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宝宝努力中 整理 ================ 穿到现代当神棍 作者:薇薇米 文案 长安城的夜静悄悄的,顾恩泽像往常一样闻香入眠,再睁眼却已是千年后!堂堂顾公子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出门必迷路,被拐被骗,被当作人格分裂症患者。最糟糕的是他眼睛还能看见鬼,看相、测字、八字、风水都是什么玩意?怎可走上神棍的不归路。 想念朱雀街,想念报晓鼓,想念坊门里热气腾腾的小吃,想念笔墨馨香,醉落文字……但仅一个何明宇便让他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主受,轻松甜宠文,HE。灵异恐怖元素,但我还是觉得是温馨文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顾恩泽,何明宇 ┃ 配角:喻君越 ┃ 其它: ================   ☆、暗巷   黑暗的窄巷中,昏黄的路灯似乎接触不良般时不时闪一闪,让这本就人迹罕至显得阴森的窄巷深处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一阵秋末的冷风吹过,让站在墙边的几个少年笼罩在黑暗处的脸上不约而同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其中一个瘦高的反戴一顶鸭舌帽的少年抬手搓了搓脸颊,声音迟疑地开口道:“喻少,这小子一动不动的,不会是……”   一个“死”字在舌头里打了个滚,又吞了下去,他有些畏惧地盯着墙角那团蜷缩如虾球的阴影。   被叫做喻少的少年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闻言他偏头看了鸭舌帽少年一眼,路灯虽暗淡,依然能看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在闪着光亮,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的脸在黑暗中侧了侧,薄唇轻轻一扯,哼道:“不会这么没用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修长的腿走近了一步,微微弯身,右手朝着那团阴影探去。   顾恩泽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微微一跳,他还未来得及思索自己的状况,大脑便被巨大的痛楚疯狂侵占,疼!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怎么回事?   他咬紧牙关想睁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在费力地撑开眼皮后,眼前依然漆黑一片,眼睛被粘腻的东西层层糊住了。满鼻子的铁锈味告诉他那是血,而且是他自己流的血……   耳边有人声传来,接着有东西在接近。顾恩泽条件反射地抬手拽住了那朝自己靠近的东西,那手感,显然是人手。   被突然拽住的人显然吓了一跳,先是僵了僵,立刻大力地甩起手。顾恩泽没有力气,三两下就被甩开,他干脆抬手抹了抹糊住自己双眼的血污,略一抬头便对上那个还未撤走的弯身探手的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不清的脸。   “草,没死。”一直紧张得全身绷紧的鸭舌帽少年察觉到顾恩泽的动静,立刻松了口气般地大声道。   “喻少,我们是要继续还是走?”鸭舌帽少年旁边的一个身形有些壮的少年出声道。   喻少却没有回应他的询问,他弯着身一直未立起,垂下的眼眸对上地上的那团阴影中抬起的眼睛,有些失神。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完全不像他印象中的这个人会有的眼神,凶狠的警惕的坚毅的……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不屈倔强的眼睛。   喻少没有说话,地上的顾恩泽却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艰涩,断断续续:“这,咳,咳,这是何地?咳,尔等,尔等何人?”   虽然对方说得艰难又小声,喻少还是听懂了,他英挺的眉立刻皱在一起,“什么尔等何人?陈澄,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顿打也该让你长点记性了。休学,转学,随你。总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恩泽昏沉的大脑有些卡壳,陈澄?叫他吗?可是……他并非叫此名啊!他明明在睡觉……是什么人胆敢闯入顾府将他劫持?   顾恩泽深吸一口气,“放肆,尔,何处来的鼠辈,好大的胆子。”   他的声音很轻,轻易就能被这夜风带走,但巷子太静谧了,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这句嘲讽般的问句。   不同于其他少年的吃惊,喻少的脸却是立刻黑了下来,眼中浮现狠辣的戾气,高高抬起了右脚,直冲顾恩泽微微扬起的面门踩踏而去。   顾恩泽眯起了眼睛,右手疼得动不了,只能尽力地抬起左手护住脸。身上多处受伤,提不上力气。丘家的小崽子干的?不,他没那胆子。难道是……   二皇子?   顾恩泽眼中闪过冷光,压在身下的手用力地捏成了拳。   “汪!汪汪!汪汪汪汪!”几声狗叫突兀地响起,喻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狗叫传来的方向,抬起的脚也跟着放下。   “嘟嘟!乱跑什么!”一把呵斥的声音跟着响起,清清冷冷的嗓音像夜风的手般挠了在场除了顾恩泽以外的几个少年的心脏一把。   少年们面面相觑,接着全部看向喻少等他下命令。   “怕什么。”喻少瞥了眼身边的眼神有些慌的同伴,撇嘴冷哼。他转身直面奔来的棕色卷毛狗,双眼直勾勾地对上跟在狗后面的修长身影。   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帽T,一条深色牛仔裤裹着一双长腿,缓缓地如黑猫般从夜色中走到路灯昏黄的光晕下,略微有些长的刘海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轻轻一扫,仿佛能吸人坠落的星空般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俊挺的鼻子下薄唇轻抿,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   鸭舌帽少年看了眼喻少,见他一脸冰寒地盯着来人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这不是何明宇何大帅哥么?怎么这么巧?”   “遛狗。”何明宇说着微抬下巴点了下那只撒着欢冲到垃圾桶旁边抬腿撒尿的傻狗,跟过去的视线在触及垃圾桶下面距离嘟嘟不到半米的一团疑似趴着的人影的时候,那双覆盖着密长睫毛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了一些。   “嘟嘟!你……”何明宇迈开长腿,快速从那几个气氛诡异的少年身旁穿过去,一把扯住兴奋不已的嘟嘟脖子上的项圈往外拉。   趴在地上的顾恩泽闻到一股新鲜的尿骚味的时候,因为脑子有些昏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会被殃及。但当他的胳膊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的时候,气得差点吐血。他费力地偏了偏脑袋,看向始作俑者。   一只傻狗和傻狗的主人……小爷记住你们了!顾恩泽心里狠狠地想着,身体却再也无法支撑,筋疲力尽地晕了过去。   “我们走。”喻少收回视线,挥了下手,率先朝巷外走去。其余几个少年忙跟上他,迅速离开。   几个人的离开并未引起何明宇的半点关注,他有些无奈地扯着自家努力画地盘的傻狗,满脸复杂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显然已经晕过去的少年和一滩慢慢流淌着潜进少年身下的嘟嘟的尿液。   何明宇盯着消失在少年胳膊下的尿液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了把人背走的想法,选择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巷子太窄,救护车进不来,急诊的医生抬着担架冲了进来,老远就朝何明宇打招呼,“明宇!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陆医生,今天你值班?”何明宇应了一声,把脚边不知道在嗅什么的嘟嘟抱起身,“我带嘟嘟出来溜溜,这一带都是它的地盘。”   “那带它遛弯可太辛苦了。”