怎么,怕我也卖了你?”   辕冽嘴角轻轻一挑,“你若是想卖我,记得把你自己也打包了,我带着你一起被卖。”   ……       62 62、神仙难救 ...      辕冽等将朝中涉及到倭贼一案的相关人等都抓出来了,可谓皆大欢喜。剩下的那些倭贼余孽,也都长年潜伏在中原,被辕冽探明行踪一网打尽,海边倭贼已平,一切太平。      辕冽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就带着殷寂离别过了箫老王爷。贺羽是要回去的,箫洛刚刚接管了军物,原本不能跟去的,但是贺羽一句,“师父到哪儿,你也要到哪儿,当什么王爷?老王爷代管权利不就行了么!”将箫洛说动了。      箫洛问了箫老王爷意见,老王爷也答应了,让他陪着辕冽进京,毕竟现在还没到要大动干戈的时候,留在京城,会好很多。   箫洛准备动身了,殷寂离嘱咐他,别跟着他们的大军同行,带上贺羽和自己的兵马,分头走!      贺羽和箫洛都不太理解,后来殷寂离点了点他们——分头走,就说是进皇城谢恩去,皇上自然有重赏。他那些钱财大多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你们不得,给了那些贪官污吏也不会给普通百姓,不拿白不拿!      贺羽和箫洛听后自然觉得有理,就和殷寂离他们分头行事了。      辕冽的人马也启程往回赶了,这次倒是大大方方,敲锣打鼓地前行,也是殷寂离安排的,说打赢了仗那叫衣锦还乡,因此要大肆宣扬一番。      众人一路上,受到了沿途百姓的欢迎……如今的南景很太平,唯一令百姓不满的便是陈靖王朝腐朽不堪,陈靖帝本身也是老态龙钟,沉溺享乐不思进取,对下面的大小官吏豪不管束,任人唯亲朝政荒废。      辕冽在寂离的提议下,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停下来,询问一下民间疾苦,倒是也没有大刀阔斧地整治地方官吏,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折腾了一番,表面上风生水起,地方官员和百姓都对他评价甚好。      对此,寂离整天闷闷不乐。      “你干什么啊?”辕冽见殷寂离抱着灭灭坐在马车里唉声叹气,就进来问他,给他递上了一盘荔枝,“当地的老农送来的,很甜。”      寂离盯着那盆荔枝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没脸吃啊,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争权夺势,置民间疾苦于不顾,碰到贪官污吏只是小作惩戒,没面皮吃这老农亲手种的荔枝,愧对殷家祖宗遗训,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学院夫子。”   “行了行了,你气我比你更气呢!”辕冽到了一旁坐下,让殷寂离快别戳他伤疤了,他这几天忍了又忍,都快气死了。但是为了不坏大事,只好装孙子,这也是他和寂离早就商定好的。      见寂离无精打采的,辕冽伸手摸摸他头安慰他,“你放心吧,这些官员该杀的我都记下来了,等日后必然收拾干净。”      “嗯。”寂离见辕冽信誓旦旦,点点头。   眼神交汇处,有那么一刻是彼此直视的,那种感觉似乎是看到了对方的心里,彼此眼睛下意识地移开,心却微动,说不上是什么古怪感觉。      “咳咳。”寂离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默,“我们要回京城了吧?”   “嗯。”辕冽也收回了视线,“快到了。”      “我很久没看到陈勉小白兔了,可以欺负一下!”寂离心情似乎好了些。   辕冽看了他一眼,“你很喜欢陈勉么?”   “当然,陈勉和季相这两个人我最喜欢。”寂离话刚说完,就见前面匆匆跑来个小校,到了马车旁边扒着车门对辕冽说,“将军!季老丞相来了!”      “啊?”寂离和辕冽对视了一眼,心说怎么刚说想他就来了?有感应还是怎么的。      “季相很着急的样子。”这时候,就见前面辕珞拉着季思往回跑,边喊,“哥!大哥!”      寂离和辕冽对视了一眼,心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事了。      “怎么?”辕冽下了马车,就见季思急的边喘边喊,“出事了,出事了啊!”      “怎么了?”辕冽见季思急得脸都白了,就知道必然出大事了。   “太子,太子殿下那日对灵儿动手动脚,齐亦打了他一顿,将他打伤,皇上说要追究,竟然要齐亦自断一臂啊。”季思跺着脚道,“如今齐老王爷将京师附近的数十万人马都聚集起来了,皇城军十数万与他就隔着一扇城门,剑拔弩张啊!”      “现在不是时候啊!”辕冽着急。   “可不是么,可是齐老王爷哪儿咽得下这口气哦!你想啊,显示灵儿被人欺负了,再是要断齐亦一条胳膊,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欺人太甚!”寂离皱眉,“齐亦人没事吧?”   “这倒没有,齐亦功夫好,谁都奈何不了他,现在在军营里头。”季思对辕冽摆摆手,“皇上似乎有意要让你去打齐王爷。”      辕冽愣住了,皱眉,“哈?”   季思问,“那个,辕将军啊,现在你也说了不是时候,拖延也不是,不拖延也不是……怎么办好啊?”      辕冽笑了笑,“这……我怎么可能打齐亦,我跟他是好兄弟啊。”   “不管!”辕珞和齐家兄妹感情深厚,“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分明是他陈家不对!”      “呵呵。”   众人正急得上火,却听到寂离突然笑了一声。      辕冽等都好奇看他,“寂离……你笑什么?”   “觉得有趣啊。”寂离摇头,问季思,“季相,最近皇城之中,是不是来了什么新的谋臣?”      “对对!”季思想起来了,“来了个姓桂的老道,说是有神算,能上窥天机,对于八卦风水之术十分在行啊。”      “不用问,皇上很信任他咯?”   “是的。”季思啧啧了两声,“简直是奉若上宾啊,我看很快国师之位就是他的了。”      寂离听后,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蠢材。”      “嗯?”季思不解,“寂离说谁?”   “我说那个桂道人,还有皇上……对了,那桂道人全名叫什么?”   “叫……桂少义。”   “嚯。”辕珞忍不住嘲讽,“这名字取的好啊……桂少义,都少义了还有人信他呢?!”      寂离让人拿来纸币,洋洋洒洒写了封信,交给了季思,问,“季相爷,能见着齐亦或者齐老王爷么?”   “能!”季思点头,拍拍胸脯,“我身为一国宰相,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好。”寂离点头,在季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季思答应一声,就带着几个辕冽特别派遣的得力影卫,一起回京城去了。走的是阡陌小道,为的自然是不让人发现。      辕冽和辕珞则是不解地看寂离,“寂离,有什么招?”      寂离一笑,“跟他打!”   “跟谁?”兄弟俩一起惊呼。      “跟齐亦、齐老王爷,跟叛臣齐家!”寂离一句话,辕冽和辕珞都炸了毛了。      “什么?!”辕珞一蹦三尺高,“明明是陈家不对!”   “就是,我爹与老王爷八拜之交,你让我跟他打?!”辕冽脸上显出怒意来,“我……”      说到这里,辕冽倒是不吆喝了,因为寂离正眯着眼睛看他呢,转念一想,辕冽也心中有数,寂离每次都是计出惊人,但是效果却异常的好,这次必然也是有他的准备,不然刚刚为什么给老王爷写了那么长一封信呢?      想罢,辕冽问,“寂离……你是不是有招?”   寂离笑了,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脑门上一弹,“你还没练出来呢,要以后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怀疑,这才对了。”说完,转身上车里去,搂住灭灭滚来滚去,“灭灭,我有地方出气了,这次我们回去,狠狠欺负皇帝玩!”      辕冽和辕珞对视了一眼,表示无话可说。      放下这头不提,说季思。   季相爷匆匆跑回了齐老王爷的大营,齐亦和老王爷正在军帐之中呢。老王爷这次跟皇朝对峙,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家的子女,他现在也没辙,辕老王爷跟他说了,让他静观其变,等着辕冽回来。      辕冽刚到城外,季思就跑去报信了,拿了封信来交给了老王爷。      齐亦父子一看,当即称妙。      “妙啊!真是妙计!”齐老王爷抚掌,“寂离小弟果然是无所不能,聪明至极啊!”   季思茫然,接过信来一看也是豁然开朗,果然是好计谋!      第二日,辕冽的人马到了皇城之外,因为齐亦兵马驻扎于此,两厢遭遇了,辕冽将兵马撤出几里地驻扎住,与齐王爷的兵马隔路相望,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皇宫之中,探报进入御书房,“禀皇上,辕冽将军兵马已经到了皇城外,与齐王爷人马对峙之中。      “嗯。”陈靖点了点头,问,“他们彼此之间,有没有什么动作啊?”   “回皇上,还没有,辕冽将军似乎刚到还不了解情况,军营中已经派出探报探访。”      “下去吧。”陈靖摆摆手,打发走了探报,问身旁的桂道人,“道长,这……你说他们会不会联手……那我皇城不保啊!”      “不会,皇上放心!”桂道人笑得成竹在胸,“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辕珞想要联合齐亦造反,一来是不得人心,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时机没有成熟!辕冽小心谨慎,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陈靖点头,依然是忧心忡忡。   “皇上不必担心。”桂道人冷笑一声,“我们只要按计行事,必然是兵不血刃。”   “好好!”陈靖忙着点头,“道长神算善谋,朕很放心。”      辕冽将阵营驻扎好了,没等下令呢,就听辕门外三声跑响,齐亦倒是带着人攻打过来了。   辕冽莫名,问寂离,“寂离啊,齐亦怎么自己来了?”      “很简单啊!齐亦他们知道皇上下旨,让你攻打他们,然而你并未抗旨……”   “我没接到……”辕冽皱眉,“我知道了,陈靖用的是两面三刀之计啊,龌龊!”      “龌龊的是那个道人,陈靖不过老糊涂了而以。”寂离拍拍辕冽,“你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什么好戏?”辕冽话刚刚问完,就听外头有宣旨官员到了。      辕冽整了整衣帽让快请,果然,传旨官来了,传旨说的却不是要辕冽帮着打仗,而是说,将齐灵许配给辕珞。      众人都愣住了。   寂离踹了辕冽一脚,辕冽赶紧接旨。   打发走了传旨官,辕冽问寂离,“这……怎么回事啊?”   寂离一笑,对一旁目瞪口呆的辕珞说,“辕珞,出去迎战齐亦。”   “我?!”辕珞大惊,“别开玩笑啦,我打不过齐亦的,他在气头上,别砍了我。”      “放心,不会的。”寂离对他挤挤眼睛,“去吧,好玩儿着呢!”    63 63、水来土掩 ...      辕珞可真是硬着头皮出去迎战齐亦的,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瞬息万变,好朋友之间连一声解释都没有就兵戎相见了。   当然,辕珞心中也知晓,既然辕冽和寂离都同意了,那就意味着其中可能有了什么计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辕冽叹了口气,最近这两人越来越合拍……可军中众人却偏偏以为他俩是冤家,为他俩不平,觉得他俩应该能成为好朋友,甚至是情人。      穿上盔甲,辕珞出了自己的营帐,带上三千将校,提刀上马,一起杀出了辕门。   果然……就见营帐前排开了几队人马,为首大将正是齐亦。      齐亦看到出来应战的是果然辕珞,就按照信上寂离安排的形式,他佯装生气地吼了一嗓子,“辕珞,辕冽呢?让他出来见我!”      辕珞苦了脸色,“齐大哥……”   “呸!”齐亦一口啐过去,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殷寂离的信上写好了,要假装恼羞成怒。   “你们两兄弟出尔反尔,我齐家就算灭了族,也不会求你们援助,反复小人!”      辕珞不明不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有些恼怒,“齐亦,你讲不讲道理啊,我们怎么你了!”      “少废话,想要灭我齐氏霸占我妹妹,做梦!”说完,齐亦抡刀踹马,就攻了上来。   身后将校见大将进攻,立刻战鼓雷动。   辕珞这边也不甘示弱,战鼓声轰鸣。      辕珞望天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啊!   可他毕竟是辕家军的一员,总不能做逃兵吧?这若是临阵退缩了,就真的愧对辕家列祖列宗了!就算不要命了也要上。   辕珞咬咬牙,想着索性豁出去了,跟齐亦对阵。      说起来,也幸亏之前招亲要和辕冽比武,辕珞练了很久的功夫,也想了很多招数,没想到跟辕冽没打成,倒是遇上齐亦了。      齐亦原本是为了做戏,与辕珞意思意思,把话说了也就得了。没想到辕珞突然厉害了好些,跟过去派若两人。而且辕珞神情认真像是真的拼上命了,齐亦微微皱眉,辕冽没跟他说是做戏么?   转念又一想,齐亦明白了。辕冽可能是想要趁机试试辕珞的功夫,让他锻炼锻炼……那自己就做做陪练吧。   想罢,齐亦就与辕珞来了个硬碰硬,两人都拿出来了真功夫。      一转眼打了三十多回合,没分出胜负,两边的展柜也捶鼓的更是来劲。      辕冽和寂离也在帐门口看着呢。   “辕珞长进不少啊!”辕冽点头赞许。      “你知道么,其实小的时候,晚熟的那个比早熟的那个要占便宜。”寂离突然扯了句题外话。   “是么?”辕冽不解,“不是一般能干的小孩子都特别早熟么?”   “这要看是哪方面,小时候对人情世故太早熟的小孩都容易分心,把太多的精力用在在意别人的眼光上,而不会集中精神做自己的事情。等他醒悟过来时,却发现为时已晚了,又因为眼光身高不肯放□段从头来,于是高不成低不就,也更加更加地敏感和在意别人的看法。”寂离敲了敲辕冽的肩膀,“你与辕珞都是早熟的性子,只是他熟的是人情,你熟的是野心。你从小一根筋,心无旁骛只想要做到最强,于是就越来越强。辕珞从小就知道你是最强的,他永远比不上你,于是就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我敢这么说,如果辕珞不是生在辕家,没有你这样一个兄弟,他会很能干,很有野心……说不定比你更能干。”      辕冽沉默,“那如果你有兄弟呢?”   寂离笑了,“我无所谓,因为我爹对我的期待值很少,他不想我做皇帝,连当官都不像让我来,只希望我安乐一生,你则不同。”      这时候,辕珞和齐亦已经打过了五十多回合了,马上作战不比马下,回合久了,别说人会累,马也会累。   辕珞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功夫,跟齐亦能打个平手就很不容易了,而且他经验不足,已经见了败势。      远处寂离看到现在,他即便不会武功,也看出辕珞和齐亦玩命呢,就问辕冽,“你没告诉辕珞,这次是用计,不是真打么?”      “没?”辕冽摇了摇头,“我特意不告诉他的,好让他奋力与齐亦打一场。齐亦武功高强为人沉稳,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辕珞最近那么努力,我要让他知道自己最近进步了多少!以及有多少潜力,这样他应该会开心些!”      “你确定他会往这样的方向想么?”寂离却是笑了,反问他。   “什么意思?”辕冽不明白还能往别的什么地方想。      “他可能会想,你觉得他根本打不过齐亦,可能连两三招都接不住,觉得他无足轻重,所以就索性不告诉他了。”寂离耸耸肩。   “怎么可能。”辕冽反而有些不悦,“辕珞不会这样想。”      “随你了。”寂离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也已成定局了。”   辕冽皱眉不语,静静等在那里。      此时,战场上已经胜败立辨了。   齐亦见辕珞马打盘旋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歪,就知道他有些体力不支了,此时的辕珞只想着速战速决,因此齐亦立刻也佯装不支来引他。      辕珞气喘吁吁,觉得自己狼狈不堪,厚重的盔甲里头灌满了汗水,手脚也发沉,渐渐顶不住那身重铠甲。他心知自己不像辕珞这般天生神力,再坚持下去可能要吐血了,觉得要败!      人就是这样,做自己能力外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那一口心气!一旦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那么会立刻溃不成军。      辕珞稍一犹豫的当口,齐亦看准几回,一枪架住了他的长刀,往侧向一横,单手拽他的马缰绳,两匹战马就纠缠到了一处。      辕珞一惊,心说齐亦是糊涂了还是怎么?这样挤在一起了怎么打?   正在疑惑,就听齐亦低声说话,“辕珞,你激动什么啊,我跟你说个事情!”      辕珞一愣,才反应过来,这里头果然是有计谋的!寂离知道、辕冽也知道,就连齐亦也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      “你也是,上来就跟我拼命,我这不演戏呢么!”齐亦有些埋怨,白费劲了这不是,还伤了兄弟感情。      “哦……”辕珞点头,干笑了一声,“大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纳闷你怎么那么大火气。”   “你大哥估计想给你个机会锻炼锻炼。”齐亦乐了,“最近进步不小啊,好小子。”   辕珞只是嘴角挑了挑,笑得勉强,“可能大哥觉得我肯定会输给你,所以也不费这了劲吧……”   “唉,男子汉大丈夫,别小家子气么。”齐亦想笑,不过这会儿可不能笑,就认真道,“对了,辕珞,你要假装被我打成重伤摔下马,明白么?”      辕珞一愣,“这样啊?”   “对。”齐亦点头,“我的枪尖会往上挑,你佯装被我打中了下巴,仰天朝后倒下去,不过你要小心,记得用胳膊垫一下,不然伤到肋骨和脊梁骨就了不得了!知道么?”      “哦!好!”辕珞明白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就按照齐亦教的法子,与他配合佯装倒地,摔成重伤。      齐亦吩咐一声,“给我绑!”,就有几个将校上来讲辕珞五花大绑,抬回军营去了。   齐亦哈哈大笑,对着辕冽的大营高喊,“辕珞,你想救你弟弟,十天之内送二十万兵马过来换,我不要你的辕家军,我要二十万你收服的兵马,还要兵器!不然的话,我就将辕珞凌迟处死!”说完,转身回大营。      辕冽见戏演完了,看了看寂离。   寂离点头表示满意,对将士们一招手,“鸣金收兵!”      两厢都收了兵,于是,各自回大营准备。      辕珞被齐家的兵马带进了大帐后,可没直接扔地上,小心翼翼放床上了。   齐老王爷亲自来给他松绑,“哎呦,世侄,受伤没?”   “没,伯父不用担心。”辕珞爬了起来,问老王爷,“伯父家里还好?灵儿没事吧?”      “没有没有。”说着,吩咐手下,“去把小姐叫来。”      随后奉茶,喝了一会儿,贺羽也跑来了,说是辕冽担心辕珞受伤,让给他检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都感慨辕冽的确很疼爱这个弟弟,唯独辕珞……他脸上虽然没动声色,心中却莫名气闷起来。   怕他受伤为什么事先不早告诉他?!事后做好人什么的……假惺惺。他辕珞的确什么都不是,所以辕冽根本不顾及他的感受,随便羞辱、指派、使唤!完全不顾死活。      贺羽来的时候,寂离特别嘱咐了,让他仔细观察辕珞的神色,是笑呢,还是不高兴呢,还是若有所思呢?   贺羽观察下来的结果是,不高兴和若有所思都有点,另外还有些强颜欢笑,总是别扭!      “珞哥!”   与这阳刚之气强烈的军营气氛形成了一阵鲜明对比。   齐灵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披着鹅黄色半截袖短衫,胸口扎了蝴蝶结儿,拽着长长的白色丝带就跑过来了……惹得全营光棍都盯着流口水。      齐亦皱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军营里头别穿女装!”   齐灵对他做鬼脸,左右看,又在营帐里又找了一圈。      “唉!”齐老王爷生气,“像什么样子,找什么呢?”   “寂离呢?”齐灵两个多月没看见殷寂离了,日日思念,好不容易等到辕冽大军来了,可是抓来的是辕珞不是寂离。      “寂离在军营呢。”辕珞回答,“现在还不过来。”   齐灵扫兴地耷拉下脑袋,躲了一脚。      “这丫头。”齐老王爷倒是笑了,对辕珞说,“我听说南国那儿招亲的事情了,这丫头刚听说的时候也急跳脚了,还好辕冽处理得当。”      “不那么做,寂离恐怕就回不来了,南王非要嫁给他。”辕珞也有些无奈,但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苏敏脸皮真厚!”齐灵不满地皱皱鼻子,“死赖着寂离!”   “你自己不也差不多。”齐亦笑话她。      “胡说!”齐灵生气,看一旁收拾药箱子的贺羽,凑过去问,“贺神医,你是不是回军营啊,你带我去么,我想见寂离!”   “唉,胡闹!”老王爷拦着自家闺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贺羽,“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      贺羽笑了笑,“无妨,老王爷,我先走了。”   齐灵扒着贺羽不肯放。   齐亦心疼妹妹,想了想,对贺羽说,“干脆,我跟你一块儿去一趟军营,带着这丫头去,晚上还溜回来!”      “好啊!哥你最好了!”齐灵拍手扑过去搂住齐亦就亲了一口。   “要死了!”齐亦赶紧蹭脸,“你这丫头没羞没臊了!”   齐灵笑眯眯让丫鬟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拿过来,齐老王爷想要吃一块儿,让齐灵拍开手,“不准吃。”   老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女生外向啊!”      随后,齐亦带着齐灵,和贺羽一起悄悄进了辕冽的军营,到了大帐外面。      帐中,寂离正抱着灭灭看皇宫的地形图呢,而辕冽则是在看探报的秘报,见众人进来,赶紧往里让。      齐灵给辕冽浅浅一礼后,就去粘着寂离了,给他吃糕点,还跟他一起逗灭灭。      辕冽看了几眼,见齐灵和寂离亲近,莫名有些不适。      “对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齐亦坐下问辕冽,“陈靖这次真的是气人了,照我看,咱们还等什么啊,直接联手闯入皇城!篡位了,让你当皇帝!”      “现在不是时候。”寂离摆手,“陈靖手中还有兵马,而且分散在四处,特别是中部一带我们兵力很弱,一旦这里宫变抢了皇位,那边必然造反。陈靖死了,则我们落个某朝篡位的骂名,那边打着匡扶陈氏的旗号,说不定还能称帝。陈靖不死,必然出逃到东部,到时候两强对立,他也可以在篡位上大做文章。就算陈靖被软禁,那边的几个将领也不会乖乖就范,到时候隔江对立,那想要统一就难上加难了,没有必要劳民伤财!“      “所以现在不是时候。”辕冽也点头,“我们还要再忍耐一阵。”      ……   而此时,探报早就将战况报入宫中,说齐亦将辕珞活捉了,要辕冽二十万人马。   “什么?!”陈靖一拍龙书案就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64 64、水到渠成 ...      辕珞让齐亦抓走了,齐亦叫辕冽用兵马换人。   很快此事便传得沸沸扬扬,天下人无论有权的没权的、有兵的没兵的,当官的还是黎民百姓,各个都在揣测,是不是要打仗了啊?可千万别天下大乱呀。   那些有兵马的更是要掂量着来,万一真打起来,站对边可是很重要的,一旦选了辕冽,那输了可是造反死罪,帮着陈靖则有可能这些年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命和权,权和命,哪个更重要?!   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两边的军营之中倒还是一切正常。   齐灵整天粘着殷寂离,让干什么干什么,特别的乖巧。寂离也不太敢问那天太子轻薄她的事情,毕竟是女孩儿。倒是齐灵自个儿说起,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寂离,我觉得那天那个呆头太子可能失心疯或者中邪了。”   “哦?”寂离一愣,“怎么说?”   “我感觉不对啊。”齐灵摇摇头,“那太子原来虽然没用,但是不坏,那天感觉像不是他似的。”   寂离听后记下了,也没再多问,心中则是升起了一个疑团,这里头果然有问题啊!      相比起来,成为事件中心的辕珞则是活得挺惬意,整天吃吃喝喝,齐老王爷陪着喝酒,拿他当自己人,还总拿圣旨打趣他是自家女婿,看得出来,老头对让辕珞做女婿,还挺满意的。   对此,齐亦问过他爹,“辕珞似乎普通了点。”   “那些帝王将相有什么好的,跟着就是受苦,还是普通点儿的好。”老王爷则是做了这番回答,“灵儿喜欢寂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寂离太能干,必然成为日后权力斗争的中心,灵儿不能跟着他,我怕她受苦。”   齐亦原本也挺中意辕珞的,只是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原本忠厚没什么心眼的辕珞变得很奇怪……似乎心事重重又似乎想法,有些阴暗。      辕冽回到了大营之中,问寂离,“下一步呢?”   “什么都不用管。”寂离微笑,“很快就会有人传旨来,让你别给的。”      “陈靖让我别给?”辕冽倒是犯迷糊了,“他不是最乐于见我兵力削弱么?”   果不其然,当晚就真有人来传旨,陈靖下令,让辕冽派兵驻守皇城,并且分散镇守各个交通要道,保护乐都安全,一下子将辕冽的兵马分散开了。辕冽若是按照圣旨行事,则手上就剩下了那么点人马,怎么可能再送给齐亦去换辕珞。   “这是为何?”辕冽百思不解。   “陈靖想要你兄弟阋墙,朋友反目……先窝里反!”寂离换了身衣裳,“我出去一趟。”   辕冽赶紧派人暗中保护。      而另一头,陈靖则是给齐亦去了一道圣旨,说是他昨天质问太子,并且调查了当日的情况,发现的确有疑点,可能是太子有错在先,自己错怪了齐亦,口风之中似乎很有些松动。      齐亦一看,果然和寂离信上写的差不多。   按照计划,齐王爷回了一封很客气的信过去,说自己护女心切教子无方,愿意负荆请罪。      皇上看了看书信后,对桂少义点头,“道长果然是神机妙算!”      桂少义颇为得意,“皇上,下一步……”   “朕知道!”陈靖下令,“秘密招殷寂离入宫。”   可是影卫还没出去,既有太监来报,说是殷寂离求见。陈靖满意,心说这殷寂离果然聪慧过人,赶紧招手,“快请进来!”      须臾,殷寂离大踏步进入了金殿,给陈靖行礼。   “寂离此行辛苦啦。”陈靖亲自降阶扶起了寂离。   “皇上!”寂离似乎颇有些愤愤不平,也很担心,“齐王爷为何会造反?”   “哦,有些小误会而已啊。”桂少义抢上一步帮着陈靖回答,“这位就是殷寂离,殷大人吧,早闻神算威名,一直无缘得见啊。”      陈靖赶紧给两人介绍认识,寂离点头与他客气了几句,又转脸问陈靖,“皇上,如今大军围城不是上策,需速速平息事端啊。”说着话锋一转,跺脚“唉,说到头来还是辕冽太武断!”      “对了,辕将军如今在做什么?”陈靖不解,“为何不进宫来见朕?”   “哦……他正调派人手呢,不瞒皇上,若不是圣旨及时到,说不定辕冽就真的分兵给齐亦了。”殷寂离自言自语一般,“若是分兵,那可是正经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呃,寂离说什么?”陈靖不解。   “哦,没什么。”殷寂离赶紧摇头。   “寂离与朕还有什么隐瞒,但说无妨。”陈靖赶紧劝,寂离犹豫了一下,道,“若是辕冽将手上残兵余勇都分给了齐亦,让齐亦攻打皇城,他在一旁坐收渔利……”   陈靖一惊,寂离赶紧摆手,“唉,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自然自然……呃,不过寂离还是帮我盯着军中事务,特别是辕冽那边。”陈靖脸色有些白,自己这一步走得还真险啊。      “唉,臣真的盯不住他!”殷寂离也很是无奈,“这人刚愎自用而且野心太大!”   “野心?”陈靖听出了些端倪来,追问,“什么野心啊?”   “呃……”寂离摸摸脸,“这个么……”   “寂离尽管说!”陈靖说话样子有些连哄带骗,“朕好防范着些,无论真假对错,朕都不会追究的!”   “哦。”寂离点点头,叹了口气跟豁出去了似的,“皇上……臣觉得,辕冽似乎有反心啊。”      “什么?”陈靖佯装大惊,“有这等事?”   “哦,我也是乱猜。”寂离满脸担心,“不过他大权在握,且皇上处处不给他留后路,他有这心思也难怪。”      “寂离所说为何?”陈靖皱眉,“朕何曾为难辕冽?”   “皇上不知,那日辕冽喝醉了酒后吐真言,说你处处刁难他,南景偌大个国容不下他,各个都以为他要反,小心以后逼得他真反了!”      陈靖听得愣了神,“有这种事啊……”   “反正这事情也不是我该管的。”寂离一拱手,“不过皇上放心,寂离忠于皇上,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左右摇摆不定!我再去辕冽和齐亦那边打探消息。”说完,道了声告辞,离去了。      送走了寂离,陈靖心里头可是别扭了——“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左右摇摆不定?”   寂离不经意的一句话,可是提醒了陈靖,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可是有不少对自己有意见的,若是真让他们选,说不定还都选辕冽那一边。      “皇上……”桂少义开口,“这殷寂离看着并不如传闻之中的那样足智多谋,反而觉得有些直愣啊。”   “是么……”陈靖笑了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皇上?”   “啊?”陈靖回过神来,对桂少义轻轻一摆手,“道长先去休息,朕有些乏了,也要休息一会儿……”   桂少义看出陈靖受了刚刚殷寂离的影响,只好道了声告辞,先离开了。      寂离出了皇宫,急匆匆赶回衙门,杀入院子就看到陈勉捧着一摞书缓缓走出来,看到他吃了一惊,“寂离!”   “陈小兔!”殷寂离扑过去一把搂住,“想我没?”   “嗯。”陈勉笑眯眯点头,两人嘘寒问暖一番,一起入书房坐。   陈勉指了指满屋子的书,“你不在这几日,我买了好些书,就等着你来看了!”      “甚好甚好!”寂离笑呵呵翻书,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对了,那天太子究竟为何会调戏齐灵?你知道么”   陈勉站起来,去讲房门关上,回来低声告诉寂离,“这事儿吧,真的巧又怪!灵儿经常上这里来坐会儿,看看书什么的,回去时都会经过市集。她常在酒楼饭馆给老王爷带一壶酒和一些下酒菜,孝顺是出了名的。太子那天似乎是有意去等灵儿的,看到她就跟失心疯似的要抢了她去,吓得灵儿直哭。      “不对啊。”寂离莫名,“那老实太子看到灵儿都说不响话,竟然敢上手?不可能!”      “可不是么,当时在场好多百姓都说他疯了,这若是未来做了皇帝,可不是要天下大乱么。”陈勉搬了个凳子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巧事都撞在一块儿了,正好齐将军路过。你想想,妹子哭成那样能不生气了,齐将军本来是救了灵儿,对太子好言相劝的,但是太子跟疯了一样根本不听人劝,蛮横地要将灵儿抢去……一下子就打起来了。齐将军大概也是被他气死了,狠狠揍了他一顿。这样子百姓还说好呢,当时有好多人都说太子这样的就该废除了,皇位应该有能者居之,不如让辕冽做王!”      “你是说,乐都的普通百姓都这样议论?”寂离双眉紧锁,“最近呢?辕冽和齐亦在城外对峙,百姓说什么?”      “哦,大多知道齐家的事儿,现在大多数的人都是对陈氏家族不满,主张支持辕冽。季相进宫劝皇上好多次了,但是皇上让桂少义蒙蔽了,现在谁的话都不听。”      寂离轻轻点了点头,一挑嘴角,“这桂少义来得蹊跷呀……说他道不同,没准还志相投,只是这样做法,注定是敌非友啊。”   “什么?”陈勉没听明白,“对了寂离,我听说你和辕冽闹别扭了?”   寂离一笑,“听谁说的?”   “他们都在传啊,说你和辕冽死对头,你俩还没和好呐?”      “还没。”寂离想了想,对陈勉招招手,“小兔子,帮我办件事。”   “你说。”      寂离吩咐了陈勉一番后,又出衙门往季思处来,让他找了宫里的太医过来,问那日谁给太子诊病了。   王太医是最先给太子治病之人,据他说,太子今日的确非常反常,简直就是不正常!暴躁残忍还整日买醉,简直如同换了个人。      寂离听出了端倪来,对季思低语几声后,悄悄回了军营。不过他这次没回辕冽的军营,而是去了齐亦处。      “寂离。”齐亦正在闹心,他父亲按照计划是要去负荆请罪的,可是如今他对陈靖已经完全不信任,特别是那日见过太子的言行之后,万一父亲去了,会不会遇到危险?      “走。”寂离拉着他往外跑。   “去哪儿?”齐亦不解。   “皇宫!”寂离微微一笑,“咱们去收拾太子爷?”   “不是吧?”齐亦睁大了眼看他,“之前打他一顿就差点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被逼造反我爹一会儿就负荆请罪去了,你还来?!”      “那是!来的就是这个!”寂离说着,拽着齐亦往外跑。   齐亦让他拉着手,见他跑了一天有些气喘,脖颈还有些湿漉,莫名不好意思起来。跑到门口,就见贺羽也等在那里。      “究竟怎么回事?”齐亦总算见到了贺羽这不爱卖关子的人,赶紧问他。   “哦,寂离觉得……”贺羽替殷寂离解释给齐亦听,“这皇太子不是个假的,就是叫人下了蛊了。”       65 65、风云变幻 ...      齐亦听了,也突然觉得很有道理,那个太子的行为有些超出正常人的界限,的确很反常……可是谁给他下蛊毒的呢?出于什么目的?   “所以要去把太子绑来,或者直接让贺羽给他看病!”殷寂离说着就带齐亦出了大营,一起潜入皇宫。      皇宫虽说守卫森严,但是架不住贺羽和齐亦武功高强,外加齐亦对皇宫之内守卫的安排是熟门熟路,所以三人顺利地进入了宫中。      只不过,皇宫之中的守卫是层层严密,可以进得去最初的两层,却是很难进去最里头,也就是内宫的那一层。      殷寂离让齐亦背着,贺羽带路,小心潜入。   “待会儿注意看守在太子宫殿外头那些兵将什么来头。”寂离不忘嘱咐齐亦。   “哦。”齐亦点头,寂离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气息也温热,他莫名有些紧张不敢转脸看他……只是觉得寂离很轻,怎么就那么点儿重量呢?      三人落到了太子寝宫的门外,往里一看,果然是层层守卫。      “这么严密啊?”齐亦皱眉,“不太对劲。”   “所以说了!”寂离冷笑了一声,“必然有怪异!”      “这么多人怎么进去?”齐亦看了看寂离,没料到寂离也在看他。两人双目一对,寂离就对他笑……可能是离得近了吧,齐亦暗自一惊——以前从未发现过,寂离怎么就这般好看呢,难怪辕冽和辕珞都为他弄得寝食难安呢。      “我有法子,你们在这里等等。”贺羽说着,给了两人一人一块沾着古怪药味的帕子,让他们捂住口鼻。他则是施展轻功飞上了屋顶,打开一个竹筒,往庭院之中散播一种无色烟雾。      寂离仰着脖子看,齐亦一个劲拉着他往林子里藏,“你小心被人看见。”   “不怕不怕。”寂离摆摆手,“有你在么不是,打起来才好玩儿呢。”   “唯恐天下不乱。”齐亦无奈地给寂离下了一段评语,寂离嘿嘿对着他乐。   齐亦也颇为无奈,不过和殷寂离一起做事,总的来说还挺有意思的……他似乎总是很有精神,让人高兴。      不多久,贺羽就回来了,对两人一挑眉,“都晕过去了!“   “太子呢?”寂离问。   “估计也放倒了。”贺羽带着两人潜入了太子的寝宫,果然……就见太子已经睡熟。   贺羽二话不说,被气人就和寂离他们离开,刚出去……只见墙头人影一晃。   “有人……”寂离话没说完,就让齐亦拉到了一旁。      然而那个人影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蹲在墙头盯着下面看了看……齐亦带着寂离,贺羽背着晕过去的太子爷,与院墙之上的人对视了一会儿。   很奇怪,那人竟然只是默默地转身走了。      贺羽和齐亦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是密探,或者别的什么人?”寂离好奇,“怎么不进攻或者叫来守卫?只是看着他们绑走太子?”   “先走再说!”齐亦背起寂离,和贺羽一起离开,悄悄回了大营,他们没有回齐家的营盘,而是去了辕冽那儿。      辕冽几乎一整天没看到寂离了,莫名还真是想念得厉害,见寂离回来了,还成功带来了太子,赶紧过来见。   将人放到了床榻之上,贺羽找人拿来了医药箱子,拿出了刀子。      “喂。”寂离过去戳戳贺羽,“你不是想切开他的脑袋看一看吧?”   贺羽白了他一眼,将太子的头发都剃光了……      “这是什么?”寂离伸手指着太子脑袋上三点红色的印记。   “下蛊的印记。”贺羽指了指这三点,“中间的是咬痕,两边的两点是抓痕。”   “抓痕?”寂离想不明白,“是什么虫子抓住了他的头,然后咬了一口?”   “脑蛛。”贺羽很肯定地说,“太子被下蛊了!”      “谁能给太子下蛊,下蛊的用意就是让他失控和变得狂躁?”   贺羽点点头,“这种蛊虫其实就是脑蛛的幼虫,它们在成长过程中会让中蛊者变得失控或者疯狂,可是等到他们变成了成虫,那中蛊者又稍微正常两到三天,但是等到成虫一旦开始成长,就会食用中蛊者的脑部,那个时候中蛊者会头痛欲裂,疯狂而死。”      “谁跟陈氏王朝有这么大的仇恨啊,这太子虽然笨了点,不过人还不是太坏,用不用这么刻毒的方法对待他啊。”寂离摇头,说着,沉吟了一会儿,“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都看他。   “嗯哼……”寂离突然笑了起来,转而问贺羽,“能治好么?”   “自然,现在还是幼虫,很容易弄出来。      “弄出来?”辕冽听着有些恶心,“怎么弄?”   “脑蛛下崽的时候,会在外面留下一根丝,明白么?”   “丝……”众人都嫌恶地抽了抽嘴角。      “简单的说呢,我要将他的头切开一部分,然后找到那根丝,将里头那条不听话的小虫子拉出来,再把它的脑袋缝上!”贺羽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过程,再看众人的神色……      寂离转身往外就走,“那个,我好饿啊,出去吃点东西,说完,拉着辕冽和齐亦一起走了,留下箫洛给打下手。      贺羽一笑,“这样啊……小洛子,给为师拿把刀来!”   箫洛拿了桌上的刀过去,贺羽一笑摇头,“要小的,切开人脑袋用的那种!”   箫洛忍着隐隐作呕的感觉,将刀子递过去给了贺羽,贺羽拿开刀子,开始切。      箫洛捂着嘴想出去避一避,但是贺羽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要是留着我一个人……说不定我明天炖个猪脑汤给你喝?”   “算了,我不走,你认真切。”箫洛可怜地站在他身后,咬牙忍住。      而帐外,寂离、辕冽和齐亦则是在一起吃吃喝喝。      “寂离……你刚刚什么意思?”辕冽突然想了起来。   “什么什么意思?”寂离不解。   “就是……你说谁想害太子那儿就停下不说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辕冽询问,他与寂离相处久了,对他的言行可以揣摩出来。      “嗯。”寂离放下酒杯,“的确有一点线索,没算错的话,估计一会儿得有人来……就是刚刚我们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黑衣人。”      “那个什么人?”齐亦不解,“我们这边的人么?”   “不是你军营的,我这儿也没派人去……”辕冽大摇其头,“会是谁?”   寂离一笑,“哼哼,你们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说得齐亦和辕冽都有些转不过弯了,不过寂离向来这么神神叨叨的,两人只好拭目以待。      酒过三巡,齐亦想去看看贺羽那边怎么样了,就听一个守卫进来禀报,“将军,门口有人求见。”      辕冽一听果然有人找自己,就问,“什么人?”   “桂大人。”      “桂……”   辕冽和齐亦面面相觑,就是那个皇上身边的红人,桂少义道士?      “他来做什么?”辕冽问寂离,“见还是不见?”   “自然要见的。”寂离点头,很笃定地说,“他可是个重要人物,我们这次得好好让他帮帮忙。”说完,对那守卫招招手,“叫他进来。”      等侍卫出去了,齐亦要回避,殷寂离却一摆手,“不用。”   “那岂不是让他知道我们有联系?”齐亦觉得不妥。      “无妨啊。”寂离一笑,“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那我该如何应对他?”辕冽有些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你只要他说什么都表现得处变不惊,而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假装什么都在意料之中,就行了。”寂离对他挤挤眼睛,“你懂得?”      辕冽听后无奈地一耸肩,“懂是不懂,不过不懂装懂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寂离满意一笑,这时候,桂少义已经进来了,进了营长之后,撩袍跪地,给辕冽行大礼,“微臣桂少义,参见元帅。”      辕冽本能地一愣,但是让寂离掐了一把,想起来要装大尾巴狼,这桂少义干什么他都要处变不惊才行,就笑了笑点头,“桂大人何必多利,起来说话。”      桂少义站了起来,见殷寂离和齐亦都有些尴尬,也有些吃惊,但是辕冽却似乎觉得很平常,对他摆手让他入座,显得很客套。      桂少义坐下后,对齐亦和寂离也行了礼,道,“桂少义对元帅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会三生有幸。”   辕冽笑了笑,心说这个人什么意思?究竟是哪边的?      “在下……开门见山地说吧。”桂少义递给了辕冽一封信,“这是我家主上给元帅大人的信。”      “主……主上?”寂离就知道辕冽肯定要吃惊而且还掩饰不住,便替他吃惊地叫了出来。   辕冽果真就顺势掩去了脸上的尴尬,伸手接过信,展开观瞧……      信的内容绝对出人意料,这是朝中的四位王公大臣,以及四位在外藩王联合写来,表示愿意助辕冽一起谋反,篡夺皇位的信。信中写到陈靖昏庸无道,地方官员昏庸,他们很不满!如此下去,迟早将南景带进死路,辕冽年轻有为,文治武功,众人愿意效忠于他。      辕冽看过这封信后,有些怀疑,这是陈靖的计谋,目的是试探?还是真的这几家想要造反?不过按照太子的情况来看……逼反了齐家,很有可能用的是苦肉计,或者有别的打算。   看信的时候,辕冽一直在琢磨之后该怎么应对桂少义,这时候,就感觉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摸他。   寂离只觉得那只手似乎轻轻在瘙痒,一接触到,就知道是寂离的手……这轻轻一搔,可是让辕冽整颗心都晃荡了起来,心说这妖孽又要做什么了?转念一想自己杂念太多了,寂离估计是在教他如何应核对。      轻轻柔柔……意思是怀柔?现在这时候,说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莫不……跟他打马虎眼?      想罢,辕冽收起信,似乎有些兴趣又似乎兴趣缺缺,回答道,“桂大人,这事情可要从长计议,不过呢,以后诸位大人如果想要有什么行动,最好先知会辕冽一声,咱们商量着来,以免有什么误会。”   寂离满意地暗中点头——嗯,刚刚好!      “是!微臣这就去回禀。”说完,也不多言,桂少义起身离席,告退了。      “他这算什么意思……”齐亦问寂离,“莫不是,这一切都是他们施的轨迹?”   寂离冷笑一声,“好赌之人,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这时候,箫洛急匆匆跑了出来,扒着帐篷就开始吐,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众人皱眉,寂离问他,“虫子取出来了?”   箫洛打着恶心点头,指指里面,“在缝针了……呕。”       66 66、风沙将起 ...      众人去看大皇子,他现在看起来有些滑稽,胖胖的头上还有一个疤痕,贺羽正在一圈一圈地给他缠纱布。      “他什么时候能醒?”寂离见太子面容憔悴,看来受了不少苦。虽然桂少义的目的是想要拉拢辕冽帮他夺得王位,但是这种做法实在是不能让人赞赏。      “先谈谈别的事情。”寂离神情严肃起来,拉着辕冽到了军帐之中,示意齐亦也跟去。      落下了帐帘,辕冽和齐亦都看寂离,这件事情有些诡异也有些棘手,他们想听听寂离的看法。      “怎么看?”寂离也坐下,抱起跑到脚边甩尾巴的灭灭,摸着它的毛看辕冽等。   辕冽则是看齐亦。   齐亦耸耸肩,“我有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非常不痛快,那桂少义要是在我面前我觉得我会狠狠抽他一顿。”   寂离笑了笑点点头,看辕冽。      “无论他们是不是支持我的……但我还是非常不喜欢他们的做法!”辕冽皱眉,认真道,“这帮人为了要促成我篡位,用恶毒的方法害太子也就算了,关键是利用了齐家人。他们这么做完全不计后果,很有可能让齐家人受牵连。”      “嗯。”寂离觉得都是说道点子上的,“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他们那么急不可耐地想要逼迫辕冽造反呢?”   辕冽和齐亦听到这里也都皱起了眉头,的确可疑。      “我再说得简单些。”寂离给几人提示,“这几个重臣,职位都是陈靖给的,也算是身受陈氏恩泽,为什么要背信弃义?”   “因为陈靖对他们不好?”齐亦问。   “一个皇帝,任凭他们贪赃枉法,还不好么?”      齐亦搔了搔头,倒也是那么回事。   寂离见他就坐在自己手边,眉毛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蹭下来的墙灰,就伸手帮他掸了掸。   忽略了齐亦那一刹那有些惊喜的表情,寂离继续说,“辕冽的实力足够跟南景陈氏叫板,陈氏人才凋零,皇上身体抱恙,辕冽当皇帝其实是迟早的事情。”      “对啊!连民间孩童都在传,下一任帝王应该是辕冽,哪儿轮得到他们还美其名曰来提醒?”齐亦冷笑了一声,“恐怕另有所图吧!”      “这帮人如今贪赃枉法,我若是真当皇帝,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处,不杀光他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辕冽愤愤。      “就是因为这个了!”寂离冷笑一声,“现在逼你谋反,这可是让你辕冽做了个两难抉择,不反,给你挑明了,陈靖必然对你心有忌惮,并且加快准备,逐步削弱你的势力,他们也会趁机成为对抗你的主力。而且他们还有忠君报国的理由在手里,你辕冽不占理啊,没有胜算。另一方面呢,你若是反,就不得不承认他们帮助你谋反,是你封王最大助力的这一事实,他们的官位就保住了。日后你也不能收拾他们,不然他们就会说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什么的。”      “这招的确够狠啊,怎么着都是他们在理。”辕冽叹气,“真是烦。”   “那我们要怎么反制他们?”齐亦问,“搞成这样。”   “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寂离站起来揉了揉腰,似乎有些累,“嗯,桂少义这人很特别,按理来说,太子现在应该是绝对受到保护的才是,如果让我们救好了,对那些权贵是非常不利的,可他看到了竟然没有阻止我们,似乎有些私心。”      “也许是想弃暗投明呢?”齐亦问。   “给太子下蛊的说不定就是他……弃暗投明?呵呵。”寂离冷笑了一声,“投机还差不多吧,他这人处变不惊心思深沉,不是泛泛之辈。”   “等事情平息后,桂少义这个人也会将他治罪吧。”辕冽道。   “就怕他脚底抹油跑了。”寂离有些担忧,“这种人精明得很,就怕他耍别的幺蛾子。”      辕冽见寂离说话的时候打了两个哈欠,知道他这几天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就打断了谈话,“明天再想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早些睡。”      “哦。”寂离也困倦得厉害,齐亦起身告辞,临出大帐的时候,回头。就见辕冽将寂离扶起来,寂离睏了想睡,辕冽索性将他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给他盖上厚厚的鹿皮毯子。      齐亦见辕冽抬起头看到了自己,莫名有些尴尬,笑了笑就想出去。      辕冽却对他招招手,示意自己还有事,轻手轻脚跑了出来,放下门帘子。   “怎么?”   “辕珞怎么样?”辕冽问。   “放心吧。”齐亦拍拍他肩膀,“在我那儿好吃好喝好招待,谁敢怠慢呀。”   “我不是问这个。”辕冽无奈,“我是说,情绪怎么样?没生我气吧?”      齐亦有些迟疑,这事儿吧,不太好说,齐亦已经看出来辕珞似乎对辕冽有些不满,但兄弟之间的事情不好插嘴,不然不是挑拨他们关系,火上浇油么?   齐亦赶紧摇头,“哦……没啊,他一向都拿你当理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辕冽也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毕竟是骨肉至亲,就点头,拍拍齐亦的肩膀,“灵儿和辕珞的婚事,你不会有意见吧?”      “怎么会。”齐亦笑着摇头,心中却是些微有些不适应,他倒是希望齐灵配个更好一些的人,像辕冽这样的……或者,寂离那样的?想到寂离,若是能与灵儿成亲,那么他们就是亲戚了,这样也挺好的啊。      齐亦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满脑子胡思乱想,别过辕冽,匆匆回了大营。只是齐亦一路走一路摇头,自己是怎么了,魔障了么……寂离是好朋友,仅此而已啊。      放下齐亦看不透自己心思不提,这个时候,还有个人睡不着,坐在院中对月兴叹呢……辕珞。   辕珞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两天没看到寂离了,不过也正常,殷寂离最近总是有意避开他,自己那么讨人厌么。      正想着,就听到院墙之上咔哒一声。      辕珞一皱眉,霍地站了起来,“谁?!”   “二公子不必紧张。”这时,从院墙之上跳下了一个人来。   辕珞见是一个道士,警惕地看着他,“道长何人?”      “在下桂少义。”那道士恭恭敬敬给辕珞行了个礼,辕珞可是愣住了……桂少义?!岂不是陈靖身边的那个红人?心中计较,这人来,想要干什么呢?      “嗯!”桂少义也不说话,就是上下左右打量辕珞,然后欣赏一般点点头,“好相貌,这骨骼清奇绝非凡人,乃是龙风之姿啊!”   辕珞这种话没少听,只不过这种话别人大多说给他哥哥听,绝少说给他听,因此辨不出真假来。      “道长……过奖了。”辕珞冷冷回答了一声,心里一百二十个防备,无事不登三宝殿。      “二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桂少义笑道,“我是奉大王之命,前来请二公子的。”   辕珞皱眉,陈靖派他来的?      “二公子人才出众,然而辕冽盛名在外,别人往往忽视了二公子的出众之处,莫非二公子就甘愿这样久居于人下?”   辕珞翻了个白眼,心说原来是个来挑拨离间的啊。      辕珞可不傻,他虽然对辕冽有些意见,但他向来以自己是辕氏子孙而自豪,从来不曾想过什么依附他人或与辕氏作对,这种做法是愚蠢之极的。他与他父兄相处和睦,他爹虽然对他期待少,但甚是疼爱,他大哥更是护犊情深。      “桂道长还请省些口舌吧。”辕珞不屑地说,“我与我大哥感情深厚,我辕氏子孙各个忠于宗族,不会做混账之事。”      “哈哈哈。”桂少义拍手,“我果然没看错人,二公子有帝王之风!”   辕珞一愣,皱眉,心说这道士脑袋不要紧吧?喝多了么?这世上谁都看得出来辕冽有帝王之姿,至于自己么……呵,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二公子,恕我直言。”桂少义观察辕珞神色的变化,坦言道,“二公子有些太过妄自菲薄了!要知道,你大哥辕冽虽然有霸王之姿,可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是霸王的?!”   辕珞皱眉看他,这道士想要说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这世上真正的英雄有多少有好下场的?”桂少义一笑,抬眼看了看天上星辰,指着最亮那一颗给辕珞看,“二公子请看!”   辕珞仰起脸望上去,就见夜空之中有两颗并列的星辰,非常非常亮,旁边两颗略微暗淡一些的。      “看东南方的那一颗。”桂少义指着给辕珞看,“那颗星辰是最具有变数的!两颗主星光彩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另外两颗稍微亮一点的星辰也在变化。一颗在日渐暗淡,一颗则是日渐强盛。暗淡下去那颗就是陈靖帝,而越来越亮那颗……就是你辕珞!”      辕珞心中一凛,转眼看桂少义,心中萌生了一种古怪的念头。   “就是这种神情!”桂少义突然一拍手,指着辕珞,“二公子,其实你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让自己安于辕冽的压制,要知道,这两颗同样明亮的主星迟早有一天会拼个你死我活……无论是谁都会受到损伤。这段时间,只要东南那颗星不断地长大强悍,当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最亮最亮的那颗了!”      辕珞仰脸看着璀璨的群星,愣了……他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正有一种莫名的火焰在攒起来。   耳边那道士的声音响起,越来越遥远,“好好利用你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性什么的,只不过是个笑话,只有登到最高处,才能拥有这世间最想要的……”      “珞哥!”   ……   正这时侯,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唤,辕珞猛地回过神来,再一看,原本在院中的桂少义不见了。      “喂,吃饭了没?我带了好酒来喝。”   辕珞缓缓回过头,就见是齐灵挎着个小篮子到了桌边坐下,将点心和酒放到了桌上。      “来呀,怎么愣住了?”齐灵仰着脸看辕珞。   “嗯?”辕珞微微地笑了笑,“嗯,你漂亮么。”   齐灵一愣,红着脸瞪他,“谁让你胡说八道了,不给你酒喝。”   辕珞笑了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酒杯,眼神已经变了……好好利用你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性什么的,只不过是个笑话……      深夜,辕冽靠在桌边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甩了甩沉重的头,却看到军床上的寂离不在了。      辕冽皱眉,站起来走到外间……就见寂离坐在不远处操场的正中间,手上拿着个酒坛子,旁边蹲着只小黑狗。   寂离仰着脸,单手支着地面,边喝酒,边看着天上的星辰。   辕冽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落寞与淡淡的忧愁,为什么远离了战场,还是这般孤寂的感觉……   辕冽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他爹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一入战场,就一世都在战场,当你哪天战死了,被黄沙盖上之前,却发现最后想看一眼的那人不在你身边时,就真正读懂什么是战争了。       67 67、风动尘嚣 ...      次日,太子苏醒,果然,醒后整个人再不像前几日那般凶暴残忍,而且这几日的荒唐事他还依稀有些记忆。拉着齐亦就放声大哭,说自己绝对无心欺负灵儿,让她千万别生自己的气。      寂离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这太子没有任何优点,唯独对齐灵一往情深。他早就算过,齐灵是苦命一条,如今,她眼里根本没这个人,只是不知道在临终那一刻,齐灵会不会想起有一个人曾经对她一往情深。毕竟,人这一生能遇到真心爱你的人不多,可糟糕就糟糕在,这真心爱你之人,未必为你所爱。世事本无尽善尽美,没有必要太强求,希望日后,他们都能释然。      眼下太子大好了,他也说不上来究竟谁给他下的蛊,虽然众人都知道是桂少义,但是却无证据。   而同时,宫中传出消息,太子失踪令陈靖震怒,下令一定要将太子找到,绑架者是杀无赦。      就在同时,桂少义屏退了左右,低声对陈靖说,有要事要禀报。   陈靖见桂少义似乎有些犹豫,就催促他快说。   “是这样的皇上,臣这几日派了不少御医给太子查看病情,发现了一件怪事!”桂少义压低声音说,“太子好像中了西域蛊毒!”      “什么?”陈靖一愣,“太子中毒了?”   “皇上,中毒和中蛊是两回事。”桂少义给陈静解释,“中了蛊的人可能会神智不轻,轻则性情大变,重则被人操纵啊。”      “有这种事?!”陈靖捋须沉吟半晌,“我就说他怎么突然转了性了,以前连只兔子都弄不死,这几日却越来越残暴,原来是有人用毒计谋暗害我儿,实在是可恶啊!”   “皇上,很有可能那些人是用此计来挑起我过内讧!”桂少义道,“太子如今不见了,只有两种可能!”   “说!”陈靖也觉察出事态严重,可别是邻国想要挑拨离间,让他和辕冽先打起来,然后他们有机可趁?那就糟糕了!      “第一,太子被人暗害了,如此一来,万一消息传出,天下有兵权者必然争相想要保着自己心仪的继承人来强皇位,天下大乱可就在眼前了!”桂少义一番话,说得陈靖胳膊都忍不住有些哆嗦,“呃……道长,这可如何是好呢?”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桂少义分析,“辕冽营中,不是有个神医么?”   “对的对的,贺羽贺神医,据说齐灵的不治之症也是他给治好的!”   “这就对了!”桂少义点了点头,“莫不是,辕冽也发现了太子的异状,因此派人来将他带走,进行医治呢?”      “哦……”陈靖一听到这儿,心里稍微有了些底,点了点头,“国师所言极是啊!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皇上……”桂少义话没说完,外头就有小太监禀报,“皇上……齐老王爷来了,还带了太子来。”      “哦?!”陈靖心一下子落肚了,太子没死就行啊,赶紧道,“快快有请……等等,朕要到金殿接见,来啊,摆驾,宣文武大臣上朝来!”      须臾,朝堂之上百官到齐。   文武列立两边,众臣见皇上突然上朝,都摸不清头脑,只见辕冽也在,都暗暗纳罕,纷纷看季思——这是唱的哪出啊?!   季思早就得着殷寂离给自己的信了,说是这事儿今天能了,也是很高兴,毕竟谁也不想就这么剑拔弩张地耗着。      陈靖上朝之后,就命人请老王爷与太子上金殿。   太子一往里走,众人都愣住了,怎么太子头发都剃了,缠了满头的纱布,形容憔悴,似乎大病初愈。   进了金殿跪倒,太子哭着就说,“儿臣有罪啊父皇,儿臣险些坏了大事!”      陈靖也是一惊,季思赶紧去扶他,“太子慢慢说,这是怎么了?”   齐王爷给陈靖行礼,“皇上,老臣斗胆,擅自请太子回大营之中医治,发现太子被人下了蛊毒,所以才会导致那日的混乱。”      陈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这会儿只是略有一点点吃惊,可没怀疑桂少义跟这事儿有关系,还暗赞道长好生聪慧,竟然料到太子中蛊了!这次真是好险好险!   寂离在下头看着陈靖的神情真相想,这人头猪脑的皇帝啊!      随后,齐王爷叫来贺羽面圣   贺羽手中托着那脑蛊,将太子中毒,以及中毒之后可能出现的症状都说了一遍,群臣骇然——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又如此恶毒?   陈靖则是拍案大怒,“其心可诛!其心可诛!竟然想要我陈氏断子绝孙,混账东西啊!”      “皇上!”这时候,有几位大臣出班进言,“臣闻得西域和南蛮一带,常出毒师,更有一班车鬼族,善于用蛊,近期的确有一些毒师入乐都,可能太子中毒与他们有关!”   陈靖点了点头,见有个台阶下,赶紧顺坡下驴,“哎呀,原来险些中了妖人的奸计……老王爷,朕冤枉你了,你不怪朕吧?”   “臣不敢,也是臣教子无方。”老王爷摇头叹气,“还请皇上责罚。”      陈靖哪儿还能惩治齐亦啊,这次说白了是自己没闹清楚随便责怪人,还有点挑拨齐家与辕家关系的意图,既然太子无事,他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还得了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了。      正想着,就听到太子赶紧说,“父皇,不怪齐亦,都是儿臣做出混账事情才惹急了齐亦,他是护妹心切,也多亏了他,儿臣才没伤害灵儿。”   太子自然是着急,齐灵已经不理他了,万一他再还得齐亦受罚,那齐灵不是要恨死自己了么!   陈靖虽然放心了,却是也不慢……这太子太过老实,如何斗得过老奸巨猾的辕冽啊……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另外,他赦免了齐亦的罪行,昭告天下这是一场误会。      众臣见近几日笼罩于乐都天顶的那一块乌云可算是散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齐亦归班,立在辕冽身后之时,与辕冽都不看彼此一眼,似乎产生了些嫌隙。   陈靖见到此情此景真是大悦——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齐亦,可要把辕珞放了啊!”陈靖不忘吩咐。   “皇上放心,辕珞与我情同手足,我自不会伤害与他。”说着,冷笑了一声,看了辕冽一眼,那样子像是说——不像某些做大哥的,明知道弟弟被擒,竟然为了保存兵力宁可看兄弟死!      这些其实大多是寂离吩咐他们那么干的,好让陈靖放松警惕……陈靖是小人心性,他的特点很好摸,人也很好掌握,现在只要是谁和辕冽不对付,他就看得上谁!      最后,陈靖大悦,大封文武,所有人都有赏,辕冽更是被他好好地褒奖了一番。辕冽心中有数,陈靖这是要先稳定军心,如今他自认为有筹码在手,因此想要跟自己慢慢抗衡了。   箫洛接替箫老王爷的职责,全权负责水军以及东南一带的防御。齐亦几乎掌控了半数的皇城军,辕冽兵权在握,陈靖赏赐了他爵位。   最让人意外的,陈靖还封赏了两个人。   桂少义被封为国师,而殷寂离,则是被封为了丞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这两个实际上都是虚职,并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是可以说话出主意。表示,殷寂离和桂少义现在都深得皇上赏识。   桂少义留在陈靖身边,给出谋划策,殷寂离则是放在外面游走……专门帮着陈靖“应对”辕冽。      奉赏过后,众人散朝,大军也是各归各位,被延迟了好久的入城仪式终于隆重举行。只不过东南海寇被平的喜悦早已淡了几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这次恐怕是彼此之间势力都没有成熟而做的某种暂时妥协,一旦等到军力成熟了,那结局如何,可想而知,百姓们只希望到时候别天下大乱就好啊!      打这起,齐家与辕家就不相往来了,齐亦倒是和辕珞偶尔走动走动,再不和辕冽一道。当然,这不过是表面上演戏给陈靖看的,私下里刚好相反,好着呢。   陈靖自己派人打探,又从寂离那里听说了辕冽最近众叛亲离,心情甚好。   所谓得了便宜卖乖,陈靖还特地将齐老王爷请来,建议设宴款待辕冽,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老王爷表面不愿意,但碍于陈靖的面子,只好答应,大派筵宴,请辕冽喝酒。      事实上,众人这宴会不知道吃得有多开心。      辕冽深得齐老王爷器重,觉得此人必定前途无量,乃是帝王之才。而更难得的是他疼爱辕珞这个弟弟!辕珞性格安逸,未来必然是个逍遥王爷,灵儿跟着齐亦,有享不尽的福分啊……   老王爷也是过来人,虽然他很欣赏寂离,但是殷寂离长相过人,这种长相说不好听点儿叫命犯桃花,情劫太多,做朋友就好了,做个大哥什么的更佳,只不过做情人就免了吧。   原先老王爷一直担心齐灵太喜欢寂离,转不过弯来,可是这几天发现辕珞认真追起齐灵来了,看来是真的喜欢。齐灵跟他是青梅竹马,自小长大的自然不会讨厌他,两人也就这样暧昧着……那就好办了!      不止老王爷发现了,辕冽也发现了,辕珞这几天整天围着齐灵转,处处陪着她,整个人也似乎成熟了起来,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又觉得疑惑,辕珞是真的想通了?      这一天,辕珞一大早就急匆匆出门,正好在院子里让辕冽撞上了。   “大哥,你上回从西域带回来的羊脂膏还有么?”辕珞看到辕冽就问。   “呃……都让姨们拿走了吧,这是女人用的东西,你要来做什么?”辕冽不解。      “咳咳。”辕珞嗫嚅着,看一旁,“天不是冷了么,灵儿说,脸上干。”   “哦……”辕冽算是明白了,问,“辕珞……你对灵儿是真心的?”   “当然了。”辕珞叹了口气,“我想通了,寂离呢……也看不上我,我现在也觉得我与他有些格格不入。可灵儿就不同了,青梅竹马么。”      辕冽欣慰点头,“灵儿是好,你要好好疼爱她啊,过些日子,我给你们办婚事。”   “多谢大哥。”辕珞的欣喜从眼里往外冒,辕冽心里高兴,辕珞看来真的喜欢灵儿。   辕珞则是心中冷笑——因为没人跟你抢寂离,所以你高兴了吧!      “对了,你要羊脂膏的话,我托人给你再带些来,三两天就能道。”   “好嘞。”辕珞笑呵呵跑了,出门遇到和季思正往里赶的寂离,打了招呼之后,急匆匆跑了。   “呵呵。”季思直乐,“还是辕珞好啊,总是这么高高兴兴的,什么都不耽误。”   寂离望着辕珞跑远的身影,淡淡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两人进了屋子,辕冽放下正在练的刀,问,“有事?”   季思一笑,“有,还是件荒唐事!”   辕冽一愣,寂离往桌边一坐,给自己倒茶,“听说了么?陈靖要选妃了。”   “是女的妃子,还是男的妃子?”辕冽还特地问了一声。   “你说呢?”   辕冽不确定地看季思,“陈靖真的要选妃?”   季思叹了口气,“想必皇上是这次太子的事情闹怕了,其他王子有大多在外,有些身体也不好,所以觉得应该再多生几个,好保牢王位。”      “呵。”辕冽忍不住笑出了生来,“这谁给他出的注意?不是说他病得不行没法生育了么?”   “的确不能了!只是那天贺羽给他把脉的时候没给他说死,那是怕说死了换个杀头大罪,给他随随便便弄了几服药来养着。”寂离一笑,“可是桂少义给他拜神求菩萨,据说弄了些灵丹妙药,能让他精力旺盛,回到二十年前。”   “呵。”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桂少义这人……”辕冽摇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选妃生子的注意没准是他出的。”寂离皱眉,“现在生孩子,必然搞得后宫大乱!”   “又是削弱陈氏王朝力量的计谋么?”辕冽心说他们谋朝篡位,比自己还上心思呢。“   “未必。”寂离冷笑一声,“咱们得看看这些个妃子是什么来头,再下定论!”       68 68、寂静寒夜 ...      陈靖要选妃,这可是大事,虽说他年事已高而且体弱多病,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想要女人,还是一句话的事情。      果然,整个乐都都热闹了起来,王公贵族、各地诸侯,纷纷送姑娘进宫来,还大多是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看来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笨人,都看不清楚时局,推着闺女来做末代王妃,前途坎坷啊。      乐都一时间是热闹不已,众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美人。   而辕冽等最近也是回到了各自府中,过起了之前那种忙碌而无聊的平常日子。      寂离如今兼任着丞相和乐都府尹两个角色,忙得团团转,越忙越无聊,因为没人陪他玩了。   雀尾还是住在他的后院里头,辕冽每天白天要处理军务很忙,晚上专心来听雀尾讲课,这个时候寂离已经累了一天,早早睡了,因此两人根本碰不到面。   贺羽整天和箫洛在一起,研究医术也好,谈情说爱也罢,反正人家很忙,除了找他救命不准寂离打扰!   最最奇怪的还是辕珞。他似乎是真心真意追起了齐灵来了,整天都和齐灵在一起,想尽一切办法套她欢心,倒是闹得齐灵一颗芳心乱撞,整天犹豫不决,都没空来找寂离了。      当然,唯一会时不时来打扰寂离一下的,就是齐亦了。   齐亦最近很反常,经常来不说,还总给寂离带些吃的,或者是些稀罕的书籍。他也不多逗留,看到寂离很忙,就打个招呼,喝杯茶什么的便走了。      寂离也没多想,当然……齐亦这种中规中矩的稳重性格,完全不会让人产生什么误会。寂离只知道,齐亦是个好人,好兄弟,好大哥……      如今,寂离每天的乐趣就只剩下欺负小兔子陈勉了,只可惜陈勉也有人帮他撑腰,忙着跟他的大才子情人卿卿我我,没什么时候陪寂离。      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寂离觉得自己快死了,当然,是被闷死和无聊死的。      这天晚间,辕冽又来找雀尾。   老头下午的时候,馋嘴,吃了螃蟹后又吃了两个冻柿子,于是闹肚子,蹲茅房去了。辕冽在院子里转了转,想起好几天没见寂离了,就走来看看。   刚到寂离的院门口,就见几个下人端着食盒走出来,盒子没盖……辕冽往里看了看,就见晚饭似乎只动了几筷子,问,“寂离吃不下么?病了?”      “病倒是没有。”负责照顾寂离的小丫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殷大人这几天都吃好少,就是喝酒多,真怕他身体受不了,说他也不听的。”   辕冽皱眉,这人怎么几天没管他就出状况?      快步走进了院子,辕冽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就下意识地抽了抽嘴角……要死了!      只见寂离没坐在石凳子上,而是盘腿坐在石头桌子上,身边的酒坛子都快堆成小山了,地上灭灭正啃着半只烧鸡,养得胖胖的,看来寂离把饭都为给它了。而辕冽再看寂离,似乎比几天前瘦了好些,身上的白色衣服看起来也宽松了不少,心中有些发闷的感觉,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自己。      “你在干吗?”辕冽上前伸手夺过了寂离手中的酒坛子。   “嗯?”寂离抬眼看了看,发现是辕冽,倒是有些吃惊,好久没见这厮了!总算想起老子来啦!      “哼!”寂离伸手夺过酒坛子,继续喝。   辕冽觉得寂离的状态不太对劲,就问,“喂,你没事吧?”   “不开心。”寂离白了辕冽一眼。      “为什么?”辕冽觉得还挺新鲜的,整天折腾人还不开心呢?前几天还听说他差点把厨房点了呢。      “唉……”寂离伸手扶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没朋友!”   “哈?”辕冽让他说懵了,心说不会和谁吵架了吧?贺羽?寂离深交的也就是贺羽了。但是贺羽很纵容寂离的,基本不会跟他争吵,其他的……谁不知道他性子,都让着几分呢。      “唉,坐过去点。”辕冽往一旁赶了赶寂离,在他身边坐下,拿着酒坛子喝酒,笑问,“谁得罪你了?”   寂离斜了他一眼。      辕冽愣了愣,伸手指指自己,“我啊?”   寂离继续喝酒。   辕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问,“你……生我的气?我这几天都没见你还能惹到你?”      寂离继续憋气,考虑着用酒瓶子砸辕冽不知道会不会砸死。   “还是说……”辕冽凑过去看寂离,“我不来陪你,所以你不高兴?”      寂离不说话。   “你要是想我,直接找人来叫我不就好了?”辕冽低笑。   “谁想你了?!”寂离火大,伸手真扔瓶子。   辕冽轻轻一偏头,酒坛子直接飞了出去,砸在院墙之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还有小半坛子的酒呢,寂离啧一声,就要去摸另外一坛子满的,却被辕冽拉住了胳膊。      “我其实想来的。”辕冽突然说,“不过不敢来。”   寂离愣了,突然笑,“你辕冽还有怕的事情?”   辕冽想了想,还挺坦白地回答,“以前没有的,最近有了……”      寂离将胳膊抽回来,依旧想要去拿酒坛子,辕冽微微后仰,挡住他的视线。   寂离伸手推他肩膀,辕冽侧身往前凑,嘴唇挨上了寂离的唇才停下来。微凉的唇上还有些花雕的味道……微苦。      只是嘴巴碰着嘴巴,接触到了就感觉安心起来……没有再激烈的举动,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一个吻。   过了很久之后,辕冽才缓缓地往后退开了一点点……可并没有离开很远,两张脸依然挨得很近很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吐息。      也不知道谁先回过了神来,寂离眨了眨眼,“什么?”   “嗯?”辕冽看着寂离的双眼,“什么?”   “你刚刚在干什么?”寂离问了他一句。   “……不太清楚。”辕冽的笑容来得让寂离不理解,笑容里,有一些他读不懂,辕冽自己也读不懂的东西。      “傻了么?做了什么都不懂。”寂离微微地扬起下巴,双眼离得远了些,双唇却又离得近了些。   “嗯。”辕冽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寂离的唇上,“想做就做了。”      寂离没说话,只是嘴角轻轻地挑起,在辕冽看来,是某种邀请吧……      手指轻轻地扶着寂离的下巴,辕冽只是轻轻一个动作,两人不知道谁往前了一些,不经意间,吐息已经交织到了一起。   寒夜里,除了唇上的暖意,其他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连酒坛被挤落到地上的破碎声,都没有惊醒这两个人。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寂离仰天躺在石头桌子上,耳侧是辕冽的手,仰脸看到的是辕冽近在咫尺的脸。   “还不知道在干吗?”寂离伸手,将辕冽垂在自己脸颊上的发丝拨弄开,有些微微的痒……只是拨开后,还是有痒痒的感觉,留在心里。   辕冽看着寂离,“不想去想。”   寂离微笑,笑得有些无奈,戳了戳辕冽的心口,“胆小鬼。”   “那又怎么样。”辕冽笑问。   “你可以说你喝多了”寂离指了指酒坛子,“反正我喝多了。”      辕冽果真看向了手边的酒坛子,伸手拿起来,仰起脸喝了一口,辣的一皱眉,“咳咳……你喝什么酒那么烈?”   “还好啊。”寂离双手枕在脑后,看这辕冽脑后的星空“跟喝水一样。”   辕冽嘴角残留的一滴酒缓缓滑落,正好落到寂离嘴角。   “这么想我么?”辕冽放下酒坛子,手指轻轻地帮着寂离抹掉那滴酒。   “都说了你喝多了,产生错觉……”   寂离话还没说完,辕冽已经再一次倾身,这次没有了刚刚的畏缩与犹豫。   寂离失笑……算是借酒装疯么?      ……   雀尾好不容易从茅厕出来,到院子里却找不到辕冽,一路找,到了寂离的院子门口,往里望……   无奈摇摇头,老头慢悠悠退出去,溜达走了,总算憋不住了啊,唉。      那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之人在肆意妄为的时候,是很容易就喝醉的。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寂离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没什么不适,就和平常醒过来的时候一样。   若不是看到窗外院中正练功的辕冽……他几乎要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而已,看来辕冽比自己醒得早了一些啊。      寂离爬起来,见身上衣服换过了,就掀开看看,没有任何一样……皱皱鼻子。寂离在心里骂了一句——笨,撒酒疯都不会!   想罢,爬起来掬了床边脸盆里的水洗脸。      “你醒了?”辕冽收招的时候,寂离正好跑出来,桌上果然有热腾腾的早饭,灭灭在一旁摇着尾巴。寂离显得比平日心情好了很多,所以它也高兴,颠颠地跑来跑去地很有精神。      辕冽走到桌边吃饭,寂离又恢复了原样,举筷就跟他抢菜。   “喂。”辕冽见自己夹什么他抢什么,有些无奈,“你别那么霸道行不行啊?你看陈勉都不敢进你院子了。”   寂离嚼着个包子,掏出肉馅儿来喂灭灭,边道,“大爷喜欢。”      “寂离。”   正吃着饭呢,院门口齐亦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纸包。   “齐亦。”寂离对他招手,“吃饭了没?”   “吃了,我一大早跟爹进山打猎,有新鲜的兔肉,你让下人拿去做。”齐亦将兔子给了一个下人,边走过来到桌边坐下,有些意外地看辕冽,“好几天没见你了,很忙啊?”   “嗯。”辕冽点头,“撤军的事情,这几天都忙完了。”   辕冽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将“完”字强调了一下,寂离狠狠白他,嘴角却是带着些笑意。      “那正好啊!”齐亦来了兴致,“一会儿一起去看热闹吧?”   “看什么热闹?”辕冽和寂离同时问。      “初选已经结束了,最后留下十几位,今日该正选了,据说让进去一些臣子帮着参谋呢。”   “选什么?”寂离和辕冽都歪过头。      齐亦泄气,“你俩昨晚干嘛去了?皇上选妃呢,忘了啊?!”   寂离和辕冽一愣,同时拍脑门,真的忘了。      “一会儿去看吧,灵儿和辕珞他们也去。”   “对了,他俩最近怎么样了?”寂离突然听到,就问了一声。   “挺好的,辕珞跟我提过几次亲了,过几天让我爹和你爹商量一下婚期吧,反正也有皇上的赐婚。”      辕冽听后高兴,“那好啊!赶紧给生个娃吧,我爹想孙子都快想疯了。”   “哈哈。”齐亦搔着头,“我也想个外甥呢,最好能生他十个八个的小小子和小丫头,那才有趣。”   唯独寂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吃着东西,问齐亦,“灵儿也答应了?”   “嗯……那丫头还没呢。”齐亦摇了摇头,“她还想着你呢。”      “我?”寂离倒是愣了,叼着筷子,“跟我也有关系?”   “你少来。”辕冽瞪了他一眼,“你谁没招惹过,好不容易这回灵儿和辕珞情投意合,你要不然跟灵儿说说清楚吧。”      寂离眨眨眼,问,“我让灵儿别嫁给辕珞,她会听我的么?”   齐亦和辕冽都一愣。   辕冽放下碗,“寂离,你还没醒酒啊?我说让你跟灵儿说说明白,你不喜欢她,好让她安心嫁给辕珞。”      寂离也放下碗,“我要是说我不喜欢她,但也不希望她嫁给辕珞呢?你们觉得灵儿会听么?”   “为什么”辕冽和齐亦异口同声地问,只是同样是一声“为什么”,除了疑惑之外,辕冽的情绪更多是不满,齐亦则是不解。      寂离又端起碗,面无表情地道,“八字不合。”   “呃……”   这回,轮到辕冽和齐亦噎住没话说了……好充分的理由啊。      “不对啊!”齐亦摇头,“我前两天刚找人批过了,说八字合得不得了。”   “不对。”寂离说得很笃定,“辕珞给的八字不是真的。”   “哈?”齐亦愣了。      辕冽皱眉,问齐亦,“辕珞给你的八字呢?”   齐亦一挑眉,摸钱袋,“我前两天刚找的半仙,纸还在呢。”说着,将辕冽的八字纸交给了辕冽。      辕冽拿过来看了一眼,半晌才道,“真的部队,写早了两个时辰。”   “真的?!”齐亦睁大了眼睛,“……会不会是辕珞算过八字不合,怕爹有意见,所以就……”   “也可以理解,可见辕珞真的很喜欢灵儿啊。”辕冽看寂离,“不能因为一个八字不合,就将两人拆散吧?”      寂离一笑,没再多说。   “我再去问问辕珞。”辕冽觉得这事情辕珞实在不靠谱,就先别过两人,跑回去找辕珞去了。      寂离将早饭吃完了,灭灭也喂饱了,就见陈勉拿着一叠厚厚的卷宗在院门口探头,“殷大哥,季相来了。”   “哦。”寂离点头,“我就来。”   “你忙,我先回去了。”齐亦站起来,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却听到寂离叫他,“齐亦。”      齐亦回过头。   寂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别让辕珞娶灵儿。”   齐亦一愣,微微皱眉,“寂离……”   “我没别的心思。”寂离一笑,“只是你记住……你这个做大哥的不点头,你爹也不会点头,你们若是让灵儿嫁给辕珞,就是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坑里头。”      “呃……”齐亦听不明白,还想再追问两句,寂离已经转身走了。    69 69、寂寥谁解 ...      辕冽找了辕珞追问生辰八字的事情。   辕珞微微低着头,也没解释,就等着辕冽说完。      辕冽数落了他一顿,却发现他没有回嘴,有些不解,问,“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辕珞沉默了很久,抬头看他,“大哥,你不同意我娶灵儿么?”   辕冽一愣,张了张嘴,“这倒不是……”   “如果算出来八字不合,齐家人可能不同意我们成亲。”辕珞问,“那你让我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骗人啊,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呵。”辕珞笑了,看辕冽,“大哥你算过你和寂离的八字么?”   一句话,问得辕冽哑口无言,良久,辕冽争辩“我说的是你和灵儿。”   “灵儿一颗心都是殷寂离!”辕珞问辕冽,“我帮你娶了她不好么?”   “你胡说什么?”辕冽皱眉,心中却是有些虚,他的确不喜欢灵儿缠着寂离的样子,知道灵儿和辕珞决定成亲的时候,他真的心中暗喜。      “我喜欢寂离,但是寂离不爱我,为了兄弟情,我放弃了。”辕珞说得惨然,“灵儿说不上喜欢我,但起码她不像寂离那样讨厌我。我喜欢她,想娶过门安定下来,你让我为了个八字放弃么?大哥,你让我一颗心往哪里放?还是你觉得寂离和灵儿两个我都配不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辕冽摇头,“你怎么这么想大哥?”   “我有时候觉得,我在你眼里根本就是一堆垃圾一样。”辕珞说着苦笑了起来,“特别是寂离来了之后,你一双眼睛里都是他,你还是辕冽么?”   辕冽只觉得心中某处被戳了一下,有些气闷。      “反正这事情齐亦也知道了。”辕珞摇头,“我心灰意冷了,你们说去吧,灵儿不嫁就不嫁,你给她找个好人家别让人欺负她,我出家做和尚去了。”      “唉!”辕冽赶紧拦住他,“你别犯傻劲,你要气死爹啊?!”   辕珞咬牙,低头不说话。      “行了。”辕冽摆摆手,“你等几天,齐亦如果不说的话我也不会说的。实在不行,我代你去求老王爷,他是武将出生对你又中意,你俩还是从小定亲的……总之你别乱来,我给你想办法。”      良久,辕珞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小时候再闹别扭一样。   辕冽长叹了一声也没法生他的气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是亲兄弟,没人比你更亲,你明白么?!”   辕珞点头。      辕冽转身离去了。   等辕冽走后,辕珞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若无其事回书房看信件去了,他最近的信件多了很多。      到了下午的时候,齐亦吃了饭来找寂离,就见寂离闭目在榻上靠着,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茶盏,盏中有些残酒,上面漂着一片白色的梅花瓣。      “寂离。”齐亦原本以为寂离睡着了。   但寂离却在他叫的同时睁开了眼睛,倒是吓了齐亦一跳。   “你没睡着啊?”齐亦看了看左右,“辕冽呢?”   寂离伸手,轻轻摸了摸身边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灭灭,问,“要去看选妃了?”   “嗯!”齐亦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寂离,“辕冽该不会是在因为辕珞的事情在生气吧?他们两兄弟会不会吵起来?”   寂离嘴角微微一挑,看齐亦,“你若是辕冽,你有没有立场跟辕珞吵?”      齐亦愣了愣,抿嘴摇头,说句不好听的,辕冽算是跟辕珞抢了激励,辕珞已经输了,若是再不让他娶灵儿,那道义上真是说不过去了,这个做大哥的一辈子都别想这兄弟再多看自己一眼了。      寂离站起来,有些慵懒,“算了,别等他了,我们走吧。”   “啊?”齐亦皱眉,“你俩吵架了?”   寂离看齐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摇摇头,“算了……不好。”   “啊?”齐亦有些莫不知道头脑,他现在分布清楚寂离哪句话是在对自己说的,哪句是在自言自语。      “走吧。”寂离抬脚往外走,上了齐亦的马车,进宫去了。   齐亦跟上车,就见寂离靠在车内的软枕上,看着车帘外头的街景。      齐亦自然看得出他不乐,不过也没多置喙,正如寂离说的,有些话,他没有立场说,不过,他不忍这人不悦,仅此而已。      车子颠颠簸簸到了皇宫门口。   寂离懒洋洋下车,就见迎面一辆马车过来,黑色的辕家马车车徽有些刺目,马车停下,掀开帘子下来的是辕冽。      “唉?”齐亦有些不高兴了,说好一起来,辕冽怎么自己来了?!而且他往那条路走的话,明显是绕开了殷寂离的府衙还特地绕了个远路,辕冽这是什么意思?      齐亦刚想问辕冽两句,寂离没说话也没跟辕冽打招呼,快步走进了宫门。      途中有很多大臣过来打招呼,辕冽和寂离都一一回礼,却是不看彼此。   齐亦在想,会不会是演戏呢?两人说好了?反正宫中诸臣大多都认为他俩不是很合得来。      可是仔细看两人,齐亦知道不对了,辕冽总是皱眉不悦,寂离则总是出神心不在焉。   入了御花园,就见前几排座位已经坐满,最后一排空着,寂离找了靠东边的一个位子坐下,辕冽却选了最西边的一个。      “你俩干什么呀?”齐亦忍不住问寂离,“辕冽又干什么了?惹你不高兴。”   寂离架起腿,整理了一下衣摆,说得倒是有几分释怀,“人总是有私心的。”   齐亦想了想,问,“你是说,辕冽为了辕珞,所以跟你闹别扭了?”   寂离笑了,“这世上,无论是兄弟姐妹父母子女,都是你的别人,真正的私,只有自己。”      “什么意思啊?”齐亦不明白。   “两个人如果私心太重,就都不肯低头,如果还都不是虚假的性子,又都好面子……”说着,寂离轻轻摇了摇头,“那就一辈子都走不到一起,还总惦记着拿对方撒气了。”      齐亦依然是没听懂,只是寂离从容得有些让人不舒服,似乎是某一部分被掏空了……明明早上还那么高兴的,辕冽这小子!   齐亦心中气愤,并且觉得此事和辕珞有关!现在辕珞已经成了横在辕冽和寂离之间的某一道鸿沟。想到这里,齐亦不禁有些犯嘀咕。其实辕珞如果真能和灵儿凑一对挺好的……想到这里,他又甩甩头,觉得自己不对!寂离说过了,如果真为灵儿好,不要让灵儿嫁给辕珞。      抬头,却见寂离不知何时开始,正盯着他看呢,嘴角有浅浅笑意。   “呃……”齐亦看他。   寂离微微一笑,“齐亦,你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齐亦伸手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一直都为别人想。”寂离低声道,“偶尔也替自己想吧,特别是那些不相干的人。”   齐亦越听到最后,越不在意寂离说的是什么,只是有些入神地看着寂离的侧脸,以及那好听的声音,只是不想这人不开心……无论做什么都好,他不愿寂离不快。      想到这里,齐亦转脸看辕冽。   没想到辕冽也正看着他俩……那一刹那眼神相交,齐亦一惊。   辕冽眼中隐含着某种淡淡的杀气。      齐亦跟着辕冽打过仗,辕冽这个人,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杀心越深的时候,眼里的杀意却越是浅。因为久无战事,辕冽那种发自真心的不悦,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这个辕冽,让他想起了原先那个,自己和寂离单独相处,有让他那么不高兴么?还是只是单纯的本性显露而已?      的确啊,什么时候开始,辕冽变得会与众人说笑了呢?甚至还会耍耍无赖,以前的辕冽一向都是寡言少语,谁都看不出他的心思。怎么说呢,辕冽和寂离在一起后,似乎变得比原来……软弱?不对,不应该是这个词,那是什么?      齐亦一直歪着头想不明白。   寂离伸手轻轻一拍他的手背,“看热闹吧,你脑子笨,想不出来的。”   齐亦脸上一红,无奈地说,“用不用这么直接啊。”双眼却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寂离还放在自己手背上,微热的手。   寂离转眼看他,凑过去,低声在齐亦耳边说,“我说什么,你都听的是吧?”   齐亦傻傻点头。   寂离失笑,“那就有问题了。”   齐亦一愣张了张嘴,也觉得是有些问题。      “你我做一辈子朋友更好,我不想伤你,也不想你伤人。”寂离说完,就觉得齐亦手的温度似乎瞬间低了些,眼中一丝伤感闪过。   寂离摇头,果然是老实又单纯的人,自己这样做是有些卑鄙,不该利用他,哪怕只是一下下,果然……自己也是自私的人。      寂离将手从齐亦手上拿开,不经意地斜了远处的辕冽一眼。   而辕冽此时的眼神似乎是能将御花园中的树木房屋都点燃了一般,又是不服输,又是嫉妒。      寂离倒是忍不住笑了,连刚刚对齐亦的那一丝遗憾也淡了,摇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笨蛋。”      齐亦愣了愣,回头,正好看到了辕冽的双眼,瞬间明白了。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听到一声清脆的铜锣响声传来,领班太监喊了一嗓子,“选妃开始!”      随后鼓乐声起,辕冽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寂离见齐亦明白了,便道,“抱歉了。”   “没关系。”齐亦转过脸,认真对寂离说,“你不生气就好了,要用我气辕冽直接说,我不介意的。”      寂离微微皱眉,齐亦会是个钟情的情人,山盟海誓海枯石烂这种事情应该就是这种人会做的吧,可他还真是不怎么吃得消。   他这样的感情像是山珍海味,味醇美却是无法让他心动,倒是辕冽那一时疏离、一时克制地犹豫着,那份情时而浓烈张扬,时而拘谨猥琐,好似加慢性毒药的烈酒。感情这种事情,越挣扎越深刻,最好是刻进心里,刻得一颗心血淋淋,那才不枉爱这一场。      想到这里,寂离突然站起来。   齐亦一愣,就见寂离快步走到了辕冽的身边,伸手拿起他手边的酒坛子,面不改色,将满满一坛子就从辕冽头顶头浇了下去,浇了他一个湿透。   无视目瞪口呆的满朝文武,寂离一甩手扔了酒坛子,甩着袖子走得潇洒。       70 70、人心难测 ...      寂离就这样给了辕冽一个难堪,坦坦然地走了,这一切正好落在了准备选妃的陈靖眼里。   在陈靖看来,殷寂离和辕冽的仇怨似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了,莫名心情又好了几分。   齐亦追着寂离出去了,陈靖也看得明白清楚,微微地就挑起了嘴角。   辕冽黑着脸坐在那里,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陈靖的选妃很俗气,就是挑了漂亮家好、一看就能生养的。   最后选了两个,一个珍妃一个瑶妃。   辕冽看了看那两个准王妃的妖媚样子,无奈摇了摇头,陈靖这把老骨头是要撮死啊,光伺候这俩丫头,估计就得剪寿十年,可别过两天就马上风死在温柔乡里。      群臣虽然口称恭喜皇上,但是好些人心里都和辕冽差不多想法。而那些傻傻觉得陈氏一旦有后就能千秋万代的,都是傻子!      寂离回到了府里,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齐亦跟着他。   “你回去忙吧。”殷寂离赶他,抱着灭灭在塌上坐了,拿出书来看。   “你别生气。”齐亦道,“我去骂辕冽一顿,让他来跟你赔罪,他估计又哪根筋不对了。”   寂离仰起脸来看了看他,微笑,“你确定你敢骂他?”   齐亦顿了顿,“当然……敢!”   寂离轻轻摇了摇头,“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让你记住的那件事?”   “嗯!”齐亦点头,“你叫我阻止灵儿嫁给辕珞么。”   “那么记住第二点。”寂离道,“别得罪辕冽。”      齐亦扁了扁嘴,果然在激励眼里,除了辕冽其他人都是虫,就辕冽是龙!   “我说他两句怎么了。”齐亦不满,“他也不见得就能怎么了我,我们还是兄弟呢……”   “辕冽……”寂离头也不抬,低着头翻书,轻轻回了一句,“只有辕珞一个兄弟。”   齐亦看他,“然后呢?”   “然后你不是辕珞,所以别去挑战他的耐性。”寂离放下书,道,“你去后头坐坐吧,灵儿可能要来了。”      “哈?”   齐亦听得莫名其妙,同时,就听到外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赶紧站起来躲到了殷寂离身后的屏风后面。      “殷大哥!殷大哥!”齐灵风机火燎冲了进来,一气跑到了寂离的身边,端起桌上他的茶杯就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哎呀!怎么办啊!”   喘匀了气,灵儿急着跟寂离求救,跺着脚在原地转圈,“怎么办怎么办啊!”      殷寂离另外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还没喝又让她抢走了,见齐灵急匆匆喝茶,寂离微笑,“老爷子不同意你们成亲,辕珞要带你私奔?”      “噗……”   齐灵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捶着胸口咳嗽差点没呛晕过去,指着寂离直喘气,“你……你怎么知道啊?神棍!”   屏风后面齐亦也是惊奇。      “那你想不想跟他走呢?”寂离放下书,轻轻摸着灭灭的耳朵,问她。   “我……我不知道,他问我,我就跑了。”齐灵现出了些小家碧玉的样子来,“辕珞那个笨蛋啊,伪造生辰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啊,还找爹爹自首去了。”   “你别在我这儿转了。”寂离轻轻叹了口气,“快去辕家救辕珞吧。”      “啊?”齐灵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辕老爷子应该也知道这事儿了,非打死辕珞不可。”寂离淡淡道,“辕冽在宫里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等他回去,辕珞估计也断气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呐。”齐灵大叫了一声,出去就喊,“来人啊,马!给我备马。”   齐灵跨上马就奔去辕府了,心里直埋怨,辕珞怎么这么笨呐!      寂离继续翻书,似乎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良久,屏风后面的齐亦才缓缓转了出来,他的脸色,可是非常难看。      “寂离!”齐亦一把抓住他肩膀,“……辕珞那是苦肉计么?!”   “嗯,被你看出来了啊。”寂离只是点点头,继续翻书。      “那怎么办?”齐亦有些激动,“灵儿不是要内疚?她脾气也刚烈,觉得大家都欺负辕珞,说不定就从了。”   “中计的并不是灵儿,而是你爹。”寂离淡淡道。   “什么意思?”      “你信不信,辕冽出了皇宫,就会有辕珞的贴身侍卫跑去跪求他回家救二少爷,说这事情齐王爷告诉辕老爷了,王爷往死了打二少爷呢,去晚了就救不了了。而辕冽必定心中不悦,你说,你爹看到辕冽的脸色,会不会怕得罪了他?”      齐亦张着嘴,“你……你早就知道怎么不说?!”   寂离一耸肩,“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试着阻止……”齐亦说到这里,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凭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心说干脆半路上将灵儿拦下来好了,真该让辕珞好好受些教训,他怎么会变得那么脏心烂肺的啊?!      “你别去想傻办法了,这样阻止了灵儿,岂不是要让她恨你一辈子?”寂离不紧不慢拦住他,道,“法子也不是没有的。”   “什么法子?”齐亦见有希望了,赶紧到他身边问。      寂离对他勾了勾手指,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齐亦听完后一点头,跑了出去。      寂离歪着头看着他跑走,摇头叹气,从怀中拿出了龟壳和两个铜板,摇了摇算了一卦。   正在琢磨呢,就见外头跑进来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季思,扶着他的是陈勉。      季思一头大汗,“寂离啊,你跟辕冽怎么了?是做戏啊还是来真的啊?”   寂离凉丝丝来了一句,“来真的。”   “为什么啊!”陈勉也不明白,“寂离,你刚刚在群臣面前这样下辕冽的面子,好过分啊!”   寂离一挑嘴角,“那又怎么样。”      季思忧心忡忡地坐下,“你也知道皇上现在是被那个桂少义懵得糊里糊涂,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应该扩充辕冽的实力才是啊,西南边如今越来越强大,我们自己再内讧……”   “西南?”寂离听到后眼前微微一亮,笑问,“西南出现新的部族了么?”   “嗯!蛮族!”季思点头,“势力已经和南国不相上下了,如今他们正在急速向西北方向扩张!”      “哦……”寂离点了点头,“嗯,蛮王还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只是……”季思摇了摇头,“我听说这蛮王很是凶残啊,虐待奴隶,为了发展壮大简直就是不择手段,蛮族战斗力是很强,但是很不得民心啊!”      “什么?”寂离一愣,微微皱了皱眉头,“当真?”   “嗯!”   寂离沉着脸又算了一挂,放下龟跑出去仰着天看西南方的天空,也不知道看什么。      陈勉和季思面面相觑,不晓得寂离在干什么,只是脸色特别的难看。      当天,寂离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跑到院子里喝闷酒。   夜色渐浓的时候,寂离搂着酒坛子躺在榻上,看着天上的繁星,突然感慨了一句,“人心难测啊……”      “还有你测不到的人心啊……”   身后突然有接话,声音熟悉,凉冰冰的,不似往日般热络。不过寂离懒得计较,当然也没有任何的吃惊或者慌张情绪出来,依旧懒洋洋地看着天上。      从寂离身后走过来的人,正是辕冽。      换了一身朝服,坐到了寂离手边的榻上,灭灭认人,跑过去对着辕冽摇尾巴。   辕冽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看了寂离一眼,见他望着天上繁星,就也仰起脸来,“又看到哪些人的生死前程了?神算。”      寂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晃了晃,“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强的是什么?”   “天命?”寂离问。   “你辕冽还会怕天命?”寂离拿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别装纯良了,你不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么,辕大将军。”      辕冽笑了,“我不知道。”   “应该说,在你看来,没有什么是强大到对你产生威胁的吧?”寂离慢悠悠地转过脸,微眯着双眼打量辕冽,笑了起来。   “喝多了?”寂离见他脸上表情少有的微妙,忍不住问。      “嗯嗯。”寂离摇了摇头,“教给你,这世上最强的是人心。”   辕冽微微皱眉,“人心算什么?你不会相信人定胜天这种屁话吧。”   “嘿嘿。”寂离吃吃笑了几声,“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心反而不如最蠢的人心,心一旦变了,天命也跟着变,自己的命也跟着变,到最后的最后,后悔死你!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复,叫你想着变天,你真当你是什么?!”      辕冽原本以为寂离指桑骂槐的可能说自己呢,他向来也嘴巴不饶人,可如今一听,似乎不是……   “辕珞被爹打了。”辕冽换了个话题,不停寂离说醉话。   “嗯。”寂离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打得好!白白挨顿打,亏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   辕冽皱眉,转眼看着寂离,似乎是有些不解,但是随后他暗暗一琢磨,脸上闪过一阵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哦……”      “哈哈。”寂离抱着酒坛子哈哈大笑,伸手指着辕冽的脸,“你这傻蛋,你看你的表情,哈哈。”   辕冽有些气恼,问他,“是你让齐亦去找皇上撤了辕珞和灵儿的婚事的?”   “嗯哪!”寂离一笑,“八字不合,再加上你我不和,齐家与你辕家不合,自然充分够拆散这段婚姻了。”   “拆散他俩对你也没好处吧?!”辕冽脸色不好看,“你何苦多此一举。”      寂离斜着眼睛看辕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些,寂离眼中略微带出了一些邪异来,辕冽盯着看,心动的感觉始终无法消除,只好转开视线。   “你该谢谢我才是,不然你们辕家和齐家交恶就在所难免了,你还真想让那小畜生得逞啊。”寂离放下空坛子。   “什么小畜生……”辕冽不悦。      寂离刚想回一句,外头却是有人来报,说皇宫里头来宣旨官了。   寂离看了辕冽一眼,辕冽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寂离仰脸先想了想,大概猜到了陈靖想干嘛,忍不住摇头苦笑——这陈靖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传旨官进来了,宣旨——大致意思是,最近乐都西南山区出现了大量山匪,命辕冽、殷寂离与齐亦一起赶往剿匪。   寂离接了旨,传旨官伸手将他扶起来,笑道,“殷大人,皇上对您的期望可是很高,辕将军与齐将军么,各有所长不过性格完全不同,所以……殷大人要,一定要,尽量,跟两人合作啊。      寂离点头,心说你别强调了,不就是让我趁这次机会挑拨离间让辕冽和齐亦水火不容么,明白了!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寂离笑呵呵对那传旨官说,“大人放心,请务必转告皇上,寂离明白,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甚好甚好!”传旨官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来,里面有一些金银和玉器珠宝,“这是皇上赏给殷大人的,知道大人向来清廉,但是又爱买书。”   “哦,多谢多谢!”寂离赶紧道谢,心说这陈靖是下了血本了,你给的银子多,我就“卖命”折腾么,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陈家的末世子孙。       71 71、人算天算 ...      乐都的西南面有一片山区,山高林密,时常有山匪为患。几乎每一代的皇帝都要专门派人剿一次匪。   最近几个月,据说是山上又有一帮人组成了一个比较大的匪寨,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西南的官道是商贾们往来买卖的必经之路。总有山匪在此阻拦,给行人带去了很大的困扰。   因此,就算陈靖这次不派遣,辕冽也准备出兵剿灭这帮山匪了。      只不过西南山区山多林密,地形复杂,不是很好攻打!那些山匪们也都机灵得很,一看你有军马或者官府的人来了,他便在山上一眯,不出来了。山中有果树野兽,耗上半年也不是难事。   辕冽这几天倒是也没有仔细研究怎么打,光调动兵力了……主意么,自然有殷寂离会想。      终于准备妥当,到了启程那一天了,寂离却得了伤寒,据说是出门前晚上喝酒,大半夜的在院子里睡着了,因此冻出了毛病来。   贺羽给他把了把脉,倒是病得不重,给开了几副药,让他好好养着,别再折腾了。      陈勉这次特意跟来,专门照顾寂离。陈勉也不是个傻的,最近寂离和辕冽关系有些微妙,而齐亦对寂离又似乎有些好感,乱得不成样子了。正好寂离还病了,如果没人照顾,别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他特意跟来了。      另外……齐亦也有些夸张。   他知道寂离病了,就弄了一辆大马车来,里头放了暖炉还垫了厚厚的垫子,搞得像是搭了个卧房让马车拉着,奢华至极。   季思来送行,看到了直皱眉头,觉得这样影响不太好。寂离倒是摆摆手,“就这样吧,越夸张越好!”      辕冽是最后一个知道寂离病了的,看到大马车的时候他觉得齐亦胡闹,但是撩开帘子,就见寂离裹着被子老老实实睡在马车里头,一旁的灭灭对自己摇了摇尾巴,辕冽立马没脾气了,只是觉得吃惊……寂离原来还会生病。   最后,辕冽也只是挥了挥手,命令启程,行进速度可以放慢,不要太颠簸。      大队人马往西南山区一带行去了。      大概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赶路,第二天晌午,终于来到了山前扎寨。   向导给辕冽介绍,这山区一带,总共分为三块地域,经常会有山匪走动。其中面向官道的那一块,是个较缓的山坡,那些山匪经常躲在那些灌木后面,伺机而动。第二块区域在东边一处林子很密,据说是山匪们进山或者逃走时候的必经通道。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块区域在深山里头,就是他们的贼窝子。      他们居住的山,叫大封山。之所以叫大封山,是因为这座山四面还环山,就好似被封在群山之中一般,因此得名。   大封山地势极险要,易守难攻。据说这山有三个寨主,一把手是个力拔千钧的大汉子,号称楚霸王转世,二把手是个精通地理的军士,号称是卧龙转世。三把手是个精通箭术武艺高强的美男子,说是吕奉先转世。      听完向导的介绍,把寂离乐得是哈哈大笑,“楚霸王加孔明再加吕布,好有趣!”      向导给众人送上了详细的山地地形图。   寂离拿着图纸看着,辕冽则和齐亦商量怎么剿匪。      “啊……阿嚏。”寂离揉了揉鼻子,抱着咩咩窝在被子里看图纸,倒是头一次这么老实安静。      陈勉给煮好了药端上来,给了他几颗梅子喂药,寂离扁扁嘴,“有酒么?”   “不准喝!”陈勉凶巴巴地训他,“你就快成酒鬼了,还喝酒?!”      寂离叹了口气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往下灌,心说陈勉小白兔脾气见长啊,最近是不是谁都能骑在我殷寂离头上发威?   见殷寂离药喝完了,陈勉接了碗要离去,寂离突然伸手在他腿上捏了一把。   “嘶……”陈勉疼得一蹦,回头有些委屈地看他。      殷寂离眯起眼睛一笑,似乎很满足,可见是有意欺负他呢。   陈勉也没法跟他计较,揉揉腿跑出去了,在马车外间坐着看书……      辕冽看到了,皱眉,齐亦也数落寂离,“陈勉特地来照顾你的,你干嘛欺负他?”   寂离挑挑眉,回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高兴!喜欢就要欺负么!”   齐亦和辕冽都在心里闷闷地回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自己记住!      “你对攻山怎么看?”齐亦问寂离。   寂离打了个哈欠,“嗯?攻山?”   “是啊!”辕冽皱眉,“你酒还没醒?我们是来攻山剿匪来的。”      寂离掏掏耳朵,白了辕冽一眼,“谁说剿匪非要攻山了,这山林子那么密,那些山匪跟老鼠似的会藏,你真进了山又能抓到几个?还容易误中陷阱害将士们受伤。      齐亦和辕冽对视了一眼,知道寂离估计有主意了,就问,“那……你说怎么办?”   “好办啊!”寂离挑挑眉,“咱们先别打架,先吵架!”      “吵架?!”辕冽摸不着头脑。      寂离坏坏一笑,又露出刚刚欺负陈勉的那种神情来,齐亦和辕冽心中有数,这人估计这阵子心情不好,所以想着找那帮山匪出气呢。      