陆医生说着话就已经到了跟前,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人,“这又是小混混斗殴?”   “是学生。”何明宇随口说道,打人的那伙当中有几个正好跟他同班,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他们打的什么人?何明宇见医生在抬地上的少年,他也朝那少年脸上扫了几眼,头发凌乱遮了半张脸,满脸血污,光线又暗……竟然有点眼熟。   打量了几眼少年满是尘土,皱巴巴的半旧衣衫,终于和印象中一个带着大眼镜,刘海遮着半张脸,沉默寡言,走路低头,缩在角落的古怪同学对上了号。那人叫什么来着?   何明宇道:“这个是我同学,叫……陈澄吧,明天我让班主任通知他家长。”   “什么?你同学啊!那要不要报警?”陆医生有些吃惊地问道。因为何明宇是直接给医院打的电话,所以并未惊动警 局。   何明宇用力牵住又想跑开去撒野的嘟嘟,随口道:“这不是我做决定的事,等他醒了看他自己要不要报警吧。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医生连连摆手,末了又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学生啊,真是太乱来了。唉,咱院长能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真是福气啊。”   何明宇挑了下唇角没说话。   “明宇,这巷子太暗,不安全,一起回去吧。”陆医生关切地说道,“以后还是别来这边遛弯了,这一带很多出租房,乱得很。”   何明宇看着脚边咧着嘴摇尾巴的嘟嘟一晒,某些没气质的小狗就喜欢这脏乱差的地方有什么办法。   一个抬担架的年轻医生也笑道:“明宇,要不要回医院玩啊?”   何明宇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道:“不了,带着嘟嘟不方便。”   顾恩泽被送上了救护车,一路轰鸣着绝尘而去。何明宇扯着意犹未尽时不时想偏离回家道路的嘟嘟往对面的别墅区走去,在那偏僻巷子里遇见的人和事迅速被他抛到了脑后。   冷……像冰寒阴毒的蛇般游动着狡猾地钻进皮肤钻入骨髓,冻得顾恩泽浑身颤抖着醒来。他费力地呼出一口气,唇边立刻凝出一团白雾。   现在不是春夏之交春暖花开吗?怎么如三九般冷得肉疼?顾恩泽抬起僵硬的手环抱住自己的身躯,有些浑浑噩噩地想,要被活活冻死了。   啪嗒,啪嗒,啪嗒……   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的突兀。顾恩泽警觉地瞪大了眼睛,他似乎躺在陌生的床上,右侧的窗户透进来一些薄弱的夜光,时间依然是晚上。   他想抬头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响,却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啪嗒的声音变成了沉闷的“噗,噗……”顾恩泽紧紧皱了眉头,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有东西滴落在他身上的薄被上。   ☆、医院惊魂      顾恩泽松开手,用手肘撑起身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响。但他只微微抬起脑袋就吓得不敢动弹了,离他三尺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双悬空的□□的泛着冷蓝色的脚,有暗色的液体沿着那诡异的脚一下一下地滴落,滴落。   “这……”顾恩泽僵着身子动了动唇,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   这是做噩梦吗?他的视线顺着那蓝白的脚掌细瘦的脚腕一路往上挪,款式奇怪□□太多的白色裙子死气沉沉地垂着,一张苍白的脸上几道黑色的液体在流淌,显得狰狞可怖。黑漆漆毫无光彩的眼珠子仿佛冰冷的枯井般直视前方,又突然缓慢地挪了挪对上顾恩泽的眼睛。   顾恩泽被那死海无波的眼睛吓了一跳,心跳也有些慌乱,忙安慰自己只是梦,古怪的梦。   可是那安慰很快如脆弱的窗纸般轻轻一戳便被打破了,那女人黑鸦鸦的长发突然像活过来的八爪章鱼触手般扭动着朝顾恩泽伸了过来,以极其让人惊惧的姿态缠上了顾恩泽的脖子。   顾恩泽连忙抬右手去挡,却连手也被一同缠绕住,他很快尝到了窒息的滋味。脖颈处被巨大的力气勒得痛苦难当,呼吸不到空气让他如甩到岸上的无助的鱼般张开了嘴巴,舌头也被迫伸出了口,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这种马上要死的感觉阴云般满头满身地罩下来,这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做梦!   顾恩泽瞪着眼睛看向那个浮空的女人,女人那双毫无感情仿佛看一团死物的眼神让他骇得拼了命地挣扎,脚无意识地乱踹,可踹开的只是乱成一团的薄被。   顾恩泽没被缠住的左手像每一个被钳制住的人一样无助地摸索身周,企图能找到保命的东西。终于他摸到了床边一根冰凉的金属棍子,五指立刻紧扣,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并迅速提起甩了出去。   “噗”地一声砸在了那女人满是乱发的额上,像是砸在老朽枯败的树干上一下就砸出一个诡异的坑,黑色的血液裹着浑圆的眼珠子掉下来,却又不肯干脆地掉,偏偏悬在死白的脸颊上挑战顾恩泽已经绷得快断裂的神经。   他呆滞地张着嘴,耳边传来那金属架子落到地上,发出尖锐的巨响,却显得那么遥远。意识在渐渐远离,犹如沉入深沉的黑暗水底,绝望无依。   刺眼的亮光却突兀地闪现,干脆利落地驱散了阴寒的黑暗。顾恩泽脖子处的桎梏疏地消失了,那个长发绞人的女子也一闪就没了,若不是胸口处窒息的痛苦和无法平复的起伏,他几乎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荒唐的噩梦。   “陈澄?”门边的一身白衣的值班护士维持着拉门的动作,皱着秀气的眉问,“什么东西掉了?你的点滴还剩多少?”   顾恩泽抚着脖子,一边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一边朝说话的人看去。沉沉?怎么又是这个名字?这女子为何穿得如此奇怪?   顾恩泽一副惊魂未定,惊惧不已的样子也狠狠让女护士的吃了一惊。只见病床上凌乱的被子床单像是被狂风凌虐过的麦田,这个瘦弱的男孩一只手捂着脖子,张着嘴有些痛苦的脸上苍白一片,乱糟糟的长刘海挡住半边眼睛,露出的那只眼里满是戒备和惊恐。   地上点滴架子横陈着,玻璃瓶已经摔碎,散落的玻璃碎片反射着日光灯冰冷的光芒。现场就像曾有两人激烈打斗挣扎过一般。   护士狐疑地扫视了下四周,白色的墙壁,关着的窗户,并无可疑的人迹,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恩泽放下手,身子微微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盯着护士问道:“尔是何人?”   护士愣了下,想起这孩子被送进医院后依然一直昏迷,这才刚醒来而已,也没父母来陪着他,难怪害怕。不过听说是院长公子的同学,他们肯定不能轻易怠慢。   “陈澄同学,你受伤了,你同学何明宇把你送进医院的,不记得了吗?”护士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有恶心反胃的感觉没?”   顾恩泽却神色越发地紧张:“什……么?姑娘你胡言乱语什么?在下听不懂……”   为何一直叫他沉沉?何明宇又是何人?他记得啊,他记得自己像往日一般睡前喝了碗冰糖炖燕窝,洗漱后美美地钻进舒适的蚕丝被里。侍女小茹放下绣着祥瑞图案的帐帘,他便在好闻的熏香味中沉沉睡去。   而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群不知何处来的歹人殴打得浑身疼痛!接着连只小小犬类都来撒尿欺压他!最可怕的是刚才分明有个女鬼不分青红皂白地索要他的性命!   眼前这打扮古怪的女子为何叫他陌生名字?这闭眼睁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当真是二皇子下的手?   完全无法理解的顾公子整个人都傻了,脑子结冰一样无法动弹,只能有些慌乱地喊了起来,声音依然嘶哑难听:“来人!来人!小茹!四儿!”   被顾恩泽一声姑娘震住的女护士揉揉因为熬夜有些昏沉的脑门,哭笑不得地制止道:“小同学,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你别激动,我叫值班医生过来看看你。”   顾恩泽看着跑开的女子,也没法继续在那陌生的床上坐下去了,伸着依然疼痛的胳膊腿往床下跳。   好疼!顾恩泽咬牙忍住浑身的刺痛,扶着床沿,艰难地挪动脚步。眼睛扫过古怪的铁架床,床边的白色柜子,雪白的墙壁……到底发生了何事?此处究竟是何地?   那位护士很快带着医生回来了,茫然无助几乎抓狂的顾恩泽被赶来的值班医生大力压住打了一记镇定针,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何明宇照常去上学,他一向目不斜视直奔自己座位,但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倒是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喻君越。只见那喻君越没事人般跟前后排的学生聊着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挺刺眼的,何明宇立刻撇开了视线。   他想起那个躺在医院的同学,貌似坐在最后排那个角落的座位。座位果然空着,那人没来上学。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如果受到轻伤以上的伤害,喻君越那帮人就可能构成刑事犯罪,不单单是医疗费、护理费这些问题了。   何明宇把书包塞进抽屉,随手拿出英语课本,翻开单词页开始晨读。班主任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敏感地感觉到好几道视线射向自己。显然是昨晚在场的那几个人在观察他。   何明宇扯了下嘴角,看也不看喻君越那帮人,举手叫了班主任。   三十岁左右却已经开始谢顶的班主任老黄顿了顿才朝何明宇走去,这个学生虽然各方面都表现优异,但喜欢独来独往,平日话不多,更是非常少跟老师打交道。突然主动找老师,让他有点惊讶。   何明宇语气平淡地说道:“老师,那个陈澄同学,昨晚被人打伤住院了,我帮他请个假,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下他父母。”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晨读的学生都呆滞了一秒,而后“嗡嗡嗡”地讨论了起来。   喻君越眯了眯眼,表情高深莫测地盯着何明宇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何明宇至始至终都淡淡的。   周围的人讨论什么,是同情是八卦还是幸灾乐祸,何明宇没兴趣知道,他觉得自己完成了道义上的责任便重新坐好,修长的手指翻开课本看了起来。   清晨阳光从他身旁的窗户照进来,为他俊美深刻的侧面轮廓镀上一层温软的金边,给这个冷淡的少年添了几许温度。好些个女生偷偷瞄着瞄着便移不开眼睛,目光痴了起来。   喻君越几人也挪开了视线,拿起书假装认真学习。何明宇没有告发他们就好,至于陈澄本人,呵,Who care!   那烂柿子一样的小子还有胆出现?   此时的顾恩泽终于再次醒过来,他不舒服地□□了一声。眼睛还闭着,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唔,屋里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最近不是新换了西域进贡的奇香了?   “小茹!来人!”顾恩泽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侍女的名字,一边扭着身子努力睁开眼睛。      ☆、陌世繁华   等不到回应的顾恩泽睁开眼睛,茫然四顾。陌生怪异的房间,昨夜的记忆涌现上来,惊得他立刻弹坐而起。   “嘶……”腰腹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呲牙停住动作,伸手按向肚子。   左手连着何物?顾恩泽低头便见一根细长的管子连着他的手背和床边的架子上高悬的瓶子。他飞快地扯掉那管子,翻身跳下床。   在床边搜寻了下却不见自己的鞋子,而脚上套了黑袜,并非他惯穿的绢纱袜,身上也被换了古怪的衣裤。   他猛然想起昨夜那些凶狠的白衣人和尖锐长针刺破皮肉的疼痛,他的眉一点一点的皱起,狠狠盯着那扇浅黄色的门,目光越发凝重。   半响四周并无其他动静,顾恩泽眨了眨眼,顾不上找鞋子了,小心翼翼地朝那扇门靠近。   用上力气一推,推不开!扣着门缝往里拉,拉不开!一定是被那群恶人给锁住了。顾恩泽仔细地上下打量这扇门,目光落在一个突出的圆形金属上。咦?似乎可以转动……   顾恩泽一边转动门把,一边想着这些恶人把他绑到这奇怪的地方,定然是想用他威胁顾府,或者想用他换取大量赎金,门外必然重重看守,要小心再小心……   悄悄拉开一道小门缝,顾恩泽贴上眼睛朝外看去。   白得晃眼的走廊,没有熟悉的光滑廊柱,没有精美的雕花门窗,没有艳丽的彩绘,只有密不透风的白墙。来往的行人衣着古怪,却并无明晃晃的刀剑配身。且个个脚步虚浮,似乎武艺不精。   难道那吊着个琉璃的棍子是武器?顾恩泽盯着一个走路慢吞吞,手里握着移动点滴瓶的大爷戒备着。   顾恩泽耐心地等着,等到这长廊里没有人走动之时,他急忙闪身出了房门。他一路躲躲闪闪地走着,让他惊讶的是偶尔路过的怪人似乎对他并无兴趣,看都不看他一眼。   顾恩泽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白色的条纹衣裤皱巴巴松垮垮,十分丑陋,但款式跟那些恶人穿的并无区别……不,不可大意,这说不定是因为这些恶人笃定他逃不走,才不屑搭理他。   为何恶人当中这么多老人小孩?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顾恩泽小心地绕开一个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玩什么的小孩。   还未及时走远,他就感觉被扯住了裤脚。顾恩泽低下头去,就看到刚才那小孩仰着颗大脑袋,硕大的两只眼睛盯着自己。   顾恩泽一抖,差点伸脚去踹,可毕竟只是个面色苍白的瘦弱小孩,他下不了脚。   小孩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哥哥,你帮帮小辉好不好?”   顾恩泽为难地看着他:“哈?小孩,在下自身难保,如何帮忙……”   “哥哥,帮小辉找下心好吗,小辉的心哪去了?”小孩扁了扁嘴,现出委屈的表情开始哭,眼泪似两条暗红色的小虫子自眼眶滑落。   “啊!鬼啊!”顾恩泽再顾不上疼惜幼小了,抬脚踹了过去,小孩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刚才还可爱天真的小孩突然撕了一层皮般现出了恐怖的原形,蓝灰色的脸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血泪,胸口突然就像被熔开了一个黑洞般,不见心脏,却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个要找寻心脏的小孩用两只手交替撑像爬行动物般,飞快地朝顾恩泽爬来。   “阿娘啊!”顾恩泽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惨叫一声,夺路狂奔。他脚上有伤,跑起来针扎一样疼,右侧胸口也一阵阵地刺痛。可他还是疯狂地不断加快速度。   “哥哥,我的心脏……”耳边小孩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   顾恩泽根本不敢回头看,心里呐喊着观音娘娘,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莫非他不是被歹人绑架,而是落到了地府鬼蜮?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投来视线,那些人在顾恩泽的眼里全都化成了僵硬冰冷的鬼怪,转着脑袋看他的样子阴险恶毒,似乎就在探究他身上的肉哪块更香甜。   “嘿!那位小同学!医院走廊禁止跑跳喧哗!”远远的有个白衣护士朝顾恩泽喊话。   顾恩泽越发拼命地迈开脚步,冲下了前方的楼梯。   何明宇本以为昨晚那事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他也干脆利落地把陈澄和喻君越之类的都抛到了脑后。但第二节课间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医院通知说他同学陈澄CT检查加临床判断头部有轻微脑震荡,神智有些不清,右侧肋骨骨折,腹背四肢软组织皆有损伤……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那孩子拖着那样凄惨的身体跑了!不见了!   “啧。”何明宇挂了电话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匿名打120的。   何明宇低头看了几眼手机,想了想,决定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老黄皱着眉,马脸拉得跟苦瓜一样:“不见了?还没联系上他家长。你不用担心,他应该是自己回家了吧。”   何明宇扯了下嘴角道:“医生说他醒来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精神状况不佳。”这是委婉的说法了,直白的说,医生在暗示他那位同学得了精神病。一个精神病患者会懂得回家?   老黄的苦瓜脸更苦了,最讨厌学生的麻烦事了,小小年纪打架斗殴,各种不消停。