吃过晌午饭,寂离铺开信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让辕冽找了个专门往返山里的向导,送到了经常有山匪活动的地界,将信钉在了树干上,回到了营地。      辕冽安营扎寨,按照寂离的说法,将上下山的主要干道都封死了,然后发动大量士兵,找来了上百个猎户,带着猎犬进山打猎摘果子!      “打猎和采摘?”辕冽听得莫名其妙,“不剿匪?”   “嗯,我想吃野味!”寂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抓到了野味,母的小的记得都圈养起来,老的可以吃了。另外,再在山里放上些猎狗猎鹰之类,再每日敲锣打鼓,将野兽都惊扰了,总之,别让这山里安宁下来就成!”      辕冽无奈,只好按照寂离的意思去安排。      且说山里头的那群山匪。   三个寨主前几天就得到辕冽要来讨伐的消息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都觉得辕冽不好对付,据说此人自己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另外他的辕家军也是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就他们一座山上不到一千的山匪,对付个普通老百姓,劫个镖队之类的还凑合,要和正规军打,那无疑以卵击石。      正在着急为难,就有人送了一封信上来,说是一个向导送到寨门外面的,上头写着——三位寨主亲启,署名是辕冽。      “辕冽给我写的信?”那大寨主伸手接了,他是个老粗,就让二寨主念。   二寨主打开信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   “怎么了?”大寨主和三寨主都催促他念。      二寨主只好照着原文念了一遍。整篇信,寂离不带脏字地问候了三位寨主的十八代祖宗,极其文雅地对他们进行了人格上的侮辱以及行为上的嘲笑,把这三个寨主比喻为垃圾,他们的举动是自杀,他们的手下是饭桶。   寂离文采好,骂得溜,骂到最后,告诉三位寨主,你们聪明的就尽快投降,趴下山来引颈受戮,如若不然,就等着被饿死在山里吧,最后的最后,寂离还附上三个字——哈哈哈!   气得三位寨主差点厥过去。   大寨主拍着虎头椅暴跳如雷,“好你个辕冽啊,竟然敢如此羞辱于我,本王与你拼啦!”说完,就要抬枪上马,冲下山找辕冽大战三百会合,被二寨主拦住。      “大王,千万莫要上了那激将之法啊!”二寨主还比较精明,“我听说这次随辕冽前来讨伐的,还有那相爷殷寂离,此人聪明之极,还有神算!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大寨主一想觉得倒是有理,扔了枪,怒问,“那该如何?打又打不过,难道在这里等死?!”      “等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啊,反正我们山中食物众多,等上一年半载也无妨,辕冽的大军可是在日日消耗粮草……”二寨主话刚说完,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辕冽派了大批人马,驱赶猎狗和猎鹰上山,将那些野兽都惊了……如今山上见不到野兽,果子也被摘了。仓库里的粮食撑不了几天,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挨饿了!      “岂有此理。”大寨主大怒,二寨主让山匪们先驻扎在山寨,千万不要出去,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      ……   “咳咳……”   马车里暖烘烘的,山地的夜晚风很凉,寂离刚刚出去动了动,回来就搂着灭灭咳嗽得更厉害了。喝了药,也没见好转,寂离看起来病怏怏的,连骂人的力气都省了。      陈勉担心得不行,让人赶紧去请贺羽,可是贺羽轻功再高,也要到了明早才能来了。众人着急,寂离倒是很自在,总说没事死不了,小病消灾是化解大难的,要病得洒脱些。      “寂离。”   这时候,马车的帘子打开,齐亦进来了,手里拿着热粥,“吃点东西吧?”   寂离一眼看到那粘糊糊的粥就皱眉头,一点食欲都没有,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寂离……”齐亦想让他吃点东西,但是寂离不肯,嘴里没味道,看到那种粘糊糊的粥就想吐!      最后无奈,陈勉只好拉着齐亦先出去了,让寂离躺会儿。   寂离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闻到一股香味传来。这几天一直没胃口,只是这股香味一催,寂离忽然觉得饿了!钻出被子看了看,就见身边坐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正在喂灭灭。   寂离仰起脸仔细看——辕冽!      辕冽转回头看到他醒了,晃了晃手里的一根骨头,“饿不饿?”   “你干嘛在这里?”寂离一眼瞄见了他手边的烤兔子肉还有酒,咂咂嘴。   辕冽将酒和烤肉都放到了他眼前,“别装死了,吃饱了就该好了。”      寂离挑起嘴角,一手烤野兔一手烧刀子,吃了起来,立马精神百倍。      辕冽在一旁架着腿看他,“今天上山打了很多野味来,官兵们都在吃烤肉,这山里林地厚草也多,野味都肥美。”      “嗯,是好吃。”寂离点点头,“你让士兵们在各大要道口架上炉子煮肉汤蒸馒头,每天就是吃好吃的!再派个人对着山上喊话,就说投降了的山贼一律既往不咎,有赏钱。若是能杀了三个寨主来降的,加官进爵!”      辕冽听后直笑,“呵……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主意真够损的。”   “损招对损人么。”寂离又喝了一口酒,“嗯!果然是要喝酒吃肉人才会好啊。他们早让我喝酒,我的病早好了。”   “所以说,他们始终是他们,我是我。”辕冽笑着伸手帮寂离理了理头发,“你最中意的那个,始终还是我。”      “呵。”寂离干笑了两声,“辕大将军真是自信啊。”   “不是自信。”辕冽收了盘子,边拿出帕子来给寂离擦手,“而是事实如此!”    72 72、算无遗漏 ...   寂离乐得自在,大口喝酒大吃野味的结果就是在贺羽赶到的时候,伤风已经痊愈了。      贺羽白跑一趟就想调头回去,被寂离拦住,“你来得正好,半个忙吧!”   于是,贺羽被寂离无情地扔进了山里,帮着下药去了……山上所有的主要水源,都下了泻药!士兵等着在汇集入山下流入乡村内河道之中下解药,确保只有山上的山贼每天都喝毒泻药水。   一众山匪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吃了,整日挨饿只好喝水填肚,没想到水里还有泻药,一个个喝得是上吐下泻,全身无力。      偏偏这个时候,山下还一大堆兵士大吃大喝,香味传出去好几里地去,连附近的村民也都跑来分一杯羹。辕冽请了好几个大厨来做饭,用辕家军士兵的话讲,辕家军上这儿来不是抓贼来的,而是来胡吃海喝养膘来的。      有将近一半的山贼挨不住了,一听到山下士兵诏安,就都跑下来了,吃了解药给饭吃,集中到一起,等训练之后再编制入军队。      寂离则是靠在马车里面,整日喝酒看书。   眼看着来了块半个月了,这山上的野味都快被士兵们吃完了,辕冽有些等不住,上了车,就见寂离软绵绵靠着,怀里是胖了一圈的灭灭。      “寂离,还要多久?”辕冽坐下,焦急地问,“我看山上那帮山贼应该奄奄一息了吧?最近下来投诚的那帮山贼不是也说了么,山上缺粮少水,众人都快撑不下去了!”      “嗯。”寂离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然后呢?”辕冽推推他,“要不然我们攻山吧?”   “嗯?你说什么?”寂离摆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状态,似醒非醒地问,似乎并没听他说话。      “我问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久不在京城的话,恐会有什么变数!”辕冽焦躁,“赶紧灭了这里的山匪,咱们回京城去啊!”      “呵呵,你在急什么呢?”寂离很感兴趣地看辕冽。   辕冽皱眉,没说话,坐在了他身边,“何必明知故问?”   “没啊,我不知道。”寂离神情自若地摇了摇头,“你不跟我解释清楚,我怎么会懂啊。”      “你也知道现在情况很紧急,乐都那边前几天传来消息说,皇上最近正在调兵遣将,极力给自己的亲信们找职位揽大权。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听那个鬼道士说了些什么,整天炼丹吃药……据说他还日日行房,想要尽早让贵妃怀上龙种。”   寂离听得直笑。   “还有,西南蛮王那边,已经成了气候,虽说听闻说他已经成了暴君,但是实力增加这是不争的事实。”辕冽说道这里,倒是看见寂离的神色微微变了变。      “唉……”寂离轻叹了一声,“蛮王会变成暴君,我觉得可能是蒋云出了什么事,或者说,有人挑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蛮王这人太冲动,蒋云性子又太好……可惜了。”   “为什么那么说?”辕冽不解。      寂离笑了起来,虽然笑容有些无奈,“你和蛮王其实有的地方挺像的,能容许很多事情,唯独不容许失败。越是好胜的人,就越是把一个无聊的胜负看得过重,什么都要争。这种人一般都是强者,他们会为了一个赢,而不停付出。人能干,又肯花功夫,自然能得到大家都得不到的东西,功成名就也是唾手可得!只可惜,这世上唯一不如人意的就是感情二字,你付出的越多,却觉得到得越少。越是重视一个人,就越是会觉得他不够重视自己,总是用自己的付出去衡量那个人的回报,长久了,就会失衡……”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辕冽淡淡道,“如果真的爱上这种人,应该可以谅解,毕竟是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缺点。”   “谅解的确是一回事,但是每个人能承受的伤害有限。”殷寂离不紧不慢地说,“默默忍受是蒋云那种温厚乖巧人的习惯,他会一直忍耐。一个忍耐,另一个就不知道轻重地不停伤害,直到……”      “直到什么?”辕冽问。   “有没有结果我是不知道。”寂离叹了口气,“只知道,一旦失去了,很多事情是没得后悔的。”   “你是说……”   “唉,所以我讨厌这里。”寂离站了起来,“一心追求权力的人看起来很讨喜,实际上却很可恶。”   辕冽皱眉,“你是在暗示什么么?”   “你想得太多了。”寂离掀开帘子往外走,“我只是单纯喜欢蒋云那样的人,有些感慨,好的人,也要懂得如何去好好珍惜,不然迟早会失去。”      跳下了马车,寂离正看到陈勉捧着一锅子汤过来,“殷大哥,吃饭么?”   “不吃啦,小兔子,你自己吃吧,饿瘦了有人要心疼的。”寂离伸手摸了摸他脑袋。   陈勉红着脸跑去一旁了。   贺羽晃晃悠悠走了回来,“我差不多做完了,什么时候行动?”   “马上把。”寂离回答。      “行动什么?”辕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听到行动有些莫名,没记错的话自己才是指挥官,有行动竟然不知道?!   “你少管。”殷寂离伸手一把将他推回了车里,“杀鸡用牛刀,这边我不废一兵一卒就能把山贼都灭了,你辕冽不是用来剿匪的,趁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吧。”      “我想什么?”辕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连想什么都不知道,你真该好好想想。”寂离对贺羽等一摆手,“按照先前计划的做,让将士们饭后运动运动,不然该胖得走不动了。”   众人都笑着跑开办事了,陈勉带着灭灭去吃东西。      寂离也转身欲走,辕冽伸手一把拉住他。   寂离回头,双目相对,辕冽忽然问,“你觉得,我有一天会后悔么?”   “我不是蒋云,没他那般讨人喜欢。”寂离冷冷一笑,“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所以你比蛮王幸运。”      “你会走我还幸运?”辕冽皱眉,“你的意思是,危难的时候你会抛下我了?不是应该不离不弃的么。”   “毫不犹豫的甩掉你。”寂离挑起嘴角,一甩袖子,“所以你要适可而止,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某个人,只是因为老子高兴。”      说完,寂离抛下靠在车边,一脸惊诧的辕冽,到前方辕家军集结的地方去了。      辕冽一方面觉得刚刚寂离的话满是玄机,一方面……又很好奇他要用什么方法兵不血刃地剿灭那帮山匪。      回了车里,辕冽仰天躺在软绵绵的羊毛垫子上,看着车顶的雕花……正中央的挂钩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如意结,垂下来,随着车外的微风轻轻地晃动。      辕冽脑内一片空白,盯着车顶出神,他该想些什么呢?!辗转了几次,想来想去眼前还是寂离一张脸在晃。   辕冽头一次,平白幻想了起来……   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他当上了皇帝,坐拥江山,身边跟着的那个人会是谁呢?是后宫美艳的嫔妃,膝下子嗣众多,还是那个霸道的殷寂离,永远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有也许,有一天,自己抢夺江山失败了,一无所有流落江湖,倒是也逍遥自在。当然,若是身边有寂离陪伴,那就更有趣了。      越想越觉得古怪,辕冽突然笑了起来,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得江山、失江山原来在自己看来都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但是没有殷寂离在身边相伴,却是他不愿意想的。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寂离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离去呢?适可而止啊……      大概是闷做愁肠盹睡多吧,想着想着,辕冽忽然就困了起来,正在眼皮子发沉准备入睡的当口,远处传来了一阵号角和雷鸣的战鼓之声。      辕冽被惊醒了,一个翻身爬起来,撩开车帘往外一看,皱眉——寂离就坐在车辕上看书,前方上千的兵将山围了起来,对着山上擂鼓鸣金,喊打喊杀的。   “你……这是在干嘛?”辕冽忍不住问。   寂离回头看了看他,“你想明白了?”   辕冽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想不明白,我没你聪明。”      “辕将军过谦了。”寂离笑得云淡风轻,“士兵们吃饱了不动对身体不好,所以我让他们每天佯装攻山十次,随意挑时辰。   “哦……用疑兵之计,消耗敌人的体力,消磨意志么?”辕冽失笑,“这种馊主意也就只有你能想出来了,那群山匪已经没得吃了,现在估计还没得睡,整日身心俱受折磨。你也忒狠了,人多欺负人少。”      “打仗不就是如此么。”寂离耸耸肩。   辕冽伸手将他往车里拉,寂离推开他手,“没心情。”   “我让你上来坐会儿省得受风,又没说让你进来干什么,要什么心情?”辕冽促狭地看他。   不料寂离脸上依然是自若神情,反问“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本以为你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辕冽这回更不肯放他了,索性伸手将他捞进了马车之中,撂下帘子盯着他看,“病了一场之后越发瘦了,好好吃东西,别整天喝酒。”      寂离笑着看他,在车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道,“给我捏捏胳膊和腿,整天坐车,累。”   “背朝上,我给你捏。”辕冽将寂离翻过去,伸手给他捏肩膀。      “辕将军,这样做会不会掉了你将军的威风?”寂离趴在枕头上,斜着眼睛看辕冽,“大将军这双手,可是要匡扶江山打天下的,给我捏肩捶背,我可担当不起。”      “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辕冽低头,手上用力给寂离捏肩膀,见他面上露出舒服神色来,心中满意。低头在寂离耳边说话,“舒服就受着,可别出声啊,出声了该让人想歪了。”      “怎么出声?”寂离笑嘻嘻问他。   辕冽伸手在他肋下轻轻戳了一把。      “啊!”寂离惊叫一声,辕冽将他压住,笑道,“就是这样。”       73 73、一身酸醋 ...   寂离的一番计谋,结果就是山寨里那帮山匪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生不如死。   他们晚上不敢睡觉,白天没得吃饭,水里头都有药还不敢喝。这等于是往死了折磨……辕冽的人马又是擂鼓佯攻,又是大鱼大肉,就这么闹腾了三天后,整个山寨彻底垮了。   殷寂离命辕冽的副将带着人马上山,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山贼从寨主到小兵的一干人马,一个不留地都抓了,抓回来先治病。那几个寨主心还挺宽,被抓住的时候大概累得实在不行了,睡得直打呼噜,怎么叫都不醒。   醒了之后跪倒跟寂离叫救命,寂离敲了敲那寨主的脑袋,问,“想不想活命?!”   “想啊!”寨主磕头,“大人救我们一命啊,我们一定改好。”   寂离一笑,低声对他说,“你找我说的去做,必须要如此行事……”   交代一番后,山匪一一记下,被待下去和其他山匪先关到一起,修养几天。      辕冽还真的按照寂离想的,闷在车里独自想了有三天。   第三天傍晚,攻打山寨的事儿基本已经结束,寂离觉得差不多了,就撩开车帘子,进车内看看辕冽。   只见辕冽此时正盘膝而坐,那样子像是打坐呢。      “喂。”寂离拍了他一把,“坐禅呢?你可别要紧的事儿没想通什么,六根给想清净准备当和尚去了。”   “我当和尚,你肯么?”辕冽笑着反问寂离。   寂离耸耸肩,“我无所谓,和尚不能当皇帝,你有所谓而已。”      “我想通了不少东西。”辕冽忽然开口,认真说。   “哦?”寂离笑了笑,“想通什么了?”      沉默了良久,辕冽说,“我需要一个敌人!”   寂离微笑,“嗯?”   “一个很强大的敌人!”辕冽冷声道,“回去之后,我们应该帮蛮王造造势!”   “这样做,不觉得有点卑鄙么?”殷寂离坏笑。      “打仗无外乎取长补短,现在陈靖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要他的江山,所以对我敌意甚重,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我辕冽,也照样有人能夺他的江山。”   寂离点头,“很好,就想假造一个敌人么?”   辕冽愣了愣,问,“有这样野心和实力的,出了蛮王还有谁?”   寂离看了他一会儿,“你身边的人。”   辕冽皱了皱眉,“齐亦?”   寂离望天。   “箫洛也不会的。”辕冽叹了口气,“倒是那国师桂少义鬼得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身边还有一个人呢。”寂离提醒辕冽,“他也野心勃勃啊。”   “谁?”辕冽看寂离。   “你自己想去。”   辕冽摸着下巴,也不知道是真想不到,还是有意在逗寂离,“想不出来啊,你提醒提醒……啊,该不会是你!”   “去死。”寂离踹了辕冽一脚,转身要出去,“算了,不管你。”   “你想说辕珞啊?”      寂离撩开了车帘,辕冽的话却也到了。   寂离停住了,坐在马车门口不动,“你觉得呢?”   “他的事……日后再说。”辕冽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寂离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你有分寸个屁。”   “什么?”辕冽没挺清楚,见寂离不怎么高兴想走了,就笑着问他,“寂离……”      殷寂离跳下了车,回头斜着眼睛看他。   辕冽放松了身体,趴在车内,单手托着下巴看他,“你好像在吃醋一样。”   寂离眼皮子抽了抽,忽然蹲下,抓了两把土灰,对着辕冽狠狠砸,边砸边骂!      闹了一通后,辕冽让探报去乐都,禀报山匪已剿灭,他和齐亦一道班师回朝,带着那被活捉的几百山匪,浩浩荡荡回乐都。      回去的路上,寂离让人将山匪头子一众人等都带了上来,问他们,为何会聚集在此为恶,这里虽然往来路人很多,但毕竟天子脚下,怎么不走远些?   山贼头子说他之前路遇一个很厉害的道士,能知天时地利,说这山对他来说是福地,所以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那道士什么样子?”寂离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之前回忆着桂少义的样子画出来的画像,让他辨认。   山贼左看右看,说是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像。   寂离琢磨了一会儿,给画像添上了两撇胡子……      “唉!就是他!”山匪和身后一众山贼头头都认出了此人就是桂少义。      辕冽看了看寂离,寂离让山匪们都退下,低头不说话。   “这帮山贼存在的时日可不短了,桂少义那么早就开始筹划了么?目的何在?”辕冽百思不解。   “嗯……”寂离点头想着心思,这场剿匪似乎是桂少义特地安排的步棋,适当的时候拿出来下了,起不了多大作用,却是可以拖延时间,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要小心提防才是。      ……   很快,众人回到了乐都。   晌午的时候进了城门,乐都依然是一派的繁华,寂离坐在马车边,怀里抱着灭灭,身边坐着陈勉,看窗外。   “诶?”寂离看了看路的两边人头攒动,商贾也特别多,就问陈勉,“今天什么日子啊?那么多人?”      “哦,这几天应该是乐都的大集,每年这个时候呢,各地的商贾都会带着货物云集在乐都做买卖,乐都百姓都会出来买些稀罕玩意儿,正日子应该是昨天开始,持续十天!”陈勉笑着说,“殷大哥,你可以来逛逛,找找古书什么的。”      “是么?”寂离一偏头,觉得挺有意思的,脑袋里也有个了主意,叫来了贺羽。   贺羽近来,坐下听寂离耳语一番后,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我说你缺德不缺德啊?你就不能想几个人想的法子出来?非要出这种馊主意!”      寂离眉头也拧了个疙瘩,“贺羽,你现在用这种调子说话好怪,说话的语调像个大叔,说话的脸像个小孩儿。”      “噗……”陈勉没忍住,伸手捂嘴,觉得自己这会儿笑太不厚道了,有些歉意地看贺羽。      贺羽恨得牙痒,恶狠狠拧住寂离的胳膊。   “啊!”寂离疼得蹦了起来,赶紧捂住胳膊,“君子动口不动手!”   “叫你嘴欠!”贺羽愤愤转身,就想要离去办事了,寂离忽然问,“唉!”   “嗯?”贺羽回头看他。   “你这样……是就一辈子定成这样了,还是以后还会长啊?”寂离低声问。   贺羽扁了扁嘴,“老子长生不老,羡慕啊?”   “羡慕你个大头!”寂离恨铁不成钢,“为个男人,值得么?!”   “你管……”   贺羽话没说完,忽然双眼盯着外头看了起来。      寂离和陈勉对视了一眼,爬出去下巴搁在贺羽肩膀两边,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是一家华丽酒楼的大门口,箫洛站在那儿,正和一个少年说话。那少年一头枣红色的长发异常醒目,皮肤雪白眉目俊秀生得是极美。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样子看起来很亲热……      寂离退回来,对陈勉做了个鬼脸,陈勉也看了一眼贺羽,发现他脸色很难看。      辕冽的大军是浩浩荡荡进城的,刚进来就和激励他们兵分两路了。他和齐亦带着人马往西边的军营去安顿,寂离他们嫌跟着大队人麻烦,就自己驾车先行……因此并不引人注目。   箫洛一直没发现他们,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好听的,那少年笑得前仰后合,一张粉白色的脸面,泛着红晕,箫洛还伸手扶他帮他整理头发,搂着进了客栈。      贺羽伸手放下帘子。   “停车!”寂离突然喊了一嗓子。      陈勉睁大了眼睛看寂离,像是问——你要干嘛啊?   寂离一笑,伸手拍贺羽,“唉,吃饭不?饿死了!”   贺羽皱眉,“不是要到家了么?你回家吃呗!”   “家里吃的没有,吃货倒是有一个!”寂离想起雀尾老头来了,伸手撩起衣摆下车,对陈勉摆摆手,“小兔子,你带着灭灭先回去跟季相报个平安,就说我吃了饭回去,等下午辕冽他们把人马安顿好了,我再跟着一起进宫面圣去。”      “哦……好。”陈勉答应了一声,寂离就伸手一拉贺羽。   “干嘛?”贺羽皱眉看他。   “干嘛?!”寂离笑眯眯,“抓奸呐!”   “我……”贺羽觉得好笑,“你有病啊,他什么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寂离摇头,“我损失那么大,不能绕了那小白脸!”      “哈?”贺羽没听懂。   “你看……你我最多相处到三十岁!”寂离啧啧两声。   “为什么?”贺羽心惊,莫非寂离算出了什么命数,他们两人之一只能活到三十岁?!   寂离见他紧张,倒是让他逗乐了,伸手敲了敲他肩膀,笑道,“等咱俩过了三十岁,你可别让我再看见你!”   贺羽愣了,“为什么?”   “你想啊,三十岁后我成大叔了,你还那么嫩,老子看你该有多不顺眼啊!等到四十岁、五十岁、八十岁、越看你越是不顺眼……”      贺羽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本来可以跟你喝酒聊天当一辈子兄弟的。”寂离撇撇嘴,“你为了个小白脸,把我给撇下了,连兄弟情义都不顾了,你说我损失多大?!”      贺羽听着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不过又像是歪理。   “这是谁造成的?”寂离一拍手,愤愤道,“那姓箫的小白脸呗!可如今他竟然敢背着你偷人。”   寂离一句话出口,身边经过的不少路人都侧目看两人。      贺羽脸上尴尬,拉着他往酒楼走,“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寂离挑眉,“你为了他连兄弟都瞥了,命也不要了,这厮还敢搂着别人,这可不能忍,告诉你,两条路给他走!”   “哪两条?”贺羽看他。      寂离一摆手,“要么整死他,要么弄死他!”说完,大踏步进了酒楼,问酒楼掌柜的,“刚刚有一对狗男男进来了,在哪个雅间?!”      掌柜听了差点没咬到舌头,贺羽狠狠踹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你?!”   寂离扭脸,平复了一下心情,问掌柜的,“我刚刚看到一个红发的少年,像是西域人,长得很像我以为朋友,你有看见么?”      “哦!就在二楼起手第一个靠窗的雅座坐着呢,没要雅间。”掌柜的说完还帮着寂离他们指了指地方。   寂离和贺羽一听,倒是也还行,没进雅间。      “嗯……”寂离一琢磨,伸手从贺羽身上掏出几张银票来。   贺羽就一脸佩服地看着他,“我说……你从别人口袋里掏钱那动作怎么就那么熟练呢?!”      寂离嘿嘿一笑,将银子给了掌柜的,在他耳边如是这般地吩咐了一阵,掌柜的听完了莫名其妙,不过那人钱财替人办事么,就揣着银子按照寂离的吩咐去办了。      贺羽不解地看着寂离,“你……想怎么样?!”   寂离双手交叉藏进袖子里,一副痞子腔调抬腿往楼上走,“想怎么样?少爷我一肚子气,治不了辕家那两只崽子,拿你徒弟消遣消遣。”   贺羽板起脸,寂离朝后踹了他一脚,“你瞪什么?我给你出气呢!”      贺羽无奈,心中也有气,就跟着寂离上楼。   刚到楼梯口,寂离忽然站住了,贺羽差点撞上他,“你又怎么了?”   寂离突然问贺羽,“今儿个什么日子?”   贺羽愣了愣,“呃……初八。”   “初八啊!”寂离拍手,“好日子!大吉,宜捉奸!”   贺羽无语……    74 74、个中滋味 ...      楼梯不高,只两层而已,走上去也花不了多少功夫,但贺羽却是走得极慢,在就要上到二楼的时候,他拽了一把走在前头的殷寂离,“弄清楚再闹。”   殷寂离回头看他,歪过头,盯着贺羽仔细瞧了良久,一脸惊讶地“哎呀呀”了两声,“你不喜欢他啦?”      贺羽皱了皱么,“不清楚,只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寂离张了张嘴,上下打量贺羽,怎么一副破红尘的样子?!      正这时候,就听到二楼传来笑声。一个是箫洛的,笑得爽朗,另一个应该应该是那个少年,声音清脆,挺好听的,光听笑声就觉得挺暧昧的。   寂离恼怒,转身就大踏步上了楼,贺羽抬头看了看,无奈,也跟了上去。      寂离上了二楼后,发现箫洛背对着楼梯呢,觉得正好,就和贺羽一起到他身后的桌子坐了……毕竟是雅坐么,多少还是有些花盆之类略挡一挡的,箫洛没发现两人。      寂离和贺羽坐下了。   有伙计过来问吃什么,寂离正饿,压着嗓子叫了一桌的酒菜,准备一会儿算在箫洛头上。      再看贺羽,就见他正喝茶呢,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对箫洛那边的动静并不太在意。   寂离摇头,贺羽是怎么了呢?原本以为他样子变了,但是性子是不会变的。别看这人表面沉闷,性子却是相当特别,从他将自己变成成这副摸样就不难看出来。总的来说,贺羽是那种情特别浓的人,敢爱敢恨,箫洛若是对不起他,他必会闹得天翻地覆才是,可如今为何这般平静?      寂离双手托着下巴,低声问他,“你怎么啦?”   贺羽喝了一会儿茶,脸上只是淡淡,似乎有点累,“他既无心,强求也没有用,他也算身份显贵,迁就不来就算了,当徒弟便当徒弟吧,我早就心死了。”      寂离皱眉,“骗人。”   “不然还能怎样?”贺羽笑了笑,“要与人争多没意思。”   寂离不满。   贺羽见他神色,笑了,“你这辈子,光别人争你了,没争过别人,那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寂离愣了愣,忽然似是有了些感触,没挣过的人不会懂!自己没挣过,辕冽也没挣过!相比起来,辕珞却是这一辈子都在争。   寂离单手摸着下巴,细细琢磨,只觉其中滋味无穷!的确,有些人一辈子都在争,争成了习惯,就觉得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有些人一辈子都没争过,结果就变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于是,争的那个过头了,不争那个错过了……可见,这世间失之交臂的那些人或者事,都不是想争就能争到、也不是不想争就不用去承受的。      寂离这厢感怀起来,神色略带些忧愁。贺羽看得直摇头,用筷子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想什么呢?”   寂离抬头看他,认真说,“咱俩要是四十岁了还孤身一人,干脆一起远走高飞吧。”   贺羽让他说了一个激灵,笑着摇头连连,“别,你这惊才绝艳的,我可消受不起。”      “没情人还有朋友么!”寂离认真说,“起码知道日后不会没归宿,也好过每日都那么凄凉。”   贺羽微笑,“你不会没归宿的,天涯处处是你归宿,只是你看不上而已。”   寂离眨眨眼。   “拿你做归宿,我宁可没有归宿。”贺羽说得直接。   “咱俩是青梅竹马,你这么绝情啊?”寂离端着袖子做纠结状。   “岂止啊,我可讨厌你了。”贺羽喝着茶,平静地说,“你就会闯祸,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还让你出尽风头,有什么好的?说了是青梅竹马,你爹还让我照顾你,不能跟你生气,又不能打你。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耍无赖,我跟你动武你又跟我耍嘴皮子,天下尽是你殷寂离的理,过去你知道以后你也知道,别人当宝的你就当草。给你一座皇宫你都懒得坐下,我就一间小屋子,还要看人脸色才能进,风一大,瓦片就吹走了,就只好挨冻。”      “有没有那么可怜啊!”殷寂离脑仁儿一抽一抽的,也不记得身后的箫洛了,嚷嚷着瞪贺羽。   “不是可怜,是你可气。”贺羽见饭菜来了,端起来吃,边嘱咐寂离,“吃饱了早些回去吧,还好些事做。”   寂离搔搔头,叼着筷子戳碗……这时候,就听身后那个漂亮少年连着叫了箫洛好几声,“箫大哥?你怎么了?”      “呃……”箫洛摇了摇头,没说话。      寂离眨眨眼,第一次耍嘴皮子输了,而且还是输给贺羽,于是就决定欺负他徒弟出气。猛一回头,“呦!这不是箫洛么。”   贺羽白了他一眼,摇头继续吃饭。      箫洛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来,看了看寂离对过,低头吃饭的贺羽。   “你朋友啊?”那少年问箫洛,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看来是吃了些酒了。      寂离仔细看了看,忽然觉得不对……这少星眸朱唇,巧笑倩兮眉目含羞,再仔细看看身子骨和手指头,哪儿是个小倌啊,是个大姑娘假扮的男人!      姑娘见殷寂离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寂离赶紧回头,就见贺羽眼含促狭地看着自己呢,立刻骂娘,原来贺羽这小子早就发现了,难怪不急!      四个人两张桌,坐着挺尴尬的,箫洛站起来带着那个异族的美人过来给寂离和贺羽引荐,“这个是红儿,他爹是西北大鹏国的大王,与家父是世交。”   “嗯,我刚到乐都,让箫大哥陪我逛逛。”红儿虽然有些娇羞,但说话腔调看着倒是有些小子的味道,难怪远看分不出来男女呢。寂离摸着下巴端详箫洛的神色,就见他时不时地看看贺羽。      红儿却是非常大方,等着箫洛给自己介绍两人。      “哦……这是国相殷寂离,这位……是神医贺羽。”箫洛给介绍。   “哦!”红儿拍手,“你就是那个神算子殷寂离啊!我在大漠就听过你的事情了!”   “是么。”寂离嘴角抽了两下,这是什么情况。      红儿到了这边坐下,“一起坐行么?国相大人您帮我看看手相吧?”   寂离嘴角又抽了抽,死丫头拿老子当街边摆摊算命的了。      箫洛无奈,只好过来拼一桌,坐到了贺羽的右手边,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贺羽回答得自然。   “你是神医?”红儿凑过来仔细看贺羽,“真能干啊,那么年轻就当神医了啊!”   贺羽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   “哎呀,你可真好看呀。”红儿大概头一次见贺羽这样的美少年,凑近了仔细看,“都说南景的男子俊俏,少年郎比我们塞外的女子还好看呐,果然不假。”      贺羽只是笑,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箫洛一个劲地看寂离——怎么了这是?   寂离单手托着下巴正在琢磨,情况看来不大对啊!      正想着,就听贺羽突然说,“对了,我听箫老王爷说,想箫洛娶他好友的女儿,就是你么?”   “咳咳……”寂离被一口汤呛着了,抬头吃惊地看贺羽,算是明白他刚刚为什么有这种感慨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红儿脸红红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是我爹和箫伯伯自作主张的,乱定亲事。”      寂离挑了挑眉,心说死妮子尾巴都快飞起来了,可没半点不愿意的意思。他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回头瞟了箫洛一眼,拱手,“哎呀,恭喜恭喜啊!”可那笑容却像是说——你死定了啊!      箫洛气得磨牙,在桌下踩了寂离一脚,寂离哪儿经得起他踩啊,赶紧缩回脚来,揉着脚趾头瞪箫洛,那样子像是说——你等着!   贺羽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寂离横了箫洛一眼,张嘴对贺羽撒娇状,“要喂。”   贺羽愣了愣,塞了个鸭头进去,寂离撑了满嘴,只好手抓着鸭嘴,啃鸭头。      红儿看出了些端倪来,问寂离,“你们……”   “哦,他俩是青梅竹马,玩惯了。”箫洛帮着解释。   “谁说青梅竹马的?”寂离笑眯眯对红儿说,“那是我姘头。”   寂离话没说完,贺羽和箫洛一人一脚踹过去,谁料都没勾着寂离的脚,原来他早有准备,盘腿坐凳子上了。      “姘……”红儿脸通红,“殷大哥真会说笑。”   “谁说笑了。”寂离伸手过去,用筷子轻轻一挑贺羽的下巴,“我家贺羽才貌过人文武双绝!大把大把的人追,正巧了他那个心上人还是个天煞的负心汉和惧爹的窝囊废,我准备带他私奔哩。”      红儿也知道南景男风挺盛行,两个男人若是相爱相守也并不是怪事,听了寂离的话,也非常气愤,点头说,“对的对的!我也最讨厌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   “是吧!”寂离给红儿满酒,“来,咱们干三大杯!”   “嗯!”红儿举着杯子与殷寂离对饮,还挺豪气。      再看在座的其他两人,贺羽面无表情继续吃饭,箫洛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光顾着给贺羽夹菜了。   寂离看到他额头见汗,忍不住笑道,“唉,我说箫洛啊,你别光顾着我家贺羽啊,给你家红儿也夹菜!”   箫洛总算明白为什么辕冽有时候恨殷寂离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没辙,只能撞墙撒气,这妖孽太气人了!      正尴尬地吃着饭,寂离余光一瞥,就见掌柜的带着几个人来了,心中一喜,好戏要开场了!      不一会儿,楼下上来了一个女人,是杏花楼的如花姑娘。一上来,就直扑箫洛。柔媚无骨状往箫洛身边一坐,“哎呦,箫大将军,你想死人家了!”      箫洛张了张嘴,茫然地看着如花,“你是……”   “没良心!”如花跺脚娇嗔状,白纤的手指伸出来戳箫洛鼻梁骨,“这么薄情啊,说好了昨晚上来找人家的,怎么没来……说!又去哪家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是去找翠萍楼的晴儿了,还是万花楼的宝姐儿。哦!我知道了,是四喜阁的柳公子是不是?!”      箫洛眼皮子直抽,忙对贺羽摇头,“我不认识她啊……”   “哎呀,你坏死了!”如花玩了命地撒娇,箫洛如坐针毡有口莫辩。   寂离用一个鸡蛋塞住嘴,省得笑出来,贺羽饭已经吃饱了,开始喝汤,而再看箫洛对过的红儿,一张脸惨白。      如花跟箫洛扭捏了一阵子,寂离就拉了她到一旁,“唉,箫公子谈正经事呢,你那些个事情晚上谈的,别拿到台面上来。”   边说,边趁人不注意塞了几两银子给如花。   如花心满意足地走了。   箫洛擦擦汗,小心翼翼看了贺羽一眼,道,“她肯定认错了……”   寂离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这天下跟箫大将军那么英俊潇洒身份显贵的人多了去了,肯定认错了!”   箫洛气得脸都青了,要不是怕辕冽跟自己急,他非狠狠揍殷寂离一顿不可。      正这时候,楼梯口一个提着鸟笼子的富家公子走了上来,一眼瞅见箫洛了,招手道,“呦!箫兄!”      箫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得此人,不过既然主动打招呼了,而且此人衣着华贵看着非富即贵,乐都遍地显贵,可能是某些个王公贵族家的子嗣,便也勉强笑了笑敷衍过去。   却听那公子哥儿突然道,“今晚去八宝阁可别忘了,今天选花魁呢!你那天押了三千两银子要买花魁初夜,今晚可有艳福了。”      箫洛张了张嘴,就听那公子哈哈笑着走了,寂离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边又悄悄塞了银子给那公子,“张公子好久没见啦,哈哈,我们谈事情呢,今晚八宝阁见啊!”      “哦,好好!”那公子欢欢喜喜去一旁吃茶了。   寂离坐下,不等箫洛开口,就对面色苍白一脸盛怒的红儿说,“唉……红儿姑娘,男人逢场作戏而已,大家都是官场上的,别往心里去。要知道,箫家大奶奶的位子肯定你坐,等生了娃儿啊,就有事干了。”      “你……”红儿狠狠瞪了殷寂离一眼,嚯地站起来,抬手就抽了箫洛一个耳光,“你竟然变得如此不堪,难怪我爹总说管场就是染缸,进去的没一个好人……讨厌死你了,我这就找箫伯伯退婚去!”说完,还将箫王爷送的见面礼,一对翡翠玉镯都摘下来,丢还给箫洛,愤愤地走了。      寂离搔搔头,见那姑娘快步下楼了,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让箫洛拽住了。   “喂!”寂离一惊,“你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你有什么证据?!”      谁知等了半天,寂离没等来箫洛的拳头,而是箫洛抓住他的胳膊狠狠晃了两晃,“你真行啊,我想退婚想了三晚上都没想出招来,这法子太好了,我以后都用这招打发我爹!”   寂离张大了嘴,箫洛回头看贺羽,“羽……”   贺羽却是站了起来,道,“吃饱了就回去吧。说完转身走。      “唉!”箫洛赶紧追。      寂离单手托着下巴留在桌边继续啃鸭头,这样也行啊……果然今天是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啊。      正吃的高兴呢,相爷府派人来了,是陈勉叫他来传话的,说都准备好了。   寂离点点头,付了银子离去……他边走边转着手里的波浪鼓。所谓世间处处都有机缘,刚刚贺羽的一番话,让寂离忽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75 75、醉眼迷离 ...      寂离匆匆忙忙回到了府衙,就看到陈勉和季思都在那里。   “寂离啊,你可回来了。”季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寂离的腕子,认真看他。   寂离让他吓了一跳,“季相,干嘛?”      “皇上刚刚取回来的妃子,说是有孕了。”   “哈?”寂离张了张嘴,“不是吧……我以为陈靖都不行了,没想到老当益壮啊。”   “哎呀。”季思摇头,“不是这个问题!你算算时日看!”      寂离一愣,摸摸头,“也对哦,太快了吧……”想到这里一捂嘴巴,“哦呀!皇上戴绿帽了不成?”   “啧。”季思摇头,叹了口气,“说是天孕!”   寂离愣了愣,“天什么?“      “说着是龙种,天命有孕什么的。据说皇上与那新妃同床之时,她还是处。同床前皇上虔诚祈求上苍,如今查出来说是竟有一个月身孕,还说是男婴。”季思掰手指头算了算,“准是准的,当然……那桂少义的功夫也不赖,一个月就能号脉号出来有身孕,还能查出男女,我估计贺神医都未必有这能耐。”      “桂少义?”寂离听后,似乎是心中一动,背着手就在院子里转起了圈来,“又是这小子啊……”      “寂离?”季思低声说,“皇上现在对桂少义是言听计从,而且你走这段时间,我总觉得皇上形容憔悴,似乎是不太对劲!”      寂离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有数,想了想,问一旁的陈勉,“我让你准备的都弄好了?”   “嗯!”陈勉点头,“已经放出消息去了,大概明后两天就可以见分晓。”   “甚好!”寂离点点头,轻轻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见雀尾那老头了,去陪他喝杯酒。”      “唉。”季思赶紧拉住他,“你就这么走啦?皇上那边……”   “季相。”寂离伸手轻轻拍了拍季思的手背,笑道,“孩子就算真怀上了,也要九个月后才能生出来呢,急什么,敌不动我不动,跳梁小丑而已。我们最重要的敌人,绝对不是那些人。”说完,溜溜达达走了。      季思觉得也是,叹了口气,就见陈勉正含笑看着远去的寂离。   “陈勉?有什么好笑呀?”季思好奇。   “哦……”陈勉摸摸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寂离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好像能开心的时候就尽量开心不去想乱七八糟的,很洒脱。”      季思寻思了一下他的话,也是笑着摇摇头,伸手拍他肩膀,“这是知天命的人才能有的心境啊……只可惜天下这样的人不多,大家都是追名逐利的傻子而已。”说完,笑呵呵地走了。      ……   辕冽回到自己的府邸,就想回自己那屋子洗漱换衣服。说来也奇怪,这一次征战,他几乎连动都没动,只是在马车里躺着想心思,想了这大半个月,却感觉比以往痛痛快快大打一场还要累。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辕冽刚走进院门,就是一愣。      只见院子里,辕珞和齐灵都在。   最让辕冽吃惊的是,两人挨着坐在池塘边的假山上,正在往水里扔鱼食儿。辕珞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齐灵咯咯直乐,脸上粉扑扑的。这哪儿还是原先那个泼辣的齐灵,完全就是心有所属的小女孩儿情状。      辕冽尴尬地站在原地,退出去也不是继续走也不是,可是要回自己的屋必须经过院子。      正在为难,辕珞却是抬起头来,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哥!”   辕珞这一声,惊了辕冽同样也惊了灵儿。   小丫头毕竟面皮薄,还没成婚呢,亲昵举止让人看见了多丢人呀,赶紧缩到一旁,惹得辕珞直笑。   辕冽则是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点了点头,“唉。”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派人来说一声,我好去接你。”辕珞从假山上跳下来,边伸手去抱齐灵。   齐灵哪儿好意思啊,慌手忙脚地自己爬了下来,嘟囔一声,“我哥肯定也回来了,我去看他……”说完,低头急匆匆跑了,耳朵绯红。      辕冽看着她从身边跑出去,回过头看辕珞。   辕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了笑。      辕冽摇头,“你也真行啊,除了拉手之外没干别的吧?小心齐亦宰了你。”   “没有啊!”辕珞急忙摇头,“我哪儿敢啊大哥,你别吓唬我。”      辕冽笑了笑,转身回屋。   “对了,哥,寂离也回来了吧?”辕珞在身后跟着辕冽往屋里走,“你们怎么样?这次剿匪顺利么?”      辕冽笑了笑,“都是寂离做的,我等于什么都没干,游山玩水去了而已。”   “那你什么都没干,在那儿做什么?”辕珞不解。   辕冽想了想,照实回答,“嗯,就是想了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啊?”辕珞好奇地凑过来问。   辕冽脱了外套,将他推出去,“给我要吃的去,我换了衣服去跟爹请安。”   辕珞笑着让辕冽推到外面,还和小时候一样跟他笑闹,但是等房门咔哒一声关上。辕珞脸上的笑容也是彻底敛去——想事情?寂离将大哥带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么整整一个月,都让他想事情么?有什么可以想得呢?他想通了什么呢?      辕冽换了衣服后,去跟辕老将军请安,将这次剿匪的经过大致地说了一下,老将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了,辕冽忽然觉得他苍老好些,还有些咳嗽。   “爹,你不舒服啊?”辕冽走到近前查看,老将军似乎还瘦了不少,辕冽皱眉,“找郎中看过了么?”   “唉,看什么呀,老人病么。”辕老将军又咳嗽了两声。   “老什么,我走时都不是这样。”辕冽皱眉,“我一会儿让贺羽来给您看看。”      见过辕老将军,辕冽到了前厅,看天色不早了,就想去殷寂离府上找他一起去面圣。他安排在京城中的眼线也跟他说了皇上妃子天孕的荒唐事。   辕冽听了哈哈大笑,“真当老糊涂了不成?这都相信?”   打发走了探报,辕冽出门。      刚在街上溜达了一阵,就听到街边不少人在传说……南蛮出了个蛮王,是个厉害非常的人物,拥兵自重不大有侵吞南国剑指乐都之意,可能将军辕冽都未必奈何得了他。      辕冽听后暗自点了点头,大概是寂离放出来的消息,说不定明天就满城风雨了。一想到蛮王和蒋云,辕冽也是摇头,忽然觉得蛮王有些糊涂。自己是不清不楚,那个殷寂离,时远时近捉摸不定!可蒋云很明显一颗心都在蛮王身上……既然已经有情有义,还求什么功名利禄,一起远走天涯多好?想到这里,辕冽不禁又问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苦笑着摇头走进了寂离的府里,就见陈勉一个人在那儿喂兔子。      “陈勉。”   “辕将军。”陈勉正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喂菜叶,见辕冽来了,便指了指后院,“齐将军和齐姑娘也来了,都在后院,寂大哥和雀尾老爷子拼酒呢。”      “拼酒?”辕冽嘴角轻轻抽了抽,谁不知道寂离是千杯不醉,这是要喝死雀尾那老头子啊?   快步子走到后院一看,辕冽望天。   就见寂离一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个大酒坛子,正仰着脸喝酒呢,一旁齐亦哭笑不得地看着,齐灵在旁边拍手,“殷大哥好厉害!”   雀尾也捧着坛子喝酒,不过看样子已经不行,相识准备认输了。      “哈……”寂离喝完了,一抹嘴长长舒了一口气,“爽快!老爷子,还喝不喝?”   “喝什么啊,怕了你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啊?”老头揉着肚子,看寂离,“我说你小子酒量怎么那么好呢,脸都不红,脏心烂肺了都!”   寂离仰着下巴拽他胡子,“干嘛,输了不服气啊!”   齐亦赶紧拦他,这人真是……      “辕大哥。”齐灵回头,看到辕冽来了,赶紧招手,“你来和寂离喝,看谁厉害!”   辕冽干笑,“别了,他是酒鬼,有什么好拼的。”   寂离斜眼白了辕冽一眼,辕冽一愣……自己回家之后没得罪过他啊?想象一下那个场面,辕冽莫名抖了一把,有些可怕。      寂离见人都到齐了,哐啷一声砸了酒坛子,哈吼一声,“进宫!”   “喂。”辕冽一把拉住寂离,“你干嘛杀气腾腾的?进宫想干嘛?”   “跟你吵架去啊!”寂离一把扯住他衣领子,“一会儿你可别腿软。”      辕冽皱眉,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寂离的意思……想法和自己这阵子想通的差不多,就笑,“说胡话呢吧你?我还能怕你?”   “嗯,这还差不多!”寂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模大样地走了。   辕冽笑着跟上。      “唉?”齐亦不明白他俩打什么哑谜,只好跟着去,后头齐灵看不懂,问雀尾,“老爷子,寂离说什么呐?”   “嗯?”雀尾已经糊涂了,迷迷瞪瞪地看齐灵,“啥?”   “哎呀。”齐灵推了他一把,“真没用,一喝就醉。”      齐灵抱起酒坛子帮着收拾,可又看了看雀尾,就见他在半醉半醒之中,应该是酒后吐真言的时候啊。      “老爷子。”齐灵推了推他。   “嗯?”雀尾答应了一声。   “问问你啊。”齐灵小声问,“你说……寂离和辕珞哪个好啊?”   “嗯?”雀尾似乎没听清楚。   “我问你啊,寂离和辕珞,哪个好啊?”齐灵大声又问了一遍。   “怎么比啊?!”雀尾醉醺醺一摆手,“一个是机灵鬼儿,一个是小畜生。”   “哈?”齐灵没听明白,“机灵鬼和什么?”      “嗯嗯……”雀尾还要去拿酒坛子,齐灵抱着不给他,问,“那我再问你,寂离喜不喜欢我啊?”   “啊?”雀尾馋酒,拿不着,就哼哼,“小妮子,别盯着了,人心里没你。”   齐灵跺脚,将酒坛子藏起来,“讨厌,那辕珞呢?”   “嗯?”老头迷迷糊糊的,顺口溜出一句来,“人心里更没你了,那是个狼崽。”      “什么?”齐灵推了他一把,“你知道我说谁呢?胡说八道!”   “谁骗你了!”雀尾抢了酒坛子,“我要是你啊,我就嫁给那胖太子,那才是好夫婿呢,保你平安到老,到个世外桃源恩爱去吧。”   “你讨厌死了!鬼才嫁给那胖子!”齐灵砸了酒坛子,转身就往外跑。      刚冲到门口,就看到辕珞迎面从大门口走进来,似乎刚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灵儿?”辕珞一脸不解地看她。   “你讨厌!”齐灵在气头上,只觉得委屈,雀尾竟然让她嫁给那个窝囊废太子,气死人了!齐灵眼泪汪汪就跑了。   “灵儿!”辕珞叫了她一阵,见她跑远了,就回头看了看院子里。      这时候,之间雀尾突然站起来,伸手拿了桌上一个鸡腿,边啃边笑嘻嘻往外走。   “老爷子……你没醉?”辕珞说出口才发现说漏嘴了。自己是佯装刚刚到的,这不是等于告诉雀尾自己刚才在偷听么?      “嗯?”雀尾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醉?”   辕珞皱眉,“我明明看你东倒西歪的?”      “哈哈。”雀尾凉丝丝一笑,“谁说站得稳的就没喝醉,东倒西歪的就一定醉了?就跟人一样,谁说看起来疯疯癫癫就一定不是正常人?而那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就不是疯了?嗯?”      辕珞脸色微变,干笑两声,“老爷子真会说笑。”   “少跟我来这套。”雀尾摆了摆手,“人啊,要有良心,作孽要遭天谴的。不平不要紧,疯了就做孽喽……”      辕珞站在原地,看着雀尾晃晃悠悠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只要轻轻抬起手,一掌拍过去,雀尾就会一个趔趄掉进池塘里淹死,没人会发现是自己做的,只会以为他喝醉了,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   然而,直到雀尾走出了院子,辕珞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淡漠没有任何表情。他突然笑了,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是变坏,而是明知自己变成了坏人,还没有任何的不安。      轻轻将手背到身后,辕珞慢悠悠往外走。       76 76、醉生梦死 ...      陈靖这几天只觉得精神不济,据说是因为天孕造成的。   按照桂少义告诉他的,神明将他的命数和精气神都给了妃子腹中的胎儿。而等到那胎儿出生,陈靖就能将自己的魂魄转移过去,这样一来,和返老还童就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陈靖只要为这皇子保住了王位,保证他成功登基。那时候,辕冽他们已经老了,而自己正直青春年少,有现在的才情能力,再配上强健的体魄,他陈靖可不就是千古一帝么?!      要说起来,陈靖也和历朝历代的皇帝差不多,由于贪图权利,为了长生不老简直就已经走火入魔,这么荒唐的话也相信。      因为身体不好,陈靖最近都不怎么上朝了。   朝中事务都有季思帮他解决,而外事就更不用他操心,反正乐都武将云集,随便拖出去一个,都是战无不胜的关张赵。   陈靖一只犯懒不想动弹,只不过今天就算走不动也得上金殿,因为辕冽、殷寂离还有齐亦要来回命,已经剿匪成功了。      而在辕冽剿匪这段时间里头,陈靖也没少派人打探。   据说辕冽故意一兵一卒都不发,刁难殷寂离,他这个三军大元帅则是整天在车里睡大觉。更离谱的是,那些士兵们竟然每天只顾着打猎烤肉,不操练也不搭理殷寂离,让他无从下手。陈靖暗笑,殷寂离肯定是恨死辕冽了……可话又说回来,那殷寂离真是有些本事的!竟然这样都能让他剿匪成功,今日非要好好奖励他一番!      想到这里,陈靖决定起身去上朝……可是脚一踏出屋门没了房中的暖炉,他只觉得外头寒风阵阵,刺骨的冷。   赶紧缩了回来命令太监将门关上。      陈靖哆哆嗦嗦抱了太监递上来的暖炉搓手,“哎呀……怎么那么冷啊!”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心说皇上怎么了?这天也不算冷啊,他们都还穿着单衣呢,皇上连棉袄都穿上了,竟然还说冷。说起来,这房间里头八个暖炉,烘得他们都有些犯困了,有些血气旺的直流鼻血。      “皇上。”大太监凑过来问,“要不然,我让銮驾过来?”      “唉,不用。”陈靖摆了摆手,道,“你给朕想个法子,朕今天不上金殿了,那儿太冷,让辕冽他们到书房见朕。对了!书房给朕弄暖和些!”      “是!”太监战战兢兢出去了。   他也擦把汗,热得他一身汗,里衣都湿了。找人先在书房里放上八九个暖炉,关上门窗使劲烘,然后再抬了一顶轿子来,四面都用棉被围上党风,里头放上暖炉再烘。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太监觉得差不多了,才让人将轿子直接抬进了陈靖的寝宫,将他载到了书房。因为怕他冷,还将书桌都用棉被封了起来,旁边放上暖炉,椅子上垫了厚厚的棉被,陈靖坐下后,太监还给他又盖了条绒毯。      陈靖这一折腾,比跟殷寂离他们约好的时间,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寂离在皇城门口转磨磨,“累死了!脚酸。”   齐亦赶紧牵了马来让寂离坐一会儿,可是寂离在马上坐了没一会儿就下来,说腿麻。   齐亦又去给他找了张椅子来,寂离坐了一会儿,又说屁股疼。   齐亦想去给他弄张躺椅,让辕冽拦住了,“你理他,折腾来折腾去,就他娇贵。”      话刚说完,殷寂离踹了辕冽一脚,似乎刚刚的酒劲还在。   辕冽让他踹了,也不示弱,伸手拽他胳膊,齐亦担心寂离细胳膊细腿的被伤到,赶紧拦阻。   殷寂离趁机又踹了辕冽一脚,躲在齐亦背后对他扬下巴,一脸的挑衅。   辕冽让他气坏了,要不是齐亦拦着,早就将他拉过来,至少掐得他唉唉叫,这人臭脾气还不肯吃亏,太气人!      ……   且说陈靖总算是暖和了,就问老太监,“辕冽他们在门口等着呢?”   老太监笑着点头,小声说,“皇上,刚刚侍卫来禀报,说殷寂离和辕冽在皇宫外面打起来了,齐亦在劝架,不过明显是偏帮殷寂离的。”      “哦?”陈靖哈哈大笑。   “皇上,看来殷寂离真的和辕冽水火不相容啊!”老太监在一旁选着陈靖爱听的话说,逗得陈靖哈哈大笑,“好!唉,殷寂离是个人才,有了他,对付辕冽是一大助力啊……现在内事都是季思在负责。那老头子能干事能干,就是跟那几大家族太亲近了,殷寂离却是个内外兼顾的俊才。”      这太监平日收了不少桂少义的好处,一听内外大权都要给殷寂离,赶紧说,“皇上,那桂天师呢?”   陈靖想了想,“不行,桂国师要专心帮着朕完成传宗接代之事,其他的事情,不用他分心!你去宣他们进来吧!”      “是!”大太监只好跑去门口宣旨,传辕冽、齐亦、殷寂离觐见。      俄顷,三人入宫面见陈靖。      一进书房大门,寂离惊得差点蹦起来,心说着火了还是怎么了?那么烫啊?   齐亦和辕冽也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的那个火炉阵。   殷寂离是文人,体魄一般还觉得热,不过别说他了,就算那只小兔子陈勉的一把豆芽身材跑进来,也得热出一身汗来。   而再看辕冽和齐亦就更可乐了,这两人都是武人,血性旺气火也大,这一进屋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心说三伏天都没这个热啊。   齐亦就见一旁的小太各个监满头大汗,心说皇上干嘛呢?烤活人?      而三人抬头一看陈靖,真真是吃了一惊,总算明白干嘛大白天电暖炉了。   殷寂离虽然不像贺羽那样是神医,但也熟读医书精通医术,一看陈靖的样子,印堂发黑气血两虚,这是要死的相啊!几天不见陈靖怎么折腾成这个样子?难怪大热天的还整了一床被褥围着自己,这是病入膏肓了!      陈靖可不知道众人心思,只是觉得心情还挺好。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辕冽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自从王妃有孕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比辕冽强了,在他面前也可以挺胸叠肚……心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咳咳,三位爱卿,这次剿匪有功,朕要嘉奖!”陈靖倒是很爽快,只是说话有些气短,说一会儿就要稍微喘口气,说第一句还行,第二句无力,第三句就气息不够说不上来了,声音也有些哑。      辕冽心说……陈靖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似的,谁给他下毒了还是怎么的……为民除害?   “皇上”齐亦人比较实在,就想问问陈靖是不是病了不舒服,要不要看看,这样子看起来不妙。   却见寂离瞄了他一眼,示意他——不用说,说了也没用!      “嗯?”陈靖见齐亦有话说,就问,“齐爱卿有何事?”      “哦。”齐亦赶紧改口,“臣等已经将兵马带回大营,这次捉拿山贼众多,押后待审,我军兵马一兵一卒都未损失。”      陈靖笑着点头,转眼去看辕冽,“辕爱卿,越来越能干了,如今已经到了不出兵马便能杀敌无形的境界,甚好甚好!”      陈靖说着这话,却见殷寂离看别处,脸上尽是不屑。   “殷爱卿。”陈靖见殷寂离脸色不好,就笑道,“这次路上有什么有趣的见闻?说来与朕听听,朕这几天畏寒都不出门,挺气闷的。”   寂离心说,是啊,在这么个屋子里我都觉得气闷了。      想了想,寂离就笑道,“皇上,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就是那些山贼其实也有难处,不如皇上惩治了主犯之后,留下一些年轻不懂事的轻判改造。这样一方面可以显示皇上仁慈,另一方面可以顺便招安其他的江湖人。”      “嗯……”陈靖刚想点头说好计,却听辕冽冷笑了一声,道,“你让皇上赦免山贼?那让那些被山贼夺去了性命的百姓怎么办?”   “我并未说全部赦免,只是分别对待!”殷寂离反问他,“如果所有江湖人抓到一律处斩,只会让那些绿林人士破釜沉舟,行为越来越极端!”      “呵。”辕冽一摆手,“妇人之见,所谓乱世用重典。“   “哼。”寂离也是不甘示弱,“你只是匹夫之勇,所谓仁者无敌!”      “你根本就是个文人,管那么多武人的事情做什么?”辕冽似乎嫌弃寂离多事。   寂离冷笑,“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凡事皇上说了算。辕冽,我回皇上话呢,你插什么嘴啊?你眼里还有君臣么?”      辕冽愣了愣,似乎是咽下这口气,不痛快地对陈靖拱了拱手,对寂离道,“我自然是尊重皇上的,就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才会与你争辩。”   “是么?”寂离牙尖嘴利,“辕将军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忠臣啊,殊不知大忠臣永远都只有天下第二不想做天下第一的,因为天下就一个真龙天子!”   “你。”辕冽怒目看他,“殷寂离,你什么意思?”   寂离冷笑,“你说呢?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吧?”      “唉……”齐亦赶紧劝,“你俩收敛点,在皇上面前不要造次!”   辕冽和殷寂离都转开脸不看彼此,那样子已经对立到了极点。      “哈哈,两位爱卿都是为了朕的江山么,吵归吵,但是不要伤了和气啊!”陈靖劝解,“朕觉得呢,这次寂离的请求比较合理。”      辕冽一脸负气的样子,不说话了。   殷寂离则是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呃,当然了,大家都是有功之臣,都有赏!”陈靖目前可是还不敢得罪辕冽,不过他心中因为殷寂离刚刚狠狠奚落辕冽而高兴,就道,“齐将军、辕将军,各赏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绸缎百匹、宅院一座。”   齐亦和辕冽都谢。      “而至于寂离么。”陈靖想了想,“朕除了赏你这些东西外,你的官职,也该变动变动,朕该给你升官了。”   寂离一愣,赶紧道,“皇上,臣不到三十岁已经位居高职,再无野望,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已经足够。”      “好好!”陈靖欢喜,笑道,“你那个乐都的府尹不是说代职么,如今你表现足够好,就真正做那乐都府尹吧。另外呢,季相年纪也大了,我准备给他减轻些负担,你就做当朝宰相吧!”      寂离心说不是吧——一品大员!陈靖是不是病傻了?   “然后么……你虽然身为文人,但是朕见你调兵遣将很有一套,大有些当年诸葛武侯运筹帷幄的气势。不如这样吧,乐都城内的皇城军,其中五万是禁军,由朕亲自指挥,还有五万的守城军是王将军率领的。不过前几日王将军卸甲归田了,不如那三万守城军就给你吧,来维持乐都治安刚刚好。”陈靖说到这里,问齐亦,“齐将军啊,寂离不会操演兵马,你就有劳了。”      “臣在所不辞!”齐亦赶紧答应。   而再看辕冽,就见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陈靖看得清楚,心中满意,就对三人说,“朕也乏了,都退下吧。”      殷寂离等人赶紧告告辞出来……   三人都整出一身汗来,可算呼吸道一口活气了,身后几个小太监都不无羡慕地看着三人,边伸手抹汗。   回去的路上,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三人坐下哈哈大笑,这戏演得,有趣!      众人笑过了一阵之后,各自回府衙。   陈勉一听寂离升官了,赶紧叫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庆祝。   辕冽和齐亦将得到的所有赏赐都送给了军中将士,然后过来殷寂离这里吃饭。      可刚到相府门口,两人都傻眼了。   就见陈勉带着一大群捕快衙役正忙着呢,而府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辕冽拉住一个要跑去排队的大叔问,“大叔,你们这是干嘛呢?”   那大叔笑道,“殷相爷发银子呢!”      “发银子?”辕冽和齐亦对视一眼,问,“发什么银子?”   “哦,殷相爷得了皇上的赏赐,一分没要,都发给穷人买口粮和衣服过冬了!”大叔笑着道,“好人啊!”      辕冽和齐亦对视了一眼,摇头——这狐狸,收买人心。      “阿嚏。”寂离正靠在竹榻上边看书边吃葡萄呢,身边趴着已经长成了大狗的灭灭。猛地一个喷嚏打出来,灭灭甩了甩尾巴。   揉了揉鼻子,寂离翻过一页书,伸手想继续拿葡萄,却抓住了一只温热的手。       77 77、咄咄逼人 ...      寂离抓住了手,回头看……就见辕珞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俯身对他笑,“好久没见。”   寂离一惊,心说这是谁啊?辕珞这算一夜白头还是怎么的?感觉大了那么多?      他狐疑的神色似乎让辕珞很受用,坐下笑了起来,将一坛酒放到桌上,“好东西,给你的。”   寂离凑过去闻了闻,立马眼睛一亮——果然是好酒啊!   辕珞见他一脸的神采奕奕,就伸手过去给他倒酒,“知道你喜欢梨花白,我找人弄了好多回来,你院子里还埋着好几坛子呢,都是五十年份的。”   “是么?”寂离啧啧两声,“我就说院子里多了几个土包呢。”      辕珞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起来。   寂离拿着酒碗美滋滋抿了一口。      “怎么样?”辕珞问。   “嗯!”寂离赞叹,“好酒!”   两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对饮,树梢上白梅近谢,在微风吹拂下散落开来。   有几片落入酒碗之中,更添了几分诗意。      辕冽和齐亦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两人站在院门口,都下意识地怔楞。      寂离抬头,看到两人了,伸手勾了勾手指,“进来进来,有好酒喝。”      辕冽和齐亦才回过神来,往里走。   没多久,贺羽和萧洛也来了,众人聚在院子里畅饮,说笑自如。辕冽莫名有些惶惑……这种兄弟坐在一起喝酒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他再转眼看辕珞,觉得他似乎大了不少……自己一直拿他当那个长不大的小弟弟,可现在看来,完全可以让他独当一面了。      “唉,贺羽。”寂离喝着酒,戳戳贺羽,“我觉得呢,皇上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有没有见过他现在什么样子啊?”   贺羽摇头,“什么样子?”   寂离和辕冽等都描述了一下刚刚见到陈靖的样子。   贺羽愣了愣,伸手拽住寂离的衣袖闻。      “干嘛?”寂离不解。   “哦……”贺羽笑了,摇头,“你们刚刚进过宫,自己闻闻看,身上有没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众人都不解,抬起袖子闻了一下——果然!   “这是什么甜味啊?”寂离闹不明白。   “是大烟叶。”贺羽漫不经心地咂咂嘴,“少闻点,那玩意儿上瘾。皇上估计用的量太多了。这种药用不得多,上了瘾后就完了,如果整日觉得冷人也萎靡消瘦……估计命也不长了。      “谁给皇上的大烟叶?”寂离这个时候,很巧妙地转过头去问辕珞。   辕珞摇了摇头,“还能有谁,桂少义呗。”      “珞,你跟他有来往?”辕冽微微皱眉,问辕珞。   辕珞想了想,“他找过我几次,我应酬了一下。”      “想拉拢你啊?”寂离边问,边动了动鼻子,“什么那么香啊?”   “他是想拉拢我,我可没搭理他。”辕珞回答得坦然。   这时候,就看到陈勉带着一群下人,抬着烤炉进来了,架子上鸡翅膀什么的已经差不多烤好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嗯,想得周到!”殷寂离见陈勉从自己身边过,拽着他也要灌酒。   陈勉赶紧躲开,“唉,相爷你还是别灌我了,我还出去接着忙呢。”说完,带着人跑出去了。      寂离啧啧两声,一旁齐亦说,“陈勉越来越能干了。”   “嗯。”寂离点头,大手一挥,“赏!”   辕冽白他,“你自己都穷得叮当响,银子都分人了,拿什么赏?当裤子啊?   寂离斜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扑过去,要脱他裤子。   辕冽大惊,阻止他,“要疯啊你?!”   寂离见裤子脱不下来,就索性在他身上一通摸,摸出一块玉佩来,站起来就往外跑,“小兔子,给你打赏!”      “喂!”辕冽急了,站起来就追,“疯了你,那是我的兵符!”   寂离端着酒碗没跑出院子就让辕冽扛回来了,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腰间一块碧玉,寂离搜刮了一圈,萧洛、辕珞、齐亦一个都不能少。都拿出了价值连城的配饰。寂离跟个败家子似的,屁颠颠拿去送给了陈勉,说是嫁妆,恼得陈勉跳脚。      辕冽摇头叹气,这人和疯子之间也就差了一层窗户纸。   众人喝到尽兴而散,纷纷回返。      寂离抱着酒坛子靠在藤椅上,看着陈勉带着人收拾东西,就问他,“忙了一天了,吃饭没?”   “早吃过了,哪儿像你啊,就知道喝酒。”陈勉有些埋怨,“你看看你,越来越瘦。”   寂离微微地笑了,对他招手,“陈勉,我让你和你相好的一起走了,你说好不好?”   陈勉一愣,回头看寂离,“你……什么意思啊?”   寂离掰了掰手指头,“皇上的命应该挨不过一年了,这一年内乐都必乱,你乖,跟你那相好的早走早好,将灭灭也带了走。雀尾老爷子我还有用,过阵子,也送你们那儿去,你代我给尽孝吧。那几块玉佩算是盘缠和本钱,你俩那么能干,到哪儿都能过得好。让你另外两个兄弟也带着家小赶紧走。”      陈勉急了,“你……你说什么呢!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寂离一耸肩,“我要是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就跑不了了。”      “可是,就算皇上倒了,这也是辕冽的天下。”陈勉到了寂离身边坐下,“他又不会伤害我们。”   寂离伸手揪住他一绺头发拽了拽,疼得陈勉直抢。      “你们留下,非但帮不了我反而还会托我后腿。”寂离叹了一口气,“反正留下我孤家寡人就不怕别人拿你们威胁了。”      陈勉显然很不舍,抬头看寂离,“那我们以后还会不会见面?”   “那可没准。”寂离一耸肩,“对了,我算出来,我可能会有个儿子。”      “什么?”陈勉吃惊,心说寂离不是和辕冽一对么?哪儿来的儿子。   寂离伸手拿出拨浪鼓摇了摇,“你以后若是遇上一个特别爱看书的小书呆子,记得给他多送些书看。”      陈勉轻轻点头,低声问寂离,“那我……什么时候走啊?”   “今晚。”      “这么快?!”陈勉眼圈红了,“你都不给我提早说一下。”   “就说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和罗梓明带着家小私奔了。然后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记住了。”寂离轻轻一挥手,“去收拾吧。”   陈勉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下,轻轻拉住寂离衣袖子,“我再陪你一个月好么?给你养胖两斤再走。”   寂离伸手帮他整整头发,良久摇头,“一天也不行。”   “你怎么这样狠心,不是对别人狠,是对自己狠。”陈勉哭着埋怨,“这样大家都走了,连灭灭都带走了,就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      寂离浅浅一笑,“知道你们都好便好,人生本就是聚聚散散,没有散哪儿来的聚?聚了不散的,岂不是成了一家人了,你那位该吃味儿了。”      陈勉无奈,当夜和罗梓明一起带着家人悬印而去,灭灭被带上车的时候,一直唉唉地叫着,寂离喝着酒,在院子里笑。      第二日,皇宫突然下旨,要升任罗梓明做内职,陈勉也升官,并且调入了大内……可圣旨下来前,辞表已经送到皇宫了。   陈靖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走了,昨日桂少义提醒他说,这两个人挺能干的,可重用,怎么就跑了呢?      陈靖为此特地找寂离去询问,寂离满嘴乱侃,说什么这两人情投意合了,自己对陈勉有点意思,罗梓明连夜带着人私奔了,那四大才子的其他两位因为怕牵连,也跟着走了,气死他了什么的。      别说,陈靖还很理解,陈勉的确是很讨人喜欢的,当年他也看上了……只可惜性格过于死板!算了,走了也就走了吧。      殷寂离回完了旨,溜溜达达往外走,穿过花园长长的走廊,迎面正好碰到了桂少义。      “殷相棋高一着,少义佩服佩服。”桂少义见面就给寂离行礼。原本他见殷寂离官职越来越高权力也越来越大,就想要将他身边之人骗入宫中以作要挟。可算来算去,殷寂离身边就贺羽和陈勉两个熟人。贺羽有萧洛这个后盾,并且武艺高强,不好打主意。陈勉则不是,他与罗梓明感情深厚,若是能控制了这两个人……桂少义对殷寂离虽然不能算得上多了解,但知道他致命的弱点应该是重朋友。      可没想到昨天刚有这打算,连夜跟皇上推荐了两人,今天一大早,殷寂离府上却已走得连一条狗都不剩,可不叫人佩服么。      “嗯?”寂离依然是装疯卖傻,不解地看桂少义,“桂公公说什么?”      桂少义一愣,咬牙,殷寂离竟然敢叫他公公?!   寂离给桂少义作揖,“恭喜公公入主内宫。”   “殷相。”桂少义铁青着脸,看了看四周那些眼含惊讶和笑意的兵士下人,负气低声提醒殷寂离,“下官何时入了内宫?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寂离干笑了两声,“错啦,桂公公。”   桂少义皱眉。   寂离双手交握钻入衣袖当中,慢悠悠说,“这东西啊,绝对不能乱吃,特别是那些会上瘾的。”   桂少义一愣,看了看左右,对殷寂离一指旁边的过道,“相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寂离耸耸肩,无所谓地跟他走过去了两步,到了墙边。      “相爷此言何意?”桂少义见四周围无人,皱眉问殷寂离。   “哦。”寂离笑了笑,“我刚刚在想啊,皇上无论如何都应该不会去吸食大烟叶这种东西……可究竟是怎么上瘾的呢?”   桂少义脸色白了几分。   “今儿个我发现,皇上龙书案上放着一个银色的香炉,银色上头挂着些棕色的油脂。桂大人,这香炉是你给的吧?你猜,若随便找个太医去看看那些油脂,岂不是……哎呀,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要用宫刑了。”      桂少义双眉一皱,“殷相是要告我一状?”   寂离摇头,“我可没这意思,那么好的把柄,自然要拽在手里。”      “呵!”桂少义冷笑,“殷大人既然告诉我了,不怕我早有准备毁灭证据么?”   寂离笑着伸手点了点他,“早说了,上瘾的东西要不得么!”说着,靠近几分,小声嘱咐,“皇上可已经上瘾了,这东西一天不点,有多难受你清楚的!若是皇上觉得太难受扛不住了找个太医一看,哇……还是宫刑啊!”      桂少义咬了牙,也顾不得脸面上客气了,颇有几分凶恶地问殷寂离,“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寂离一笑,“抓住你把柄啊。”      “你抓我把柄做什么?”桂少义一甩袖,“你官职比我高那么多!”   寂离挑眉,“谁说抓把柄就是要要挟你?我只是想握着你的命门看你每日寝食难安而已。”      “你……”桂少义鼻子都让殷寂离气歪了,骂道,“你这是为何?”   “咱们彼此彼此。”寂离晒然一笑,“我只是给你长个教训而已。”      桂少义一愣,“什么教训?”   寂离嘴角的弧度消去,脸上寒意森森地看着桂少义,“你若是打我身边人的注意,念头刚一转,我就能让你后悔终身。”      桂少义睁大了眼睛看寂离,“你……”   殷寂离又往前踏了一步,“我一句话,辕冽就能将你五马分尸,你猜,你躲得了么?”   桂少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寂离又踏上一步,“你不就是想要拉拢辕珞窃国,偷这天下么?你猜,辕珞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桂少义又退一步,殷寂离再踏上,“你那天孕之说,将皇上玩弄于鼓掌之中,岂能长久?你猜,我能不能轻而易举给你戳破了?”      “殷寂离!”桂少义已经退到墙根,“你不要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寂离一挑眉,“这也是我要说的。”   桂少义一顿。   殷寂离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堵墙,淡淡告诉他,“人都有个底线,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儿了,以后做事放聪明点,别给自己惹麻烦。”说完,转回身,拂袖而去。      桂少义愣在原地良久,擦了一把汗暗暗跺脚——这殷寂离,自己竟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78 78、信誓旦旦 ...      殷寂离真正地做到了孑然一身,偌大的宰相府里头,除了后院吃吃喝喝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雀尾之外,就只有一些跟他几乎没什么交谈机会的下人。   这些家将下人都觉得殷寂离很严厉,不好相处,人也总是神神叨叨。      孤孤单单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寂离这几天大概是人生最正经的时候,上朝处理国事,矜矜业业,回家就躲起来看书,出了偶尔喝个微醺,也不多话。辕冽经常来陪他喝酒,总觉得他有些孤单,不知道他为何要把陈勉送走,对自己太狠了。而这几天朝中清静,外头却是流言四起。   倒不是说别的什么事,而是西南蛮王的壮大。   据说蛮王亲自率军,与大将军蒋云一起横扫西南诸部,最近连缅国都扫平了,苏敏也似乎有心归顺,彼此关系暧昧不明。这样一来,整个蛮国在短短半年内已经差不多发展壮大到可以和南景抗衡了。      而让诸臣惶惶不可终日的,除了别人的强大,还有南景的现状。   陈靖的身体状态越来越糟糕,现在几乎已经不能支撑住一个完整的早朝了,人也瘦得脱了形,嶙峋佝偻,哪里还有一分帝王的霸气,整天搂着烟叶醉生梦死的,这要是脱下龙袍跟个逃难的饥民差不多。      群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陈靖也越来越昏庸,时常因为朝臣的忠言而大动肝火,几乎只听桂少义的话。他每日潜心研究长生不老之计,几近痴迷,所有的内政外政都交给了寂离、季思和辕冽。      季思让陈靖气病了,索性闭门称病不朝了,辕冽忙着操练人马,因此朝中几乎撑了殷寂离独掌大权。      寂离是个懒人,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处理天下大事,幸亏他聪明勤勉又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因此南景还维持得挺好。而此时,整个南景百姓都只知道有神算国相殷寂离,却已经不记得他们的那个好皇帝陈靖了。   寂离属于少说实干的类型,免去赋税,主张容纳百川的宽松款识,发展商贾惩治贪污,南景天下原本已经人心浮动,但是寂离当了宰相后,风调雨顺民心归拢。现在就算是原先讨厌寂离的那些反臣边王,也都一心想要笼络他,由此人才则天下民心尽得,得了民心,得天下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这天,寂离下了朝,刚踏入宰相府就看到户部王游大人急匆匆跑过来,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他胳膊,“了……了不得了相爷!”      寂离让他吓了一个激灵,他自从掌有大权后就落点儿毛病,最怕听“了不得”三个字!   急问,“出什么事了?”   “黄……黄河泛滥了!大水决堤已经冲垮了沿岸十几个州城府县,现在粮食告急,灾民遍地啊!”      “什么?”寂离皱眉不信,“不可能,南景近几年都不可能有大灾害!最近也无雨,怎么可能决堤?”   “刚刚加急报进来的!”王游拉着他往外跑,就见门口跪着三百里加急的探报,整个人看起来是跟战场上回来的差不多,破衣烂衫风尘仆仆,一头扑倒栽寂离脚边,“相爷,救救黄河沿岸数十万灾民吧!”      “起来讲话!”寂离双眉一皱,搀扶他,“最近并无暴雨,黄河水量也是正常,如何会泛滥成灾?”   “相爷有所不知!”那探报哭着回禀,“黄河地界最近不知道怎么集中起了一支妖人的人马,叫黄衣教。他们都是道士打扮,着黄衣,喜欢用神鬼巫蛊之术,害人无数杀人不眨眼。他们有兵器,和弹药,雷火弹尤其厉害。他们毁坏大堤,还在黄河下游炸城堵塞河道,以至于上游泛滥,灾民还出不去只能活活受淹。”      “混账!”寂离双目一瞪,“当真有这事?”   “相爷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卑职是冒死才逃出来的!”那探报双目通红,“现在县城之中军民自发组织起来对抗妖教,可是城中缺衣少粮,又洪水满城疫病横行,相爷快些发兵救人啊!”      寂离点头,让人带那探报进相爷府休息,吩咐人将黄河几任督办和满朝有些用的文武都叫来。   这事情一传出来,京城震动,而有不少流落出来的灾民也都纷纷冲到了衙门前喊冤,事情突如其来,让众人瞬间无措!      相府书房,殷寂离看眼前几个汗涔涔的黄河督办,问,“你们分管着这些州城府县,为什么从来不曾禀报黄衣教的事情?”      “呃……这……”几个督办是冷汗连连,抹着脑袋道,“那个,大人,我们不知道为什么,那黄衣教一眨眼就壮大起来了,必定有后盾!”   “呵,不知道?”寂离岂会让他骗了,冷笑着问,“不知道?你别是跟他们说好了,原先是有好处以为养了帮打手,没想到人家声势壮大了反过来咬你们一口吧?”      “这……”几个督办脸色苍白,却是说不上话来,这种地方势力和督办勾结压榨百姓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现的,他们只是没想到这帮黄衣教竟然壮大到这种地方,还大着胆子造反。      “简直混账!”   这时候,门外辕冽带着一众武将跑了进来,“我们都查清楚了,黄河十个州城被淹,黄衣教现在至少有十万人,已经声势浩大控制了黄河中断和中部平原,准备和乐都抗衡,他们在黄河沿岸作恶半年有余,竟然没有人禀报!乃至现在羽翼丰满,我非要砍了这上上下下的一众官员不可!”      “啊?”那几个督办张大了嘴,就知道大难将至。   齐亦早已气急,上来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督办。   殷寂离扫视那群督办,伸手一指其中官职最高,抖得最厉害那一人,对齐亦说,“这个留下我有用,其他的推出去,杀!”      “唉……”几个督办都急了,“殷相,我们是朝廷命官,杀我们要有皇上手谕……啊!”   他话没说完,辕冽伸手抽刀,一刀就将他砍了。      其他几人也都吓傻了,那些将士冲上来将人押出去斩首。      寂离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想着这事情……怎么会走这一步呢?黄衣教绝对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民间组织。一来,要百姓反了南景,除非是民不聊生。可南景的现状是生活富足风调雨顺,百姓日子过得好好的绝对不可能作乱,怕打仗还来不及呢!      “我问你!”寂离看那个已经吓得萎靡不振缩成一滩泥的督办,“黄衣教是什么人组织起来的?”   “呃……我们不知道。”   寂离冷笑,“你还不老实说?我把你手指头一根根剁下来你信不信?”      旁边几个武将都暗暗吐舌头,这殷相虽然是文官,可那股子脾气还真不逊于武将。   “是……是几个地方上的恶霸还有武夫。”督办回答。   寂离听后微微皱眉,觉得丧气,还没开始对外就先打内仗,一旦这内仗打起来,最终受益的就是蛮国了。      “会不会是有人挑唆的?”几个文官都问,“我们一旦开始内战,最得力的就是蛮国!”   寂离微微摇头,不管蛮王怎么样,他相信蒋云。蒋云还在给蛮王做大将军,那就不可能听之任之!以蒋云的人品,要他做出这种伤害万千无辜生灵的事情,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即使蛮王也不敢动他的命门,除非他不要蒋云这个人了!      “不如……我们先攻打蛮国,再去黄河赈灾?”有个文官提议。   寂离皱眉,还没来得及骂人,就听到辕冽怒道,“蛮国一打至少几年,等打完了国内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你要这么多地方有屁用?!”   那文官心一抽一抽的,吓得赶紧不说话了。   “唉!”这时,又有个官员道,“不如,我们也组织人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蛮国,让他们也国内死伤无数,那样……”   他话没说完,就见殷寂离一张脸寒气逼人,赶紧收了声。      寂离摇头,“你这么对蛮国,就算我们打赢了,蛮国民众会服我们而不是把我们做仇敌?”   众臣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寂离站起来,“不行,救灾民要紧,都下去准备吧,我们尽快出兵,我与辕将军进宫面圣去。”      ……   “大哥!”   两人遣散了朝臣正要入宫,辕珞急匆匆追了出来。   “怎么?”辕冽回头看他。   辕珞认真说,“我去吧!”      众人都一愣,殷寂离则是微微蹙眉,“你去?黄河一带地势诡谲,而且民风彪悍,如今又是灾荒情况不明,你带兵?”   辕珞点头,“对,现在朝中风云突变,如果你们都走了,那朝中没人镇守,若是被窃走了权利呢?另外,蛮王虎视眈眈,万一……”辕冽说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万一他真的为了夺权丧心病狂了,我们也不能冒险是不是?”      辕冽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一拍辕珞的肩膀,“好!果然是我辕家人,看得够远也够胆。”   “其实……我还有些私心。”辕珞认真说,“我想打赢了仗,有了军功能回来跟灵儿求亲,这样也不屈了她。   辕冽让他逗笑了,回头看寂离,似乎是对辕珞很有信心。   寂离面无表情,只是转身往前走,道,“看看情况再说。”      辕珞和辕冽对视了一眼,只好跟上。   寂离边走,边拿着拨浪鼓轻轻地转着,想着心思。   一路走到了皇宫门口,寂离站住,双手抱着胳膊在门口站定。   “寂离,怎么不走了?”辕冽看寂离。      “哦……”寂离回头看两兄弟,“这仗还是得辕冽打!”   辕冽一愣,辕珞着急又伤心,“寂离,你不相信我啊?”      “打仗方面辕冽经验丰富一些,我们必须小心行事,避免更大的伤亡!而至于京城,你留在这里守着辕冽的家业吧。”寂离说着,微微一笑拍拍辕珞,“反正都是辕家的产业,你有空就帮着多挣一些吧。”      辕珞张了张嘴,看寂离。   “当然了!”寂离补充,“我会让齐亦和萧洛留下帮你的,还有辕老将军和齐王爷,以及季相!”   辕珞表面点头,心中则是暗暗咬牙,寂离这一招真够狠的,他原本觉得,无论是带兵还是守家业都是值得的。带兵出征则有了战功也有了兵权,守家业也能趁机夺权。可是如今带兵不成,家里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先不说别人,他爹就得帮着辕冽紧盯家业。齐亦他并不怵,可萧洛可难倒他了。齐亦谋略和心计上差了自己不少,可以对付。可萧洛文武全才,功夫好得出奇再加上聪明绝顶,与自己向来是不近不远,因此很容易被他试穿,他又有兵权!      “我……”辕珞还想说。   “这样也好!”辕冽始终不放心辕珞一个人带兵打仗,这次还是他和寂离再走一趟吧。      “就这么定了!”殷寂离和辕冽进宫面圣讨圣旨。   如今南景的规矩就是,凡事他们商量好了对策后直接拟好圣旨,拿进宫让陈靖盖个玉玺。陈靖几乎连脑子都不动,他被桂少义骗得团团转,再加上大烟叶的威力,整天自我陶醉于永生不老的梦境中。      寂离和辕冽一说要去赈灾灭寇,陈靖就差上香念佛了,他可想着辕冽赶紧走呢!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他胆子小了好多,每天看到辕冽神采飞扬的,心里妒忌外加害怕得慌。      两人得了圣旨就走,出了大门,辕冽气得摇头,“真没想打啊,陈靖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帝王么。”寂离淡淡说,“大权在握难免有刚愎自用的这一天,你也要引以为戒啊。”      “别那么严肃么。”辕冽笑着拍了他一把,“你在我身边,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也不能总在你身边。”寂离淡淡回了他一句   辕冽的脸色就是一变,“什么意思?”      寂离走在前面,头也没回,辕冽只看到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寂离的声音顺着风飘回来,低声告诉他,“聚散乃是人生常事,聚是缘,散亦是缘,人要随缘。”      “我辕冽相信人定胜天。”辕冽踏上几步。   寂离笑着摇头,“你信不信,越是随遇而安的人越是水到渠成,越是要人定胜天的人越是前路艰险。”      “为何?”辕冽不解。   “一个看得见路,一个看不见!”寂离浅浅一笑,“看得见满地坑洼自然走得小心,看不见则以为一马平川走得张扬,最后摔得也惨。”   “总有例外,我会小心谨慎的!我辕冽相信幸福自己掌握!”辕冽正色,“你以后都不准走!”   寂离伸手指了指天空,“除了老天爷,还有一个人,你永远也赢不了!”   “谁?”辕冽脸色一寒。   寂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      辕冽哑然。   寂离伸手轻轻拍他面颊,“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你说珍惜你,还是缘分?”辕冽跟上寂离,伸手有意无意地撞他胳膊,似乎是想要两手撞到一处。   寂离的手却始终难被抓到,辕冽皱眉,索性一把攥住寂离的手腕子,“若有一天老天爷真要夺走我所爱,我也会奋力找回来的 。”   寂离看他良久,点头,“嗯,你记住今日说的,我等着。”说完,笑着离去。      辕冽急跟上,两人并肩而行,已经忘了,辕珞依然呆呆站在宫门口,看着两人远走,独自尝着那唇齿间的苦涩滋味。       79 79、彷徨无措 ...      这次殷寂离和辕冽一起去平定黄衣教之乱,跟以往的行军打仗有些不同,这次灭教、平乱,还有赈灾!重中之重是挽救黄河一带的灾情……在殷寂离看来,这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得多的多的!      行军前,整理一关必不可少。   没有了陈勉,殷寂离只好自己收拾东西,他原本就丢三落四的。正在屋子里翻腾呢,就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你不带条棉被带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冻死了要用书当柴把你烧了啊!”      寂离眯着眼睛回头,说话那么毒的只有贺羽了。   果然,就见贺羽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靠着门正看他呢。虽然样子变了,但那德行和当年自己第一回出门时候,那罗里罗嗦的样子一样!   “你给我出去!”贺羽将寂离从自己的房间里赶了出去,走进他屋子里给他收拾行李。      寂离到了门口,就见院子里的桌上放着几个包袱,就回头问,“你也跟我走啊?”   “嗯。”贺羽点头,“那种什么教啊派啊之类的惯于用毒,没我跟着怎么行?”   寂离总觉得贺羽脸是黑的……生气么?   收拾了一下,贺羽还就真的还发起脾气来,将殷寂离的枕头扔在地上狠踩,“你有毛病啊,把陈勉也赶走了,娘的谁照顾你啊?还要老子来给你收拾。”      寂离在门槛上坐着,看得心惊肉跳的,悄悄将放在墙角的书都抱出来,一会儿别让贺羽撕吧了。      贺羽发了一通脾气,又摔枕头又踩被子的,总算是稍稍出了气,给殷寂离收拾了两个大包袱,拿出来往桌上一扔,“车子呢?”   寂离跟在他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肩膀,“那什么,我们明天才启程呢。”      贺羽愣了愣,“是么?”   寂离将书放到了桌子上,问他,“你又跟萧洛那厮吵架啦?”   贺羽回头,阴寒着脸色,“啊?”   寂离惊了一跳,坐得离开他远一点,小声问,“不然你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贺羽看了看地面上的落叶,皱眉,“你说我们大老远从青云镇跑出来做什么?”   殷寂离单手托着下巴,指指自己,“我来救天下苍生的。”又指了指贺羽,“你来作死的。”      贺羽让殷寂离说笑了,良久才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该走了?”      “你去哪儿?”寂离问,“别这样走,太凄凉了,伤心人独走天涯的感觉。”   “伤心人算什么,死心人才会独走天涯的。”   “这么严重啊?”寂离盘起腿,对门口往里张望的一个小丫头打了个响指,示意她拿酒来。   不一会儿,那丫头就捧来了一坛子好酒和两个酒碗,然后转身急急跑掉了。   “你府里的下人怎么都这样?”贺羽不解,“跟做贼似的。”   “我让他们尽量不要让我记住他们的脸和身形,我也尽量不看他们。”殷寂离挑了挑眉。   “这样人家会对你忠心?”贺羽皱眉。   “会啊。”寂离咧开嘴,“我给银子多么!”      贺羽笑着摇头,“你跟他们说过没啊,这样冷漠是因为不想给他们惹危险。”   “不用提醒,聪明得紧啊。”寂离倒了酒后,拿起来喝,“好酒,来!愁什么啊,不醉不归!”      贺羽拿起酒碗,抬眼看寂离,“你觉得,我跟萧洛会有以后么?咱俩不都说命不好么?是不是有一天也要断肠人在天涯的?”   “傻啊你。”寂离推了贺羽一把,有些粗鲁,推得贺羽身子一晃,手里的酒也洒了半碗,“都断肠人了,到哪儿不都是天涯?”      贺羽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   辕冽正要来找殷寂离商议这次行军的事宜,进了院子,却看到他和贺羽正买醉呢。   “你俩再喝下去就该变成酒鬼了。”辕冽过来抢了酒坛子,拿出一大堆他找来的图纸给寂离,“这是地形图,这次麻烦不小。”      “黄河地区大多都是平原地界,并没有高山险峻,怕什么?”贺羽不解。   “关键是现在水灾。”寂离将图纸铺开看,“而且还是有目的毁掉堤坝造成的内涝。你看这些被淹的城市,都变成了内泽,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屏障。”      “你有什么想法?”辕冽问寂离。   “嗯……暗探比较好,里应外合什么的。”   贺羽听了觉得不是很妥帖,“可是你俩都去暗探了,兵马怎么办?”   “交给齐亦吧。”寂离说。   “齐亦也去?”辕冽忽然一皱眉。   寂离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他,“怎么,你不想齐亦跟去?”   “他在这里不是能帮着辕珞么?”辕冽还有些担心没人给辕珞撑腰,辕珞会被欺负。   “呵。”殷寂离冷笑了一声,“你还怕辕珞被人欺负,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辕冽板起脸,“你又来了。”      “放心吧,有萧洛会照顾辕珞的,另外,我还把雀尾老爷子留下,让萧洛好好帮我尽孝吧,对了……辕珞还有你爹和齐老王呢,怕甚?!”   辕冽没词了,既然寂离都安排好了,就道,“那我去安排一下人手,咱们明日清晨就出发,你别睡懒觉,精神点晚上也别喝醉。”   寂离皱皱鼻子,对他挥袖子,示意知道了。      辕冽摇头,转身就要走,寂离却像是知道了什么,追上两步,压低声音说,“喂,我想见见萧洛,你帮我约他吃了晚饭过来呗。”   辕冽不解地看他,殷寂离眼神示意他看身后不远处还坐在石桌边喝闷酒的贺羽。   辕冽微微皱眉,拉他到了院子外的走廊里,贺羽看不到的地方。   “你有话就说啊,干嘛拉拉扯扯的。”寂离甩了袖子看他。   “你不知道贺羽干嘛生气么?”辕冽问。   寂离摇头,“干嘛?”   “萧老龙王来信了,已经给贺羽定下亲事,让他择日完婚,也好早点抱孙子。”   寂离愣了半天,突然说,“如果老王爷只是想要孙子的话,我觉得贺羽完全有能力让他自己生两个,另外一个在一个的肚子里,不就是孙子?!”      辕冽望天,“这门亲定的是萧洛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关系很好的那位。以前定了很多门亲都被萧洛推了,箫老龙王这次来了个先斩后奏,聘礼给了嫁妆也收了。萧洛若是不要,那等于把都过了门的姑娘退亲了。这可是他从小当妹妹的,以后嫁不出去了你叫萧洛怎么办?”   “再给她找一个喜欢的呗,不然过门了得不到萧洛疼爱不是和守活寡没区别?”寂离皱眉,“再说了,你也说是青梅竹马,那姑娘说不定也没这心思呢,人家指不定有心上人。”   “这倒不见得。”辕冽琢磨了琢磨,“萧洛从小就挺受欢迎的。”   “呵。”殷寂离冷笑,“我和贺羽也很收欢迎,怎么了?”      “你扯到你身上去干嘛?”辕冽无奈,“你劝劝贺羽。”   “你让我劝什么?”寂离先恶狠狠踩了辕冽一脚,“我跟你说,他萧洛不是认真的早先就别招惹贺羽,贺羽什么性子我比你们都清楚,你们这样惹他,到时候他若是做了断肠人,你们一个都好不了!”说完,转身要走。   “唉!”辕冽赶紧拉住。   “干嘛?”殷寂离跳着脚骂,“混蛋,跟你绝交!”      辕冽有气,“又不是我对不起贺羽,你跟我生什么气?”   “老子看萧洛不顺眼,连他身边的阿猫阿狗都不顺眼!”殷寂离捋胳膊挽袖子,“我和贺羽明儿个就回青云镇去!”   “那你不救天下苍生了?”辕冽打趣他。   “连兄弟都救不了,救个屁的天下苍生啊!”寂离还要走。   辕冽将他拉到更远些的地方抓住了,“我说你怎么每次都不等我说完话,就跟只鹅一样飞扑过来?”   寂离想象了一下鹅的形象和自己的形象……瞪眼。   “别瞪了,萧洛知道贺羽负气走了也很着急的。”辕冽认真说,“他说给他些时间,他想办法。”   寂离双手抱着胳膊,问辕冽,“若换做是你呢,你怎么办?”   辕冽愣了愣。“我应该不会,我爹知道我对你有意思。”   寂离面上一红,辕冽竟然说出口了。      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的殷寂离又踹人,辕冽闪到他身后,“你怎么说你不好打,好也打,你做人有没有原则的?”   “有!”寂离胸脯一拔,“打的就是你!”      辕冽都习惯了,也懒得再跟他较劲,只是说,“这次正好,咱们去平黄河,你帮着安抚一下贺羽,说几句好话别让他心灰意冷,萧洛说了,这段时间他好好想法子!”   殷寂离笑了笑,低头想了良久才问,“那如果是你呢,你怎么做?”   “我说了这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辕冽回答得很有自信。   “你是不想回答么?”寂离摇头,“连问题都没碰上,就开始回避了。”   “你别那么多心。”   “如果是我。”殷寂离却开口,“如果我是萧洛,根本不需要时间准备!我早几年就会直接跟那姑娘说,不可能的,让她另外寻找真爱。跟我爹说,我喜欢贺羽,他要什么有什么,跟他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如果所有人都反对,我就带着他远走高飞。咱俩都是文武双全,翅膀比谁都硬,浪迹天涯也自在逍遥,关键是能在一起,不用看别人眼色!”      辕冽听了寂离的话,知道他向来感情比较决绝,有时候说他轰轰烈烈也不为过,可是萧洛不太可能,只得劝解“你从小父母宠爱千依百顺,不会懂萧洛那份孝心。”      “笑话,我不孝顺么?仁义忠孝礼仪我都占尽了,也没哪儿为难过!”殷寂离抬眼直视辕冽,“反正我说了,我宁可自己受委屈,我也不让我心爱的人受委屈!什么等一等?难道等到拜堂成亲那天才说抱歉?孬种!”说完,寂离转身大踏步走了。      辕冽也是心中窝火,凭白无故替萧洛挨一顿骂,就回去将话原封不动还给萧洛了。   萧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受不住地问辕冽“寂离每次都这样口直啊?”   辕冽撇嘴,“他对你算客气的了,若换做我惹到他,他都拿我当臭虫那么踩。”      “你也不治治他?”萧洛纳闷,“你什么身份……这样受制于一个书生。”   “唉!”辕冽摆了摆手,“那倒不是受制,他是人才,估计天下多少有野心的若是像我这样清楚他的能力,每天跪着让他抽都肯。”      “这么说,你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的才能?”萧洛微微一愣。   辕冽摇头苦笑,“怎么可能……”   “那为何要这样迁就?”萧洛茫然,也不知是在说辕冽还是在自言自语,“他如此脾性,又古怪又难相处,却还是偏偏对她念念不忘。”      辕冽坐下,拍开一坛子酒跟他推杯换盏,“脾性不坏也不怪,千依百顺的那种太多了,天下人何其多,有几个跟贺羽似的出色又肯为你付出。见过了贺羽这样的,其他的你萧洛还能看得上眼么?”   “这倒是……”萧洛望着远处,“我以前可逍遥自在了,如今被贺羽束了,总是有种憋闷的感觉,但离了他我又想得慌。”      辕冽听后愣了愣,良久,站起来一把将酒杯和酒坛子都抢了回来,“你别喝我酒。”   “干嘛?”萧洛不解。      辕冽抱着酒坛子往外走,“我刚才真不该给你说情,还挨寂离一顿骂,你自己都搞不清楚贺羽是不是唯一,还要人家等你,你不是我兄弟我就该揍你了!我找那凶鹅子喝去。”      萧洛叹了口气,在院中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站起来进入书房,快速写了封信交给家人送回家。随后起身,匆匆出了院子赶往殷寂离的相爷府。      萧洛刚到门口,就听里头殷寂离嚷嚷呢,“不准喝我的酒!”   “我都说了萧洛是混蛋了,你还想哪样?”辕冽的声音,“给我喝两口。”   一旁齐亦劝解,“你俩干什么呀?拼酒也不挑挑时候,明天就出征了!”      正这时候,萧洛走了进来。   众人都愣住,看着他。   萧洛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贺羽的身上,开口却是闻寂离,“寂离,这次让我跟去吧,让齐亦留下。”      齐亦察觉出气氛不对,摸摸头看众人,心说,又怎么了这是?   殷寂离一琢磨,点头“倒是也行……”   “那我不去了。”贺羽插嘴,萧洛皱眉,“不行!”   贺羽有些吃惊地看他。   “我刚刚写信回绝亲事了!”萧洛认真说,“我爹若是不准,那就别回来了吧。”      贺羽张了张嘴,眼中亮晶晶光华在闪烁。   寂离松了口气,伸手重重一拍一旁目瞪口呆的齐亦,“齐亦。”   “嗯?”齐亦不解看寂离。      “你留下来的话,我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并且一定要照做!”   “行!”齐亦点头,“寂离你放心,让我做什么?”   “你无论到哪儿都要带着雀尾,做任何决定,哪怕是再细微的,都要问过雀尾。言听计从!”殷寂离说得认真,“保证他的安全!”      齐亦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   寂离还从辕冽那里调来了十个最信得过,功夫最好的辕家军全天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雀尾。      另外,寂离还想了个很奇特的招……让雀尾给齐灵讲课,教她一些东西。    80 80、似曾相识 ...      殷寂离和辕冽带着大军,次日清早就动身赶往黄河沿岸,赈灾平乱去了。   大军远行也不可能毫无征兆,不到几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殷寂离他们大军每到一处,大多受夹道欢迎,去赈灾么。只不过最近寂离遇到点麻烦。   ……   “又来?”寂离在军帐里头看图纸,打发捧着银子等在门口的小校,“说了多少遍了,以后这种人别搭理他们。”   辕冽从外头正走进来,就看到捧着钱往外跑的将校,忍不住问,“又有人找寂离算命?”   “可不是么元帅。”那几个小校哭丧着脸,“都说了好多遍了相爷不算命,可那帮人总也不听,还都说和殷相是故交啊、老相识什么的,我们也不敢怠慢都来禀报,结果每次都让相爷轰出来。”      辕冽这几天听人叫殷寂离殷相、相爷什么的,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得很滑稽。   最近寂离国相神算子的名声传开了,沿途每天百十来人说要找他算命,把他烦坏了。   正说话间,又有个小校跑来,看到辕冽说,“元帅,有人在帐外说求见相爷。”   “又是算命的?”辕冽好笑。   “他没说,年纪轻轻挺秀气一人。”小校回答,“说是相爷故交。”   “又来了。”另外几个小校连忙往外撵,“以后这种都别搭理,相爷刚刚说了。”   见几个校尉都走了,辕冽也没多想,进了大帐,走到还抱着个暖炉看图纸的寂离身边,,“你怎么就穿那么点儿,没有厚衣服?”   寂离缩了缩脖子,“谁知道这天突然冷了,我都没带冬衣。”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贺羽小子给收拾的包袱,他狭私报复我哩。”   话音刚落,外头走进来了铁青着脸的贺羽,手上提着两坛子酒,一罐酱肉还有两件棉衣一条毯子。   刚进门就听到寂离这句,恨得他放下东西就要找剪子把棉衣撕吧了,冻死这个没良心的。      寂离赶紧过去抢酒,可不管棉衣。      众人这几天刚到在并州,沿途越走越荒凉,粮食都不够。这边日子可不比乐都整天泡在蜜罐子里那么滋润,粮食缺乏旱涝严重,官员还贪污渎职,不说民不聊生,也差不多了,难怪要造反。   而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官府和富商都想尽办法要贿赂辕冽,寂离都让撵走了,暂时没心思跟这群人耍。      “再往前走,雁门是一个受灾比较轻的地方,同时也是黄衣教的前哨。”寂离给辕冽看地图,“我想亲自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   “你去了大军怎么办?”殷寂离摆手,“我跟贺羽去就好了。”   “十万大军驻扎在这里能出什么事?”辕冽皱眉,“就你和贺羽去,我不放心。”   殷寂离白了辕冽一眼,“去你的,贺羽功夫比你好。”   “你……”辕冽来气, “总之我要亲眼看看那边的情况,你不让我去我自己去!”      寂离眯起眼睛和辕冽对视,贺羽在一旁收拾衣服,无视两人吵闹。      只可惜辕冽和萧洛商量让他看家,萧洛死活不肯,紧紧粘着贺羽不放。最后辕冽有些上火,让自己那几个副将看家,四人一起去了。      当晚,辕冽他们换了便装,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卫假扮成商贾模样,赶往雁门。   连夜赶路,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城门口。   相比起并州,雁门看起来要更热闹些,来往商贾也更多。   辕冽和寂离等人进了城,暂时并未发现异常,不过城中难民挺多,两边都是些流离失所的灾民,让人看着挺揪心。      “大概都是从西边儿逃过来的。”寂离从马车里出来,边走边看。   远处的巷子里队伍排出老长,众人都拿着斗或者袋子,寂离凑过去问排在后头的一个老头,“大爷,你们买什么?”   那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寂离,见他穿着斯文得体,就道,“哦,买米呢。”   “那么多人买米啊?”寂离好奇,“我听说最近粮食很紧啊?”   老头犹豫了一下,笑了笑,“呵呵,还行。”      辕冽在寂离身后呢,听老头那句“还行”说得有些勉强,就知道有所隐瞒,便问,“多少银子一斗米啊?”   老头又犹豫了一下,前面有个年纪挺轻的汉子,回过头来看看两人,“一两银子一斗。”      “什么?”寂离一惊,辕冽也皱眉,一两银子才一斗?!见殷寂离眯着眼睛就要往前边米铺跑,辕冽一把扯住他拉回了车里,“你干嘛?”   寂离捋胳膊挽袖子,“那帮米商趁着大灾哄抬米价,发国难财,大爷揍他们去。”   “你能揍过谁?”辕冽将还要往外冲的寂离拖回来,撂下车帘子,“小心暴露了。”      寂离撇嘴,“我又不是去暴露的,就是去揍人。”   贺羽在车子里头正翻书呢,瞅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挺可乐,凉丝丝提醒辕冽,“你别理他,让他去呗,他一个人去正好挨揍。”   辕冽听了这话一松手,寂离一个趔趄撞上了车门,揉着脑袋回转身来要跟辕冽拼命。      吵吵闹闹的,车子终是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   与巷子里买米的火热劲儿不同,客栈酒楼门可罗雀。里头冷冷清清的只有那么几个商贾在吃饭。   寂离折腾了一通也饿坏了,就和辕冽他们下车进门。   饭馆里头伙计就剩下一个,过来问,“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要些什么?”   寂离看看天色,现在分明是饭时,怎么没人吃饭呢?   见伙计在一旁候着,他就点了几个喜欢的小菜,再要一壶酒。不料伙计跟他说,“那些菜都没有,就只有几个抄野味,酒倒是有的。   寂离等对视了一眼,一问价钱,都吃了一大惊。   “那么贵?”寂离眼皮子又开始跳了。   “不瞒您几位说,有吃的就不错了,再往前几个镇店,恐怕连米粥都没有,要喝野菜汤了。”伙计摇着头,“唉,原本就遭灾了缺粮食,那帮子无良米商还猛抬米价,官府也不关,大家只好都去黄衣教那儿混口饭吃。”      “黄衣教?”殷寂离和辕冽对视了一眼,听出了些门道来,“加入黄衣教有饭吃?”   “嗯,说好听了是入教,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早饭的呀。”伙计摇头叹息,“这年头原本日子好好的,一场大水什么都没了,饭也吃不上了。不是饿极了活不下去,也不跟着造反,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啊。”      “哦……”寂离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原来加入黄衣教就有饭吃?有意思啊。”      众人花了一桌酒席的钱吃了几个可怜巴巴的小野菜,出门后都有一种被打劫的别扭感觉。寂离溜溜达达从客栈出来后,就站在路中央东张西望。   辕冽将他拉到巷子里,“你准备怎么着?”      寂离原地转了转,“黄衣教不就是一帮子盗匪么,他们那么多粮食哪儿来的?”      “跟那群米商勾结的?”贺羽和萧洛也都走了进来,众人都觉察出了其中不妥。   “难怪黄衣教发展到如此之快,原来是入教友饭吃啊!”辕冽摇头,“那群地方官竟然不管。”   “指望他们管?”贺羽冷笑一声,“估计还和那群米商勾结了数银子呢。”      “这事儿还不算难办。”寂离摸着下巴,“咱们先把雁门拿下,然后再攻心为上!”   辕冽点头,四人先是住在了雁门的一家客栈里,准备等晚上找那些米商和地方官儿的麻烦去。      当晚,夜黑风高。   寂离拿了块黑巾蒙上脸,和众人一起离了客栈,抄小道先往知府衙门去。   从后院往衙门里头一蹦,先就闻到一股香味儿。   寂离鼻子好使“呦!醉鸡、炖牛肉、蒸肉丸儿啊。”   贺羽送了个白眼给他,“你跟雀尾就学了这个啊?”   寂离揉揉肚子,“我都没吃饱,这衙门里头伙食不错啊。   四人顺着香气先瞧瞧跑到了灶房,上了屋顶往下一看,灶房里头生者炉子呢,十来个下人忙着做饭,灶台上摆了一溜好菜。   寂离一挑眉,“好啊,他个小小的县太爷,比我相爷府下人还多。”   “像是要请客!”辕冽对寂离一呲牙,“咱们来着了!”      果然,四人在屋顶上等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催促下人。貌似今儿个县太爷请的都是米铺老板,那些下人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的,盯着那些吃食直咽唾沫却也不敢偷嘴。      寂离看得摇头,“这狗官啊!”   辕冽点头,“非宰了他不可。”      四人本想去前厅听一听那帮子官商说些什么,可贺羽忽然一转头望向远处的屋顶。辕冽也皱起了眉头,“有人!”   寂离反应最慢,顺着众人的视线张望,只见对过的屋顶上赫然蹲着一个黑衣人,正朝下面看呢。   莫名的……寂离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就眯着眼睛想看清楚。   对面屋顶的人似乎也看到他们了,出人意料的,竟伸手对他们摆了摆,像是打招呼。   “熟人么?”寂离一惊。   辕冽眼力比寂离好很多,一看清楚那人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       81 81、庸人自扰 ...      寂离他们见到了一个熟人,谁都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这里。      “蒋云!”殷寂离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暗探了,一声嚷嚷出来,幸亏辕冽及时捂住了他嘴巴。   对过屋顶上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蒋云,寂离上下审视,相较于上次见面的时候略微瘦了些,不过起色还挺好。   他之前总也听到西南蛮王种种传闻,深怕蒋云老实人吃亏,不过如今看来……还行!      “你怎么在这里啊?”殷寂离好久没看见蒋云了,他喜欢这人的脾气,觉得投缘,凑上去就想搂一个,让辕冽拽住了。   众人觉得在这里许久太显眼容易被发现,就跃下了屋顶,躲到后院的巷子里小声说话。      “前不久,几个穿着黄衣服的老道士到了蛮国,说是有法子颠覆南景,不过想要蛮国援助。”蒋云压低声音,没等殷寂离他们问,就说起了这次的来因。   “他们说的方案就是要你们趁中部地区黄河泛滥大饥荒的时候,起兵北上攻打南景是不是?”殷寂离笑了一声,帮着蒋云说。   “是啊!”蒋云点头,有些惊奇寂离竟然猜到。   “谁知道蛮王非但不想帮忙,还要帮南景将这内乱平了,所以派你来暗探是不是?”   “可不是!”蒋云连连点头,觉得惊讶,“殷兄怎么知道的?”   “唉,早就猜到了。”寂离摆摆手,“蛮王心高气傲,他想跟辕冽公平比试,断不会用阴招。再说,辕冽没在他羽翼未丰之时铲除他,所以他也不会跟人背后使刀子害辕冽,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输了!”   “说得真准!”蒋云笑呵呵点头,“而且趁着灾难挑起动乱这是在是要害死天下百姓的,蛮不会这样做。”      寂离点头赞许,却见蒋云笑容里,分明有几分疲累与落寞,便出神地盯着他看了起来。   “喂。”辕冽打断了寂离看蒋云,问他,“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嗯?”寂离回过神来,傻呵呵问,“什么?”   辕冽见他看蒋云看得都呆了,心中有些烦躁,指了指院墙,“里头那些米商和县令!”      “哦!”殷寂离一拍脑袋,“你们去偷听吧,回来把情况告诉我。”说着,拉了一把蒋云,“走,咱俩喝酒去。”   “你……”辕冽一把拽住殷寂离,“不准走!”   寂离眯着眼睛斜睨他。   “不如一起去听吧。”蒋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殷寂离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黑着脸的辕冽带上了屋顶。   众人跟着厨房送饭的伙计到了前厅,只见偌大的客厅里头摆了一大桌酒席。   贺羽忍不住皱眉,低声说,“那群贪官,百姓饿得都只能啃树皮了,他们却在屋里大鱼大肉吃酒席!”      众人耐着性子在房顶上听,屋里众人正商量如何将米价再抬高些,如何从黄衣教那里得来更多的米。   一来二去,寂离他们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帮米商的确是与黄衣教合作的。      黄衣教分成两帮人,一帮是道士打扮的黄衣道人,主要是骗老百姓招募新人的。而另一帮,则是山贼土匪,专门打家劫舍,抢来的钱财粮食都藏起来,一部分囤积在黄衣教,用来发给教众。另一部分则是低价卖给那帮米商,米商们再高价卖给百姓,从中牟利。   此外,县令和米商们还讨论了如何对付辕冽。主要是骗,将他稳住,然后黄衣教会想法子跟他们里应外合,最好是下药将辕冽毒死!      辕冽听得双眉一挑,“好这帮贼子啊!”   寂离拍拍他肩膀,“去叫大军过来吧。”   “现在就踏平这县城?!”辕冽正在气头上,蹭地就蹦了起来。   “声势要大啊!”寂离嘱咐辕冽,“让全县百姓都知道!”      辕冽点头,和萧洛一起急匆匆赶回了大营,二话不说,拉了人马就往城里杀进来了。      进城后,辕冽先将所有米商和县令衙门官员全部抓住,随后开仓放粮。   全城百姓都醒了,知道辕冽进城开仓放粮了,纷纷欢呼雀跃,好些还饿着呢,纷纷拿了麻袋出来。   辕冽一方面让伙夫做饭分满头,一方面当着百姓的面公审那几个官员,让他们将黄衣教的老底揭穿,还说让误入了黄衣教的民众都回来。哪个米商再敢哄抬米价囤积粮食,将施以抄家灭族之罪。   一时间,周边县城也都传开了。   好些百姓纷纷要加入辕冽兵马,去平那发国难财导致民不聊生的黄衣教。      没几天,这消息就在四里八乡传开了,众多百姓纷纷来投辕冽。   辕冽就将这雁门地界当成了大营,军马驻扎,分发粮食救济灾民。于是,两方人马形成隔河对峙的局势。   西岸的黄衣军显然是收到了消息,筑起攻势做好准备。      这一代地势是越往西边越高,对于辕冽他们稍稍不利,而且跨河作战难度也非常大。   辕冽带着的粮饷有限,难民却是越来越多,紧急从后方调去也要时间。如果粮食发完了呢?那到时候必定还是会大乱。      辕冽急得火烧火燎的,想找殷寂离商量对策,却不见了他踪迹。   辕冽到处找,最后从萧洛那里问到,说是寂离跟蒋云贺羽闲逛去了。辕冽气不打一处来,这殷寂离,见了蒋云跟见着亲人似的,都找不着北了。      而此时寂离在做什么?他正和蒋云还有贺羽在河边查看地形。   雁门的西城门外,一条大河在这里打了个对角,将对岸的并州府远远地隔开。河水往东汇入了黄河。河面宽广河水也急,合上并没有浮桥,只有摆渡的船只。   之前黄河泛滥了一回,将河道两岸的堤坝和渡头都冲毁了,于是渡河变得很困难,有这样一道天然的屏障挡着,对岸的黄衣教也是有恃无恐。      蒋云站在一块石头上往对面望,“整座城围得和铁桶阵一样,攻城看来得像其他法子。”   寂离站在他身边,突然问,“蒋云,你心情不好啊?”   蒋云微微一愣,从石头上跳下来,看寂离。      贺羽见两人要说话,就到不远处的岸边去查看了,看能不能救几个游水过来的灾民什么的。      蒋云坐到石头上,看着寂离,轻轻叹了口气。   “蛮王是不是欺负你啊?”寂离盘腿坐在他旁边,“要不然过来跟我呗?你不搭理他一阵子,他就老实了。”   蒋云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寂离,摇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我跟你说,蛮王估计是让你处处替他着想给惯坏了……你得让他知道没他你也很好,没你他就很糟的道理。”   蒋云似乎脸上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别说他了,还是讲攻城的事情。”   寂离抱着膝盖看他神色黯淡,就知道他和蛮王之间必定有什么。派人探访完全可以找其他人,这么点儿事至于让蒋云这样身份的亲自来么?如果是蛮王下令的,那这小子估计昏头混不吝了,如果是蒋云自己要来,那摆明了,他是在躲着蛮王。      寂离托着下巴,也忍不住叹气,蛮王之前见到的时候,和蒋云还是一副两小无猜的样子。可是后来听说他越来越暴戾,他的独占欲似乎也比辕冽强烈一些,性格更加霸道,蒋云又是个比较内敛的。      “你最近怎么样?”蒋云换了个话题问殷寂离,“我听说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神算国相,大家都在夸你好。”   “唉……”寂离摆摆手,“骗骗外行人罢了。”   “不过我听说你和辕冽是死对头啊。”蒋云有些不解地问,“可我印象中你俩挺好的。”   “啧。”殷寂离微微一挑眉,告诉蒋云,“不怪我,要怪就怪辕冽那小子忒讨人嫌了。”      “是么?”蒋云一向很欣赏辕冽,蛮王对他也是赞不绝口,怎么寂离说他很讨厌?   “这人,自大傲慢,脑袋还不太好使。”寂离皱着鼻子正儿八经开始说辕冽坏话,“你别看他表面人五人六的,骨子里也就一般般!”      寂离说着,就看到蒋云脸色忽然变了变,有些尴尬地笑道,“不……不会吧,他挺能干。”边说,边对寂离使眼色。   “能干个屁啊。”寂离没瞧见蒋云的神情,说着还来劲了,“没我帮衬着早就全军覆没了,什么大将军。”   蒋云拽拽殷寂离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边转开话题,“他打仗方面还是很厉害的,蛮经常夸奖他。”   “切,手脚好使脑袋笨。”寂离凑过去一点,跟蒋云说,“要不然你真的跟了我吧,别理蛮王了,你越顺着他他越来劲,跟辕冽一路货色!我扶你当皇帝,让他俩倒马桶。”      蒋云面红耳赤的 ,也不知道在尴尬什么,张着嘴说不上话来。   寂离还想说几句,突然就感觉后脖颈子一紧,让什么人抓住了。      就听到有个声音凉丝丝地说,“倒马桶?”   寂离只觉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战战兢兢回头一看,只见辕冽铁青着脸站在他身后呢。   辕冽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原本是去酒楼找殷寂离的,心说找到了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可几个随从说相爷没来酒楼,上河岸边去了。      辕冽心里倒是顺气了些,心说寂离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指定是去看看地形,想渡河攻城的计划了。   到了河边,见蒋云和寂离坐着说话呢,辕冽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可刚走到切近就听到寂离绘声绘色跟蒋云说他坏话,一想到蒋云和蛮王那好歹也是未来的死敌,寂离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还想让他倒马桶,气得辕冽够呛。      “放手放手。”寂离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就伸手拍辕冽的胳膊,还一脸不满地看他,“你怎么这样啊?堂堂元帅偷听人家讲话。”      “谁偷听了?!”辕冽皱眉,“你也没躲起来说啊!”   寂离讪讪地撇了撇嘴,对蒋云做个鬼脸——这人就这样!      见两人像是要开始吵架了,蒋云赶紧打断,问辕冽,“城里怎么样了?”   “现在暂时是相安无事。”辕冽轻轻摇头,告诉寂离,“可是粮草还够维持四五天,四五天后如果没了粮食……”   “够啦?”寂离撇撇嘴,“四五天足够了。”说着,从石头上蹦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就要往回走。      “唉。”辕冽拉住他,“就这么走了?怎样渡河?”   “不用你渡河,人家自会送上门来。”说着,寂离溜溜达达回去了。   辕冽在后头叹气,回头看了看蒋云,就见他忍笑看着呢,“你俩还真逗。”      辕冽苦笑,“对了,这次还没谢你和蛮王。”   “谢什么。”蒋云摇摇头,“蛮不过是了了自己一桩心愿而已,之前他一直觉得似乎是欠了你什么,低你一头都不敢跟你正面较量。”   “也就是说,这回若是黄河水患平了,他就该来找我麻烦了是不是?”辕冽哈哈大笑,“迟早也是一场仗要打,你回去替我带个话,我和他那一仗点到为止都别死人,他若是赢了江山给他,我若是赢了你跟他就给我做大将军吧。”      蒋云笑着点头,“嗯,蛮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你会说出这话来还真挺稀奇的。”蒋云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你和蛮一样,只想着做第一,不愿做第二呢。”   “说实话,做第二也没什么不好,少很多烦恼,说不定还活得更精彩些。”说完,辕冽转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挺远的殷寂离。      蒋云站在原地出神,原来辕冽是这样心思啊,的确,也未必要坐拥天下,才能得到真正幸福,人往往生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幸福近在咫尺,却喜欢追求远在天边,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一层虚无。   蒋云原地愣神的当口,辕冽已经快步追上殷寂离,伸手扯了一把他的头发就往前跑,寂离被拽疼了,跳着脚追他。   两人那样子,看起来就跟四五岁娃娃逗乐一般。   蒋云摇了摇头,想叫上贺羽一起回去。   回过头,却看到贺羽蹲在一旁,似乎也在看两人呢,眼里淡淡落寞,着神色让蒋云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      回到了军帐。   殷寂离让辕冽选出几个手工活儿好的老兵来,让他们做个东西。   众人都集中到了一个硕大的军帐里,寂离搞来了好些材料,告诉他们做什么。   几个老兵面面相觑,寂离让他们做的是——假粮仓!      也就是说用稻草和竹席困成仓,上头米色宣纸做成假的米堆,要远看近看都特别像的那种。   几个老兵里头有一个手特别巧,据说原先是做纸人坊的,乐都金字招牌的老作坊。他三两下给寂离做了个模子给激励看。   寂离一见乐了,非常满意,就命令他带着众人一起多多地做!      之后,辕冽连夜派出兵马,假装是往西边的粮仓运粮食。将原先粮仓里头的米粮都运出来,改成假粮仓放进去。   这假粮仓看起来特别醒目,上头还搭着遮雨的凉棚,外头有一圈栅栏围着,若隐若现的,远看近看都很真。全城的百姓包括河对岸的军民都看见了。众人都觉得心安,辕冽营中这点粮食别说吃一个月了,吃一年都没问题。      寂离让那几个老兵就守着假粮仓,消息不能透露,外头又派遣了几百官兵守卫,隔离开人群,防止偷盗。   辕冽问寂离,“你想怎么做?”   “守株待兔啊。”寂离嘿嘿一乐,“咱们这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脱离黄衣教过来投奔的,都有饭吃还既往不咎。你想啊……咱们是正规军,那边是叛贼,咱们这儿多少米啊,他们才多少米?”      辕冽让寂离逗乐了,干笑了两声,“法子倒是不错,可咱们这儿是假的啊!万一都来了,吃了两天没米了怎么办?”   寂离踹了他一脚,“亏你还是大将军,怎么这么老实?!”      辕冽揉了揉腿,“那你说清楚了啊。”   寂离摇头,“那边若是只游水过来几个人投奔,能吃多少粮食?要把我们这里的粮食都吃光了,那边非反了不可!”   辕冽听到这儿点点头,“也是……”   “咱们派些人悄悄过去,不干别的,疯抢粮食,边散播说黄衣教已经没粮食了的传言。而黄衣教要长期维持,必定节省粮食不让疯抢。我们在暗中派人去挑唆,于是城中百姓必将生疑,不出二日,并州府必乱!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乱渡河,里应外合攻下并州府,到那儿开仓放粮。再重赏几个发动黄衣教内乱的百姓,给他们官爵,同时放出消息,周边府县必然同时大乱。到时候,咱们不打仗,修堤坝种田!”   辕冽双眼一亮“好个兵不厌诈。”   果然……两日之后,并州府内出现了乱象。       82 82、破城之日 ...      “江山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它一直在,供你们追逐,却从不曾属于任何一个人。”   蒋云很欣赏殷寂离说的这句话,可惜,很多人看不透。跟着看不透之人的那些人,往往更加看不透。而混迹在如此多看不透之人中,那几个看得透的人,就难免很寂寞,很无奈。      另外一句蒋云欣赏的话,也是寂离说的,“人心这种东西,来得慢,去得却快。人心从来没有向背,每个人的心都只属于他自己,你对他好,他犹犹豫豫地给你,你对他犹犹豫豫,他马上离开你。所以江山与人心,想要全部得到的人都很傻,因为到最后总难免寂寞。”      在蒋云看来,寂离是少数几个最看得透的人,而且明明谁都知道他看得透,他还是一直在装糊涂,比自己整天沉默要好些,起码还能让身边的人开心。      于是,黄衣教做的关于江山的春秋大梦,因为人心的浮动而最终彻底崩塌了。   黄河水无情,涨得快、退得也快。   黄衣教手下几千军马连夜劫持了首领,开着战船渡河就来投奔辕冽了。   辕冽给了他们更好的选择,于是得到了向往安定的民心,攻克城池,将黄衣教杀了个干净。      打仗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是修桥补路赈灾却花了整整三个月。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三个月是很珍贵的,然而,这样堂而皇之地“浪费”时间,竟然所有的人都很快乐。      寂离每天光着脚丫子,卷着裤腿,跟辕冽、蒋云他们一起去搬沙袋,拉砖头,还和泥水工匠一起盖房子,给他们提匾额。      看着一座座小楼重新整修一新,一座座小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寂离很满足。他有些不想走了,想要留在这里,虽然他知道不行。但在这三个月里,他还是每天都想,也许辕冽哪根筋抽了,会跟他说,别走了,留下来吧。      可辕冽并没有说,三个月的风平浪静,最终被乐都送来的一纸急件打断——陈靖驾崩了。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辕冽准备整肃回宫的时候,天下百姓都对他行大礼。   因为宫中已经传出了圣旨,皇上并没有将皇位传给太子、也没传给新生的那位天赐灵童,而是给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元帅辕冽。      一时间,朝野振奋,天下欢歌,只有辕冽自己觉得茫然——当皇帝么?他以为要抢的,可是最后并没有。      同样没有多少兴奋感觉的,还有蒋云、贺羽、萧洛……在他们看来,辕冽当了皇帝,只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从一起喝酒的朋友,变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辕家军还是在欢庆的,这么多人中,唯独寂离,真正地很不开心了。      辕冽整队,别过乡亲想要离开,却找不到殷寂离了。      让人马等候片刻,辕冽离开人群,独自来到了离他们军营不远的一块田地。果然,就见寂离卷着裤腿,坐在新造的坝上,晃着光溜溜的脚丫子,戴着个草帽,只是这一身白肉死也晒不黑,依旧的书生气十足、贵气十足。      辕冽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走了,回去了。”   寂离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看看他,又回头望着依然流势汹涌的河面。黄河……没有一条河能像它一样,只留下凶猛,哪怕是停滞不再流淌,也依然凶猛。      “回去了。”辕冽难得的温柔,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寂离的腮帮子。      “我喜欢这里。”寂离开口。   辕冽放眼望去,宽广的河面,蜡黄的河水,汹涌往前。   “这么多青山碧水不喜欢,喜欢这黄泥汤做什么?”辕冽笑了一下。      “嗯。”寂离依然点头,“我不喜欢杨柳岸边小桥流水人家,也不喜欢荣华富贵一派歌舞升平。我就喜欢这不毛之地,再怎么冲刷,还是不干不净的穷乡僻壤。”   “这里没书看。”辕冽一箭戳中寂离的软肋,惹得他不高兴地转头白了他一眼。      辕冽盯着他看,说第三遍,“回去了。”   “我家又不在乐都。”寂离回他,“你已经是皇帝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还没有一统天下!”辕冽一把握住他手臂,很用力。      “天下之大,根本没有边际,人心才拳头大小装不下的,知足常乐。”寂离淡淡说。   “你说的都对。”辕冽点头,“所以不让你走。”   说完,伸手一把将寂离扛起来。      “啊!”寂离双脚乱踢,“难受死了!”   “你不肯老实走!”辕冽看他,“就绑回去。”   “你放我下来,我走了!”寂离求饶了。   辕冽有些狐疑,这么容易认输?      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   寂离双脚沾地,还没穿鞋呢,就这样光着脚踩着泥地往前走。辕冽往一边看,想找他的鞋给他穿上,却在转身的瞬间,感觉身边一阵风过去。      辕冽一愣,抬头,就见寂离喊着“我来啦!”冲着堤坝狂奔过去。   “喂!”辕冽大惊,赶紧追。      寂离脚步没停,直直往大堤的地方跑,最后一跃就往黄河里跳。   就在他跃出堤坝的一瞬间,一之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他腰带,狠狠往后一甩。   那一甩的力道是生气的,很大!像是决心要重重摔他一下,但后来在他落地的前稳稳地将他接住了,还是不舍。      “哈哈哈!”寂离乐得打滚,“我早就想试试了。”   辕冽看疯子一样看他,“你喝多啦?我刚刚要是没抓住你你就被冲走了!”   寂离站起来,上一旁拿了鞋子过来踩上,得得瑟瑟地就甩着袖子往回走了。   辕冽望了望天,刚刚那一瞬吓得他心都差点蹦出来,只好跟在寂离后头往回,心说这人最近貌似有些不正常,要看紧一些。      归了队,辕冽翻身上马,振臂一挥,“上路!”   将士们各个喜笑颜开地别过来送他们的乡亲,踏上了归途。      蒋云和寂离坐在一辆马车里,寂离靠在车里打盹,蒋云坐在车窗边,看着沿途来送他们的当地人,笑道,“辕冽很得人心啊。”   “在辕冽来之前,黄衣教也很得人心。”寂离说得淡漠。      蒋云回头,“寂离,别那么悲观么。”   寂离抬头看他,伸手对他招了招。   蒋云很听话地过来,坐在他身边对着他笑。      “那你想过的,我们最后的,乐观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呢?”寂离认真地问。   “总之是好的!”蒋云伸手将寂离放在手边的拨浪鼓拿过来,捏了捏,扯碎了,从车窗丢了出去。      寂离盯着他看了半晌,一伸手,“你赔,不管!我要蛮王拿一万两金子来赎你,要不然你一生相许去乐都住一百年!”      蒋云见他撒泼,只好无奈摇头,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我要走了,你保重。”   寂离不舍,“又要走啊,才来多久。”   蒋云拿过一旁的酒坛子,跟寂离喝酒。      “喏,你以后要来看我啊!”寂离跟他碰杯。   “嗯!”蒋云点头,“对了,我有个儿子。”      “噗……”寂离没有防备,一口酒喷出来。   “咳咳……”边捶胸口边骇然地看着蒋云。   蒋云似乎就是要看这效果,笑得更开怀了,一拍寂离的肩膀,“有缘再见吧,无论将来是你们胜了还是我们胜了,破城之日,一起喝酒。”      “嗯。”寂离点头,蒋云撩开马车帘子,对着远处打了声口哨。一匹黑色的战马飞奔了上来,蒋云一跃上马,跟远处的辕冽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辕冽点头。   拨转码头,蒋云绝尘而去。   寂离坐在马车的车尾,看着他越走越远。      直到蒋云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寂离才回到马车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闷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贺羽再上车的时候,就看到寂离抱着酒坛子靠在马车里打滚,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话。      贺羽凑过去仔细一听,只听他反反复复说,“人心、江山,去你娘的!朋友、好酒才是真的。看不透、看不透、蠢材!蠢材!”   贺羽摇了摇头,从他手上拿走酒坛子,拍拍他后背,“天下皆蠢材,蠢材多了才有这花花世界,你不是说了么,你最爱这花花世界,是你自己要爱蠢材,你怪谁?”      随后,外头的辕冽和萧洛就听到马车里“呯呯嘭嘭”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赶车的小校尴尬地说,“元帅,相爷和神医打起来了!”   萧洛和辕冽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拍马屁股,走远点,省得殃及池鱼。      ……   急急赶路十多天,众人终于回到了乐都。   此时回来刚刚好,丧事季思等已经带人办完了。黄河一役高捷、辕冽赈灾归来也是英雄式的存在,这样一个文武全才口碑又好的传奇皇帝,平日又很得民心的国相爷。   一众人凯旋而归,是何等的荣耀,自然满城欢庆迎接。   辕冽带着车马进城。   外人看来,他们什么都有了,艳羡不已,可笑的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从来什么都没有。      寂离和贺羽在马车里坐着,似乎还是在赌气,一人脸上一个青眼圈,拿着个熟鸡蛋敷了好几天了,还是不见好。      回到了皇宫门前,季思带着满朝的文武大臣出来,行大礼,迎接辕冽还朝。   辕冽翻身下马,左右看了看众人,跪在眼前的都是曾经的朋友长辈,跪着感觉好远,以前都会见面寒暄两句,文官问个好,武官索性来一拳。   如今都低着头,跪在那里。      辕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迈步了,他看不到那些人的脸,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是高兴还是伤心。   他看到的只是跪满了人的,通往巍峨宫殿的长长大道。   金川铺地的路比黄土要硬、比青砖又软,走起来好艰难,重一些,怕碎了,轻一些,怕打滑。   辕冽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走路这样辛苦。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发现身边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缓缓回过头,就看到兵马离开自己已经很远,辕家军十数万人马也都跪在那里,整个皇城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所有人都跪着。      辕冽正愣在原地,就看到远远的,车帘子一挑,寂离从车上走了下来。      辕冽一愣,盯着他看。   寂离也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辕冽见他轻轻撩了撩衣摆,就是一皱眉,觉的腹中翻江倒海,只有一个念头——你别跪,你千万别跪。   寂离只是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抬头见辕冽还杵在那里呢,他突然笑了起来。   辕冽本来觉得四周好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寂离的笑声因此而特别的清晰。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了,笑得一个劲跺脚,最后都不行了,前仰后合。群臣面面相觑,都跟看疯子一样看殷寂离。      寂离好不容易笑完了,摇了摇头,像是看完了一个笑话,缓缓开口,动了动嘴。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辕冽却是心中一凛。   寂离说完,转身甩着袖子依然得得瑟瑟地走了,留下一众跪着的人,看傻了眼。   众臣都觉得寂离可能疯了,并且预测辕冽不多日就会杀了他。      可辕冽并未说话,回过头,默默、独自将眼前这条路走完,坐上了帝王的宝座。   群臣再次叩首,山呼万岁,气震河山,只可惜辕冽根本体会不到这一份震撼,眼前还是寂离刚刚那张微动的嘴,那人在说——这条路注定是一个人走的,不是两个人。      辕冽抬起头,轻轻一摆手。   群臣起身站立,脸上神色各异。      辕冽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所有人,果然和平日看有很大的区别,如此陌生……原来这就是帝王的感觉,孤独、陌生、以及无尽的权力。      辕冽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空白圣旨和新玉玺,突然想——如果下旨让寂离每天对我笑,他会不会笑呢?       83 83、帝王之业 ...   当皇帝,可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惬意,才短短数天,辕冽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关键是现在谁都不理他,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叫他皇上。   连殷寂离都总是躲着他,辕冽又不想让他来上朝……上朝就要跪,一想到寂离对着他磕头,辕冽就有一种想要撞柱子死了一了百了的冲动。      做皇帝的第一天,辕冽看到满眼都是太监,不男不女的。   第二天,有人让他选妃,到处都是女人,妖里妖气。   辕冽不胜其烦,想找个人喝酒,三道关层层过——太医、侍卫、太监每个人都要试一试酒里是不是有毒,什么酒都喝不下去了!      当了皇帝三天后,辕冽觉得自己快疯了,没理由当个皇帝就要断六亲吧?连辕老王爷见了自己都要下跪,他真想把陈靖从坟里揪出来,让他接着做皇帝,他还是打他的仗去。      三天后,辕冽终于想出了个逃离皇宫的好法子,跑去雀尾那里接着学治国之道!雀尾死活不肯进宫,他就只好出去学去……也就是说,可以见见寂离了。      这天下午,辕冽迫不及待地扒了那身烦人的黄袍,换上原先一直穿的黑衣,跑去殷寂离的相爷府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热闹非凡。   辕冽有些好奇,跑进去看看,只见别院里摆了一大桌子。寂离摆酒席呢,他拿着酒坛子正和雀尾老头拼酒,一旁齐亦兄妹都在,笑得前仰后合的,萧洛不知道干什么了,被贺羽追着打,季思在劝架,辕珞也在,带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      辕冽看了好羡慕啊,虽然他向来不喜说话,但不爱说话不代表不喜欢热闹。   赶紧走了进去。   众人一看到他就哗啦一声,站起来了一大半,就要行礼,寂离和雀尾拿着酒坛子,一脚还踩在桌子上。      “呦!”寂离将酒坛子放下,伸手一指辕冽,“这不是戏文里唱的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么?来来来,大家都跪下行大礼,欢迎万岁来了!”   辕冽气得鼻子都歪了,寂离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趁着酒性胡说八道。   身边季思赶紧拉了拉他,“唉,寂离啊,不得对皇上不敬!”      寂离歪着头索性蹲在凳子上,抱着个酒坛子,“我说,皇帝万岁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上我相爷府来干啥?”   辕冽看了看雀尾,道,“我来听课。”   雀尾叼着个牙签剔牙,伸手拍了拍殷寂离,“你就别欺负他了,你也是,人都当了皇帝你还敢欺负,仗着他疼你不打你,你就横行霸道啊?”   寂离听着这话也有些尴尬,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赌气从凳子上下来,坐着继续吃菜。      辕珞站了起来,“大哥,过来坐。”   辕冽顺了口气,这时候还是兄弟比较有用。      辕冽坐下喝酒,就见辕珞身旁坐着个年轻人,岁数不大,样子也挺干净的,就问,“这是谁啊?”      辕珞笑着拍拍他,给辕冽介绍,“大哥你忘记啦?几年前还见过呢,是堂弟辕璟啊。”   辕冽愣了愣,半晌才明白过来,点头,“哦……都这么大啦?”   辕璟显得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该叫辕冽大哥呢,还是叫皇上,一张脸憋得通红。辕冽拍了拍他肩膀,“随着辕珞叫就行了,不用拘束。”      辕璟傻呵呵对着辕冽笑,点头叫大哥,显得非常老实。   寂离夹着一筷子豆芽晃来晃去,边啧啧两声,“哎呀,要说谢主隆恩才行么。”   一旁贺羽踹了他凳子一脚,“干嘛阴阳怪气的。“   寂离扁扁嘴,吃豆芽。      “殷大哥,吃这个。”   在另一边,齐灵正吃鱼呢,今儿个的鱼都是萧洛让人从东海弄来的,活蹦乱跳特别新鲜。   寂离夹了吃,笑眯眯对齐灵点头。   齐灵一张脸还有些娇羞的意思,闷头自己吃。      辕冽看到了,心中微微有些不顺,转眼,就见辕珞还是低头吃饭,边给齐灵夹菜,齐灵吃得好,就同样夹给寂离吃。   辕冽莫名觉得……这菜,是辕珞夹给寂离的。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都没法子出宫,根本不知道寂离过得怎么样,宫里头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今晚能不能睡还是个问题。书房桌上几百份奏折没看呢,另外还有一堆急报,晚上还要学习礼仪,早上起个大早上朝,连个练功的时间都没有!而他不在的这些时间里,寂离每天都在跟别人玩儿……会不会让人就抢走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一旁萧洛介绍一个少年给辕冽,“子明,给给皇上行礼。”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站起来就给辕冽行大礼。   辕冽赶紧点头,细细打量,就见着少年长得眉目清楚,凤眼薄唇很是干练,不像是萧洛平日喜欢的甜美可爱类型?莫不是口味变了?再看贺羽就在一旁吃菜,辕冽微微皱眉,萧洛要死了不成!      萧洛却是看出辕冽想法来了,伸手给了他一拳,“你想什么呢!他是我徒弟!邓子明。”   “哦……”辕冽可算明白过来了,立刻对这小兄弟另眼相看,萧洛眼高于顶,肯收他做徒弟,必然有特别的能为!      “这是好苗子。”寂离撇撇嘴跟辕冽说了一句,“聪明绝顶。”   “他水性好,适合打水仗,我在军营里找到的。”萧洛也说,“觉得可以培养就带在身边了。”   “是么!”辕冽就算没有一国之君的意识,但还是做惯了兵马大元帅的,爱财如命,见有后起之秀日后能为国效力,立刻点头,伸手拍他肩膀,“好好干!”   邓子明立刻谢过辕冽,不卑不亢,可见小子很有自信,辕冽很喜欢。      齐亦笨手笨脚正剥一只虾,边对辕冽说,“对了,南边吃紧,知道么?”   辕冽皱眉,“南边?西南?”   “就是南边。”齐亦摇了摇头。      辕冽皱眉,“那是南国?”   “嗯,那天苏敏丫头来信,说蛮王可能要攻打南国。”寂离拿着一个鸡爪边啃边说。      辕冽愣了愣,“我怎么没得到消息。”   “是我和苏敏的私信,又不是公文。”寂离挑挑眉,“她有难也不会来求你的。”   “你俩私下有联络?”辕冽纳闷。      “是啊,我人缘好么,羡慕啊?”寂离笑嘻嘻逗辕冽。   “老师怎么看?”辕冽问一旁还顾着胡吃海喝的雀尾。      “嗯?”雀尾仰天想了想,“这个么……南国是蛮国与我之间的屏障,绝对不能丢了啊!还是得帮帮忙。一旦南国都被蛮国吞了,到时候实力相当,蛮王就真的能与你争夺天下了……小心哦,对方不一定会输哦。”      辕冽皱眉,忽然有个莫名的想法冒出来——跟蛮王打仗倒是会挺有意思,不想输,最好打赢了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当皇帝。   就听一旁寂离小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有蒋云在,蛮王赢定了。”      “啧……”贺羽瞪了他一眼,“你胳膊肘往哪儿拐啊?!”   寂离望天,“有些人又打不过蒋云。”   辕冽铁青一张脸,恶狠狠看寂离。      “吃饱了。”寂离伸手将两手油都抹到了贺羽袖子上,气得他跳着脚就骂。   寂离抱着个酒坛子,晃晃悠悠到后面去了。   齐亦也有军务要忙,嘱咐齐灵早点回家,就和萧洛贺羽一块儿走了。      辕冽站起来,跟雀尾上后头上课去,今天雀尾要顺便给他讲讲这南国和蛮王如何应对的问题。   酒席上,就剩下了齐灵、辕珞和辕璟,也都起身,准备回去了。      齐灵忽然问辕珞,“为什么殷大哥那么顶撞你大哥,他都不恼呢?不过寂离好有种哦,我都不敢跟你大哥大声说话的。”   辕珞愣了愣,随即笑得无奈,摸摸齐灵的脑袋,“你还真单纯。”      “什么意思啊?”齐灵追着要走的辕珞,问,“寂离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辕珞叹气,“别问了。”   “你说!”齐灵拽着辕珞的袖子扯了扯,“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辕珞皱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一旁辕璟忽然问辕珞,“二哥,大哥是不是中意殷相,但是殷相不肯却又被强迫?”      辕珞微微挑眉,转眼看辕璟。心中好笑,这堂弟武功不济、文采不济,唯独出众的就是那一份心计!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意图,没说计划过,便配合的天衣无缝。这种人,倒是可以用一用……但日后必须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齐灵听着惊讶,她原本就觉得两人间有些暧昧,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可如今一听,竟然是辕冽强迫!她也立刻明白了为何殷寂离要闷闷不乐!因为很明显啊,辕冽如今是皇帝了,寂离想不从都不行了!   说起来,这也是人心中那一点私欲在作祟!齐灵原本就喜欢寂离,然而寂离似乎更钟情于辕冽,这一点让她很不开心。她从小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长得极美,处处得人爱慕。偏偏这殷寂离竟然宁可钟情一个男人胜过自己!如今辕珞给了齐灵一个很好的理由,殷寂离是被迫的!齐灵自然深信不疑!      得知此事之后,齐灵也有些恨上辕冽了。琢磨了一会儿,齐灵转身就往后头去了。辕珞拉着她,“唉,你别冲动啊,想想你哥的处境!”      齐灵一愣,立马想起来,自家父兄都还是辕冽的臣子呢,如果激怒了辕冽,难保自讨苦吃还牵连家人。   这时候,又听辕璟小声说了一句,“我看大哥威武有余,是难得的帅才,但是有些随性妄为,不太适合做皇帝吧……”      话一出口,就遭到辕珞狠狠斥责,“胡说什么!信口雌黄!”   辕璟只好低着头不做声了,但他刚刚看到了,辕珞嘴上恼怒,眼中闪过的可是一抹笑意……心中领会,果然,辕珞并不是没有野心的,相反了,他的野心比谁都大!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深藏不露啊辕珞!      辕珞与辕璟假装无心的对话,可让有心的齐灵听进去了。随后,她说闷,要自己走走,就别过辕珞往后院去了……其实是有心要找寂离去。      到了后院,见殷寂离抱着个酒坛子蹲在池塘边看鱼,刚想走过去,就见辕冽从花园后边的小径绕了过来。   齐灵赶紧躲到了花园的石门后头。   “我去雀尾那儿听课,你去不去?一起商量一下对策?”辕冽问寂离。   寂离送了个白眼给他。      辕冽上去拉他,“你干嘛跟我闹脾气?”   寂离踹他,“走开,我不跟皇帝讲话。”      辕冽哭笑不得,拉着他不放,“你以为我想当这皇帝么,我当了三天没劲死了,真想去打仗,起码打仗还有你陪我。”   “自作孽不可活!”寂离白他一眼,收回手,站起来往远处走。   辕冽上去又扯住,“你别跟我闹脾气了,你也来宫里陪陪我啊!”      寂离白他一眼,“我没空!”   “你忙什么?”辕冽沉下脸,“你都不来上朝也不给我分忧,你是宰相啊,这些事情不做你忙个屁!”   寂离嘴角抽了抽,“你放手,我答应了灵儿教她弹琴的!”      “啧。”辕冽皱眉,“你别总跟那丫头混在一起,我派两个琴师给她慢慢教不就行了?你给我住到宫里去!”      “凭什么?”寂离瞪大了眼睛,“当皇帝了不起啊!”   “是啊!”辕冽也回瞪他,“老子就了不起了,怎地?”   寂离扁着嘴,被辕冽扯着袖子半拉半抱拖走了,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两人走了,站在院门口偷听的齐灵可是黑了一张脸——难怪寂离总是不陪自己,原来是辕冽在从中作梗,可恶啊!    84 84、不如隐去 ...      辕冽的皇位坐得不舒服,倒不是说哪里作乱、或者群臣不服,而是他自己觉得这龙椅上似乎铺了一层针毡,怎么坐怎么扎得慌。      这几天,又有南国的事情要处理,要准备派兵出征帮着南国打蛮王。   辕冽自然想自己去了,说句实话,除了自己,朝中也就齐亦、萧洛两元大将,萧洛擅长打水仗,齐亦带兵是不错,但论武功绝对打不过蒋云。      这满朝文武之中,能和蒋云蛮王打上架的也就只有自己、萧洛和贺羽了。贺羽总不能让他帮着打仗吧……说来说去,还是得自己出马。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事实是辕冽现在巴不得就离了这皇宫,出去野一下。   只可惜,只要他一开口说什么御驾亲征,立马一大群朝臣跟天塌地陷了一样跪地死谏,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云云。      相比起来,辕冽这几天观察,辕珞倒是在官场过得如鱼得水,比自己实在是强多了。   辕珞现在的官职都是内政,他相当于王爷,可以什么都管也可以什么都不管。辕珞选择了什么都掺一脚,管的事情多而杂,跟朝臣的关系也处得不错。      辕冽私底下问过寂离,“辕珞很能干啊。”   “他自然能干了,心计多重啊,你以为跟你似的,蠢得跟个毛驴似的,就知道蒙头拉磨。”寂离抢白了他一顿,还是和前几日一样,没有一句顺耳的好话。      辕冽更加闷闷不乐,而且这几天,出了件怪事——齐灵看到他,不似以前那般亲近了,都是调头就走,似乎对他有些意见。   辕冽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听了寂离的建议,一直拖延她和辕珞的婚期,所以让她不高兴了。   想到这里,辕冽找了辕珞来谈谈,问他想不想娶灵儿,如果想,就索性操办一下吧。这话,辕冽可没当着寂离的面说……他觉得寂离对辕珞有偏见,还是别跟他商量了,让辕珞娶了灵儿,也好给辕家开枝散叶。      辕珞自然答应,说自己非灵儿不娶了。   于是,辕冽就张罗辕家找媒婆去齐家提亲。   齐亦看辕珞不怎么顺眼,不太想将妹子嫁给他,但是这还得听齐灵自己的,老王也倒是很开心,觉得这是好事。      齐灵一听到来提亲的了,气得将桌子都掀了,好个辕冽,怕她再去找寂离,就索性将她嫁给辕珞了。   灵儿悄悄找了辕珞来,两人在屋中商议。   辕珞做失望状,哀求地看齐灵,“灵儿,我是真的喜欢你,嫁我不好么?大哥是不会放了寂离的,要不然你死心吧,好不好?我带着你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会对你很好。”      齐灵听了辕珞的话,心中软了,只觉得对辕珞好生愧疚,但寂离那头,又觉得不死心,更加恨起辕冽来。   “他辕冽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终身。”齐灵站起来,“他好好的做大将军不好么,非要做皇帝!”      辕珞见齐灵神色,便假装不经意地说,“你也别说了,其实我们苦,都不如寂离苦,他是有苦说不出。”   “他怎么不反抗啊?”齐灵想不明白,“寂离难道还怕他么?”   “不是寂离自己怕,是替我们还有其他人怕!”辕珞叹了口气,“你想啊,我大哥好歹也是皇帝,他今日能让你嫁给我,你若惹急了他,他把你送去和亲嫁给蛮子,你也没办法。”   “他敢!”齐灵跳了起来,“让我大哥反了他!”      “嘘!”辕珞赶紧捂住齐灵的嘴巴,跑去将大门关上,“傻丫头,你要你哥的命啊!”   “我大哥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听辕冽的话。”齐灵气不打一处来。   “你哥也喜欢寂离,你不知道啊?”辕珞假装是一时冲动说漏了嘴。   齐灵抬头看他,辕珞赶紧转开脸,“寂离谁不喜欢啊……大哥霸占了,别人都别想惦记。”      “那寂离喜欢谁?”齐灵忽然问,“他对我大哥有意思么?”   “说实话,我觉得寂离没这方面心思。”辕珞叹了口气,“你想啊,像之前我们上雀尾老头儿那念书的时候,多好?大家每日嘻嘻哈哈,我们大家都喜欢寂离,寂离也都喜欢我们,相亲相爱的,一起这样过到老,多好啊?”      齐灵听了辕珞这话,就发起呆来,“是啊……如果辕冽不搞这些事端,我们一起那样活着多好啊。”   “我要是皇帝啊,我就在内宫修建一个大院子,然后我们大家都住进去,每日除了国事之外,就是笑闹。寂离么,他喜欢谁就让他自己挑好了,绝对不能拦着。就算他挑定了谁,我们大家还是能在一块儿的。”辕珞自言自语,“你想啊,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那么久,要是以后一起白了头,一群老公公老太太在一起还每日开玩笑呢,多好?”      齐灵听得辕珞的话,只觉得眼前出现些场景,他们老了,围着桌子一起闲聊,管他谁和谁呢,在一起多开心?   “我听说,大哥准备建造一个宫殿,将寂离接进去住,不让他出来了。”辕珞低声说。   “他有什么权力?!”齐灵愤懑,但一想……又的确是那么回事,辕冽是皇帝,他没权力谁有?!      “你是他弟弟,你不能跟他求求情?”齐灵哀求辕珞,“我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寂离,做朋友也不成么?”   辕珞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大哥是怎么对我的,谁都不可能违抗他的意愿,特别是寂离这件事上。”      “那……如果他不再是皇帝呢?”齐灵忽然问,“有没有法子,让他当不成皇帝?”   “你别胡说了,大哥是民心所向,他不做皇帝谁做?”辕珞皱眉连连摇头。   “你啊!”齐灵认真说,“我那天听爹和大哥在说,似乎辕冽有心思想要御驾亲征打蛮王,他适合打仗,不适合做皇帝的!”   “这……”辕珞显得很为难。      “你想啊!”齐灵接着说,“如果你做了皇帝,辕冽还是做元帅,这样大家就能在一起了。寂离喜欢谁,让他选,但无论如何不能叫人独占了去!凭什么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和朋友在一块儿?他辕冽也太霸道了些。”      “灵儿,别谈这个了。”辕珞想来想去,还是一脸为难的样子,“太冒险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怕你大哥!”齐灵很生气地推了辕珞一把,“一点用都没有。”   “我怕我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辕珞小声嘀咕了一句,显得有些窝囊。   齐灵生气地跑了。      等人走之后,辕珞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良久才说了一句,“出来吧。”   没多久,就见辕璟从院门后面钻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来告诉二哥一声,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了。”   “嗯。”辕珞点点头,没再说话,进屋去了。      辕璟见辕珞进了屋,眼珠子一转,就追了出去,在小荷花池边,找到了一边扔石头砸池中鲤鱼,一边生闷气的齐灵。      “灵儿姐姐。”辕璟凑了过去。   齐灵看了他一眼,见是辕璟,也没做声,继续用石子儿扔湖中小鱼。   “你也怪不得二哥,他手中没有兵权啊。”辕璟忽然说了一句。   齐灵愣了愣,看他,“兵权?”   “是啊!”辕璟在她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你想啊,大哥手握重兵,二哥一点兵权都没有,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力不从心!”      齐灵琢磨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主意么?”   “我本是辕家子孙,按理来说,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见不得灵儿姐姐这样生气。”辕璟嘴巴挺甜,小声告诉齐灵,“齐将军手上握有重兵,这次大哥御驾亲征,率大队人马南下,后方必定需要你大哥的兵马做补给,万一补给和援军不到,大哥就只能和蛮王在前方死磕!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必定元气大伤。“      齐灵皱眉,“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不喜欢辕冽,可我哪儿能害死他?”   “自然是不可能害死的!”辕璟赶紧摇头,“辕冽征战南北,一个小小的蛮王怎么可能难倒了他?只是用来消磨些时光,到最后,再让二哥拉拢拉拢朝臣,有了自己的兵权,就能与大哥抗衡了。而且他毕竟将在外,二哥在乐都呢!我到时候跟着去,传个辕冽伤重或者战死的消息回来,让二哥先登基不就行了么?”      齐灵愣了愣,“这样……能行得通?”   “有什么行不通的?”辕璟笑了笑,“说实在的,我觉得辕冽并不适合做皇帝,还是二哥好,我这样抉择,一是为了让灵儿姐姐开心,二么,就是想对天下百姓有个交代。你想啊,辕冽生性好战,以后灭了南蛮必然会南扩,一会儿又要扫北一会儿又要征西,劳民伤财何时是个头?而二哥生性温和,他一定会将更多精力放在休养生息上面,对百姓也好啊!”      齐灵听得连连点头,“这倒是,他们两兄弟,一个好战,一个好和,差别是蛮大的。”   “而且,有殷相爷主内,辕冽大将军主外,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辕璟很肯定地跟齐灵说,“此时正是一个天赐良机,万一错过,那以后……就再无机会了!”      齐灵听得频频点头,可回想了一下,又问,“那要我哥帮忙才行啊?”   “啧啧。”辕璟摇头,“那不可能的,齐将军是死性子,而且若是他帮忙,那就是犯了军规,要杀头的!”   “那怎么办?”齐灵跺脚,“你倒是连着说啊,有一句没一句的急死人了!”      “呵呵。”辕璟搔搔头,“那个……要调动兵马,有兵符就行了。”   齐灵一挑眉,“兵符……”      ……   虽然朝臣极力反对,但辕冽还是决定了御驾亲征,带上寂离和贺羽,齐亦押送粮草和补给跟在后头。萧洛原本也应该拖在后边当援军的,但是他死活要跟着贺羽,于是只好将他也带上,做了个先锋官。      一切安排妥当后,辕冽找来季思和辕珞,让两人留守朝中,有什么事情就和齐亦他们商量着来。   临走前,辕珞推荐辕璟跟随辕冽左右,鞍前马后有个自己人照应一下,始终是很方便的。   这辕璟看起来老实可靠,又是本家亲戚,辕冽也觉得是可以给他个机会锻炼锻炼,就欣然接受了,让他跟在身边,做个马前校尉。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第二天,点炮出兵。      出征前一晚,辕冽很兴奋,一直在忙着军营里头的事情,像是被关在牢笼中多时,总算能放出去了似的,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   寂离独自一人,坐在雀尾的院子里喝酒。      雀尾见他发呆,就问,“怎么了?”   寂离拿出拨浪鼓咯噔咯噔转了两格,低声说,“有去无回。”   “哈?”雀尾一愣,“不是吉兆?”   寂离苦笑了一声,“凶险重重才是,什么吉兆啊,辕冽是九死一生的。”   “那你跟他说说。”雀尾皱眉,“叫别去了!”   “命数已定,再说了,老爷子,你觉得我跟辕冽说了他就会听我的,不去了么?”   雀尾也是叹气,的确——辕冽是大将军,就算告诉他凶险,他也必定勇往直前。      “可是……”   寂离忽然话锋一转,似乎有些回转的余地。   雀尾微微一挑眉,看他,“还有什么?”   “杀机之中藏着一线生机。”寂离回话,“嗯……怎么说呢,我与辕冽的命数,我早就算过多次了,没有一次是有转机的,唯独这一次,竟然出现了转机。”      “那也是啊,因为这次可能会最凶险。”雀尾捻须一笑,“去吧。”   “嗯?”寂离看老头,“你也主张我去?”   “自然要去,有机会,就撺掇了辕冽别当皇帝了,私奔吧。”      “哈?”寂离一蹦三尺高,“你个死老头吃昏了头了?脑袋被鸡腿卡住了?”   雀尾的确正啃鸡腿呢,被寂离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子是为你好,你他娘的想在宫里闷成泥灰?还是到外头闲云野鹤做对鸳鸯?”      寂离愣了愣,撇嘴,“谁他娘要跟他做鸳鸯。”   “你说他是说谁啊?”雀尾笑嘻嘻问他,“果然有人选了么?”   寂离继续撇嘴,“哪儿那么容易?”   “有什么可不容易的?”雀尾笑了起来,“你知道你的转机在哪儿么?”   寂离回头看雀尾。   “就是辕冽一点都不贪恋权势!”雀尾嘿嘿一笑,“你不如跟他挑明了,让他想想,什么样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过的!”      雀尾一番话,听在了寂离的耳朵里,也听在了院门口,辕冽的耳朵里。      辕冽原本是想来找寂离和雀尾吃夜酒的,不是第一次出征,但这次他却特别开心,仿佛整个肩膀上的重担都卸掉了。他原本并没有多想,可如今听了雀尾一番话突然犹如是醍醐灌顶……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前几天这样不开心,这几天这样开心呢——他不想当皇帝!      人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心病也就彻底解了,辕冽终于明白,当皇帝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权势、力量……那些都是他儿时想要的,换句话说,是他爹让他要的。而真正他辕冽想要的很简单,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束缚,打仗也好,流浪江湖一夜。只要身边带着寂离,看他聪慧过人的样子,听他胡说八道却又充满急智的话语,和他一起喝酒到天亮……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什么雄图大业、一统天下,他真的想要么?为什么一想到那些他非但不会野心勃勃,然而觉得恶心和烦躁?      ……   当夜,众人都辗转难眠。   辕冽在想以后,寂离也在想以后。   辕珞在想着将来,齐灵也在想将来。   直到天亮了起来,各自才都下定决心,定了自己的未来。      三声炮响之后,辕冽点齐人马出兵。在离开前,他下了一道,令天下人都为之错愕的诏书——由辕珞代为执掌皇位,一旦他此次出兵兵败或者无法归来,就让位给辕珞。      这一道诏书,让众人错愕但也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两兄弟么!   只有辕珞接过辕冽递过来的玉玺时胸中翻涌……辕冽他这又是玩得哪出?欲擒故纵、还是谅他没这个能力当皇帝?   总之心里七上八下,但也有些鼓舞——只要辕冽回不来,皇位就是他的了!皇位!      辕珞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跟随辕冽,从没享受过什么叫权利,什么叫敬畏——现在,他可以做皇帝?!      当然,除了辕冽之外,最惊讶的也就是寂离了。   原本他以为辕冽昏了头了,想要教训他几句,但是仰脸看去,只见辕冽坐在黑色骏马之上,英武之外又显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此时,辕冽正转回头对着他笑,那笑容是从未见过的灿烂,眼中也有隐隐约约光华闪现,仿佛是问——寂离,要不要一起走?就我们两个!   寂离看了良久,只是不自觉地,眼圈微红,为何不走?乐都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85 85、最后一役 ...      殷寂离和辕冽启程平南去了,宫中众人翘首以待的时候,辕珞却在加紧准备。   辕冽刚刚登基,陈靖时候留下了很多的官吏,大多贪脏枉法,根基深厚。辕冽为人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已经查处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则是人人自危。   一听到辕冽要去平南,这些官员大多觉得松了口气,可以囤些时间,将过去做的那些坏事掩盖掩盖,看能不能逃脱处罚。      只是依照辕冽的较真特别是殷寂离的精明来开,想要全身而退又保住之前贪得的财富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过最近辕珞代为执掌皇位倒是给了他们新的希望,这个辕珞平日别看不声不响,像是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辕冽身后,可如今看来……人很能变通,比他哥哥好得多了。这帝王之道和带兵之道有很大的差别,不是说会打仗就能当好皇帝的。   带兵的将领大多性格刚硬,而帝王则讲究刚柔并济!   一来二去,辕冽才走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辕珞已经笼络了一大帮人,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文臣,或者手中握有兵权的将领。      对此,季思是忧心忡忡,去找了雀尾商量。   然而雀尾听到季思说出对辕珞的担心后,只是无奈笑了笑,“老头儿,我恐怕这次也帮不了你了。”   季思皱眉,“老人家,你什么意思啊?皇上可是你徒弟!”   “啧啧。”季思摇了摇头,“辕冽小子是我徒弟,殷寂离小子也合我心意,只不过啊……我徒弟没出息,生了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性子。“      季思一愣,“哈?”   “其实原本这也是件好事。”雀尾脸上神色淡漠,“他和小殷子去道天涯海角,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就好,只可惜……”   “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季思也感慨了一句,“他俩都是天赋异禀之人,估计到了哪儿都不能安心。”   “你还真是书呆子,年纪不够大,脑袋比我这死老头子还僵。”雀尾却是不赞同地回了季思一句,“要为难他俩的可不是老天爷!而是辕珞那小子啊……”   季思一愣,“不会吧……毕竟是亲兄弟,我觉得皇上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呵呵,人心不足蛇吞象,特别是啊,没有权利的人,突然有了权利,或者说,想要的两样,辕冽都占走了,让给了他一样,他就想要另一样。”雀尾淡淡叹了口气,“唉,这世上没什么比手足相残更加叫人无奈的了。”      季思听了雀尾的话,也忍不住皱眉——所谓的可怕,也许并非是一开始就视同洪水猛兽的,而是在你不经意间发展壮大,等你留意到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掌控,陌生而惶恐!      ……   放下宫里暗潮汹涌不提,且说寂离和辕冽一路在往南方赶。   前半途,两人始终没多少交谈,似乎是在有意地避开什么话题。   只是走到快要接近南国的时候,辕冽突然进了寂离的车子,坐在他对面。   寂离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抬脚踹他,“没出息!”   辕冽皱眉回敬了他一眼,“不是我没出息,是你的祸国殃民!”   “放屁!”寂离坐起来,伸手要操家伙揍辕冽,让辕冽将能用来打人的都抢了,一把扑过去,将人拽住。   “你干嘛?”寂离用脚踹着他胸口挡着他,“别乱来啊!”      辕冽与他对视,“你跟不跟我走?”   “都说你病得不轻了!”寂离皱眉,“十几万大军呢,怎么走啊?”   “我说战事结束之后。”辕冽说,“咱们装死,然后私奔!”   寂离脸上僵硬,“你别异想天开的,你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不要了么?”   “不要了!”辕冽摇头,“打完蛮王,天下至少可以平定十年二十年,到时候,后辈都长起来了,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天下呢?”寂离冷笑,“你辕家列祖列宗的希望呢!”   “辕珞也姓辕!”辕冽一甩手,将寂离拉过来,“我不想做皇帝了!”   “没出息!”寂离见辕冽似乎有些暴躁,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无奈地道,“我之前跟你怄气,并不是让你放弃江山,大不了我回去保你做皇帝……”   “问题是我不想做皇帝!”辕冽摇头,“我说的你怎的不听?”      “你不怕天下大乱啊?”寂离推了他一把,“就想着自己。”   “我不想着自己想着谁?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你也说了,辕珞比我聪明。”辕冽声音显见得要高了,寂离赶紧捂住他嘴巴,“要死了你,不怕动摇军心啊?”      半晌,没见辕冽动弹。   寂离看看他,见那人忽然深情款款地望过来,寂离惊得一炸毛,赶紧缩回手,“干嘛你?”   辕冽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去,“我想走了,不想在宫里勾心斗角,我想和你浪迹江湖,自由自在的,不要那些权利和是非。”   “那怎么行。”寂离看别处,“我还贪图富贵呢。”   “撒谎!”辕冽伸手捏着他下巴将他头转过来,淡淡一笑,“我那天看见了。”   “看见什么?”寂离虎视眈眈提防着辕冽。   “听到我诏书那会儿。”辕冽凑过去,低头吻上,“你敢说,你不是开心得快哭出来了么?”      帐篷外,坐在前方赶车的贺羽耳力极佳,静静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浅浅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抬头,看到了前方萧洛的背影,摇了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是那样洒脱的。      “你这自私鬼。”寂离将辕冽推开,“你爹娘呢?兄弟呢?辕家军千千万万的弟兄呢?季思他们这些一路陪着你的老臣呢?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的万千朝臣和子民呢?你这一走,遗臭万年知道么?连带着老子也跟着你遗臭万年。”      “不会。”辕冽摇头,笑得前所未有的厚颜无耻,“我们装死,我为了天下百姓战死沙场,谁会笑我?”   “辕珞不会放过我们的!”寂离突然说了一句。   辕冽皱了皱眉,摇头,“他已经准备娶灵儿了。”   “他的话你也相信?”寂离反问。   “我们都死了,他能怎么办?”辕冽也反问,“再者说,辕珞想要皇位,就不会把我们活着的消息抖出去!”   寂离张了张嘴,没词儿了。辕冽这家伙,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之前拼命争皇位,如今皇位到手了,他却尥蹶子不干了!这混蛋!      “我真心的寂离!”辕冽伸手过去,握住寂离的手。   寂离也不再吵闹了,安静了半天,问他,“你……怎么下定决定的?”   “我给自己做了个选择。”辕冽想了想,回答,“以后的二十年想怎么过?关在宫里当皇帝?还是和你自由自在游山玩水。”辕冽说完,笑了,“我连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二个!你让我还怎么回去做皇帝?我可以带兵打仗,但是我看不惯以前那些长辈朋友每天跪来跪去,不想在宫里一大群太监宫女给我穿衣服,端茶倒水,出个宫就要跟着一大群人。不想每天看奏折,我想打猎、骑马、和朋友喝酒,和你在一起。”   辕冽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将他这一个月来做皇帝所遇到的种种不快都说出来,寂离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不说话,盯着他看。   忽然,车子颠簸了一下。   辕冽和寂离都一晃。   再抬头,辕冽就见寂离盘着腿坐在他跟前,脸上的不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笑容,异常的灿烂。      “你……答应了?”辕冽一愣。   “嘿。”寂离傻笑了一声,扑过来,一把搂住辕冽的脖子,伸手拍他脑袋,“嗯,呆子,大爷很有钱的,不会让你个公子哥出去干活,老子养你!”   辕冽伸手一戳他肋下,惊得寂离一窜,辕冽最终搂住他,“看到时候,谁养谁!”      寂离只觉得兜兜转转了那么久,第一次放下了肩上的包袱,也第一次开始设想他们的未来,那个未来里,满是喜悦,自由洒脱的欢快。   寂离忽然想到了临走时那一卦中的“转机”,莫非就是这个?!也许是这一份开心来得太不容易,寂离发誓不要再去算卦,无论前路怎么样,他就这样,和辕冽一起走下去,足够了!他不想再算命了,当命运弄人的时候,最美好的拥抱,也许即将是最后的一份温暖,太过残忍。      ……   伺候的路途中,寂离和辕冽的相处模式改变了。   辕冽变得没正经,寂离嬉笑怒骂,原本总是拧着干,如今虽然偶尔斗嘴,却再不会生气,相反地生出了无数的摸起来……似乎这次不是出征,而只是一次郊游。   两人的这份情绪感染到了军中的将帅,众人出城时候的那一份担忧也渐渐退去,又如同以往跟随辕冽出征一样,变得自信满满。      眼看就要到南国了,这一天,众人在南国城外三十里的一个陡坡上停下来安营扎寨。   毕竟南国女孩儿多,殷寂离派了几个女的联络官去找苏敏,想问她,辕冽的人马要如何安置。      辕冽命令兵马原地休整。   寂离也出了车来伸展筋骨,同时,就看到军中好几个郎中,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干吗。      “出什么事了?”辕冽拦住了其中一个大夫问。   “回皇上,好多将士的脚都受伤了,贺神医正在给他们医治。”      “脚受伤了?”寂离不解,“怎么伤到的?将士们的军靴不合脚?”   “不是鞋子的问题,而是这南国的路上,地质比较松,有时候底下有溶洞,好些将士踩到坑里,于是脚都崴了!有几个严重的还骨折了。”      “哦……”辕冽点了点头,寂离在一旁听着,凑过来问了一声,“你是说,地下有坑,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几天了!”郎中回话,“几乎是一路踩过来。”   “洞深么?”   “还挺深的,好些差点儿就掉下去了。”军医摇头,“这南国好些石林地貌,所以地皮都脆!”      寂离听在了耳朵里,略略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地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南王苏敏亲自带着人出来迎接。一别好多时日不曾相见了,如今辕冽已经贵为帝王,见了面,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   苏敏带着人出来,对他参拜,边注意地看了他身边的寂离一眼……见他看起来似乎精神奕奕,也放心了些。      之后,苏敏带着殷寂离他们进入了南国,一路上,寂离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一直拉着苏敏问东问西。   等到了驻地安顿下来,苏敏就给殷寂离找来了他想要的东西——所有南国的地理志和风俗志,还有一些史书。      寂离将书放到了自己的房间,往书堆里一钻,又那了一卷羊皮和一杆炭笔,就忙活开了,连饭都没吃。   辕冽忙到半夜回到了屋中,就见寂离还在那里看书,便走了过去,只见他正在画一张地图。   辕冽凑过去问,“寂离,画什么?饿不饿?”   寂离摆摆手,仰起脸看辕冽,笑眯眯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地下,可能有地道。我看过一些史料,且曾经有人挖国一条贯通南北的地道,经过一些变迁,可能堵上了几段,但只要我们能挖开,那日后就会变得非常方便!      辕冽微微愣了愣,坐下来,“你是想把地道的地理图画出来?”   “我们征战南方,最劣势的地方就是地理方面不熟悉,可是如果我们掌握了地道的方位,那就能反客为主了!”寂离略带兴奋地说,“还有啊,如果我俩真的想要逃走,掌握了地道,那就能飞天遁地,别人也很难再抓到我们!”      辕冽见他的兴奋样子,忽然有一些感慨……   寂离此时也在看辕冽,见他突然神色变化,心中微惊,一把抓住他担心地问,“你要反悔了啊?”   辕冽愣了愣,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傻。”   “是哦,你是很傻。”寂离随口回了一句,“辕珞比你精明多了,你就长了一张聪明的脸。”   辕冽坐到了寂离的身边,“如果我足够聪明,也不会将事情搞得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寂离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南国的星空和乐都的不一样,这里星星月亮都更清晰一些。   “这次是最后一次。”辕冽伸手轻轻一搭他肩膀,“这次结束,我们就离开!”    86 86、不懂珍惜 ...      不一样的人,在不同的地方,看的却是同一个夜空。   蒋云独自坐在院子里,仰着脸,望着满天的星斗。眼前,一个可爱幼童,正搂着一个枕头做成的小马驹,蹒跚地走着,嘴里依依呀呀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蒋云静静地望着星空,直到感觉有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服袖子。      低头看,就见小孩儿睁着一双异常漂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那一份隐隐的不安,那个笑容里面,竟然有些安慰……是自己的错觉吧,还不会说话的娃娃而已,知道些什么呢?   小娃娃的眉间忽然微微地拧了一个小疙瘩,傻乎乎看着蒋云。   伸手轻轻给他揉开,“不要皱眉头,要开开心心的。”说着,蒋云将他抱起来,就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那娃娃立刻高兴地“呀呀”叫了起来,对着走到蒋云身后的人,伸出两只小手去,像是要抱抱。      “青,想不想我?”蛮王走到了蒋云的身边坐下,伸手一把抱住那小孩儿,高高举过头顶,“青和你真像。”   蒋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像是要回房间。      “他要哭了哦。”蛮王说了一句。   蒋云停下脚步,似乎还是舍不得,回手将小娃娃抱过来,一起带走。   “你还在生我气?”蛮王紧跟在他身后。   蒋云不说话,只是抱着小孩儿闷头走。      “你还要气多久?”蛮王一把拉住蒋云。   蒋云猛地回过头,“你有没有想过,等青长大了,问起他娘在哪里?我们怎么回答?”   “青没有娘,只有爹!”蛮王皱眉,“我们两个爹!他娘死了!”   “你把她放出来吧,我听说她每天都在哭!”蒋云认真道,“她是你妹妹……”   “她想跟我抢你就没资格做我妹妹!”蛮王一把搂住蒋云,“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是我们两个的,他身上有我们两个人的血!”   “你真的疯了么!”蒋云挣扎开,“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觉得我现在有什么不妥!”蛮王眼神坚决,“你和我一统天下,将来将皇位传给我们的青。”      “我不会让青还没长大就背一身的罪孽。”蒋云转身就走,“我要把孩子还给她。”   “那我就赐她死罪!”蛮王冷冷地说,“还是说,你喜欢她?”   蒋云回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蛮王,“你分明知道我怎么想的……”   “我不管。”蛮王走过一步,一把抢过娃娃,稍微用力了点,似乎弄疼了小孩儿,他立马扁着嘴,可怜兮兮地睁大了眼睛看蒋云,也不哭。   蒋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疼,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变成个闷闷的受气包,从小就这般老实要怎么办。      “轻点!”蒋云忍不住伸手去夺回来,又怕伤着小孩儿,无力地看蛮王,“你究竟想怎么样才罢休?”   “你不准想着别人!”蛮王捏住蒋云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你只准想着我!还有,就快跟辕冽交战了。”   “我们真的有必要跟辕冽打这一仗么?”蒋云问,“你之前说过你很欣赏辕冽,要不然……”   “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蛮王认真说,“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孩子,我长大了,强大到足可以拥有天下!不会比辕冽差一点,记住,云。”      ……   寂离画了整整有两天两夜,终于是画完了这一张图纸,画完后,就一头倒下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辕冽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照顾他,“贺羽说你差点儿丢了小命。”   “嗯?”寂离也感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似乎是病了。   “你发烧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加心力交瘁造成的。”辕冽轻轻地将寂离扶起来,一旁苏敏递过来一碗稀饭来。   这粥是辕冽亲手熬制的,苏敏从未曾想到,辕冽非但承认了对寂离的感情,还爱得如此深。为此,她心中倒是开朗了很多,寂离虽然病了,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为了辕冽才这般努力,同时,他很快乐……这正是苏敏最在意的。      辕冽细心照顾着寂离,另一方面,也听到了关于蛮国的一些异动。   “蛮王真的做足了准备?”辕冽皱眉,问苏敏,“正面交战?”   “嗯,他好像想跟你硬碰硬,论兵力他可以跟你平分秋色,关键是底里熟悉。”苏敏说到这里,微微皱眉,“另外,有一点我必须说,蛮王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蛮王了!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发生了什么事了么?”寂离听到关于蛮王的事,有些担心蒋云,赶紧问苏敏。   “嗯,蛮国之前平定内乱再加上收复西南诸地和往西北扩张,花费了很多很多的时间,起先蛮王并没什么问题,直到一年前……听说是蒋云出了一件事情。于是引起了南王性情大变。”苏敏说着就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殷寂离皱眉,上次看到蒋云的时候,他眼里就有一种淡淡的绝望和伤感,原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俩不是青梅竹马好得要命么?”辕冽想象不出来,按照原先蛮王对蒋云千依百顺的样子,会做出什么伤害蒋云的事情来。   “听说是因为蛮王的妹妹与蒋云偷情,还有了身孕,诞下了一个男婴。”      “不可能!”辕冽和殷寂离一起摇头。   可同时,寂离忽然想到,蒋云之前跟他提起过他有个儿子……莫非是真的?      “蛮王有个很刁蛮的妹妹,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蒋云,所以蛮王一直都很提防她。蛮王和蒋云感情深厚,在他还是个落魄王子的时候,蒋云还是奴隶之子。蛮王因为他的勇敢而被他吸引,小小年纪就将蒋云救出来带在了身边……奴隶么!他是完完全全属于蛮王的,虽然蛮王从来没在意过蒋云的身世。蒋云多次救过他的命,一直辅佐他,当然了,也包括保护他的亲妹妹。”苏敏叹了口气,“那姑娘我认识,其他各方面都挺好的,但是他们两兄妹就有个毛病,对蒋云那个人太执着了,对感情也太极端,几乎是到了疯狂的地步。”   “然后呢?”寂离问。   “之后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误会,蛮王改变了对蒋云的态度,可能是因为很多人嘲笑他,被蒋云这个奴隶出身的下等人左右和摆布,所以蛮王有意地疏远了他。”苏敏说着,就看到寂离苦笑摇头,“我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那蛮王简直就是个白痴!”      “后来,听说那傻丫头趁机给蒋云下了些药……于是,就发生了最不该发生的事情。”苏敏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其中细节我并不知道,只知道如今的蛮王从原先那个讨人喜欢,又有点傻气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暴君!他将亲妹妹锁起来投入了关押奴隶才用的地牢,将那孩子留在了身边当成是自己和蒋云的儿子在抚养。总之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蒋云真正的笑容。”      辕冽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蒋云的忍让造成的。”寂离淡淡叹了口气,“蒋云对不在乎的人完全不关心,但对在乎的人就付出一切,别人进一步,他就让一步,别人把他逼道角落里,他就拼命往墙里挤。蛮王是他的救命恩人,将他从奴隶的命运中解救出来,他过早地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了那个人,以至于某些人太孩子气,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得给蒋云想个法子!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铸成大错。这两人的命运多舛,可能会抱憾终身。”      “蛮王这小子,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辕冽也点头。   寂离费劲地坐起来,开始想心思。良久,他让辕冽帮忙拿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随后叫来了贺羽。      贺羽提着药箱子进来,脸色出奇的难看。      “怎么了?”寂离不解地看他,“又跟萧洛吵架了?”   “萧洛是谁?以后别再跟我提起那个名字!”贺羽放下药箱子,“老子要回老家去!不是,要去个他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   寂离和辕冽对视了一眼,这两人也是孽缘,整天吵来吵去。贺羽是喜欢得早,先说出心意所以吃亏了。偏偏萧洛又是犹豫不决的性格,而且他生性风流不羁,一直都是别人让着他,忽然遇上贺羽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喜欢他却又不拿他当回事的,于是总这样耗着,一天天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贺羽是个十分刚强的性子,不懂的回转,指不定他那天做出些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到时候萧洛会追悔不及。      寂离和辕冽忽然觉得很好笑,都说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老天捉弄,非要让他们在成眷属前磨难重重。好比说蒋云和蛮王,是蛮王在折磨蒋云。而贺羽和萧洛,却是在彼此折磨。他们原先也是试探加折磨……好不容易都想通了,又面临一场事关生死的大战,事实往往不如人意,越是能干的人,越是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殷寂离将信交给了贺羽,“想法子潜入蛮王的军营,将这个给蒋云,然后让他照着信抄一遍,再一起离开,可不可以?”   “蛮王每天晚上应该都在军营。”苏敏提醒,“蒋云如果真的身边有个孩子,会留在行宫里面!分开行动的话很好办,蒋云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人。”   寂离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我好喜欢他这人,干嘛非得为这么个一点用都没有的江山打一场生死大战。”   “目前想不打都不行。”苏敏皱眉提醒,“如果只是过去的蛮王,有蒋云辅佐,他能成为好皇帝,即便不做皇帝,也会是个好的藩王。可现在的不同了,如果他得了天下,我真不敢想象他会疯成什么样子。”      “那就赶紧办了吧,没什么难度。”贺羽将信收了起来,就准备走。   “唉!”寂离叫住他,见他脸上神情依然淡漠,便说,“你小心些啊,不用勉强,一有问题赶紧跑。”   “怕什么,死了才好呢!”贺羽说了句赌气的话,转身就走了。      寂离叹了口气躺倒在床上,“我和贺羽一起出来的,也应该一起回去才是,就算不一起走,这个样子将他独自留下,太对不起他爹娘了。”   “我去问问萧洛。”辕冽让寂离别想那么多,再睡一会儿,自己站起来,找萧洛去了。      而此时,萧洛也不好过,他在前锋营的军帐里面独自坐着,正喝闷酒。   辕冽走了进去,见他的样子颓废而不快,忍不住问,“你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争吵得越来越频繁?”   “我不知道!”贺羽将酒坛子放下,“我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我做什么都可能惹他不高兴,整天战战兢兢的,我也快疯了!”   辕冽在他身边坐下,问,“你们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我……我只是跟军营里头几个小校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就不高兴了!”萧洛一耸肩,可能也有些喝多了,就埋怨起来,“我为了他,几乎跟以前那些朋友都绝交了,连我爹我都不管了,可是你也知道我生性就是这个样子自由自在的,我心里真的只有他而已,但是不需要将三亲六故七情六欲都断得干干净净吧?”      辕冽听萧洛说完,低声道,“他不是让你留在乐都了么?是你自己要来的吧。”   “我不是不放心么。”萧洛望了望天,“见不到那么久,自然会想念,还不如跟来。”   “那如果他向你一样呢?”辕冽问,“三天两头找别人爱每一把。”   萧洛张了张嘴,“关键问题是他不会啊……”      “会了你可能比现在 。”辕冽无奈地笑了笑,“贺羽走了,知道么?”   萧洛一愣,“他去哪儿了?”      辕冽没有回答,转了个话题,“其实会不会是你心理作用,我觉得贺羽并不是会勉强你做什么和不做什么的人。”   萧洛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可是他看着我,我就会不自觉地去注意他的神情,他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受影响,很容易不开心。关键是他一不开心我也就浑身不自在,像是做错了事是的”      “也许的确是你做错了事呢?”辕冽也只能笑,劝解萧洛“人不能太贪心,得到了一样最想要的,就要放弃另外一些,天下的便宜不能一个人都占了,是吧?”      萧洛一愣,抬头看他,“你……这话有什么别的意思么?”   “你能不能帮我辅佐辕珞?”辕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认真问,“就算不辅佐他,也为他看牢东南沿海一带的门户?”   “你真的决定了?”萧洛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接受,“这是多大一个牺牲你确定想清楚了?”   辕冽笑了笑,点头,“嗯。”   “呵。”萧洛突然笑了起来,叹了一声,“也许你是对的,是我的问题,我太贪心了迟早要有报应。”      辕冽拍了拍他肩膀,“别急,慢慢来。”   “贺羽真的走了?他去哪儿了?”萧洛看来始终很担心贺羽。   “只是帮着寂离去办件事情而已。”辕冽离开军张前,忽然回头问,“你们不如分开一下,冷静想想清楚?”   “分开?”萧洛皱眉,“分开……”   “我当皇帝那段时间,忽然有一种错觉。”辕冽站在门口,“有些事,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天,可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得到一切都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萧洛听明白再抬头,辕冽已经走了,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萧洛缓缓闭上眼睛,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为了贺羽,放弃一切,还是为了一切,放弃贺羽?无论做哪一个选择,以后会不会有一天,会后悔?    87 87、一步之遥 ...   寂离让贺羽给蒋云去了一封信,贺羽成功地送到了蛮王的营地,给贺羽看了一遍信,边将寂离托他带的话带到了。   蒋云有些为难,拿着信犹豫了一会儿,看贺羽,“这法子,对蛮未必有用。”   贺羽对他们只见的事情还不太了解,不过见蒋云面容憔悴人也有些消瘦,怀中抱着的孩子倒是乖巧可爱,就劝他,“寂离虽然喜欢胡闹,但人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你不妨试试?”   蒋云想了想,提笔,抄了一遍寂离的信,然后跟着贺羽去见寂离了。      寂离一见蒋云来了,赶紧迎出去,悄悄将他藏进了军营里头,见他怀中的孩子,倒是起了玩闹之心,伸手抱过来逗。   这孩子极像蒋云,看着也是傻老实,可爱至极,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众人看,也不哭闹。      寂离暗自摇了摇头,这孩子面相是大富大贵,却也是波折不断,情路坎坷的命……唉,他爹已经是苦命人了,怎么生出的孩子也是个苦命人啊!   “孩子命不好么?”   寂离的神情大概体现在脸上了,蒋云开口询问,带着几分心悸。      “呃……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日后要碰到欺负他的人的。”寂离赶紧挑着好的说。   “富贵不代表开心,开心就好了,不富贵也不要紧的。”蒋云淡淡叹了口气。   “你放心吧,蛮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寂离拍了拍他肩膀。   蒋云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蛮王结束了军务回到营帐,就看到蒋云的营帐内空的,人不在。他又急匆匆回到了府里,蒋云还是不在,孩子也不在。   蛮王就有些忧心,最后终于在蒋云平日穿的一套战甲之中,找到了一封信。   蛮王心里咯噔一下……留书?蒋云走了么?不可能的!   这一点蛮王还是很有自信,蒋云如果走了,他相关的所有人,包括青的娘亲,都会被处死,所以云不会走的。      打开信一看,蛮王的眉间聚拢。   蒋云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说他想离开一下好好想一想,又说希望可以和蛮王放下成见从头开始。就算是与辕冽交战什么都不要紧,但是希望蛮王不要再那样极端。不然的话,恐怕他们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蛮王将信放下,坐在桌边发呆。   “回到过去……”   蒋云信中的这句话,让那曾经熟悉的感觉忽然回来了,曾经的他,觉得什么都没有蒋云重要,无论做什么,有云在就可以了,哪怕只是找个地方隐居也无所谓。江山社稷如果不能和云分享,又有什么意思?   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蒋青出生,似乎一切都变了!   蛮王心中始终是无法平复,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即便他很想,但是他的胸中已经被那种不甘和嫉妒占满。他需要权利……至于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干什么?蛮王想了很久,大概,有了那种权利就可以将蒋云完全留在自己的身边吧。他想成为令人恐惧的人,恐惧到……谁都不敢再他的蒋云的主意。      片刻的动摇后,蛮王将信摔在了桌上,闭上眼睛,耳边又想起了那一夜看到的情景。他妹妹是如此得意地跟他说,蒋云永远不属于他,她和蒋云生下了孩子,就有了比任何人都深的血脉羁绊,永远无法超越。   蛮王也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她并没有说错,的确是比任何关系都深的羁绊!起码他知道,如果他杀死了妹妹或者蒋青这两个改变他和蒋云关系的人,蒋云一定会恨他一辈子。   深沉的,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蛮王想要发疯。      天渐渐亮了起来,蒋云在寂离的营帐里坐了一宿,怀中的小宝宝已经睡熟了。   寂离也打了个盹醒过来,见他正在发呆,便问,“如果……”   蒋云看他。   “我是说,如果蛮王不肯回心转意,你决定怎么做?”寂离试探地问。   蒋云看了他良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可能太笨了。”      “你才不笨,只是心地好,人老实。”寂离伸手捏了捏他怀中小宝宝的脸颊。   “我好像不认识蛮了,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蒋云长叹一声,“原本,我以为我们会很开心地一直走下去,但一转眼,就变成了绝路,一切都只是一步之遥。”   寂离听到“一步之遥”四个字,忽然有些感触,命运最喜欢跟人开这种玩笑。当你觉得幸福就离你一步之遥的时候,你却已经堕入了万丈深渊,永远无法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不甘心啊。      “蛮现在的状态,日后绝对不会是个好皇帝。”蒋云低声道,“他疯了,我一个不小心,逼疯了他的。”   “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蒋云低声说,“我明明知道小妹有那个意思,但是不懂得拒绝,那些天,蛮耍性子,我还想气气他,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寂离失笑,摇头,“你是从小被他欺负惯了,分明你才是受害者。”      “你知不知道,其实做奴隶的大多都不怕死。”蒋云轻轻缓缓地说着,感觉有些飘忽,“我小的时候,一直都以为奴隶和猪狗差不多,有一口饭吃,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苦难就是命中注定。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死了真的还能转世,千万别做奴隶,做个人吧。”   寂离皱眉,“南蛮一带的奴隶制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蛮救了我,让我从奴隶变成了人,他给了我第一次希望。”蒋云接着说,“他和一般的王族不一样的,蛮一直告诉我,他要当上王废黜奴隶这种制度,让天下的人都一样。奴隶的孩子不用出生后就跟猪狗一样活着,每个人,每一天都能很开心。”      寂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挺孩子气。”   蒋云也笑着点点头,“嗯,可是他每次孩子气地说这些的时候,我就会很高兴,他给了我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寂离盯着蒋云看了良久,突然发现他似乎有些轻生的意思,伸手抓住他手腕子,“你想干嘛?”      蒋云愣了愣,抬头看寂离,怀中的小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伸手抓住蒋云的衣服前襟,仰脸看着他,似乎是习惯的动作。   寂离让人给孩子准备些吃的。      “别钻牛角尖。”寂离劝蒋云,“再坚持一下,蛮王终会回心转意的。”   蒋云盯着襁褓中的幼儿看了良久,低声说,“我本来就是奴隶,他是我儿子,如果蛮忘记了曾经的诺言,成为了暴君?他不会善待异族,更多这样的孩子会被生下来,重蹈我原来的覆辙。”   寂离皱眉,蒋云轻生之念已经很强烈,可能跟他奴隶的出生有关系,在他的一生中,并没有太多对自己生命的留恋。让他留恋和走下去的,是蛮王给他的希望,一旦这个希望失去,他活下去的信念也会渐渐转淡,只可惜蛮王太粗糙,没有发现蒋云心理上的变化。      “寂离,你帮我算一卦吧?”蒋云转过脸,很认真地问寂离,“蛮会不会变回来?”   寂离皱眉,“算命不一定都是准的!”   蒋云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孩,“他呢?我让他被生下来,会不会只是来受苦?刚生下来,他就要与他娘分别。”   “蒋云,世人苦恼都是自己寻的,别人强加给你的那些不需要你去承受。”寂离抓住他胳膊,“你可以自己选择的,蛮王那么倔,你大不了一走了之,让他后悔去呗!江山和你之间,他会选你的!”      “可他会杀很多无辜的人。”蒋云摇摇头,“我了解他,他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王族都是这样的,从小没有人教他回头或者低头。”   寂离张了张嘴,他知道,劝蒋云自私一点,为自己想一想,是不可能成功的,还是死局。蒋云觉得自己的命太不值钱,蛮王太不懂事得时候就有了太多的权利,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俩还都没有长大,该怎么改变呢?      没等寂离想出法子来,蒋云就站了起来,“很晚了,我还是回去了。”   “蒋云。”寂离伸手拉住他,有些不放心,“还有很多值得你留恋的东西的!   蒋云微微一笑,忽然道,“我有时候会很坏地想,如果我死了,蛮会不会后悔和伤心?”   “他死掉了呢?”寂离反问,“你会不会后悔和伤心?”   蒋云仰起脸来想,想了良久,没给寂离答案,只对他笑,“我回去了,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在战场上。”   寂离站起来,“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让蛮王输的。”   蒋云微微一愣。   “你想不出方法的话,我可以帮你想,你要做的只是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寂离伸手指了指他怀中还抓着他衣襟的幼童,“你看他,你若是走了,他会被人欺负的。”   ……      辕冽有意避开了和蒋云的见面,等再进军帐的时候,就看到寂离坐在榻上出神,脸上是一种少见的无奈。   “你殷寂离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啊?”辕冽走到他身边坐下。   寂离眼前放着三个铜板。   “死卦。”寂离淡淡道,“蒋云和蛮王的卦是连在一起的,都是死卦”      辕冽皱眉,“我虽然很喜欢这两人,但打仗总会死人,争夺的是天下,自然代价惨重。又不是小孩子抢糖果,摔个跟头就可以解决问题。”      寂离沉默了半晌,伸手一指辕冽的脚边。   辕冽低头,发现竟然还有一枚铜板。那铜板站着,斜靠在桌脚胖,不阴不阳。      “这是什么卦象?”辕冽不解地看寂离。   “那个小朋友的卦象。”寂离说话的时候有些迟疑,“他是蒋云和蛮王的生卦。”      “这么古怪?”辕冽听不太明白。   “嗯。”寂离笑了起来,“的确很怪,卦象的说法是,蒋云和蛮王必死无疑,但是那个小朋友长大之后,他俩却能死而复生。”      “寂离……”辕冽有些哭笑不得,“哪儿有死而复生的说法,会不会算错了?”   “我算了三卦了!天命不可违。”寂离摇头,“我测你辕家兴衰的时候,也有过相似的卦象。”      “我辕家?”辕冽皱眉。   “嗯,辕家的后世子孙之中,会有一个出类拔萃的狠角色,亦正亦邪。二十年间天下将会风云四起,乱世一来,英雄无数!”      辕冽笑着点头,“那么,那个时候的你我呢?”   “可能苟且偷生,也可能已经死了。”寂离摇摇头,“我不敢算。”   辕冽走到他身边,伸手将几枚铜板收了起来,放到他手中,“你我的明天,不是几枚铜板可以决定的。”   寂离看他。   “我和蛮王是一样的人,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牺牲其他人,你和蒋云却不一样。”辕冽似乎有些感慨。   寂离皱眉,“我的确和他不一样,蒋云看重其他人却不看重自己,我还是比较自私的,会为自己想。”      “所以,我们也许能比他们活得更久一点吧……”辕冽苦笑。   “这样活着,是不是老天没眼?”寂离皱眉,似乎有些难过。   “陈靖一生害人无数,但最后也是寿终正寝的。”辕冽冷声道,“好人早死的有很多,坏人长命的也不少。有些早早死了,有些活着受罪,有些活着心死了,有些为了活着,每天都在煎熬。”   “多累……”   “不累。”辕冽摇了摇头,认真说,“死也好,活也要,大家无外乎都在求一个想要的好结局。求不到的哭了、死了、求到了的,舒坦几年,最后归途都是一样的。命不是铜板决定,是自己选的。”      寂离呆呆坐着,“也许,为了蛮王,蒋云会选择死。”   “你却不会。”辕冽盯着寂离看,“即便你的命运和他一样,你也不会。”   “这么肯定?”寂离微笑,“我也不是那么怕死的。”   “不会。”辕冽却是很笃定地摇头,伸手轻轻抚过寂离的脸颊,“别人可以为了所爱死,你却可以为了他们苟且偷生……死比煎熬容易得多。”   寂离盯着辕冽,问,“如果在离结局才一步之遥的时候,一个人放弃了,另一个人就会跌进谷底,永不翻身。如果坚持下去,哪怕苟延残喘……”   “那我就算身在谷底,也会奋力爬上来。”辕冽笑着摸了摸他头,“一个人是永远没办法走到最后的,一个人的最后,不是最后。”       88 88、阴谋诡计 ...      蛮王想了一夜,天亮前靠着蒋云的军床迷迷糊糊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天已经大亮,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帐外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蛮王站了起来。   蒋云看他的眼中,并没有半分的期许,如同是一潭死水,这让蛮王略微感到些受伤,也有些不安。      “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蒋云淡淡回话,“什么时候开战?”   “你着急?”蛮王有些意外,之前蒋云一直极力想要阻止他和辕冽的这次正面交锋。   “该来的总会来的。”蒋云将睡着了的小宝宝放到床上,低声道,“我有些累,早点结束也是好的。”   “什么?”蛮王没听清楚,问他,“很累?睡一会儿吧。”      “嗯。”蒋云点头,“打完这场仗,再睡吧。”   “你全力支持我打这场仗?”蛮王问。   “嗯!”蒋云沉默了一会儿,仰起脸看他,“如果我们赢了,就重头来过吧!”   “……那如果输了呢?”蛮王忽然觉得蒋云的状态有些奇怪。   “你觉得自己会输给辕冽?”蒋云挑起嘴角,笑容里有些挑衅,那是一种在蛮王看来久违了的神情。   曾经的蒋云要鼓动他去做某件事的时候,都是这样挑起嘴角,怂恿他。      彼此对视了良久,蛮王笑了,“好!一言为定,赢了,我们从头来过!”   ……      随后的三天时间,双方都按兵不动,表面上偶尔有些试探,私下却是积极筹备。   寂离抓紧时间,让辕冽组织了一批亲信人马,暗中挖地道。果然,寂离画出来的图纸一点都没错,地底有一片脉络纵横贯通南北的地道网,全部打通大概需要个一年半载。      ……   而此时的乐都,也是暗流汹涌。   辕珞笼络到了极大的势力,多方蠢蠢欲动,透露出改朝换代的兴奋之情。原本防着辕珞的齐亦这几天也很没空,他要帮着前方筹措粮草,还有援军的事情。   齐灵则是跟进跟出地给齐亦帮忙,倒是少有的热心。   齐亦有些不解地问她,“灵儿,你以前不是最烦这种军中琐事的么?怎么这回这么积极?”   “关系到寂离的安危么!”齐灵小声嘀咕,“当然要帮忙了!”   齐亦倒是欣慰,还以为齐灵嫁不了寂离心生怨念呢,看来自家妹子还是很单纯的,遂不疑有他。   只是齐灵这几日,除了粮草之外更关注的却是齐亦调动兵马时候的习惯,以及兵符的所在。偏偏齐亦太过专注于战事,所以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眼神,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三天一转眼就过了,双方蓄势待发。天气渐渐地变热,雨季很快就要来了,双方都很着急,一旦下起雨来,战事就要搁置,寂离他们耗不起,只好回到乐都去。蛮王也耗不起,他必须将自己的部族在雨季前带离树林,占据更好的地理位置,不然的话,就只能继续等!      “什么时候开战?”辕冽问低头写东西的寂离。   寂离挑起嘴角笑了笑,“明天把。”   “明天?”辕冽微微一愣,“交战的战场放在哪儿?人马还没安排好呢!”      “这里是丛林,根本没有可以用来大规模交战的地方。”寂离轻轻一耸肩,“你说,用阵法,四边没有地形可以利用。用火攻,这些大树潮乎乎的都烧不着。用美人计,蛮王满心满眼只有蒋云一个。离间计,我们说话,好多蛮人都听不懂。两军交战,战马一跑开说不定就踩进沼泽里了。”      辕冽也笑着摇头,“的确,那你想怎么打?”   寂离将刚刚写完的纸交给了辕冽,“用这个法子!”   辕冽接过来一看,皱眉,“约蛮王单挑?”   “嗯!”寂离笑着点头,“一对一!”      “呵呵。”辕冽哭笑不得,“你让我跟蛮王单打独斗?赢的那个得天下?”   “是啊!”寂离点头,“他一定会答应,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蛮王的功夫目前还不及我,他答应岂不是等于认输了?”辕冽问。   “蒋云会出战。”   辕冽点了点头,“嗯,的确,蒋云出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怕啊?”寂离笑问,“蒋云功夫跟你差不多,可能还要好一些。”   “平地打仗和跨马征战是两回事。”辕冽却不认同,“不过话说回来,三军交战的确将帅对战是最重要的,将领如果输了,战斗也就输了,这是很公道的比试。”      “放心吧,就算你输了,蛮王也攻不过来,反正你都想要借机逃走了,怕这些干嘛?痛痛快快去打一场吧!”寂离一拍他肩膀,豪迈之中,隐隐含着些担忧。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和蒋云交手,也比他犯傻在乱军中战死了的要好?”辕冽看出了寂离的心思,“我起码不会杀了他。”      寂离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尴尬,最终点点头,“嗯……蒋云如果有什么不测,蛮王也会死,他俩一体同命的么。可南蛮一带好不容易统一了,万一蛮王死了,那到时候必然再一次陷入纷争之中,到时候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辕冽也点头,“的确,我原本一直都觉得蛮王的野心和雄图并不是如此极端的……可如今他打这一场仗分明有些要与蒋云赌气的意思,感情用事了。”   “而你又偏偏不想要王位了。”寂离干笑了两声,“你俩可有意思,不然干脆议和吧。”   “希望最后是议和收场?”辕冽出神地看着远处浓密的雨林,“打完这最后一仗吧,希望一切都结束了,指挥带来杀戮的战争完全没有必要。”   ……      当天下午,蛮王就收到了辕冽寄去的战书,约他正面交锋。   “呵呵。”