他也想下课了就早点回家啊。   老黄沉吟道:“嗯……我再继续打他家电话。”   “老师,你打的他家电话?没人接?”何明宇问道。   老黄立刻反应过来,那孩子要是回家了怎么会没人接电话,哎,看来这麻烦是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他沉重地点点头:“行了,你回去上课吧。这事我会处理的。”   处理,怎么处理?除了继续给他家里打电话,老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陈澄那小孩是他数年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内向最沉默的学生了,而且总是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毫无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朝气。   班上的同学不喜欢陈澄,或明或暗地排挤他。明知道这样对小孩心理健康发展不大好,作为班主任他应该给予辅导,可他也不大喜欢跟那孩子打交道,况且学习成绩也算不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这情况继续下去。现在这个学生精神出了问题,不会怪到他这个班主任头上吧……   想到今年的优秀班主任评选,老黄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顾恩泽冲出医院,彻底呆住,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街道,嘴巴无法合上。远处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长条盒子直冲云霄般耸立着,那盒子不知是何物所造,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式格子,有的面上还如铜镜般泛着光泽,映着天空。   行色匆匆的路人穿得奇形怪状,有的女子更是毫无廉耻地袒胸露背。路边很多人骑着两个轮子的坐骑轻快地跑过去,宽敞的大路中间布满了飞奔的盒子,这些形状奇怪的盒子下面装了四个轮子,跑起来比马车快多了,一个接一个地川流不息。   各种各样的没听过的声响交汇成从没听过的恐怖之音。顾恩泽如坠万丈深渊,他的耳鼻眼喉似乎都出了问题,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都陌生古怪,荒诞不真实。   顾恩泽深深地拧眉,这绝对不是蠢毒二皇子的手笔。   “哎,哎!别挡道啊!”有人在喊。   顾恩泽茫然地侧头看向声源,一个大叔骑在古怪坐骑上一边粗着嗓门骂骂咧咧直冲而来。他眼一眯,身子朝后腾起,“啪唧”摔在地上。   大叔擦着顾恩泽驶过去,回头接着骂:“有病就上前边的医院治!站在路中间愣你妈啊!”   顾恩泽狼狈起身,忙后退两步。路边有棵大树,他不由得贴了过去,肩膀轻轻倚靠在树干上获得一点小小的支撑。怎么回事?内力全无!是被下药了吗?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会跑到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此地明明不似大承地界,莫非真是地府鬼蜮,那,他现在是死是活?   顾恩泽抬眼看向眼前这片陌生繁华的街景,天有些灰蒙蒙的,粉尘在空中飘浮着,吸入鼻端的气带着奇怪的味道。   全然陌生带来的恐惧,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街边的小婴孩般软弱无助,无依无靠地面对未知的危险。就连吹过的风,飘落的叶都能让他心里一颤。   一个露胳膊露腿的年轻姑娘骑着坐骑越走越近,白花花的两条腿在有规律地蹬着,顾恩泽忙挪开了眼,不敢再看。这一挪眼就看到那姑娘的坐骑后面还缀了个白衣小女孩。   小女孩迈着小碎步,伸长了胳膊,手隐没在那姑娘斜背在身侧的包裹里。顾恩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女孩飞快地从人家包裹里掏出了一个四方形的东西。   那坐骑上的姑娘毫无所觉地一路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今天是那啥节,本单身狗坚持发文,并不想过节,哼。不过还是祝福大家今天开心。   ☆、长安人氏   顾恩泽没躲避,看着那东西砸中身前的树干,落在脚边,敞开的外壳露出已经空了的内里。心想,这是偷窃吧?在大承,按律这偷一尺绢可得杖六十。一个看着挺干净的小女孩光天化日之下竟行窃!行窃完不跑不躲还如此理直气壮地骂人,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小女孩骂完就转身走了,顾恩泽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很想揉眼睛,因为他发现小女孩旁边多了个人,看身形也是个瘦小的孩子,穿着红色的衣服。古怪的是,这个红衣服的孩子脚不沾地,像夜里拎在半空的红灯笼般,一直是飘着的……   顾恩泽心脏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汹涌而来。   果然前方那飘着的小鬼突然开始回头,小小的脑袋一卡一卡地朝着顾恩泽的方向转动。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布满红白腐肉,面目全非的脸。本以为之前的两只鬼已经够恐怖了,这一个却依然看得顾恩泽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那脸上本应是嘴巴的地方裂开一道口子,直裂到耳朵根上,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渗人笑容。而后那小鬼一个旋身快如闪电地朝顾恩泽冲过来。   顾恩泽一声惨叫,直接蹲地上抱住了脑袋,形象全无。   “喂……”   顾恩泽肩上被人拍了拍。   “走开!走开!”他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挥着爪子拍打靠近自己的一切东西。   何明宇收回手,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同学。以前怪是怪了点,但好像并不会这样竭斯底里啊。   “陈澄?”何明宇试探地出声。   顾恩泽猛地一抬头,见到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陌生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那少年有双十分吸引人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下淡粉色的唇微微张着,那泛着健康色泽的少年肌肤让顾恩泽松了口气。他小心地左右看看,并没有刚才那个可怖的红衣小鬼的踪迹,一颗心总算落回原地。   何明宇见他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没事吧?蹲这树下干什么?”   顾恩泽直起身,顺手把碍事的长刘海扒拉开,一双眼直视眼何明宇:“汝,是何人?为何尔等都叫某那个名字?”   此时本来面无表情的何明宇也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古怪的同学,掀起刘海露出常年躲藏在刘海和大黑框眼镜下面的脸,竟然白皙清秀得很,一双眼黑亮黑亮的透着机警,实在很难跟他平日阴沉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还有这陈澄同学拗口的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因为这样平日才异常沉默的?   何明宇倒不介意同班了快一年的同学不认识自己,语气淡淡地说道:“我是你同学何明宇,不觉得我眼熟吗?”   何明宇?顾恩泽觉得有些耳熟,他记起之前见到的那女子曾提到此人将他送到先前他拼命逃离的地方。既然并非二皇子阴谋,那此人或许也并非恶人?   “某并非尔等口中的沉沉。”顾恩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边说边拱手行了个礼道,“某姓顾,名笙,字恩泽。长安人氏。”   何明宇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同学,你是在唱戏吗?”   他这一笑,淡漠的气息一扫而光,眼睛弯弯的,还露出两颗醒目的虎牙,莫名的可爱。而这显然博得了顾恩泽的好感,一直警惕的身子悄悄地放轻松了些。   顾恩泽心知很多事情要向此人探听,故而有些可怜地放低了姿态问道:“这位兄台,可否告诉在下这是何地?离长安有多远?”   还玩?何明宇还露着笑呢,见对方一脸认真,便收了小虎牙答道:“这里是F市的中心,长安是指西安吧,坐飞机要两个多小时,坐火车要一天。”   “兄台……”顾恩泽眨巴着大眼睛,苦笑道,“长安就是长安,并无西安这一别称。飞鸡是何物?火车又是何物?”   何明宇:“你在开玩笑吗?陈澄同学。”   顾恩泽:“在下并非沉沉。”   “你去跟你爸妈说你不是。”   “你爸妈是谁?”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感觉沟通十分困难。   何明宇有点不耐烦了,觉得这陈澄在故意耍人。可对方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实在无法甩脸子走人,只好说:“我送你回医院吧,你家人有手机吗?打你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   “手机?电话?在下真的听不懂兄台所言……”顾恩泽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人盯着一个地方,脑子里都乱糟糟的理不清条序。一阵风吹过,卷起树上几片叶子落蝶般飘荡而下,带来几分莫名的萧瑟。   “咕咕……”一阵奇怪的声响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沉默。   顾恩泽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何明宇也看了过去。顾公子脸上泛起薄红,这一番惊天动地的折腾,竟然把进食给忘得一干二净。   平日里他都会在一波波的报晓鼓声里和长安城一道醒来,慢悠悠地被伺候着穿衣洗脸梳头,桌前已经摆上一碗新鲜的糖蒸酥酪,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一咬就是满口香甜的豆沙……打住,顾恩泽越想越饿,他抬手按住肚子,在这种陌生又奇怪的地方怎么找吃的?   顾恩泽那有点羞涩又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看得何明宇忍不住抿嘴笑了下,抬眼道:“前面有家麦当劳,先吃点东西。”   不想顾恩泽更加羞涩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黑色的袜子十分妥帖地包裹着脚丫子,他忍不住翘起脚丫子互相踩了踩,小声道:“在下身上不曾带有银两。”   “我请你,走吧。”何明宇说着带头往前方走。   饥肠辘辘的顾恩泽忙跟了上去,看着何明宇高挑挺拔的背影,心里甚是感激,想着等回家了一定加倍的还这位好心的兄台银两。   窗明几净的麦当劳里零散地坐了些顾客,沿街的窗边两个面对面坐着的少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尴尬气氛。   何明宇举起可乐喝了一口,问对面那个目光紧盯着餐盘,两只手捏在一起扭来扭去的少年:“怎么不吃?”   顾恩泽睁大了眼睛:“这……没有筷子吗?”   “汉堡上面不是有包纸么?”何明宇倾了身子,伸手拿起盒子里的汉堡,把包着的纸拉下一些才递给顾恩泽,“拿着吃。”   “哈?怎可如此这般……”顾恩泽接过汉堡,盯着那露出肉片和蔬菜的圆形食物,肚子饿得他忍不住舔唇。   何明宇没说话扭头朝另一边用餐的男女点了点。顾恩泽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男一女手里都拿着食物咬一口笑一笑。   “贵地真是民风豪放,让人惊叹。”顾恩泽忍不住感慨道。早就听闻海外有异国,民风彪悍,风土人情更是与大承迥异,他莫不是到了那异国他乡?   何明宇撕开番茄酱的袋口,随口问道:“什么?”   “在我们大承,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更不可与男子单独私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竟随意剪发。”顾恩泽说完话,低头小小咬了口手里的汉堡,酸甜的沙律酱混着嫩滑的鸡肉块,全然陌生的味道刺激着顾公子的味蕾,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大承?长安?”何明宇咋舌,心想不会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吧……可这满口的“在下”、“兄台”怎么像是被个千年古董给附身了?而且这人的气质怎么看都跟以前全然不同。   何明宇试探地问道:“你说你叫顾笙是吧,你是哪个朝代的人?”   正常人听到这个问题肯定是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他吧。可是顾恩泽抬头挺胸极其认真地答道:“自然是我大承王朝的子民。”   “哦,那是一千多年前的朝代了。”何明宇一边说一边观察顾恩泽的表情。   “怎会!”顾恩泽闻言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白皙的皮肤憋得有些红,情绪激动不已,“一,一派胡言!在下不过睡了一觉,怎可能千年已过!”      ☆、跟着你   何明宇仰脸看着站起来的顾恩泽,内心也开始翻腾,卧槽!不是吧,真遇见一个活生生的穿越者?最近天象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啊,别说九星连珠,连流星雨都没有。不,这不科学。   医学世家出生的何明宇止住了自己一时的脑洞,回归理智地想:“看这样子倒是挺像人格分裂症的,像陈澄这种在社交中表现出孤僻和不适的人有人格障碍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书上说,人格分裂症的一大特征就是像这样与文化背景不相符合却影响其行为的古怪想法,比如迷信,特异功能,心灵感应之类的。”   何明宇瞥了一眼顾恩泽搁在桌上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心想这病要治疗的话,除了心理治疗和生物医学治疗,家人和社会的帮助也可以改善症状。而帮助的话,自然不能刺激他,也不能粗暴地纠正他……   何大帅哥高冷惯了,此时竟能生生压住满腹的翻腾,面上依然冷静地抬起手朝窗外一样样地点过去,边说边仔细查看顾恩泽脸上的蛛丝马迹:“你自己看看周围。那是汽车,见过吗?那是摩托车,那是自行车……你见过这么高的高楼?见过那样的天桥?你见过你们那个年代穿这样的衣服?吃这样的食物?”   “或许此处是海外异国。路途虽远,仍可归家。”顾恩泽说这话的时候黑亮的眼珠里闪着希望的光,期盼地望着何明宇。   “你先坐下,喝点可乐冷静下。”何明宇帮顾恩泽把吸管插到可乐里,然后挪到他手边道:“你们那个年代有哪个国家科技发达到这个程度?哪个国家能超过大承?”   顾恩泽挺了挺胸道:“我们大承盛世王朝,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八方来拜,自然是诸国之首。不过……”   “嗯?”何明宇转着吸管应了声。   “在下曾看过一些传奇,或许,或许……”顾恩泽缩在椅子上,眼珠子不安地转动,“或许此处乃神仙之境?在下只是魂魄来此一游?”   “嗤……”何明宇被逗笑了,两颗小虎牙明晃晃的闪着白光,“你觉得自己像魂魄?”   顾恩泽耷拉着脑袋,咬着唇,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这样子简直像垂着耳朵拖着尾巴的小动物一样可怜。   何明宇狭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轻抖了抖,掩住了眼帘,他刚才居然想伸手摸一把对面那只小动物的头毛,还好忍住了。   “这……确实是在下啊……”顾恩泽边说边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镜子上,镜子里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可在下的头发怎会如此之短?定是那些恶人趁某昏迷之际偷偷剪了去!”   何明宇双手插兜,靠在洗手台旁的墙壁上,侧着脸看顾恩泽愤愤不平地用手扒拉自己的短发和过长的刘海。   听到自家医院成了这个人格分裂患者想象中的恶人窟,他还是有必要解释下的:“咳,不是什么恶人,是医生,就是你们说的大夫。你受了伤当然要送到医院,就是你们说的医馆那里。你这个身体名叫陈澄,你在我们这个时代也不是黑户,有家有父母。”   顾恩泽闻言灵动的目光瞬间呆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并不想听到那些让他觉得自己回家无望的信息。   镜子里的少年,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区别的。皮肤比顾恩泽要苍白一些,比顾恩泽瘦弱一些,矮小一些,脸庞更稚嫩一点。   顾公子越看越想哭。他眨了下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一路淌到唇边。他仿佛没意识到自己流泪这件事,透过泪水雾里看花般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镜子,全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何明宇默默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悲伤的同学。等了一会,就见顾恩泽抬手抹了下眼睛,满脸克制地深呼吸。   何明宇简直要给他鼓掌了,这神态这表情这情绪,生动自然,完全是影帝级别的表演。   何明宇问道:“你今后什么打算?”   “……”顾恩泽抿了抿唇,“在下想回家。”   何明宇耿直地说:“但是希望不大。”   顾恩泽红了眼眶,依然道:“在下想回家。”   何明宇:“……”   这次何明宇没有再出言打击,这要再哭了他可没办法处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得准备去上课了。你是回医院还是回家?”   “回家。”顾恩泽想也不想地说道。   “不是你那个千年前长安的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去,你急也没用。”何明宇平静地说着。他决定中午出来找陈澄的时候,就问班主任要了陈澄家的地址和电话。于是拿出手机晃了晃,继续道:“你在这里的家,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回去。”   “在下并非沉沉,去了他家,岂不是欺骗他父母。”顾恩泽垂眼看着光滑可鉴的洗手台面上印出的人影,缓缓地摇了下头,“若沉沉已不在,某或可假冒他,只是某终归要回去,到时他父母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明宇看了眼顾恩泽身上宽大的病号服,道:“那你回医院去吧。”   “不,不,不去医馆!”顾恩泽连连摇头,睁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何明宇跟前道,“那医馆闹鬼!在下看到了两只!甚是可怖。不能去的。”   顾恩泽伸出两只手指比了比,微微撅起的唇说不出的可爱。   何明宇知道人格分裂症患者会有不同寻常的知觉或者身体幻觉,常常觉得自己看到或者摸到些现实中不存在的物体。他抿了抿嘴依然没忍住还是咧嘴笑了:“哪有什么鬼,你刚醒来,精神状态不稳定才会产生幻觉。你们古人不是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顾恩泽抖了一下,纠结地蹙着眉道:“话虽如此,在下还是不想再进那个医馆。”   何明宇说:“不去医院你身上的伤怎么办?”   顾公子自醒来后为了逃命连滚带爬的冲出医院,身上的伤一直在阵阵刺痛,坐着不动也依然隐隐作痛,只是先前心里冲击太大让他暂时忘了身体上的不快,这会被何明宇一提,顾公子顿时觉得浑身如有无数蚂蚁在啃咬般无处不难受,于是泪眼汪汪地垂下脑袋,咬着牙道:“在下可以忍的。”   何明宇十分无语,该拿这小子怎么办?不管吧,这迷路的小白兔估计出门分分钟就会被车撞吧。可管又怎么管?又不是人家妈妈,难道还能时刻带在身边看着?不过至少在找到稳妥的办法前,不能把他随意丢下。   何明宇又看了眼手表,做决定道:“不去就不去吧,鞋子也不穿就跑出来,你要不先去我家换身衣服,然后跟我去学校?”   顾恩泽低头看了眼自己只穿着袜子的脚,袜上已经粘满了尘土,顾公子对于自己衣冠不整还是比较羞愧的,两只脚丫子不安地往后收了收,红着脸问:“学校是何处?”   何明宇说:“你们不是也有国子学、太学之类的,差不多的地方。”   顾恩泽恍然:“哦,在下明白。”   何明宇偏了偏头问:“你跟不跟?”   “跟的。”顾恩泽连忙道。顾公子还是很识时务的,毕竟现在他身无分文,身无长物,无依无靠,一无所有。在此人生地不熟,断不能仅凭自己一人胡乱摸索。      ☆、上学   上公交车的时候,顾恩泽一路捂着嘴巴只剩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惊奇不已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完全舍不得眨眼。   坐在旁边的何明宇看着里边整张脸都贴在窗户上的顾恩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在上车前警告这小子不许开口说话。   虽然不能说话,顾恩泽的眼神和表情依然活灵活现地表演了一个古代乡巴佬第一次进城的新鲜和对现代科技的惊叹。自己惊讶就算了,还伸着手指头对着何明宇点来点去,大眼睛眨巴眨吧地,满脸的快告诉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表情。   何明宇:“= =”   你高兴就好……何明宇这么想着,闭上眼睛假寐。   顾恩泽朝着何明宇努努嘴,扭头继续兴高采烈地盯着车载视频看那会动的小人。   何明宇从衣柜里扯下一件白T恤和一条休闲裤,顾恩泽自然而然地朝何明宇抬起两只胳膊伸展开。   何明宇脑门落下一排黑线。这小子不会是要自己给他换衣服吧。他默默地斜了眼顾恩泽,然后将手里的衣服甩在床上。   顾恩泽被那双锐利的桃花眼一扫,抖了下,立刻把两只手收在身前捏住,面上泛了红,呐呐道:“在下不懂如何穿……”   不懂是真的不懂,但更主要是因为顾公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惯了,准备穿衣服就条件反射地张开手等人服侍。不过,这个原因他可不敢说。   何明宇拎起T恤展开,指点道:“套下去,脑袋从这个口子里钻出来,胳膊从这两边伸出来。懂?”   顾恩泽乖乖地点头。   何明宇又指点了下裤子的穿法便把房间让给顾恩泽,自己转身出门。刚一出房门,就见一个棕色的毛球跳起来直往身上扑,何明宇个子太高扑不进怀抱,就努力抱住他小腿,仰着脸咧着嘴伸舌头卖萌。   何明宇随手把嘟嘟捞起揉了揉毛绒绒的脑袋,嘟嘟立刻舒服地眯起眼睛。何明宇抱着嘟嘟慢慢地走到楼梯边朝下望。楼下宽敞的大厅空无一人,棕黑色真皮沙发上丢了本翻开的书。   这个时间爷爷应该去午休了,整个别墅都沉浸在宁静的午后时光里。   他平日嫌麻烦中午都直接在学校食堂吃饭,这突然回来热情迎接他的也只有嘟嘟一个。何明宇奖励般地拍了拍嘟嘟,嘟嘟乖巧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小泰迪其实是何明宇的堂姐养的,怀孕后就把它托付给何明宇。何明宇一开始挺嫌弃这小狗的,奈何嘟嘟实在深谙卖萌技巧,又特别热情,每天他放学回来都跟八百年没见似的激动地又扑又抱又摇尾巴,想不喜欢都难。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何明宇放下嘟嘟,回身去敲了敲门。   门开了,顾恩泽在门后探出个脑袋。   “穿好了?”何明宇走进屋,看着顾恩泽从门后转出来。   “噗……你搞什么,哈哈哈……”何明宇笑弯了眼。   顾恩泽嘟着嘴低头看自己的打扮,是有点奇怪没错,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嘲笑他太过分了。顾恩泽朝旁边扒拉了下刘海,抬眼看着收不起虎牙的何明宇道:“胳膊动不了好难受。”   何明宇被顾恩泽那神似嘟嘟的湿漉漉的眼睛一望,心软了。他平日连嘟嘟一号的屎都铲了,给这嘟嘟二号换身衣服也不算什么……吧……   “怎么病服也不脱就把T恤穿上了?”何明宇让顾恩泽举高双手,给他把缠绕在身上的衣服扯下来。   “在下不会。”顾恩泽十分配合,让怎么摆就这么摆。   很快上身被剥光,露出少年纤细的骨架,白皙的肌肤上一块块的青紫色淤青显得触目惊心,何明宇忍不住说道:“怎么这么瘦?”   顾恩泽也低着头自己的身体,何明宇一问他就伤心得想哭,“这,真的不是在下的身体。你说,这身体的主人被我占了身体,他怎么办?”   “唔……”何明宇垂下长长的睫毛,有些话他也不好说,说了人家也不愿意接受。   何明宇想了想,说道:“你既然占着别人的身体,在你离开之前就好好替他活着,学帮他上,父母替他孝顺。这并不是你说的假冒,是你的责任。听得懂吗?”   顾恩泽认真地听着,半响点了点头道:“在下明白。”   还挺乖的嘛。何明宇微微扬唇,满意地帮嘟嘟二号拉好T恤,接着扯了下顾恩泽的裤子。病号裤是松紧带的,好脱,只是有点尴尬。   何明宇瞄了眼顾恩泽的神色,见他一脸平静十分配合地抬脚,何明宇便大力地一把扯下裤子,口里道:“身上伤这么多。你确定没问题?”   “很疼。但是在下不想去医馆。”顾恩泽蹙着眉,伸指戳了戳大腿上的青紫色伤痕,“这些伤到底是何人所为?沉沉可是有什么仇家?”   “仇家也算不上……”何明宇沉吟道,他完全不清楚陈澄和喻君越他们之间的恩怨,只能叮嘱:“你去学校要小心那几个人再找你麻烦。”   “哦。”顾恩泽低着头,嘴角微微一挑,不见半点担忧。   “晚上我给你上药。”何明宇说完蹲下身帮顾恩泽把长出一截的裤腿折起来,“我的鞋子你穿估计太大,将就穿吧。”   “多谢兄台。”顾恩泽连忙拱手道谢。他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短袖,想拉长些遮住□□的一截胳膊。   何明宇看着他的动作笑道:“入乡随俗,你以后要学会我们的说话方式。比如不要叫我兄台,叫我名字何明宇。”   