蛮王将信放到帅案上,问蒋云,“云,你觉得呢?”   蒋云也看了信,回答,“辕冽似乎想要速战速决。”   “我也想速战速决,不错啊,辕冽的性子果然和我心意。”蛮王笑了笑,“若是真的打起来,地形我门也不是太占便宜,毕竟有苏敏给他们帮忙,另外,辕冽兵马还是比我的多,所以这样单打独斗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你要亲自出阵?”蒋云皱眉。   “你当然。”蛮王点头。   “可是……”   “你觉得我的功夫不如辕冽是不是?”蛮王笑了,“可如果不应战,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我去呢?”蒋云问,“我和辕冽交过手,赢的把握大一些。”      蛮王盯着蒋云看,“你去?”   “嗯!”蒋云认真点头,“我想帮你赢辕冽一场。”   蛮王双眼微微一亮,看着蒋云,“为我赢?”   蒋云沉默半晌,“我本来也是为了你才仗的。”   蛮王愣住,倒是有些无措。      “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天下。”蒋云说得云淡风轻,“你想赢,我就尽力帮你吧,你开心就好了。”   蛮王眼神中的狠戾收起了几分,看蒋云的神色柔和,“你第一次跟我说这种话。”   “如果我早点跟你说明,也许就不会出这么多事。”蒋云叹息,“总之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蛮王皱眉,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别胡说。”   “给辕冽回信吧……只是,我们都出征了,青怎么办?”蒋云有些担心,“我想把孩子还给他妈妈。”   蛮王脸色微沉,“你……”   “我宁可不认这孩子。”蒋云抬头认真看蛮王,“也不想他这样长大,做未来的王。他应该在他娘的身边,快快乐乐地张大,而不应该为他爹娘和舅舅的荒唐事情背负那么多不属于他的苦难。”      蛮王脸上的愁容渐渐褪去,看着蒋云难得的坚持,叹气,“这事情其实也不该怪你,是我疏忽,跟你闹脾气。”      “你们两兄妹其实很像。”蒋云低头自言自语,“如果我一颗心都在她那里,你保证不会用这种法子么?”   蛮王一愣,越发尴尬,伸手摸摸后脑勺。   “我也想了很多,没有我,你们也不会兄妹反目。”蒋云轻抚襁褓中孩子幼嫩的脸颊,“如果我死了,我想孩子跟着他娘,你不要为难他们……”      “你胡说什么?”蛮王忽然暴躁地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拉住蒋云的手腕子,“谁说让你死了!你敢?!”   蒋云低头,“我的命是你的,你让我活就活,让我死就死。”   “我从没那样说过!”蛮王说出这话,却是也有些心虚,之前最生气那几天跟蒋云说狠话,倒是也说过这句,“我那不是气疯了么?”      “你将亲妹软禁,将我留在身边跟我一起抚养孩子……你知道天下人是怎么说你的么?”蒋云苦笑,“我每天都遭人唾弃,我不想孩子也这样长大,他会恨我们的。”   蛮王皱眉,有些不悦,“谁说我就杀谁。”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蒋云眉头皱起,“我喜欢的那个蛮不是这样子的……”   “你……你说什么?”蛮王双眼一亮,又惊又喜地看着蒋云,“云,你说你喜欢我?”   蒋云低头不语。   “你真的?这话你只跟我说过吧!”蛮王高兴了起来。   蒋云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透出了几分稚气来,忍不住伸手轻抚他脸侧,这才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蛮王,废除了奴隶,雄心勃勃想要让天下人都平等开心生活的蛮王。      “我会赢的。”蒋云低声告诉蛮王,“不能赢,我也会回来的,好不好?”   蛮王看了他良久,点头,“好。”      ……   次日,天空乌云密布,双方阵营在南国西南的一小块操场上对峙,这大概是南方一带,唯一能找到的大片平地了。   辕冽十万人马以南国作为基地,而蛮国的十万兵马则是背靠丛林,双方在草草场之上碰了面。      三声炮响之后,双方蓄势待发……   萧洛和蛮国的先锋官先碰了头,双方拉开架势大战了几十回合,对方败下阵去,萧洛连战三人一场未败,辕冽一方士气大振。      寂离倒是觉得好笑,调侃辕冽,“我看,要不然让萧洛打到底吧……”   话刚说完,就见对方蒋云出阵了。   辕冽坐在马上看着,微微皱眉,蒋云功夫了得!   萧洛连战三场又消耗了些内力,打了三十多个回合,败下阵来,蛮国一方也是士气大起。      辕冽微微一笑,翻身上马。   寂离站在他身后,嘱咐他,“小心应付。“   “放心。”辕冽伸手,一旁随伺的辕璟给辕冽递上了他惯用的长刀。   辕冽将刀接在手中,策马狂奔到了阵前。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寂离终于是忍不住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辕冽会赢,寂离才稍稍安心了些,但虽说如此,还是耐不住紧张。      而就在众人都专注于战场情况的时候,谁都买注意辕璟悄悄地跑了。      到了军营之中,辕璟躲到无人的军帐之中,才从怀中拿出一卷金丝来。   这卷金丝是临行前辕珞给他的,别看只是一卷细丝,却是坚韧无比削铁如泥的宝物。辕璟负责帮着辕冽抬兵器,他趁辕冽不注意,刚才已经悄悄用着金丝磨过了辕冽手上宝刀的刀把。一会儿两军交战刀剑无眼,特别是马上之战,兵器起码要承受千百斤的重量。辕璟暗笑,辕冽一旦兵器出了差错,还怕你不死?      见左右无人,辕璟悄悄换上了一套乞丐的衣服,找来了临行前,辕珞派来跟在他身边的两个高手影卫。      这两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十字弩箭,弩箭之上涂有剧毒。   “你俩一会儿机灵点!”辕璟吩咐,“记住,辕冽若是没死,就给他再补上一箭,另外,那蛮王也要射一箭,最好也射死他!”      “是!”二人得令下去了,辕璟暗笑一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囊,悄悄出了军营,骑着早就藏在树丛里的马,急急忙忙跑回乐都复命去了。       89 89、永失所爱 ...   辕冽纵马飞驰到了战场,拉住马缰绳,与蒋云打马盘旋了几步,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欣赏多过仇怨。      寂离远远看着,心中好笑,蒋云和辕冽都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可说实在的,都不太像当皇帝的料。两人都是一身的功夫,身形挺拔俊美,辕冽较之蒋云更加魁梧一些,也更加冷冽。蒋云看起来很温和,虽然他总说自己认识的字不多,但看起来有些儒雅。最有趣的就是两人现在都有那么一股子超然世外,无欲无求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打不起来。   “蛮王!”   这时候,寂离骑在马上,催马上前走了几步,伸手一指不远处的蛮王。      蛮王抬眼望过来,看到了辕冽,以及他身后的寂离。   蛮王忽然有些羡慕,要说这殷寂离的桀骜不驯以及口出狂,言胜过蒋云何止千万倍?!之前相处下来,辕冽经常被殷寂离气得暴跳如雷,反而蒋云对自己千依百顺……自己是否有些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正在想心思,却听寂离连笑两声,“蒋云若是输了,你认输么?”   蛮王反问,“那辕冽若是输了呢?”      寂离微笑,“辕冽就算死了,辕家军也不会认输的,你呢?”   蛮王微微一愣,眉头皱起……蒋云死?云若是死了,那要怎么办?想到这里,瞬间心烦意乱。   蒋云看出来,寂离是抓住了蛮王的弱点,便一笑,“寂离,别耍嘴皮子,我们彼此彼此。”      寂离无奈,蒋云老实人,为了蛮王还是会蛮横起来的。   蛮王从刚刚那一刹那的晃神中回过神来,低声道,“云输了我便认输,但蒋云若是死了,我会要你辕家子孙血债血偿。”      辕冽心中一动,这蛮王……还有救,蒋云对他来说,始终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蒋云回头看了看蛮王,心中也是微微有些感触。   蛮王朗声对辕冽道,“辕冽,我生在蛮国,南蛮之地多野兽凶险贫瘠,人命如同草芥,我向往你江南富庶、北方富饶,我征战只是为了让南蛮子民过的更好,并不想滥杀无辜。”   辕冽欣赏地点了点头,蛮王没疯!且他的确有一个成为王者的气量,寂离那一招似乎灵验了!果然,蒋云是蛮王最好的药。无论他曾一时糊涂还是疯癫,但最后,他还是保持着清醒。      “我也有此意。”辕冽一笑,“天下何其大,无尽的征战毫无意义,你我脚下之地已经足够容身了,再战他十年二十年,还不就是这么点地么?”   “好!”寂离一笑,“那就只此一战点到为止,谁输谁退兵。”   “爽快!”蛮王点头答应,说着,伸手一举。   双方战鼓声隆隆作响。      蒋云坐在马上,和辕冽对峙。   双方军士都兴奋了起来,只靠主将的对战来决定胜负,似乎是在进行一场豪赌。大家都将所有的身家押在最信任的一人身上。      蒋云和辕冽是高手过招,对战之前彼此的打量很有讲究,除了看对方的神、气、形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看彼此的兵器。   辕冽和蒋云都是用的长刀,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好刀,一打眼,就被对方手中的刀吸引了。      寂离不会功夫,只觉得两人怎么这么久都不动手,磨死人了!   贺羽皱眉看他啊,“你干嘛抓耳挠腮的,稳当点!”   “好慢!”寂离跺脚,“赶紧打完了得了。”   贺羽好笑,“说起来,兵器上两人就不分胜负了!”   “他们干吗盯着对方的刀看啊?”寂离觉得心惊肉跳的,问贺羽,“唉,能不能别用刀,就用拳头?那到明晃晃的好像很快的样子。”      贺羽一脸佩服地看寂离,“这是打仗你以为闹着玩儿啊?不如大家坐下来下棋猜谜语?”   “那敢情好啊!”寂离立马来了兴致,“我来!”   “去!”贺羽对寂离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换一把试试,如何?”蒋云忽然问辕冽。   辕冽一愣,拉住战马看蒋云,“换刀?”   “嗯,我早就听说辕冽的黑金斩马刀是上古宝刀,正巧,我的白银刀也是……不如换一把试试?”   辕冽听后也笑了,爽快地点头,“好!”   两人握刀之手一扬,刀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到了对方的手中。      寂离就看到两把光华四射的宝刀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交汇处成了卦象——辕冽起死回生,蒋云由生转亡……   寂离猛地张大了嘴,“怎么会……”   可他此时说话已然无法改变战局,双刀一换之后,两人立即交手拼杀到一处。   双刀相会火星四射,激战开始。   两边的战鼓也隆隆响起,战场上除了战士的喊杀声,已经没有别的声音。寂离想要阻止,但是他的喊声根本没人听到。      “喂!”贺羽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寂离,“你干嘛?”   “不对啊,不能打!”寂离着急。   “不能打什么啊?”贺羽皱眉,“你闹也有个限度,现在是两军交战你死我活……”   他活字刚刚出口,就听到一阵哗然……瞬息见,喧闹的战场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好似不敢相信一般,傻在原地。   寂离猛地回头,就听到蛮王一声凄厉喊叫,“云!”      此时的战场上,只见辕冽呆呆坐在马上,双眼望着前方刚才还在和自己交战的蒋云,而蒋云胸前雪白衣襟银色盔甲上,一道长长的血痕,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说不出的刺目。      蒋云手上,只留下黑金马刀的半截刀把,刚刚与辕冽砍杀到第三刀的时候,刀把突然折断……辕冽手中刀落下动作太快,力量生猛。两人都万万没想到刀会在这一刻折断,无论是收还是放,都已经来不及了。   直到刀刃上砍杀的触感传来,辕冽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那一刀,蒋云没有挡住……      看着地上的断刀,辕冽脑袋一片空白。   四周围安静下来,双方将士也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为什么刀会断?刀怎么可能断?如果刚才没有换刀,那死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辕冽?      众人都向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唯一动的只有两个人。蛮王疯了一般冲出来,蒋云缓缓从马上摔下……   “嘭”一声,惊醒了众人。      寂离只觉耳边有什么破碎之声传来,是什么破了?梦还是未来,一切都只是一步之遥,但踏出这一步,一切都无法从头再来。   就在寂离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到贺羽大喊一声,“小心暗箭!”      贺羽一声,惊醒了辕冽,却没惊醒万念俱灰的蛮王。   辕冽从空白中还醒过来,听到破空之声,他本能地一侧身……原本直射心脏而来的毒箭扎中了肩膀,软甲和硬甲间的连接处被弩箭深深扎入。   辕冽一皱眉,感觉胸口一滞呼吸困难,立马意识到此箭有毒,而且毒很霸道。   而蛮王则是在混乱中感觉怀中蒋云用力将自己推了一把……弩箭射在了身后的战马之上,那马嘶叫了一声,摔倒。      “箭上有毒!”贺羽推了还在发呆的萧洛一把,“快把辕冽抢回来!”   萧洛赶紧策马过去救辕冽。      蛮王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满眼只能看到蒋云全身是血,脸色苍白。   “云!”蛮王惊慌失措,只知道搂紧蒋云,大喊,“救他!快救他!”      蛮王军营之中众多郎中都冲了出来,无奈……蒋云这一刀伤得太重,已经回天乏术。   贺羽急急将萧洛抬回来的辕冽点了穴道,一把脉“有剧毒,必须马上解毒!”   寂离此时也不知所措,就听到那头阵地之上蛮王疯了一般叫人救蒋云,他也看向贺羽,“贺羽……”   贺羽并没有动,顾着施针给辕冽去毒,只说了一句,“这毒见血封侯,我只能救一个!”   一句话,让寂离愣在当场——只能救一个!      蛮王此时慌乱、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只听到几个郎中在一旁低声告诉他,“云将军去了。”   “不会,云说要回去的,要与我从头来过。”蛮王感觉怀中的蒋云身体已经渐渐冰冷,眼前人影也模糊,再看不清楚,他努力看,想他别走,但还是看不清。      “大王!”   这时,蛮国几个武将捡回了蒋云落在地上的那半截刀把和刀身,“刀把上有人做了手脚!”   “辕冽卑鄙无耻!”几个将领都悲愤交加,“他设计害死了云将军!罔我们以为他是英雄,原来是个小人!”      一句话,如同一根钢针扎中蛮王心底,天塌地陷的悲痛之中,蛮王只听到一句——辕冽害死了蒋云!      “辕冽!”蛮王的吼声嘶哑苍凉,带着绝望,在这寂静的战场上异常清晰,“你杀我挚爱,我要你辕家世世代代,永失所爱,不得善终!”      随着蛮王的毒咒之声,蛮国将士纷纷持刀上马,喊杀声四起,冲向辕冽的阵营。   萧洛一看大事不好,也带领将士冲杀了出去阻挡,双方很快混战到了一起。   贺羽叫几个亲信抬起辕冽,“赶紧回去治伤!”   寂离此时只觉一口气顶再胸口,混乱之中还有一丝清明——刀怎么会断?有人从中作梗!谁?   此时的战场混乱不堪,寂离略一扫视——辕璟不在!辕璟是临行前辕珞送来给辕冽的,刀也是辕璟交给辕冽的。   寂离一股血气上涌,辕珞!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寂离瞬间懊悔不已,如果当初多算一招,多防备辕珞一招,那蒋云是不是就不用死,自己算什么神算,不信命!结果就只差了一步!      蛮王的兵力原本就没有辕冽多,最重要的是蛮王抱着蒋云的尸体已经伤心欲绝,而辕冽人马训练有素,又有萧洛指挥,于是战事一边倒……没多久南蛮兵马就溃败下去。      蛮国内部,蒋云战死的消息也迅速传开,一片大乱。   天牢之中,一个女子正抱着怀中的小宝宝轻轻拍着,那娃娃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醒了过来,随即伤心地大哭起来。   “青,怎么哭了?”女子轻轻拍着小宝宝哄,“乖,是不是想爹爹?爹爹就快回来咯。”   只是她越哄,宝宝却哭得越伤心。   正这时候,监牢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口。   这人姓蒋,叫蒋泉,是蒋云的一个表兄。      “大哥,你怎么来了……”   “快走!”蒋泉伸手将女子拉起来,“事不宜迟!”   “去哪里?云和哥哥打赢了没?”   蒋泉不说话,抱起蒋青,带着女子离开天牢。刚到外面,就看到蛮国城中一片大乱,已经陷入混乱之中。   “怎么会这样?”女子想追问,却被蒋泉带走,逃入丛林之中,离开这已经陷入崩溃的南国。   蒋泉强忍悲痛,蒋云出征前找过他,告诉他这次出征,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万一他回不来了,他请蒋泉无论如何要带着蒋青母子逃离蛮国,永远别再回来。   此时,之前被蛮王收服的几个藩王见机会来了,立刻起兵造反,众人都想抓住蛮王将他碎尸万段,只可惜……蛮王已经带着蒋云的尸体,不知所踪。      寂离在军帐之中,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外边的辕家军和蛮国一场大仗,伤了不少,众人退回南国休整。   辕冽依然伤重不醒,贺羽给他医治,只告诉寂离,救活的把握只有五成,就算救活了,要痊愈也至少要养个一年半载。      寂离想具体询问一下,但贺羽将他赶了出来让他主持大局,寂离只能干着急。      这时候,外边苏敏和萧洛走了进来。   “辕冽情况怎么样?”萧洛焦急。   “现在还不知道。”寂离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静下心来安定军心,想法子保存实力,但实在是担心辕冽,想不六神无主都难。      “外面呢?情况怎么样?”定定心神,寂离问萧洛   “蛮王带着蒋云的尸体不知所踪,蛮国乱了,那些藩王伺机造反连成一气,我看他们打不了一两天就会来围攻外面我们。我们这次伤亡惨重,而且援军还没到。”   “不用指望援军了。”寂离叹了口气,“会被掐断的。”   “带援军的是齐亦”萧洛皱眉,“应该不会有二心……“   “不是齐亦的问题,而是辕珞。”寂离将自己的推断大致告诉了萧洛。      “辕珞那个混账!”萧洛脸色一变,“我回去宰了他!”   “不行!”寂离一把拉住萧洛,“辕冽现在生死未卜,我刚刚给他算过,他虽然元气大伤,但死不了,只是想恢复需要很长时间。这江山,是他拼了命打下来的,如果辕珞也死了,那之前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萧洛看寂离。   “更何况……我不会这么便宜他的。”寂离站在那里,脸色渐渐变冷,“我不会让辕冽白白受伤,也不会让蒋云死的不明不白,更不会让辕珞,得偿所愿!”   “寂离。”苏敏见寂离这次像是真的动了气,就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做?”   寂离看了看两人,“你们给我点时间,我要一个人想一想。”   “好,我去加强防御。”萧洛出去了。   苏敏拍了拍寂离,也出去帮忙。      众人都走了。里屋,贺羽在救辕冽。   外屋,寂离静静地站着,手边,是刚刚将士捡回来的两把刀,一把是蒋云的银刀,一把是辕冽的黑金长刀。      寂离将断掉的刀把拾起,握在手里,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他用来算卦的几个铜板。   他坐在桌边,静静的算起卦来,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寂离大概这辈子,头一次这样恨,这样认真地,去打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金鸡报晓之时,贺羽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救活了,但是只剩下半条命。”贺羽告诉寂离,“辕珞真狠啊,这毒,换做第二个人都必死无疑,也是辕冽命大,没有射到要害……唉,可惜了蒋云。”      “他完全复原,需要多少时间?”寂离问话的声音,没有温度。   “至少半年。”贺羽看寂离,“正好啊,你带着他走吧,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对外就说你们死了……”   寂离手上轻轻摆弄着刀柄,良久才开口,“这半年,麻烦你帮我照顾他,直到他病好,记得让他半年后来接我。”      “哈?”贺羽站起来,“那你呢?你想怎么样?”   寂离沉默良久,“我要去一趟乐都。”   “你去干什么啊?辕珞那小子丧心病狂了,他现在大权在握……”   “我知道。”寂离不怒反笑了,“我就是要去搅得他鸡犬不宁,他辕珞有命抢江山,我就让他无命做皇帝。”      “喂,你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啊?”贺羽拉住寂离,“算了,别勉强。”   “不能算。”寂离坚决摇了摇头,“蛮王死前的毒咒你也听到了么,辕氏一族,永失所爱   不得善终……这条毒咒,辕冽受不起,辕家后世的子孙也受不起,只有他辕珞,才是当之无愧!”       90 90、不共戴天 ...   齐亦原本是要调动人马支援南边辕冽的,可临行前,齐灵做了菜让他去吃饭,可齐亦喝了几杯酒,就觉得头晕目眩,倒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齐亦睡得天昏地暗,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整整谁了一天,已经延误了战机。他干净顶盔冠甲冲出府门,却发现大军解散了,原来是一大早有人拿着他的虎符来传话的。传话的是辕冽最相信的副将。   辕冽大怒,找到副将一询问,副将也摸不着头脑,说是昨夜齐灵拿了兵符来传话的,说是齐亦喝醉了。      齐亦勃然大怒,真想杀回去好好闻一闻齐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前方探报传来说辕冽和蛮王已经交战了。   齐亦顾不得很多,率兵南下。   可走到半路,就听到了双方大战惨烈,辕冽、蒋云和蛮王都战死,而蛮国覆灭,辕家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那一瞬间,齐亦傻了。      “寂离呢?”齐亦抓住探报问,“寂离怎么样?”   探报回话说,“国相没事,正在那里整肃人吗,准备回程。”   齐亦心乱如麻,还是率兵南下去接应寂离,他始终无法相信辕冽就这么死了?怎么可能呢!   行了没两天,就收到了前方寂离派人送来的信,欣赏让他先返回乐都,掌握兵权,等待他回来。欣赏并未提及辕冽生死,只是告诉他,辕珞和齐灵合谋了此时。      可齐亦也不傻,他找来了几个亲随问那日他醉酒的详情,才得知,是齐灵在他酒中下了蒙汗药,军医在被子里检查出来了,但是不敢告诉齐亦。   齐亦当即大怒,他率军回到了乐都,找到齐灵质问。齐灵起先装作不知道,最后被齐亦问得恼怒,便恶狠狠道,“是啊!我就是要辕冽死!谁叫他霸着寂离不放?死得好!”   齐亦只觉遍体生寒,像不认识齐灵一般仔细看她,这才发现,自己那个单纯可人的妹妹早就不在了。眼前的齐灵,双目之中唯有疯狂和恨意,多么可怕的一双眼睛?谁把他妹妹变成这样的,是谁?      ……   辕冽死了么?当然没有,这是辕璟连滚带爬跑回来,跟辕珞邀功时候说的。   而辕珞不管辕冽是不是真的死了,都封锁消息,宣扬辕冽已死,从而继位,举国大丧。      此时的南国,情势更加的危急。   辕冽命悬一线,伤得很重,虽然贺羽给他治好了伤,但情况依然不妙,身体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辕冽的心中郁结。躺在床上,他眼前是蒋云死时候的表情、辕璟将刀交给自己时的样子、辕珞叫他大哥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有就是蛮王最后的那句——永失所爱,不得善终。      辕冽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寂离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都不知道。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藏起来。”寂离忽然开口。   辕冽还不能说话,嗓子眼火辣辣的痛,他只是伸手,抓住了寂离的手……抓得很紧,寂离没法脱开。   辕冽眼中有很多想说的,比如说不舍、担心、无力……      寂离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要快点好起来。”   辕冽依然没放手,寂离淡淡的语气之中,蕴含的,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愤怒。   寂离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据说人经历过生死后,很多事情都会有不同看法,你养伤的时候,好好想一想吧。为了我放弃江山,究竟值不值得……我先替你去看着你的江山,顺便给蒋云报个仇。”      说完,寂离起身要走,只是辕冽还是抓着他手,不让走,像是想说话,但是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寂离轻轻地将他的手推开,转身离去。      辕冽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舍……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悟出,原来所谓的命数就是悔不当初。如果当初他相信寂离的话,对辕珞早早防备,现在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如果更早一点,他能注意到了辕珞的野心和不满,现在是不是也不会这样?   可悔不当初的最终结果就只能是徒劳。   辕冽缓缓闭上眼睛,寂离走了,他不能不走,但是等再相聚的时候,会不会又一次悔不当初?寂离要去报复,他毫不怀疑那个人会狠狠地报复辕珞,不惜以牺牲自己为前提的那种报复,为了死去的朋友,也为了离他们只一步之遥的幸福。      ……   三天后,寂离独自带着萧洛和几个心腹启程回乐都。      临行前,寂离写了几封信交给南蛮的那几个藩王。   这几人原本就彼此不信任,再加上生性多疑,被寂离三言两语一挑拨,边打起内战来,当然了……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抢地盘,巩固自己的王位。   打量的蛮国民众逃到南国,都被收容,安排在附近。苏敏的势力也进一步扩大,成为了南边最大的一道屏障。      寂离将地图交给了苏敏,让她安排人挖通地道,并将辕冽和辕家军得残余兵马都藏进地道里,保存实力。   苏敏很蹭问寂离,“你那么相信我?我说不定会趁机害死辕冽的。”   寂离却只是笑了笑,“你不会的。”   说完便与萧洛一起启程离开。      贺羽将辕冽带到了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专心治疗。   自那天辕冽与寂离离别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面,也没说过话。   贺羽跟他说,“寂离走了。”   辕冽的双睫微微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贺羽给他施针,见他神情,便安慰,“想他就赶紧好起来,去将他救回来吧,我从没见他这样生气过,一定会去大闹一场的。”   辕冽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开口,用沙哑到几乎分不清楚的声音说,“当然要快……不然他定会将天下搞得天翻地覆。”      ……   而此时,全天下人都知道南国一战,蛮国覆灭,辕冽亦战死疆场。但流言很快传快,很多人说辕冽是被人暗算致死的,而下杀手之人,正是如今准备登基的辕珞。      辕珞现在的情况也相当尴尬,他虽然当了皇帝,但手上兵权极少。   属于辕珞的兵马恐怕还不到十万人,且都是些没打过仗的乌合之众。几乎所有的兵马都属于辕冽,还有一部分就属于齐亦和萧洛。如今辕冽一死,那些剩下的辕家军全部自动归拢到了齐亦的手上。   另外,流言中还有一个声音特别多人相信——就是辕冽还未死!      齐亦之前被齐灵下药兵符被偷,从而阻碍了救援。他一气之下真的差点杀了齐灵起兵造反,不过寂离给他的信阻止了他。   齐亦按照寂离的吩咐,将兵马全部驻扎在了皇陵和乐附近,那架势大有拥兵自重的意思……全城的百姓都惊了,觉得大战在即。   另外,寂离信上还列了一串名单,让齐亦——杀!   齐亦一看,都是原先陈靖手下那几个势力最大的贪官。      齐亦正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呢,立刻下令将那几个官员统统暗杀。   一时间,乐都气氛极紧张,辕珞这几天也睡不好。辕璟跑回来复命后,辕珞为了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一度动了杀他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他还有用,就打发他去外地躲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别说,辕珞还真是有些能耐,他在短时间内就稳住了朝中一大帮人。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辕珞很懊丧,就是被暗杀那几个官员原本势力庞大,他们一死,齐下党羽全部散了,以至于辕珞损失惨重。不然的话,他就能在实力上胜过齐亦一些,这样就能在殷寂离回来之前吃掉齐亦那一方的实力。可如今只能持平,且歪政他处于劣势,内政朝中还是季思把持。   一旦等到寂离回来了,他手上还有辕冽的余部,另外……萧洛还掌管有东南的大权。南方的话,南国是寂离的后盾,再加上整个北方都是齐亦的兵马。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个没有实权的架空皇帝?   季思也收到了寂离的信,他何等聪明,知道辕冽这次养虎为患被人暗算了,也是非常的不满。      辕珞左思右想,派人去了趟殷寂离的相爷府,却发现走得连一条狗都不剩了。原来雀尾在第一时间得知战况后就将人遣散,自己也跑没影了。雀尾心知肚明,看着殷寂离那架势,辕冽小子估计没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小殷子这回回来是诚心跟辕珞死磕来了,他还是赶紧避一避吧,以免殃及池鱼。那殷寂离平日吊儿郎当的都将那几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回杀气腾腾回来了岂不是要折腾个天翻地覆?!他年纪大了,还是少掺和,背着行囊往南找辕冽去了。      大概半个月后,寂离带着萧洛的兵马回来了,辕珞亲自迎了出来。   不了寂离没进城,先到了城外齐亦的大营,又安排了一番,让齐亦照自己的吩咐办事。萧洛也命邓子明去东南沿海一带部署兵力,秘密行事。      寂离让辕珞在大门口干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慢慢腾腾地出现了。   要命的是寂离只一个人来,完全不带萧洛和齐亦。      辕珞皱眉,殷寂离这是什么意思呢?   辕珞命人招见萧洛和齐亦,两人却说现在形势紧张,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公然抗旨。   辕珞心中自然气恼,可又没辙,他掌握不了这两个人!寂离这是先下手为强,这两个人留在乐都之外是虎视眈眈,一旦自己做了什么对寂离不利,那说不定明天就亡国了。寂离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一见面,虚情假意一番还是少不了的,辕璟跑没影了,那几个放暗箭的影卫也自杀了,死无对证。谁都不能说辕珞是罪魁祸首,而他又是辕冽的亲弟弟,辕冽临走前还有诏书,因此辕珞登基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辕珞痛哭失声,哭的当然是他的亲大哥辕冽。   刻不料寂离看了他一眼,一摆手,“哭什么,辕冽还没死呢。“      “什么?”辕珞一惊,抬头看寂离,“大哥没死?”   寂离微微一笑,“你不高兴?”   “呃……不是,大哥没死为什么不回乐都?”辕珞追问,“还有啊,寂离怎么之前传回消息说大哥死了?”      寂离盯着辕珞看了一会儿,低声说,“是死了,我跟你说笑呢。”   一句话,辕珞愣在当场……辕冽究竟死还是没死?如果没死,寂离为什么要独自回来?可如果死了,寂离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辕冽临行前不是说了,如果他回不了乐都就让你登基做皇帝么?于是你按他说的做吧。”寂离说完,对辕珞一拱手,“我还要回相爷府处理些事情,皇上……慢慢准备登基的事情吧。”说完,甩手离去。      “呃……”辕珞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对了!”   走到门口,殷寂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说,“辕冽不当心把蒋云杀了,那蛮王临死咒你辕家永失所爱、不得善终。还说辕家会断子绝孙。我问过了,南蛮一代咒术十分了得,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破解咒术,不然就会成定局。所以皇上赶紧将灵儿册封为后,再多娶她十几二十个妃子,生他十几二十个皇子,将那诅咒破了吧。”      “这……”寂离干笑了两声,“只是蛮子的胡话而已,不用太在意吧?”   “那可不行!”寂离摇头,“蛮王的毒咒是在死前下的,死咒绝不是说笑,必须用喜事冲一冲,生孩子也要抓紧了!今年若是生不出来,恐怕有伤国之基本,皇上也不想皇位不稳吧?”说着,寂离掐指一算,“皇上,大局为重,可别做了辕家的罪人。”   寂离特意将“罪人”两个字读得重一些,辕珞脸上神情变幻,显得非常尴尬。      寂离想了想,又道,“对了,麻烦皇上顺便给我也找几位美人来。”   “什么?”辕珞一愣。   “哦,我殷家估计也被蛮王咒了,所以我也要冲冲喜。”说完,大踏步出去了。      辕珞愣在原地,一旁季思一头雾水地看着往外走的殷寂离……寂离这小子,想做什么?   寂离出了皇宫,一眼看到了远远跑来的齐灵。   “殷大哥……”齐灵跑到寂离面前。   “灵儿,你怎么那样傻?”寂离无奈摇头。   “我?我怎么了?”齐灵睁大了眼睛看寂离,“你不是已经自由了么?辕冽再不能欺负你了。”   殷寂离苦笑着摇头,“你被辕珞骗了。”   齐灵愣在原地,“什么?”   “你不信么?你还是会嫁给辕珞,咱们以后再不能见面了。”寂离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齐灵不敢相信,“为什么,辕珞答应了我们能在一起的……”   寂离之事叹息,“如今大错已铸成,齐亦已经和你断了兄妹之情,皇位被辕珞抢走了,辕冽也没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日后要保重。”说完,转身走了。      “等一下!”齐灵追出去拉住寂离,“你话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不能见面?”   寂离回过头,看着齐灵,缓缓地说,“因为我是真心喜欢辕冽。”   齐灵愣住。   寂离在齐灵愣神的当口已经拂袖而去。此时乐都临近冬日,天气偏冷。寂离独自前行,脸上神色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冷,这次,辕珞也好、齐灵也好,说是爱疯了,可事实上每个都另有所图!辕珞想要皇位想要权利、外加嫉恨辕冽。齐灵也因为一己私欲不惜伤害至亲,却都拿他殷寂离来做幌子。于是,接下来就比一比谁比谁更疯吧,总之这次绝不会善罢甘休!       91 91、空余寂寥 ...   空余寂寥   辕珞登基的日子,却也不好过,因为总有人找他麻烦。   一方面,他要和齐灵大婚。   和齐灵大婚有很多好处,一来可以稳固朝政,堵住群臣的嘴。二来也可以牵制齐亦。辕珞现在最怕的就是齐亦一怒之下要他的命,但他若是和齐灵成了亲,那毕竟还是做了齐亦的妹夫……齐亦杀了自己岂不是让齐灵守寡?      多方面原因权衡了一下,辕珞还是决定,娶了齐灵……但寂离也想成亲,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而另一方面,齐灵也觉察出了不对来——因为辕珞变了。   一个女人天真地以为男人永远不会改变,这是相当错误的,齐灵现在就在品尝轻信辕珞的恶果。   辕珞对她现在极为冷淡,他俩婚讯早就放出,对于别的姑娘来说,嫁给皇帝那可能是天大的喜讯,可对于齐灵却是糟糕的事情。   寂离的一番话,让齐灵彻底醒悟了,她明白了原来至始至终最坏的是辕珞,他目的明确,自己被利用得很惨。   可问题是已经无法改变!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因为她害死了辕冽,寂离不会原谅他、齐亦不会原谅她、之前所有的朋友都离她而去,现在她的身边,偏偏只剩下这辕珞。      齐灵大病了一场,即便病得死去活来,辕珞还是没有将婚事推后,而在她卧榻的这几天里,曾经那个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的大哥,却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寂离倒是来了一趟,但齐灵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为此,齐灵大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如果自己不变,就会越来越痛苦。      大婚很快就到了,乐都众人却高兴不起来,百姓对辕珞不太了解,都为辕冽的忽然离世感到惋惜……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明主,就这样没有了,太不值得。      寂离这几天独自在家里忙着,齐亦来看过他几次,听了他的很多嘱咐,最后忍不住问,“寂离,你干嘛还留下来?”   寂离看了看他,“报仇啊。”   “我替你宰了辕珞不就行了?”齐亦皱眉。   “不行。”寂离却是坚决摇头,“辕珞死了会天下大乱的,你我为一己私欲置万民水火,世世代代都要遭报应的。”   “总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会保护你的!”齐亦认真说,“可你还是要小心点,我觉得辕珞会对你不利。”      “嗯……”寂离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卦象,“对了,跟你说个有趣的事情,我算出会有个儿子。”   “咳咳……”齐亦猛地咳嗽了起来,看寂离,“你,不会真的打算娶妻生子吧?”   “没这个打算啊。”寂离摇了摇头,“我从昨天算到今天了,没算错,这儿子是哪儿来的呢?”   “那我呢?”齐亦戳戳寂离,“我有没有儿子?”   寂离摇了摇头,“你和辕冽都没有,辕珞倒是有几个、齐灵也有两个。”寂离笑着看齐亦,“你能做舅舅的。”      齐亦脸色变了变,显然对齐灵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算了,别再怨齐灵了。”寂离劝解。   “不行!”齐亦双眉一挑还是一脸的怒容,“若不是你拦着,我已经一刀杀了她!”      “你别那么冲动!”寂离摇头叹气,“齐灵年岁小不懂事,她寿命可不长的,而且一生凄苦,你原谅她吧,毕竟她跟你关系不同,是你亲妹。”   “我……”齐亦还是愤愤,“她意图害死辕冽,还骗了我,贻误军机导致辕家军伤亡惨重,我怎么原谅她?”      寂离无奈摇头,“唉,你自己考虑吧,我也不逼你。”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齐亦问。      “很简单!”寂离坐直了,一笑,“就是辕珞要我们做的,我们偏偏不做,辕珞不要我们做的,我们坚决要做!辕珞的好事我们要破坏掉!辕珞的坏事我们要加把劲促成,就这样!”   齐亦苦笑,“就是给他捣乱啊?”   “没错!”寂离笑了笑,“这一年,要他没有好日子过!”      ……   从这之后,辕珞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起来。   兵马调动不动,寂离又总也给他添乱,群臣也不好调配,那些听他话的,没多久就被人揭发出贪赃枉法。没贪赃枉法那些又不怎么听他的话,因为大家都对辕珞害死辕冽,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不顾手足之情这件事很反感。      而天下百姓不多久也都知道了辕珞暗中害死辕冽的事情,于是对这位皇帝很不屑。   辕珞做皇帝一天就别扭一天,心情极度郁闷。      与齐灵大婚的当晚,辕珞都没有回房,齐灵孤孤单单在院子里住着,没有最先设想的那种,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的景象,原本还有她大哥可以看一看,还有爹娘陪她说说话,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齐灵瞬间害怕起来,她会不会从今以后,就一无所有了呢?      齐灵越想越害怕,就想要出宫,但身为皇后,怎么能说走就走?!她让人去找辕珞来,但辕珞不来,一次都没来过。      齐灵在宫中住了十天后,受不了了,吵着要出去。   丫鬟说,辕珞留了口谕,不能出宫,但是可以写信让亲人来探视。   齐灵提起笔,就哭了起来,谁会来看自己?爹娘么?   齐灵不想见爹娘,原本老王爷和王妃对她的婚事很满意,但辕冽忽然死了,且传闻还是辕珞害死的……老两口就对这女婿有了些看法。另外,齐灵怕自己看到爹娘会哭出来。   齐亦么?这个最疼爱她的亲大哥?   可是齐灵知道,齐亦已经不疼她了,甚至还讨厌她。      反复几次提笔,最后还是将笔放下了,齐灵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悄悄地抹着眼泪。   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来禀报,说有人来看皇后了,问她见不见。   “见!”齐灵赶紧答应了,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谁来看我呀?”   “是殷相。”   一个回答,让齐灵眼睛更红了。      寂离走进院子,看到的就是齐灵用袖子狠狠擦眼睛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拿着食盒走到她身边,“哭什么?   “我以为你们从此都不再理我了。”齐灵边抽噎边说。   寂离让她逗乐了,“你可是皇后啊,还学人哭鼻子?”      “我不想做……不想做皇后的。”齐灵越哭越伤心,将这几天的委屈和懊悔都哭出来了,可她知道再哭也没有用,辕冽不会复活,寂离不会原谅她。      殷寂离最见不得女人哭了,见齐灵如此伤心,也知道她不是有心,不过是单纯一些被人利用、自私一些……不过哪个人谈情说爱的时候不自私?   只可惜寂离没法告诉齐灵辕冽根本没死,也不能安慰她,只能陪着她坐着,看她哭。      正当齐灵哭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传话的声音——辕珞到了。   齐灵脸色一沉,寂离自然知道辕珞这些天必定是让齐灵熬着不来见她的,以齐灵的性子,现在必定要恨死辕珞了。      在辕珞进来之前的那片刻时间里,寂离凑过去,在齐灵耳边说了几句话。   齐灵愣了愣,寂离跟她说的是,“一会儿要开心,要听话,不能跟辕珞对着来。”      齐灵犹豫了一下,寂离伸手帮她擦擦泪水,“为了你好。”   齐灵点点头,擦干净脸,坐开了一些,寂离给她倒茶。   辕珞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看到了坐在一起的寂离和齐灵,似乎相谈甚欢。      “寂离,你也来了?”辕珞走过去坐下,却不像是来看齐灵,而是来看寂离的。   原来这几天寂离都留在府中请假未上朝,辕珞好久没看见他了,他一猜,寂离心肠最软,齐灵现在的情况,恐怕只有寂离会来看一看她,果然在这里。      齐灵虽然心中有气也有恨意,但她记得寂离的话,站起来,乖乖给辕珞倒了杯茶,“皇上用茶。”   辕珞有些意外,齐灵这性子,竟然气成这样还那么客气?看来寂离教了她不少了。      “灵儿,最近得闲么?”辕珞客客气气问齐灵,似乎之前的种种不快从没发生过。   “闲啊。”齐灵点头。   “我要在后山建造一座庭院,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讲过的话么?”辕珞话语中带着笑意。   齐灵有些怔楞……辕珞答应过的,不就是建造一所庭院同住?真的么!      寂离看齐灵的神色,暗自摇了摇头——其实齐灵这丫头,说是可怜,却也不太值得同情。这世间值得同情的女子有很多,有些家人离散无以谋身沦落风尘、有些则是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更有一些所托非人荒废一生,白白浪费了那青春年华。      可齐灵都不是,她出身名门样貌绝伦……但可能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齐灵太过自私。   她伤心并不是因为辕冽的死,而是因为大家都不再疼爱她。换句话说,如果杀了辕冽能让大家再次疼爱她,她依然会毫不犹豫。      辕珞和齐灵商量起了院子的建造,说得很高兴。   寂离在一旁听着,感慨——辕珞也好、齐灵也好,因为感情付出了很多,但是比起蒋云和辕冽来……总觉得他们的那种爱慕,很自私!      辕珞问了齐灵之后,又来问寂离的看法。   寂离微微一耸肩,示意与自己无关,将食盒留下,告诉齐灵是她娘让帮着带的,就告辞离开了。      “唉,寂离,等等,朕跟你一起出去。”辕珞赶紧站起来,匆匆别过了齐灵,离开了大院。      瞬间,院子再一次清冷了下来。   齐灵呆呆坐在那里,看着桌上的食盒。   良久,她站起来,正看到桌边有一卷图纸,应该是辕珞掉下的,院子的图纸吧?齐灵小心捡起来,打开看。这绝对是要大兴土木才能建造起来的奢华庭院,齐灵越发欣喜。如果能常年住在这里,和寂离、大哥等等好多人,每天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也很好啊!      继续将卷轴打开,直到最后,齐灵的手停住了。   良久,她将卷轴合上,放在一旁,想了想,又扔在了地上,最后,齐灵猛地站起来,用力想要掀翻桌子,但是石桌很沉,几次都掀不动。   齐灵坐在凳子上仰起脸望着天空,只觉得心里空落、刺痛,各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只留下苦涩。      齐灵活那么大,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比直到辕冽要独占寂离、比知道寂离真心喜欢辕冽还要难过。图纸的最后写了一笔,辕珞要造得那座园子,叫寂圆……       92 92、苟延残喘 ...   辕珞追出来,想找寂离看看图纸,可一摸身上,发现图纸没了,有些气恼,莫不是刚才跑得急掉了。   眼看着寂离也没理他,独自走远,他只好叫太监再去找一份图纸来。辕珞兴匆匆地拿着那图纸追上寂离,展开给他看,问他,“喜不喜欢?”   寂离很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我准备在后山建造一座庄园。”辕珞回答,“我知道你喜欢安静,里边会有数不尽的书和安静的环境。”   寂离冷笑一声,“皇上就是皇上,如今时局未稳,就先急着大兴土木了?”      “呃,朕不是这意思!”辕珞着急,“寂离久居宫外,咱们商量事情不方便,如果哪天想进宫来住住,这园子就不错!”   “寂园?”寂离看了看名字,忍不住笑了一声,“何解?”   “我希望寂离能来住,就取了你名中一字。”辕珞说得真诚,“寂离若是不来,我独自住在里边也应景。”   “你可以找一群窑姐儿来同住啊。”寂离笑答,“更应景了。”      “什么意思啊?”辕珞不解。   寂离一挑嘴角,“这寂园听起来跟妓院似的,可不就适合窑姐儿住么。”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辕珞站在后头,眉宇间纠结了起来,踏上两步,“寂离是否觉得自己太过放肆了?朕毕竟是皇帝。”   “可辕冽从来没在我面前用过朕这个字。”寂离转眼给了辕珞一个挑衅的笑容,“他想尽量让人忘记他皇帝的身份,你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上。”      “那又如何?”辕珞脸色微寒,“你既肯回朝为官,就表示你是来辅佐朕的,为何还要处处刁难?”   “皇上大可贬我的官职,让我回家种田去啊。”寂离无所谓地回答,“臣可是天天盼着呐。”   辕珞脸色更难看,寂离也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寂离若即若离,时时刻刻不把辕珞放在眼里,辕珞对他的喜欢却是变本加厉,比以往更胜数倍,怎么看怎么好,简直就是朝思暮想。   时光飞逝,一转眼过去了三个月。   寂离依旧每日走个过场,全心为辕家王朝办事,却从不将辕珞放在眼里。   辕珞大兴土木继续造他的寂园,寂离却未曾来看过一眼。      这段时间,辕珞派出了大量人马搜寻辕冽下落,但探子跑遍了南蛮一带,终没有辕冽任何踪影。且当地传言,辕冽的确已经死于与蒋云一战。   辕珞对此稍微放心了些,但一天没看到辕冽尸体,他就一天不能彻底放心。      寂离让萧洛和齐亦更多地花时间去掩护辕冽,而此时的辕冽,正和贺羽一起躲在一个僻静的山洞里养病。      贺羽一天中一半的时间去寻找药材,一半的时间帮助辕冽疗伤。   辕冽则在研究寂离留下来给他的一些书信还有地图。      “萧洛刚刚让人带了消息来,寂离过得很好,让你不用担心。”贺羽告诉辕冽。   “我还有多久可以回去找寂离?”辕冽继续着每天必问的一个问题。   “你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但还是不能着急,再等八个月左右。”贺羽给他端过去药碗。      辕冽喝了一口,皱眉,“喝不出苦味来。”   “那个毒很厉害,你的五感要逐一复原,有可能有些感觉终身无法复原。”贺羽很抱歉地告诉他。   “没关系……”辕冽伸手指了指脑袋,“还记得寂离就行了。”   贺羽失笑,“寂离是很好骗的,你这话直接告诉他,他会很开心。”   “他好骗?”辕冽傻笑,“他不是最精明的么?”   “表面而已。”贺羽摇了摇头,“真心的花言巧语,谁都爱听,只是有些人平日经常甜言蜜语挂在嘴边,对流莺过客就毫不吝惜,对全心全意之人却忽然吝啬起来。”      辕冽见贺羽伤怀,就开口劝慰“萧洛生性比较不羁而已,你让他立刻定下心来很困难,再给他点时间吧。”   “你认为要给他多久时间,才算是足够了呢?”贺羽低声说,就像自言自语一般,“他可能还需要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吧。”      “别那么悲观,虽然你们还年轻,但也没有那么多个很久去等待。”辕冽提醒贺羽。   “不会。”贺羽却是一笑,笑容里边,有些无奈又似乎别有深意……辕冽看不明白。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贺羽一笑,“站在原地等比往反方向走更好、等一个人迷途知返比累死累活跟在他身边劝他回头要好、被人思念比思念别人轻松、年轻俊美的时候相爱,比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厮守,更适合。”      辕冽听着贺羽的话,忍不住问,“贺羽,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贺羽看他,“好好珍惜寂离,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别再去纠结了,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拥有更多的时间,也不是所有感情,都不会被时间冲淡。”      辕冽听后,良久才轻叹了一声,“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你的时间更多,不过我会记住的。”   “嗯。”贺羽点头,起身到外边去,留下辕冽独自休息。      辕冽躺在床上,摸出枕头下面的一面小拨浪鼓来……这是之前悄悄从寂离那里偷来的,那人做一面小波浪鼓很费劲,所以发现丢了就跳着脚骂街,闹了好几天。轻轻摇了摇拨浪鼓,辕冽静静闭上眼睛。他现在要用所有可能的时间来休息,以待尽快复原。      南国一带依旧是风平浪静,乐都却是风起云涌,各方势力胶着。   寂离也知道,在传出辕冽死讯的前半年,辕珞会举步维艰,但半年之后,就会渐渐改变形势,转弊为利。   人都是很现实的,那些朝中要员、权贵氏族,大多会因势利导见风使舵。如今辕冽已经不在了,辕珞才是皇帝。作为一个普通官员,没理由跟皇帝过不去的。      辕珞也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寂离、齐亦、萧洛……这些人会跟自己对着干,但是没一个会真正起兵造反,因为他们不想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所以说,小人和君子斗,赢的那个永远都是小人,因为小人不怕牺牲别人,能无限度地无耻下去。   辕珞开始采取行动,时机跟寂离料想的差不多。      “唉。”寂离摇着拨浪鼓叹了口气,“辕珞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幸亏不比老子聪明。”      “殷相。”   这时候,外头有一个小太监进来告诉寂离,说皇后请他进宫。   自从上次见过齐灵与辕珞开开心心谈寂园的建造之后,寂离再也没有进过宫。当然了,齐灵叫人来请了很多次,但寂离始终说忙或者身体不好推掉了。   寂离不进宫,辕珞也没再去看过齐灵,齐灵派人来请寂离的次数越发多,起先是半个月一次、后来十天、最后就发展到两三天、甚至每天都来。      