顾恩泽从善如流地唤道:“何明宇。”   “头发这样十分碍事,可否帮在下梳起来?”顾恩泽说着又朝旁边捋了捋刘海。   陈澄同学不知道什么审美,刘海长得都快把眼睛全遮住了,当然碍事。梳起来肯定是不行的,何明宇伸手把顾恩泽的刘海往上一捋,想了想道:“去附近的理发店剪剪你这个西瓜太郎头吧。”   顾恩泽犹豫:“身体发肤……”   何明宇快速打断他,“入乡随俗。”   “……”顾恩泽整张脸纠结得都皱一块了,像个忧愁的小包子,半响还是缓缓地摇头。   何明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好看吗?”   他的头发柔软有光泽,细碎的短发清爽干净,刘海中英挺的眉若隐若现,上挑的眼如墨点漆,神采飞扬比任何人都光映照人,真的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顾恩泽不自觉地感叹:“好看。”   何明宇说:“那就剪个跟我一样的发型。走吧。”   顾恩泽:“哦……”   顾恩泽受刑般熬过了理发的时间,急切地跳下椅子,摸了摸感觉清爽的额头,对何明宇弯眼笑了笑,“多谢何兄。”   何明宇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同学眉眼长得十分好,尤其是那双眼比一般人瞳孔都要大都要黑亮,像小朋友一样充满纯真的感觉。何明宇被盯得突然有点羞涩,咳了声,道:“去学校吧。”   两人到学校的时候早就打过铃了,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只有宽敞的柏油路旁整齐的绿树在轻摇着树梢发出温柔的沙沙声。顾恩泽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爬上一个斜坡,穿过大操场,再上一个长长的阶梯,迎面就是三座高大的教学楼耸立在眼前。   不过再雄伟再崭新的现代建筑在顾恩泽眼里都是极其相似的丑陋大白盒子。   “报告。”   清冷的嗓音响起,拿着书的女老师停住了讲课扭过头,众多昏昏欲睡的学生也突然来了精神。几十道视线倏地射向门口的两人。   何明宇跟早晨一样,依然帅得引人注目。他旁边那人是谁?白净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动着朝教室里看。身上穿着过于宽大的T恤和休闲裤,好……潮!   只能说这真的是个看脸的世界,如果是别人穿得这么不合身,一定是嘲而不是潮。   转学生?许多人的眼睛亮了亮,跟何大帅哥什么关系?   女老师疑惑地扫了眼顾恩泽,没听老黄说有转生学啊。为了不耽误上课,她点点头说了声“进。”   何明宇轻推了下顾恩泽示意他可以进教室,然后指了下靠窗那排角落的位置。顾恩泽会意地点头,跟着何明宇往里走。   喻君越手上的笔一下一下地转着,他盯着顾恩泽微微眯起眼,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像……      ☆、第7章   顾恩泽在众多视线当中大大方方地沿着走道往前走,两只眼睛目不暇接地看着左右两边课桌上的课本和文具,偶尔对上同学的视线,还友好地回以微笑。   喻君越一不小心跟顾恩泽四目交接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个顾式笑容。他怔了一下,将目光移开。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可能像陈澄那个怪胎。   顾恩泽走到角落的座位坐下,两只手乖乖地摆到课桌上,然后抬头朝前面转着头看他的何明宇笑了笑。何明宇这才放心地转回身,拿出课本准备听课。   顾恩泽没有课本,他想着何明宇在来的路上叮嘱的话,什么上课的时候不要说话,不可走动,无聊可以睡觉,老师宣布下课才可以站起来活动,跟别人说话注意用语……   顾恩泽面上自然是乖巧无比地答应着,心里却想何兄还真把他当小孩了,他两年前就在崇文馆入学了,学堂的规矩他还是懂的。   顾恩泽仰头看向女老师,女老师叽里咕噜的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在读着书。顾恩泽有听没懂,呲牙戳了戳自己的额头。   千年后吗?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一定会大斥荒唐。却怎知,这么荒唐的事竟然就发生在他身上了。   昨日有何不妥的地方吗?顾恩泽视线无焦距地落在何明宇后脑勺上,开始认真地回忆昨天做的事情,从起床穿衣到上茅房都仔细地翻找一遍。   最后结论是早晨的三鲜包子合胃口多吃了两个,傍晚因为新猎到的野猪做的饺子味道不错,多吃了一些。不知这千年后,是否有令人惊叹的美食。唔……   他今后该如何是好?   顾恩泽眨了眨眼,发现何明宇的后脑勺跟别人不一样,利落的短发形成一个桃心的形状,十分……嗯……虽然何兄对人十分之好,但自己一堂堂男子也不好事事依赖他人。第一要务是要先适应这个时代,学会在此生存。站稳脚步后再调查自己来此的因果,找到回家的法子。   要有钱啊……   顾公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敲桌子深沉地想道。   下课铃一响,老师合上课本说了声“下课”。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刻沸腾起来,有的朝教室外跑,有的前后桌聚一起打闹,更有好些女生围在一起偷偷地看着顾恩泽和何明宇热烈地讨论着脑洞。   顾恩泽也快速地站起身,几步冲到何明宇桌旁,低声道:“何,何明宇,在下……不,我想上茅房。”   何明宇瞬间反应是想站起身带路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下去跟养个婴儿真没区别了。于是端坐不动,道:“茅房现在叫厕所,你出门右转,走廊尽头,跟着男生进。”   “知道了。”顾恩泽笑道。   喻君越斜了眼旁边站着不动的少年一眼,吐血的想,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哪有人站在小便池旁边不撒尿,还盯着旁边的人看的?没毛病吧!   他刚想发作,被怀疑有毛病的顾公子歪着脑袋突然朝他露齿一笑,那眼睛明亮又天真,笑容要多纯良就多纯良。整个人看着就像一只柔软无害的小白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喻君越不好撒火,也笑道:“同学,你看什么呢?”   顾恩泽笑眯眯地应道:“兄台,尔何时出去呢?”   喻君越笑容挂不住了,拉好裤子,盯着顾恩泽语气不善道:“什么意思?找我碴?”   厕所里的学生感觉到了火药味,纷纷感兴趣地伸头观望。喻君越是年级里的名人,居然有人跟他对上,也算是个新闻了。   顾恩泽仿佛感觉不到喻君越的怒气,依然笑容可掬地仰着脸说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这位仁兄如此这般行事,在下实在无法方便。故而想等兄台先走。”   喻君越和四周围观的学生默默地感受到一股寒风吹过,仿佛一群草泥马奔腾而来,扬起滚滚尘烟。   “神经病。”喻君越骂了一声,越过顾恩泽大步走出厕所。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个脑子有病的人起莫名其妙的冲突。   顾恩泽走出厕所的时候,走廊里依然闹哄哄的,到处是三三两两聊天玩闹的学生。那么多人,顾恩泽却一眼就看到了何明宇,修长的身子闲适地靠着栏杆,侧着脸朝自己这个方向看。   顾恩泽立刻朝他绽开一朵笑容,满脸喜悦地快步走过去。   何明宇抬手轻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顺利吗?”   “顺利,在下连手都学着洗了。”顾恩泽笑着举起还残留着水珠的两只手,双眼晶亮晶亮的,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望着何明宇。   何明宇视线往旁边的护栏一点一点地挪去,这嘟嘟二号怎么比一号还有杀伤力!他默默地把手背到身后,克制住莫名想要摸嘟嘟二号小脑袋的冲动,胡乱地点了下头:“嗯,不错。”   “嘿嘿。”顾恩泽眉眼弯弯,有些小得意,又问道:“那个可以开关流水的管子是何物?甚是便利。”   “叫水龙头。”   “水龙头。有趣,记住了。”   顾恩泽跟何明宇并排站在一起,学着他靠在栏杆上,朝教室张望了一眼,突然指了下之前在厕所碰到的人问道:“何兄,那是何人?”   何明宇抬眼看去,只见教室里喻君越被几个男女围在中间谈笑风生,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顾恩泽:“你记得他?”   “不过是初见何来的记得……”顾恩泽说到这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嘴角微微挑起。不会这人就是昨夜把陈澄打得半死不活的恶人吧?这么一想,声音确实相似得很。何兄说要小心几个人,那另外的同伙是否就是此时围着这人的那几个?   “那你问他做什么?”何明宇又问。   “只是好奇为何那姑娘一直跟随那人,竟连如厕也跟着去。