寂离打发走了来传旨的太监,心中叹息——自己一向看人很准,但是对于齐灵,好像没有看清。她的这种急躁,甚至是暴躁,是寂离没有料到的,还有之前害死辕冽时那种毫不犹豫的心狠手辣。原来手足兄弟、同胞兄妹,差距竟然可以这样大。辕冽和辕珞,齐亦和齐灵,性格上简直是天壤之别。寂离记得他的卦象显示齐灵未来会有两个孩子——那兄弟俩,会不会也相差很大呢?      寂离放下酒杯站起来,在原地踱步,如果是辕珞的子孙,那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希望他们像舅舅齐亦和伯父辕冽,傲而不恶、心地良善。哪怕不是天生的,未来也能有个人劝导一下,助他们走正途。      寂离忽然很想给这两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算一下命数,不过最终也没动手,想来想去,倒是好奇起来,自己未来的那个孩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命数呢?   手痒,拿着拨浪鼓转来转去良久,寂离还是没敢看卦象,终作罢。      从这天开始,辕珞抓紧时间笼络朝臣培植势力,已经渐成了气候。再加上辕珞心狠手辣性格捉摸不定,颇有些帝王的威严,而齐亦则在寂离的安排下,着力接管兵权,这是辕珞最大的死穴,也是他最无能为力的地方。两派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在这种明争暗斗之中,又过了三个月。      ……   辕冽再一次喝下贺羽给的药,“很苦。”   “你恢复得很快。”贺羽满意点头。   “还有多久?”辕冽不厌其烦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最快三个月。”贺羽道,“不能再快了。”      “寂离应该还好把?”辕冽担心。   “他很好,能照顾自己的。”贺羽安慰辕冽,“不过苏敏说最近辕珞派出来找你的人越来越多。”   辕冽伸手拿起了那把蒋云惯用的银刀,“我已经好了很多。”      “你准备带着兵马杀回去么?”贺羽问。   “我不想杀自己人。”辕冽默默摇了摇头,“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是辕珞的大哥,但不代表你需要为他做的负责。”贺羽笑了笑,“每个人都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辕冽摇了摇头,“我不必教他怎么样做皇帝,他也许比我更适合做皇帝,但我应该教他,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在这世上生存,无论你有多强,要得到一些就必须放弃一些,不可能什么都得到,更不该去夺人所爱。”      贺羽点了点头,认同辕冽的说法。   “你想萧洛的话,可以去找他。”辕冽对贺羽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我答应了寂离要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贺羽摇头,“他知道我在哪里,他没有来找我。”   辕冽皱眉,叹息。      寂离将手上的纸条烧掉,心情也好了很多……还有三个月啊,原本要一年的,辕冽节省了三个月的时间,他很努力。      心情不错决定庆祝一下,所以寂离去订了桌酒席,买了一坛子好酒,大快朵颐。   刚吃到一半,宫里的太监就跑来请他,说寂园差不多完工了,皇上请他去看看。   寂离想了想,现在辕珞羽翼已渐丰满,将会集中精力去找辕冽。这三个月,正是最最重要的三个月。目前为止唯一能转引开辕珞所有注意力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寂离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吧。”说完,跑进宫去了,留下那太监给他结账。      宫里,辕珞见寂离肯来了,自然高兴不已,就陪着他在寂园转悠起来。   寂离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真觉得不错,就问辕珞花了多少银子,辕珞一一回答。      “寂离,明儿个搬进来住吧?”辕珞见寂离心情不错就乘热打铁,“我准备了藏书阁,里边有很多书,还有各种惊喜给你。”   寂离笑了,“今天说我不说朕了?”   “嗯。”辕珞浅浅一笑,“做皇帝其实也并不是多有意思……”      寂离盯着辕珞看了起来,直看到辕珞心慌意乱,寂离才冷笑一声转开脸,“你撒谎!你很喜欢这种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的感觉。”      辕珞也忍不住笑了,“寂离,我比辕冽更适合做皇帝,相信我。”   寂离却是摇头,“有些话说多了,假话都会像真话。有些位子坐久了,不是自己的也会觉得是自己得。”   “什么意思?”辕珞问他,“你觉得辕冽比我适合?”   “你和辕冽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想做皇帝,你想!”寂离伸手轻轻一拍辕珞的肩膀,“你和他兄弟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他干什么都比你干得好,你一辈子都无法超越他。”   ……   就在辕珞要被寂离激怒的一刹那,寂离突然转身继续看风景去了,“啊,这么大的园子,一个人住太寂寞了,找些人来吧,我喜欢热闹的!”   辕珞深吸一口气,将冲上脑门的怨气降了下来,笑着走上去,“嗯,你想叫谁来住都行的。”      “这样啊!”寂离一笑,“那是最好了。”说完,跑去找太监开名单,找人进园子同住来了。      齐灵再一次找人去请寂离。   跟辕珞成亲半年,齐灵半年只见了他两次,还有一次是偶遇,辕珞主动来,只有寂离来看她时那一次。   太监跑回来告诉齐灵,说寂离进宫了。      “进宫?”齐灵不太明白,“进宫做什么?”   “哦,据说是寂园落成了,皇上带着相爷逛园子去了。”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么。”沉默良久,齐灵点了点头,随后笑了起来,“对啊,都半年了,自然是落成了!”      太监在一旁看着齐灵的神色,小声地问了一句,“皇后,奴婢斗胆说一句。”   齐灵抬头看他,眼神凌厉得让那太监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不说话了。   “你想说什么?”齐灵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呃……”太监往后退了一步,求饶,“奴婢不敢。”   “说!”齐灵双眉一挑杏眼一瞪,美得天仙一般的脸上,却是凶恶异常。      “奴婢想说,皇后不用担心殷相的,不管他多得皇上倾心,毕竟是个男人。”太监见齐灵脸上渐渐显出笑意来,胆子也壮了壮,“皇后才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您能生孩子,他殷寂离可不会。”      “哈哈……”齐灵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吃醋?”   “奴婢不敢。”太监赶紧摇头,暗道自己多嘴,原本想出个主意讨齐灵欢心,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你说得也对哦。”齐灵忽然凑过去,对那太监勾勾手指,太监赶紧低头下来。   “我才是女人,我能生孩子啊!辕珞辕冽都是男人!男人不能生孩子,是不是?”齐灵嘴角含笑,手指头轻轻地摸着那太监的耳朵,“你还真机灵啊。”      太监却是听得激灵灵打冷战,心说,难道皇后不是嫉妒皇上倾心殷寂离么?怎么扯到皇上和辕冽身上去了。      “那就你吧。”齐灵收起笑容,正眼看着那太监,“帮本宫去办件事。”   太监点头,“皇后尽管吩咐。   齐灵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太监听了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可得小心办。”齐灵手上突然一使劲,一把抓住那太监的耳朵。她手指上葱管长的指甲尖利异常,一用力,小太监的耳朵鲜血直流。   “皇后饶命啊!”太监赶紧求饶。      “你敢办不成,或者透露半点风声出去,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记住!”齐灵一把推开了那太监。      太监赶紧答应着跑了。   齐灵挑起嘴角,站在院中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93 93、天意难违 ...   寂园落成的那一天,张灯结彩十分热闹,辕珞找来了人舞龙舞狮子,想尽方法讨寂离欢心,可寂离找来那一堆准备同住的所谓“友人”,可是让辕珞差点没气背过气去。      只见寂离几乎将全乐都所有的窑姐儿都接进了宫来,住在寂园,这寂园这回成了名副其实的妓院。   这群莺莺燕燕一来,整个寂园热闹得都不成样子了,寂离还要了一百个小太监,太监窑姐儿一起,叽叽喳喳满院跑。      辕珞原本是想进来同住的,不过寂离说没房了,都挤满了,辕珞要住就住窑姐儿屋里吧,正好还有人伺候。   辕珞是皇帝,哪个窑姐儿不想勾搭他,一见他就蜂拥而上,乐得寂离直跺脚。   辕珞气得脸都青了。      而且此时宫里宫外也是怨声载道,众人都说辕珞简直就是荒唐至极,荒淫无道,竟然建了个园子将全乐都的妓女都接进去同住,这实在是伤风败俗到极点!   季思痛心疾首,因为谁都不相信这事情是寂离做的而不是辕珞。再说了,辕珞才是皇帝,如果他不点头谁都没办法……就算人是殷寂离找的,那也是辕珞指使。      一时间流言四起。   辕珞找到寂离,要他将窑姐儿们都遣散。      寂离靠在藤椅上,一个窑姐儿给他倒酒,一位美人儿给他剥葡萄,还有两个美人儿轮换帮他翻书,另外三四个美人儿在抚琴。远处一大群美人儿在扑蝴蝶,摘花朵儿……   辕珞觉得寂离比自己更像个昏君。      “你太不像话了!”辕珞皱眉对寂离道,“赶紧将人送走!”   寂离搂住旁边一个粉袄红纱的漂亮姐儿,“我才不要!我要美人!”      “你……寂离!”辕珞也无计可施,明知道这人耍花样使性子,但自己就是莫名生出宠溺来,舍不得斥责。      寂离见辕珞没辙,狡黠一笑,直笑得辕珞全无脾气。   这时候,几位美人捧着一束芍药过来递给寂离,寂离接了,拿到鼻端轻轻一嗅,顿觉心舒神畅,伸手一挑身旁美人下巴,笑得极好看,“朝观霓裳夜观容,香风拂面目含羞。 若得君王常相伴,正是佳缘花间逢。”   几位美人见殷寂离人长得风流倜傥,张口诗闭口词,句句动人,嘴甜心细,真是要才学有才学、要模样有模样,要情趣又有情趣,无处不动人!自然各个开心不已,纷纷对着他撒娇,浑身解数都用上了。   寂离对人极温柔,对女人就更加好,环肥燕瘦左拥右抱,说他是逢场作戏也好,真心享受也罢,总之辕珞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各位姐姐。咱们吟诗怎么样?”寂离站起来,身后跟着一群大美女小美女,边走边问,“都会吟谁的诗啊?”   几位窑姐儿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会什么。   “那咱们对对子,对的出来有赏。”寂离笑嘻嘻走了几步,看到花丛之中牡丹长得好,就伸手一指,“就它吧,咱们来个简单的,牡丹含羞开。”   几个窑姐儿七嘴八舌对了起来。   这些姑娘都是会逗人欢心的主,有的说“才子带笑来”,寂离纠正,“唉,才子有什么好看的,才子才子,拿来踩的么,该是美人儿带笑来才对……哈哈。”      辕珞站在院子门口长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一把拉住寂离的手拉出来,压低声音道,“你故意气我?”   寂离一脸无奈,“皇上怎么这样说啊?是你让我住进来的,也是你说爱带谁来住随我!”   “你……你搞得如此,如此伤风败俗,是何道理?”辕冽越说越纠结。      “唉!”寂离一摆手,“什么伤风败俗啊?所谓食色性也,你爹和你娘不伤风败俗一下,哪儿来的你?”   “你……”辕珞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指园子,“你让这些女人都走,不然我就杀光她们。”      “啧啧。”寂离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辕珞,“皇上,你现在已经是个好色昏君,一下子杀掉几百人,难道还要做残暴昏君不成?莫非想做那夏桀商纣,来个万古留名?”   “我……”   “还有啊!”寂离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这些窑姐儿犯了什么错,你张口就宰人,还有王法了没有?”   “这……”辕珞论斗嘴,哪儿斗得过寂离去?殷寂离那一张嘴,满朝文武都加在一起倍上一倍,也不见得能斗过他。      寂离见辕珞词穷了,一笑,回头走回院子,左手一个美人右手一位美人,笑问,“姐姐们会不会做糕点啊?”   “会啊,殷相要吃什么糕点?”   “哦,想吃桂花糕!”   “我会!”   “我会!”   一时间,至少二三十人举手说会。      “好!”寂离一拍手,“咱们就来个做桂花糕的比赛,输了要罚!”   窑姐儿们立刻起哄,寂离哈哈笑着带人霸占御膳房去了。      辕珞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正好这会儿季思进来,一看到此情此景,赶紧捂眼睛,“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寂离回头正好看到季思了,嘴角一翘,伸手一指季思,对美人儿们说,“啊,姐姐们,抓住那灰胡子,他最爱吃桂花糕了,让他来品评谁做的好!”   “好嘞!”   众窑姐儿们赶紧冲过来包围季思。      季思一见这阵仗,撒腿就想跑,可他平日又疏于锻炼,哪儿跑得快,被众美人拉了回来簇拥在中间。      “唉!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寂离慌手忙脚在那里捂脸,嘴里边嘀咕,“夫人莫怪,我没动她们啊,夫人莫怪!”   寂离早就听说季思是出了名的惧内,他媳妇儿也是乐都有名的河东狮,果然不假啊。   虽然有点抱歉,但寂离有话想跟他说,所以只能让他受些委屈了。      季思被美人们簇拥着往远处走,边走边对一旁的辕珞求救,“皇上救命啊!”   辕珞也懒得看了,转身无奈地走了,季思被美人们拉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大厨们也都吓跑了,寂离一声令下,美人们开始一起做桂花糕,那场面叫一个壮观。      季思擦了擦汗,闻到袖子上都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开始发愁,“殷相,你害死我了,一会儿我得上你那儿去洗个澡再洗了衣服,你找些人帮我烘干衣服,可不能留味道啊!”      寂离好笑,“怕嫂子生气啊?你换件衣裳不就行了?”   “不行!”季思蹦起来,“换衣服死得更快,她万一怀疑我与别人有私情……那我岂不是死得更惨!不成……一会儿你跟我回府,给我解释解释!”      寂离一脸佩服地看季思,“季相,你跟你娘子成亲多少年了?”   “嗯我跟她从小认识的,成亲二十六载三个月十七天!”季思笑嘻嘻回答。   寂离看着季思良久,“你俩情谊深厚啊。”   “那是自然了!”季思点头连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为她死都肯呀。”   寂离笑了,“季相真叫人羡慕。”说着,转了转手里的拨浪鼓,笑得更开怀了,“季相,你和你夫人能白头到老,你俩都能大富大贵,还能看到太平盛世,你我缘分很厚啊,连后世子孙都要你提携。”      “哦?”季思眉开眼笑,“真的啊!”   “不过季相子女不多啊。”寂离道,“目前两个,就不再多了,且都是闺女。”   “闺女好啊,我就喜欢闺女,我娘子生娃的时候那样子忒吓人了,我就怕她再生有意外,所以自己喝了些药水,这样就不会害她再生了。”   寂离见季思一张面皮通红,小声问,“季相,你俩一把年纪了,还行房啊?”   季思面皮更红,虎着脸瞪殷寂离,“唉,不准拿老人家寻开心,乐得寂离哈哈大笑。”      “殷相,你那么能算,那你算算,辕将军现在安危?”季思笑着问。   寂离看了看季思,见他笑得别有深意,无奈摇了摇头,低声嘱咐,“季相……”   “我懂我懂,你还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啊?哈哈。”季思哈哈大笑。      寂离收了笑容,低声道,“最近我住进寂园之后,看守护卫更多了,出去不容易,说个话都不易,季相可不可以帮帮我?”   “殷相但说无妨,老头儿我豁出性命也帮你的。”季思特别够意思。   寂离拍拍他,“不用您性命,你的性命要留给尊夫人的。”   季思傻笑。   “我想……”寂离凑到了季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季思点点头,“好!”      寂离伸手握了握季思的手,“多谢。”   季思更不好意思了,而且辕冽如果还能重返皇位执政,那真是太好了!      御膳房的美人儿桂花糕大赛引来了群臣围观,众臣被殷寂离请来等着吃桂花糕。   后宫的齐灵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她派了小太监来看。      太监回去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殷寂离如何祸乱宫廷,如何和那些妖女声色犬马全无顾忌,搞得这皇宫里头乌烟瘴气。边又说皇上也拿他没法子,群臣怨声载道。      齐灵静静地听着,伸手轻轻拨弄着桌上的一只小乌龟,“真可怜啊。”   “是啊。”太监点头,“皇上所爱非人,太可怜了!”   齐灵又问,“本宫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太监看了看左右无人,小心翼翼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来,“无色无味,服用后人即昏迷,但是功效显著,娘娘明白的!只要哪日皇上来娘娘处就寝,稍微服用一些,娘娘必定能怀上龙种……”      “呵。”齐灵冷笑了一声,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古怪,那太监天资愚钝,却是没看出来,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合齐灵心思的事情。      随后的日子,寂离接着“祸乱”宫廷。   辕珞这几天日夜为了寂离的事情着急上火,但偶尔动怒,寂离随意笑笑,他便也生不起气来了,刻意纵容着,这也是他爱的一种方式吧。再加上最近找辕冽未果,听闻周边州城偶有叛乱,又有饥荒水灾,忙得他焦头烂额。      辕珞上火、受凉再没休息好,就咳嗽起来。   起先只是微微咳嗽,后来就咳得越来越厉害,连寂离都觉得,辕珞似乎病了。   经过太医诊治,辕珞竟然得了痨病。这可了不得,虽然严格封锁消息,但宫中众人和朝臣还是大多知晓了,很多人都说是纵欲过度造成的。      寂离拿着八卦算了半天,哭笑不得——竟然算出辕珞大灾体质,时运不济。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多坏事老天爷收他,余下岁月都要与恶疾顽症为伴,有福没命享,有儿子还没人送终。      寂离摇了摇头,不过他怕那些窑姐儿被人传染,就派人送出去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身强体健的,开了个学堂,整日在那儿教书。      窑姐儿们也不知道这殷寂离国相爷究竟什么毛病,每天开堂讲课,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一样不少,讲得绘声绘色,历史故事更是引人入胜。      辕珞日日都来找寂离。   寂离口含丹药以免被传染,也就是跟他周旋。   辕珞对寂离感情渐深,他寻遍天下名医,想要医治自己的病。倒是的确也能治,不过这重病的治疗过程不能大喜大悲,更不能行房事,完全治好至少要服药半年之久,还要吃素、忌生冷辛辣。   辕珞觉得倒是不难,准备照办。      眼看着离辕冽战死已经快要九个月了,辕珞也渐渐淡忘了辕冽的事情,只有寂离和自己的病,最让他挂心。      而此时远在南国的辕冽也是越来越心焦。   原本病没好,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这样焦急,可如今病好了,他就坐不住了。   苏敏将他的辕家军照顾的很好,众将见了辕冽没事,也都欢欣鼓舞。   辕冽已经开始操演人马,但贺羽就是不放他走,给他不停灌药,并且要求他再忍耐,多休息!      这期间,萧洛实在是忍不住了,来了一次。见到贺羽,好一番温柔浓情,贺羽问他近况如何,他只说好,有些含糊。   贺羽只是对他笑,准备了他最爱喝的酒,跟他共饮。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小别胜新欢,萧洛觉得贺羽有些不同,有点疏离又有些淡漠,让他很不安、不舍。      辕冽不敢太问寂离的事情,只想萧洛打听了他是不是好。   萧洛笑着回答他,“好着呢,放心,再不久你就能亲自去接他了。”   “那就好。”辕冽算着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季相给我传过信了,你起兵的那天,齐亦会把他接出来保护好的,辕珞没法用他做人质!”萧洛嘱咐辕冽好好养伤,就离开了 。      寂离日盼夜盼,总算盼到日子就在眼前,再加上辕冽最近身体不适,他也心安了一些。   不过寂离始终有些担心,如果他真的能跟辕冽终成眷属,那儿子哪儿来的呢?莫非自己以后会混蛋到背着辕冽拈花惹草?   寂离想想还觉得乐,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这天,辕珞因为身体的原因,带着人去祭天去了,寂离不想去,留在宫里看书。   傍晚的时候,齐灵来看寂离了。      寂离见她端着个食盒走进来,低着头小声说,“寂离,我带了你喜欢的梨花白来。”   寂离见她几天不见瘦得都不成人形了,也有些可怜。毕竟是齐亦的亲妹,还叫过自己殷大哥,就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坐着聊天。      原本寂离根本不担心,因为这四周不知道驻守了多少辕珞派遣的影卫,可殊不知……他和齐亦一样,都太过低估也太过亲信了,齐灵这个丫头的能耐和心肠。       94 94、不如归去 ...   众人并不明白一件事情,辕珞如果在宫里,齐灵可能什么都干不了,可如果宫里皇上不在,那皇后无论得不得宠,都说了算。   于是齐灵摆足了皇后的架势,指使所有的侍卫、下人、婢女干这干那,直到宫里的下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为止。      齐灵走近寂离,他正靠在一张藤椅上看书,旁边放着一堆书,都是些地理志。   “为何看那么多地理志和各地风情?”齐灵问,“寂离想去游玩?”   寂离笑了笑,他的确是想等着辕冽来了,可以一起去这些地方走一走。经历了这样许多,寂离渐渐也想通了,做人不能太自私,不能什么都随心所欲。如果辕冽真的要做皇帝,那也不是不能开开心心辅佐他做皇帝,不过在这之前,大好河山,一定要去走走看看。      “寂离,你喜欢的梨花白。”齐灵给寂离倒了杯酒,递过去,“你别生我气了。”   寂离接了酒杯。   齐灵自己也倒了一杯喝,边赞叹“嗯,五十年醇酿就是不一样。”   寂离也没有在意,接了酒杯喝酒,继续翻书页。   齐灵在他身边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聊着聊着,差不多到了掌灯的时候,齐灵再跟寂离说话,寂离已经不回答了。      “寂离?”齐灵伸手轻轻推了推寂离。   寂离没动,已经睡着了。   齐灵嘴角微微翘起,显出笑意来,伸手将寂离扶起来。   齐灵虽然是个女儿家,力气不算大,不过寂离身形清瘦,也不是多重,齐灵用了些力气,就将人扶进了屋里。      让寂离躺倒床上,齐灵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整理他微乱的头发,嘴里自言自语,“寂离,你我才是天生一对呢……你那日救我,我就知道了,灵儿非你不嫁的。辕珞、辕冽他们都是恶人!他们争天下,其次才是你,我不同,我只要你,才不要什么天上地下。”   ……      辕珞祭天结束后,一直咳嗽,喝了药也不见好。   第二天清早,他坐着马车回宫。   到了宫门口,决定先去寂园看看寂离。这阵子那些窑姐儿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几个特别好学的,每日跟寂离上课,一个两个就快成才艺双绝的佳人了。   到了寂离的院子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等在那里,好奇地往里张望。      “你是哪儿的下人?”辕珞身边的太监问那小太监。   小太监一看是辕珞来了,赶紧行礼,说是皇后宫里的。      “皇后?”辕珞微微一愣,“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奴婢等皇后。”小太监支支吾吾地说。   “什么?”辕珞一皱眉,“皇后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来的?”      小太监快哭了,这要怎么说,皇后在这里过夜的……   辕珞也懒得再问他,闯进院子里,就看到桌上有倒下的酒杯,还有泼洒在白玉石桌上的酒渍。   辕珞只觉得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闯到房间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房里,床上,寂离躺在那里,身上穿着里衣,盖着被褥正睡得香。再往四外看了看,屏风后面、隔间里,并没有齐灵的身影。      辕珞不确定地走到寂离身边,伸手去掀他衣领想看一看,谁知道寂离翻了个身。   “寂离?”   辕珞又叫了一声。   “嗯?”寂离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到辕珞,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   “我……我刚刚看到齐灵宫里的小太监在门口。”辕珞道。   “然后呢?”寂离不解地做起来,“他来干嘛?”   “他……”辕珞刚刚在门口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问,“你昨晚……在干什么?”   寂离坐起来,“昨晚?睡觉咯。”   辕珞见寂离爬起来,跑去洗漱,就觉得自己可能想到了,也松了一口气。刚刚太过紧张有些气血上涌,就咳嗽了起来。      “皇上,该服药了。”随行太监小声说。   “哦……好。”辕珞一笑,长出一口气,对寂离说,“我先上朝去了。”   “嗯。”寂离点了点头,继续洗脸。      等辕珞出去后关上门,寂离也缓缓地将放在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放回水盆里,靠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今早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可是一睁眼,却看到齐灵躺在自己身边,两人都没穿衣服,睡在一床被子里。   寂离只觉得脑袋里一阵空白,记忆只到喝了齐灵给的梨花白,然后就不记得了。   他怔愣在那里,张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齐灵却是睁开了眼睛,笑嘻嘻问他,“你醒啦?”   寂离看着齐灵,“你……”   “嘘。”齐灵伸出手轻轻按住寂离的嘴巴,小声说,“不能跟别人说哦,这是我们的秘密。”   寂离呆呆躺在那里,看着齐灵心满意足地坐起来,穿上衣服,临走前,齐灵小声跟他说,“寂离,我是不是和辕冽辕珞都不一样?”   寂离眉头微皱,他也有些拿不准昨晚自己做了什么,按理来说也不会啊,总不至于酒后乱性……要酒后乱性估计也乱辕冽,怎么可能乱齐灵?而且自己一辈子都在酒后,没乱过性啊!      齐灵穿好了衣服,从后窗户走了。因为来路上所有的守卫都被她打发走了,所以根本没人看到她。   寂离呆呆坐在床上,直到天亮,手中拨浪鼓轻轻地转动了几下,苦笑连连,“原来如此……蒋云蒋云,你我还真是像!你说辕冽和蛮王像,那你猜,辕冽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寂离坐在床上揉着头,穿上衣服发呆,直到外头传来了辕珞说话的声音。这事情不能让辕珞知道,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寂离不明白齐灵如此缜密计划了,为什么要留个小太监在门口,不过他还是躺下装作睡,将辕珞糊弄了过去。      辕珞一走,寂离立刻让一个出去的窑姐儿给齐亦带了封信。   当天下午,齐亦派人悄悄进宫,将寂离接了出来。      寂离被齐亦接走,出了皇宫,到了齐亦的军营,手上只拿着一本地理志作行李。这本地理志,是他这几天写的。他将想去的地方都写了下来,详细摘录好,想日后和辕冽一起去的。可是现在呢,还可能不可能?如果卦象成真,齐灵会有一个儿子,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辕冽会怎么样?他会怎么想!   他们之前的那些承诺,那一份信任,将被破坏。辕冽会不会变得跟蛮王一样?他和蒋云的结局会不会也一样?   寂离忽然怕起来,他再不像之前那样雀跃地等待辕冽来接自己,而是终日发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亦发现了寂离的异样,以为他思念辕冽等得着急,就劝他,“别着急寂离,辕冽快来了!”   齐亦越是这样说,寂离越是心慌意乱。      辕珞上完了朝回来,始终觉得今早的事情不简单。   他最后抓来了那个跟随齐灵的小太监,将他毒打一顿逼他说实话,最后太监扛不住刑罚,哭着说了之前齐灵让他找药,以及昨夜齐灵在殷寂离那里过夜的事情。   辕珞一听怒不可遏,就冲到了寂离的别院,只见院中已经空无一人,他暴怒不已,冲去找齐灵。   而齐灵此时,正坐在院中,欣赏着手上的一根淡紫色发带……这是寂离平日惯用的发带,辕珞当然认得。      他上去一把抓住齐灵,“贱人,你……”   “皇上,要赐死臣妾么?”齐灵淡淡一笑,“不止□宫廷还杀害皇后,皇上三思啊……”   辕珞咬牙切齿,“你为什么那么做,朕虽然不能杀你,但有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我已经生不如死了!”齐灵瞪圆了一双眼睛满是恨意,“是你!是你害得我众叛亲离,你害得我孤苦无依,我最爱的人都不会再理我了!你们爱寂离么,你们谁都得不到他,除了我!他这辈子记得最深的那个,还是我!”      辕珞盯着齐灵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忍不住咳嗽,越咳越厉害。   外头太监赶紧进来要请御医,被辕珞一脚踹了出去,他伸手一把拉住齐灵,盯着她问,“齐灵,你究竟是爱寂离,还是恨寂离?”   齐灵一双眼睛里有浅浅血丝,咬着牙冷笑,“我自然爱他,我恨的是你们!”   “我看不见得吧。”辕珞笑着摇头,“你根本就是在用寂离报复我们,报复我们所有人,我真是低估你了,不过最恨你的肯定不是我,是辕冽,哈哈……是辕冽!”   齐灵一把推开边笑边咳嗽的辕珞,“你们一个都不爱我,那就都恨我吧!”      辕珞回到宫中之后大病一场,他养病的时候派人四处寻找殷寂离,但始终未见踪迹。   而更让辕珞震惊的是,西南那边传来消息,南国边境有大量人马集结,有人起兵造反。而造反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来传出死讯的国主辕冽。   一时间,风云突变,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辕珞是如何的弑兄夺位,如何的使用奸计害得辕冽九死一生。辕冽一年之后东山再起,将会带领辕家军攻入乐都,抢回王位。      这消息是真的么?当然是真的!   在贺羽给辕冽诊脉,说出“已经痊愈”四个字后,辕冽连一刻都等不及,跨马提刀,就带着十万兵马杀了回来。      辕冽回来了!   这消息在军队之中传开。   辕珞原本可以花更多的心思来笼络地方的势力和收复军队,可天不遂人愿,他的病让他不能操劳。因此这些事情是他准备痊愈后再做的,他原本以为有充足的时间,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      辕冽毕竟名声在外,而且此行势不可挡,所到之处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势如破竹。   辕珞听着群臣每日禀报,城池一日日失守,也心慌意乱,他万万没有料到,辕冽竟然中了那么强的毒药还没死,一定是贺羽那个妖医!现在寂离又不在了,而朝中大臣大多十分暧昧,齐亦更是直接上书,要求辕珞将皇位还给辕冽。   辕珞陷入两难境地,他只知道,这次辕冽应该不会放过自己!要如何是好呢?      辕冽虽然着急,但也不能一天就飞到乐都,不过他知道,很快就能见到寂离了。   贺羽比辕冽还着急,辕冽病好了就没他什么事了,他率先赶到了齐亦的军营,找到了还在那里发呆的寂离。   “寂离!”贺羽扑上去踹了他一脚。   寂离没反应过来,被踹了个正着,揉着腿仰起脸看贺羽。   “你干嘛,反应那么慢?”贺羽坐到他身边,“你可好了,辕冽接你来了。”   “他还有几天到?”殷寂离心烦意乱。   “不超过一个月吧。”贺羽见寂离似乎并不开心,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你不高兴?”   寂离捏着手指头,“没啊……”   “我不管你了,总之你这次好不容易跟辕冽重逢,好好把握别再错过了,他可每日都想着你的。”说完,找萧洛去了。   寂离看着贺羽远去的背影,站了起来,觉得还是跟他再去喝两杯,就小跑着跟上去。      贺羽快步去找萧洛。   萧洛为了接应辕冽,这几天也到了齐亦的军营。   贺羽跑到附近萧洛落脚的院子门口,却听到里头有嬉笑声传出来。   寂离跟在后面呢,也听着觉得不对,往里头一看,咧嘴——萧洛要死了!   此时,只见院子里,两个清秀少年正和萧洛一道喝酒聊天,虽然举止正常,但眼神还是足够暧昧,萧洛还是那副风流的死性子。      贺羽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要走,寂离一把拉住他,让他先别走,他冲进院子,“萧洛!”   萧洛被惊了一跳,看到是寂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寂离紧着对他使眼色,“这些人是谁啊?贺羽快回来了你块准备准备。”   萧洛无奈耸耸肩,“知道他快回来了……所以喝几杯酒等着之后被他管么。”   寂离叫苦不迭,心说萧洛你个没眼见的啊,贺羽就在门外呢!      寂离对他挤眉弄眼半天,萧洛也没听明白,最后回头一看,贺羽已经不再了。寂离一跺脚,拿起个凳子砸过去,“你去死吧,贺羽刚刚就在门口。”   萧洛愣了半晌,抬脚就追出去,可哪儿还有贺羽的踪迹。      一个月转眼就到了,贺羽没找到,辕冽就快攻打到乐都城门口了,寂离一颗心也放不下来,只觉得烦乱。      这一天,寂离忽然听到了一个传闻——皇后有喜了,辕珞要大庆三天。   齐亦听了也是无奈,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有个外甥了。寂离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在军帐里头,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辕珞起了个大早,探报来报,说辕冽已经到了城门外,马上就要进城了。   辕珞只冷笑了一声,独自到了寂园,殷寂离的房间里坐下,等待着。      辕冽进入了乐都之后,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直冲皇宫抢回皇位,而是到了齐亦的军营,他想见寂离。一年没见了,不知道寂离现在怎么样……   可他到达的时候,军营之中却是有些混乱,齐亦正召集人马寻找寂离,他不知道殷寂离去哪儿了,忽然就找不到人。      “糟了,会不会被辕珞找人掳走了?”齐亦也担心。   辕珞脸色一变,带着人马就杀进了皇宫。   辕冽找到季思,还没等他许君臣之情,拉着就问,“寂离在哪儿?”   季思也不太知道,不过辕珞应该是在寂园。   辕冽一听到“寂园”两个字,心头更是堵,他抓了个下人带路,找到了寂离院中,坐着独饮的辕珞。      辕珞抬起头,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辕冽……依旧是英雄气概,比起之前稍微精瘦了些,其他没什么大改变。可再见,却是十分陌生,辕珞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恍如隔世   “大哥,好久没见了。”辕珞笑了笑,给了辕冽一个敬酒的姿势。   辕冽冷眼看着他,冷声问,“寂离呢?”      辕珞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伸手指着辕冽“我懂了!我懂了……”      ……   萧洛连着几天都没找到贺羽,心中焦急不已,见辕冽攻入皇宫大局已定,应该没自己要办的事情了,就全心全意找起贺羽来。   到了贺羽常去的药铺,有个小厮递了一封信给他,说是贺羽留下的。   萧洛打开信一看,就见信上写了——我在城东别院。      城东的别院是萧洛的,贺羽很喜欢那里的风景,所以经常住在那里。   萧洛原本以为贺羽再也不会理自己,正后悔不已,不就一些流莺么,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没玩够没长大!看看寂离和辕冽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自己和贺羽也应该珍惜才对。      萧洛决定好好跟贺羽道歉,希望他还能原谅自己。   兴匆匆到了别院,萧洛直冲贺羽的房间,推开门一看,床幔放下了,床上躺着个人。      “羽?”萧洛跑过去,“我有话跟你说,你先别生我气!”   萧洛说完话,并没有人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撩开床幔。只看了一眼,立刻愣在当场……      床上的确躺着贺羽,但是贺羽的身体外边,封这一层玉石一样的东西,类似于蜡封,或者茧……萧洛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羽?”萧洛想要叫醒贺羽,但是贺羽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变成石头了,完全没有回应。   焦急间,就看到在玉人旁边放着一封信。   萧洛赶紧拿起来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一句话,“做你想做的,我等你,等你玩够了,记得叫醒我。”      萧洛拿着信纸,呆坐在床头,“要怎样叫醒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想叫醒你……”      乐都城外的官道上,一辆小马车驶过,马车上的人一手拿着酒坛子,一手拿着一卷书,翻了翻书,将头上大大的斗笠挑起来一些,“马儿啊,我们去峨眉山吧,下一站去洛阳、再就去西北、再就回家乡、还有江南、南海,我们逃走吧……”   随着他慢悠悠报着地名,马车越走越远,官道上,只留下咯噔咯噔的拨浪鼓声音,随风消散。    95 95、乱世序曲 ...   “你笑什么?”辕冽冷眼看着一个劲点头“说知道了”的辕珞。   “寂离走了,你找不回来他了。”辕珞笑足了,看着辕冽,“他不要你了!”   辕冽只觉揪心,脸色一寒,“你把他藏起来了吧?”   “我哪里藏得住他!”辕珞咳嗽了起来,却还是笑,“你想知道为什么么?”   辕冽没吱声,只是让手下,搜遍整个寂园找寂离。   几万军兵在寂园都搜遍了,却还是没有寂离的踪影。      辕冽的刀架在辕珞的脖颈,“说!”      “你想杀我么?动手啊。”辕珞坏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殷寂离!”   “辕珞,你别逼我!”辕冽心烦意乱。   “那好啊,我能告诉你,不过你要把皇位让给我,肯不肯?”辕珞突然问。   “可以。”   没想到的是,辕冽连片刻都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他,“人呢?”   “你不要皇位?”辕珞吃惊,“他殷寂离比你的皇位还重要?你辕冽二十多年流血流汗打拼下来的江山不及一个殷寂离?”      辕冽见辕珞诧异,皱眉,不耐烦地问,“寂离呢?”   良久,辕珞开口,“他走了。”   辕冽脸色一寒,觉得辕珞在耍花样。   辕珞却接着说出了一句让辕冽意想不到的话,“灵儿的孩子是寂离的,他不喜欢你我,喜欢灵儿!”      辕冽听后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辕珞,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寂离,他如果真是这样想,会正大光明娶了齐灵,不会让给你也不会迁就我。我明白了,是你对齐灵太过分,惹怒了她,她爱恨交加给寂离下了药,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是吧?”   辕珞愣在原地看着辕冽,眼中渐渐堆积出不甘和愤懑,“是啊……你俩配!寂离如果真对你情深意重怎么不等你?自己跑了?!”      “他是跑了。”辕冽轻轻叹了口气“他怕,怕我变得跟蛮王一样,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昏君。如果一早蒋云也能像他一样硬起心肠出走,蛮王一定回去找他的,毕竟他们才是真正受伤害的人,不是我们。辕珞,你不配喜欢他。”      “你滚!你说了江山给我,那你说话算话啊!”辕珞暴躁地吼了起来。   辕冽蹲下,看了看辕珞,伸手一把提着他的衣领子,拽着他进入建造在寂园南边的祖宗祠堂。将辕珞往地上一推,单手一把银刀插在他身边,“辕珞,我要你对天发誓,善待百姓、并且永远忘掉我和殷寂离,再不纠缠,不然的话,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叫你身首异处!”      辕珞跪在祖宗灵位前,睁大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盯着祠堂上供奉的列祖列宗。   “说!”辕冽这说话的语气辕珞以前从未听过,全无温度且暗含杀意,仿佛有某种威慑在里边。   辕珞才明白,原来辕冽之前的冷冽,还含着几分大哥的纵容,如今完全弃了兄弟情分,才是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辕冽。   辕珞鬼使神差一般,跪在祠堂里指天发——善待黎民做个好皇帝,从今以后再不找辕冽和殷寂离的麻烦,否则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发完誓,辕珞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匍匐在地咳嗽。   辕冽又看了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辕冽出了门后,别过辕家军众将士,将兵权全交给了齐亦,随后又别过季思,请他好好辅佐辕珞治理天下。最后拜别了父母,跨马提到,离开乐都,于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寂离去了。      不久之后,辕珞正式登基成为皇帝,但他却是最被嘲笑的一个皇帝,用心爱之人换江山的说法,很多臣子都知道,对他不屑。   另外,辕珞身患重病始终无法医治,终日与药物为伍,辕璟被封瑞王,回来辅佐他管理内政。      之后的辕珞他男女不忌,在后宫之中养了几房妃宠,但都要有一个特点,就是眉眼之间与寂离有几分相似的。      一年后,皇后齐灵诞下一子,孩子生下来不足月,就从宫中消失了。   而从那天开始,辕珞竟然开始宠幸齐灵,偶尔同房,很有些皇后待遇。可后宫人满为患,寂园却始终空着,辕珞极薄情,今日还宠幸,明日可能就进入冷宫了。后宫妃嫔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心中想的是别人。   另外,辕冽还有个怪异癖好,广寻天下丹青高手,绘制寂离的画像,并且将他与众妃子的房事绘制下来,还要将妃子改为寂离,绘制成册日日观赏,又要换成寂园背景。仿佛是他与寂离日日都在寂园之中快乐生活一般。辕珞后来精神也渐恍惚,病势沉重……不过他倒是不昏庸,精明得很,只不过无心朝中事务,反正他这个皇帝也没有兵权,无非是个摆设。   内政辕璟专权,外务又有齐亦把持重兵,辕珞只顾着养病,以及暗中筹划着什么,至于他真心在想什么,却也是无人能琢磨透。      辕珞已有多个子嗣,其中大多病重,有好些早夭,据太医说,乃是因为辕珞的病传染给了婴儿。      三年后,齐灵忽然有喜。   原本朝野之中以为辕珞必然高兴,可不料辕珞却在齐灵产下一个健康男婴后,将她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宫。      时光飞逝,山河换代风起云涌,转眼又过了两年。   江南一带的某个小山村里,一个五岁的娃娃抱着一卷书,蹲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书。   正看着呢,一个戴着斗笠,披着件大斗篷还蒙着面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家门口,蹲在篱笆墙外看他。   这人样子怪异,连那少年家养的小黄狗都觉得可疑,蹲在门口冲着他叫唤。      小娃娃仰起脸,一双大眼睛盯着门口的怪人看。   那怪人也歪着头看他,末了,伸出一根手指头,对他勾了勾。   小娃真就站起来,跑了过去,仰着脸看他,虽未曾谋面,却也不怕生。      “啧啧。”那怪人伸出手捏了捏小娃娃的腮帮子,手指纤瘦干净,一看就是书生。   “娃娃你叫啥名?”怪人问,声音清澈好听。   “黄半仙。”   “呸!”那人突然一蹦三尺高,跳着脚骂,“哪个缺了德的给你取这名字?”   “爹爹啊。”小黄揉了揉腮帮子,这人脾气好大。      “你看啥书呢?”那人骂了两句后,蹲下来又问他。   “看史书。”   “能看懂呀?”   “能呀。”小娃娃点头。   “讲个典故给我听听。”怪人托着下巴问,“要讲再续前缘破镜重圆神仙眷侣的那种。”   小娃娃歪着脑袋,叽叽咕咕给他讲了四五个,怪人乐得点头,“好聪明呀,比我小时候不差!”   “叔叔你是谁呀?”小娃娃见那人怀里有个拨浪鼓,就伸手抓了一把,咯噔咯噔转了两下,“啊,乾卦,咱俩是有缘人么?”      “呀呀呸!”   那人又蹦了起来,“谁他娘的教那么小的娃娃算命!哪个挨千刀的?”   “不准你说爹爹!”小黄别看跟个小兔子似的,还有些脾气。   怪人愣了愣,战战兢兢问他,“那个,你爹爹会算命啊?”   小黄仰起脸,“嗯!”   “嘘!”怪人赶紧捂住他嘴巴,“别跟人说啊!”   小黄睁大了眼睛看他,这人怎么这样奇怪?      “这些给你。”那怪人说着,从斗篷里拿出个大包来,甩到院子里,比那小孩儿还大呢。   “这是什么?”小黄扒拉开袋子,就见里头满满都是书。   “哇!”小黄高兴极了,“好多书,比村口陈夫子家里的还要多呐!”      “切。”怪人撇撇嘴,“陈夫子算什么,这书够你看个一年半载了,明年我再给你送来别的,记住了,什么都学,别学算命!”   “为啥?”娃娃不解。   “需知道人有千算,天只一算,这做人知道曾经就行了,别知道以后,活得太累!”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小孩儿倒是听懂了,点点头,“谢谢叔叔。”   “那我走了啊!”那人又将遮脸的斗篷拉上来一点,跟做贼似的,转身跑了。   小黄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看,边挥挥手,“叔叔们再见,明年要来哦,我请你们吃桂花糕!”      怪人跑进了远处的林子,将斗篷扒拉下来,斗笠拿下来扇扇风,扛那一大袋书快沉死了。露出本来面目,极漂亮一张脸,可不就是殷寂离么?!   且说这五年,殷寂离走遍大江南北,博览群书,他又会算命脑子还好使,上哪儿都不缺钱,每天东来西往倒是也不寂寞,起码不想就不寂寞。   他知道,小黄一出生就被辕珞派人送到了这穷乡僻壤,给了一户好心人收养,生活安逸富足,他性子也很恬淡,每日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他爹也不让他干活。   寂离从他会走路开始,就总也悄悄来瞄他几眼,这孩子是他和齐灵生的,漂亮极了,跟个小菩萨一样,就喜欢坐着看书,有时候抱个猫看,有时候靠着大狗看,总之特别安静。   寂离见他小小一个,总也满村找书看,就特意给他买了大袋子的书来,让他看个够。      到了林子里喘匀气,寂离拿出水袋喝口酒,心说那孩子最后好像说了“叔叔们再见……哪儿来的们?分明就是他一个啊。别是小娃娃年纪小小就眼花了?!那可不得了。      想着上哪儿找找贺羽那小子给娃娃看看……寂离一想到贺羽,就惆怅起来,不知道死小子怎么样了,竟然消息全无,回老家也没碰上人,药王府的人都说他没回来。   想来想去,寂离忍不住,拿出拨浪鼓和铜板,给之前那些人算起命来。   贺羽和萧洛现在的状态是相聚却无法相守,寂离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不过贺羽那性子,够呛!萧洛这个不争气的,一定要想法子把人照顾好才行。      蛮王的命数是活的,但是极黑暗伤悲,看来他还没从蒋云的事情里走出来,但是蒋云的命数是等待……竟然不是死!这让寂离有几分欣喜。   另外还有个有趣的卦象,他当年见过的那个蒋云家的漂亮小娃,如今遇到了两个混世魔王。这俩混世魔王命极硬,有一个竟然和他家小黄是连星。   寂离转着拨浪鼓啧啧称奇,自言自语,“怎么那么乱呢?”   找了块石头坐下继续算——辕珞算出来是疾病缠身、齐亦是征战沙场、齐灵命数将尽,寂离惆怅。但齐灵又生下的一子,也就是小黄同母异父的弟弟,竟然是颗景星,龙凤之姿帝王之象,还和蒋云他那个儿子是连星。      “要死了,这什么命盘啊!”寂离接着摇鼓,又摇到蒋云遇到的另一个混世魔王与北边一个混熟魔王是连星。   六星连接,将来会是乱世之中的大英雄!   “哎呀呀。”寂离摇来摇去,最后连陈勉带走的小狗灭灭都算出来儿孙满堂了,就剩下一个辕冽没算。      寂离犹豫了一下,把鼓塞到怀里,站起来要走,一想又觉得不甘心,抬腿踹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一脚,“死辕冽!”   踹完了,寂离别别扭扭拿出刚刚藏到怀里的拨浪鼓转了转,嘴里念念有词,鼓停下,一看……寂离张大了嘴,“近在眼前?!”   沉默半晌,寂离抬腿又踹了那石头一脚,“这路痴找了五年了,总算找对路了么?!”   “他早找来了,怕你不理他躲着不敢见而已。”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   “呸!”寂离呸完,一愣,站在原地不动,但身背后那人的气息却是一股久违了的熟悉。      寂离原本想要回头看一眼的,不过不知道怎么了,却是撒腿就跑……   跑出一阵子,身后没响动了,寂离回头看,见身后没人。   寂离后悔,跑什么?刚刚也没仔细看一眼,说不定是喝多了产生幻觉。于是他又回头找,找了半天,没人!叹口气,寂离再踹了石头一脚,“笨!”      “你才笨!”一个人笑着回答。   寂离怔愣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是从上头来的,就仰起脸看,只见在一旁的一棵高树上,坐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胡子拉碴,那种气息,说不出的熟悉,寂离觉得心通通跳,快跳出来了。   “你……”   寂离就见一个大胡子从树上跳下来,落到自己面前。眉目是认识的,不过那一脸大胡子……      “这叫蓄须明志。”那人张嘴说话,声音可不就是辕冽么!依旧是那么清清冷冷,只是话语中,含着一份笑意,“不想见就不剃须。”   “那你找到了没啊?”寂离撇撇嘴。   “早就找到了,跟了他一年了。”辕冽却是幽幽地说,“我悄悄每天都跟着他,看他在干吗。”   寂离惊讶地张大了嘴,“吃饱了撑的你?!”   “他怕你又跑了,就索性跟着你,你就跑不了了。”辕冽一把将人拉过来,“加上之前那一年,总共六年,你才是没良心的笨蛋!”   寂离僵硬着瞪辕冽,瞪了半天,“你……不做皇帝啦?小黄看到啦?身体好啦?”   辕冽失笑,“你还有语无伦次的一天?”   寂离扁扁嘴。      “小黄真可爱,你小时候也那样?”辕冽笑问。   “我比他机灵点儿。”寂离看别处。   辕冽伸手一拉他手,将人拉走了,手攥紧,生怕分开了又没了。   “去哪儿啊?”寂离被他拉着往前跑。   “极北神仙岛。”辕冽回答了一声。   “去干嘛?”寂离好奇,“你有事情办?”   “是啊,去那里办你!”辕冽笑着回答他,“神仙岛,顾名思义,咱们到那里做神仙眷侣去。”   寂离心头喜,一边走,一边咯噔咯噔摇了摇拨浪鼓,卦象说——十年安逸,乱世再启。      寂离笑了笑,甩手丢了拨浪鼓,上前挽住辕冽的胳膊,“十年后,小黄黄就十六岁了!到时候会很乱啊。”   “嗯,再乱也是后辈的事,我们这一辈乱完了。”辕冽拉着寂离的手,带他翻身上了林子外边的黑马,“这十年,只属于我们,要开开心心地过。”   说完,一甩马缰绳。   黑马撒开四蹄,载着辕冽和寂离向着北方绝尘而去。   寂离靠在辕冽背上,耳侧贴他背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终是翘起嘴角……神仙眷侣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撒个花先~~~ 神算四部的第四部《国相爷神算》正文部分也完结了。 番外是有的,因为前三部修改过后空下来的地方太多,所以都集中到那三篇里贴出来。 番外基本都是有小黄青青那一帮人在一起的,大家很久没见鸟,十分想念。先填《晟青》、再《黄半仙》、《好木》,我算了一下,三边全填满要将近三十多篇番外,囧,所以够你们看一阵子也够我写一阵子的了…… Ps,这回不忽悠你们,番外会补起来的~~ 神算四部加起来差不多两百来万字了吧,从2008年写到2011年,三年时间,大家能耐着性子看完也不容易,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汗,真心感谢之。除了番外,我还会继续写别的文,大家不要大意地待在我的万年大坑里等待喂食吧~~XDD,爱你们~~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