哎,千年后的姑娘进了全是男子的厕所,竟如入无人之境。”顾恩泽一边感叹世风日下,一边摇头晃脑,“在下实在无法苟同……”   “你胡说什么呢?”何明宇忍不住伸手戳了下顾恩泽的额头,“男厕女厕分开的,怎么可能有女生进男厕。”   顾恩泽伸手护住额头,睁大了眼道:“真的,在下绝无半句虚言!那姑娘贴着那人半步都不曾离过。”   “哪个?”何明宇双手抱胸,语气全是不信。   顾恩泽手指了过去:“那个。长发,白衣,嗯……左手上绕着红绳。”   何明宇看了又看,无语了。喻君越身旁三个女生,哪有穿白衣的。看来这妄想症状真有点严重,医院还是要去的。要不,晚上带回去让爷爷给检查下?   这时班主任老黄夹着文件走了过来,何明宇拉了顾恩泽的胳膊走过去。   何明宇推了下顾恩泽对老黄道:“黄老师,陈澄来了。”   “老师好。”顾恩泽左手压右手,举起,对着老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而后起身。   老黄整个人呆住,看着眼前的少年双手再次齐眉放下,完成行礼后对着自己露齿一笑,说不出的乖。这是陈澄?他有点想摘眼镜揉揉眼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黄抬了抬眼镜说道。其余的,他却不想多问了。   上课铃声正好响了,走廊上的学生潮水般退进了各自的教室。   老黄上的是政治,顾恩泽又是鸭子听雷,啥也不懂,很快就昏昏沉沉泛起了困。意识正朦胧之间,突然耳边有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帮帮我……帮帮我……”   嗯?顾恩泽迷茫地抬眼,赫然一张苍白的人脸贴在他的桌前,悲切的望着他。这姑娘眉眼俊俏,哭起来本该梨花带雨让人心疼,可她眼里淌出的却是暗红色的血泪……   “帮帮我!”那悲伤的姑娘朝顾恩泽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快乐!明天过节不更新啦。后天更。   ☆、第8章      “哇啊!”顾恩泽惊得整个人朝后仰,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哐当”地发出好大的声响,整个教室的人都侧目看向他。   讲台上的老黄皱起他的倒八眉呵斥道:“怎么回事!陈澄!上课时间你在做什么!”   顾恩泽眼睁睁看着那姑娘如烟般消散在原地,他稳了稳心神从地上爬起。见自己成为瞩目的焦点,他尴尬地朝何明宇看去。   何明宇也是无奈,好好的又怎么了?   陈澄?!无数震惊的视线投向顾恩泽,这个一身名牌衣裤,发型清爽,笑容像奶糖的疑似转学生竟然是那个陈澄?!大白天的讲什么鬼故事啊!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信,可人家就是坐在陈澄的座位上,班主任也认证了他的身份。   顾恩泽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在下不慎睡着了,做了噩梦。”   班上的空气跟凝住般诡异地安静,直到有平日就皮的男生忍不住小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在满堂哄笑声中,顾恩泽脸颊有些烧,忍不住又看向何明宇。何明宇果然也在看他,顾恩泽羞得耳朵都红了。   何明宇站起身说道:“老师,他身上还有伤,在这坐着难受,我先送他回去吧。”   何明宇站出来为他解围,老黄面上有些不好看,但也不想再揪着骂然后耽误课程进度,便点头同意了。   顾恩泽如蒙大赦,两人就这样在众多的窃窃私语声中离开了教室。   老黄轻咳几声制止了满教室的喧哗,重新开始讲课。坐在教室中间的喻君越搁在抽屉里的手狠狠地将一本笔记本捏成了一团。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何明宇低头看了眼依然心神不宁的顾恩泽,问道:“怎么了?刚才真是做噩梦了?”   顾恩泽一脸发愁的神色,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梦。原来那个姑娘不是人,难怪跟着男子进厕所也无人察觉。”   对于这样的言论,何明宇都是无话可说,一副“= =”你该吃药了的表情。   顾恩泽自顾自地烦恼道:“唉,你说那姑娘既想在下帮忙,为何不好声言语,何苦那般吓唬在下呢?”   “咳。”何明宇回了一声。   何明宇带着顾恩泽刚一开门,蹲守在铁门旁的嘟嘟立刻飞扑上来。何明宇伸手捞起嘟嘟,继续朝里走。   顾恩泽伸手揉了一把嘟嘟蓬松柔软的毛,嘟嘟扭过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他忍不住顺手又捏了捏嘟嘟的耳朵道:“挺可人的,不知味道如何。”   何明宇挑眉:“你说什么?”   “呵呵,戏言而已,何兄无需在意。”顾恩泽戳了戳嘟嘟颈上的肉笑道,“大承南部人士有食狗习俗,但我北地并无此风。”   何明宇看了顾恩泽几眼,虽然嘴角噙笑,可怎么觉得他对嘟嘟恶意满满呢?   两人穿过种满花草的院子,走进大厅,何明宇便朝着大厅右面长桌前的人影喊了声:“爷爷。”   本站在桌前奋笔疾书的何老爷子闻言抬起头,声如洪钟地招呼:“明明回来啦!快过来!”   何老爷子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一身休闲装衬得他气度不凡,提着笔端详自己新写的字,得意道:“我一老部下说儿子开了家餐厅,非要我题字。哈哈。瞧瞧,烹煮三鲜美,调和五味羹,怎么样?”   何明宇抿唇笑着看了眼跟在自己身旁的顾恩泽,心里敲着小算盘,古人的书法造诣深厚,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扮古人扮得那么入戏,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了。于是对顾恩泽说道:“我爷爷写的字,你觉得怎么样?”   顾恩泽从刚才就在打量何老爷子红木书案上的摆设,纸是玉白色的好纸,墨是质纯色黑味香的好墨。就连搁在旁边的一方砚台都造型古朴精巧,石质细腻,湿润。只是这字嘛……   他瞥了眼何明宇,又转眼看向何老爷子,心想这可是何兄的爷爷,得给何兄面子啊。于是点着头沉吟道:“尚可。”   吓!尚可?!何老爷子不乐意了,猛地抬头对上顾恩泽的眼。   老爷子半生荣马,又久居上位,自带不怒而威的气势,别说何明宇的那些小同学,就连成年人也常被他的气场压得小心翼翼。   他这由下往上的一眼更是凌利非常,却不想顾恩泽眼神无半分动摇,还扬唇对他笑了笑。   顾恩泽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小毛孩,他跟九五之尊同桌都可谈笑风生,又怎会在一个有些霸气的老人面前露了怯。   何老爷子来了兴趣,问何明宇:“明明,这个小娃娃是你同学?”   “是,他叫陈澄。”何明宇说道,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明明”这个家人昵称有点尴尬。   果然顾恩泽抬眼带着笑地叫了一声:“明明。”   何明宇想说这“明明”是你叫的吗。可是一看到那人调皮的眼神,脸上的调侃,便说不出口。   何老爷子背着手盯着顾恩泽问:“小娃娃口气挺大,你也懂书法?”   “不敢称懂,只是尚可。”顾恩泽谦虚地笑道。   何老爷子大着嗓门说:“那你点评下我的字怎么就尚可了?”   顾恩泽心想这尚可已经是违心之论,何必非要他详说呢。偏头朝何明宇使眼色,快帮在下解围啊,何兄!   何明宇怎么可能帮忙,抱着胸说道:“爷爷让你点评,你就好好点评下。”   “哦。”顾恩泽应了,又看了看何老爷子的字。   “力量有余灵性不足。下笔略显迟滞,想必习字时日不长。”顾恩泽评完后又行了个礼道,“小子无状,冒犯了。”   平时被人拍马屁拍习惯了的何老爷子挺不服气,瞪着眼睛,让出桌子朝顾恩泽做出邀请的手势:“嘿!你来写,来来来,写给我看看!”习字时日不长?!嘴上没毛的小娃娃!   顾恩泽再次朝何明宇使眼色。   何明宇见事态发展正合心意,当然对爷爷表示支持:“你就写吧。”   “行。”顾恩泽也不是扭捏的人,当即走到长桌中央,习惯性地抬手抖了下并不存在的袖子。   何明宇的眼随着他转,本想看他笑话,却不想自顾恩泽提笔瞬间便被吸引得只剩惊叹。   一管毛笔,一张宣纸,提按顿挫的节奏,行云流水的挥毫,浑然天成的风雅之姿,恍惚间就是一个广袖宽袍的风流公子,笔墨烟云,卓越不凡。   他的轮廓明朗又柔和,粉色的唇微微勾起,噙着一抹笑意,温暖如冬日清晨的第一道阳光。   何明宇看着这个少年沉静的面容,心中的人格分裂论受到了强烈的轰炸,这样的气质是人格分裂能分得出来的吗?   没一会,顾恩泽轻轻搁笔,抬眼一笑。   他写的就是何老爷子的那两句,不似老爷子的厚重雄浑,他的字雄秀兼备,笔意天然,典雅韵致,自得一股风流气韵。   何老爷子自顾恩泽写下第一个字起就收起了小觑之意,肃穆了神色。他虽然退休后才有更多时间舞文浓墨,确实像这小娃娃说的没有长久浸淫书法,但好字他还是会品的。这小娃娃不仅是字好,独具风格,他字里行间透出的气息格局都是当今少见的,起伏不连绵,可见其人胸怀广阔,眼界不凡。   “好字,好字啊!”何老爷子大声地称赞着,挥手指了下背后的墙,“我要找人裱起来,挂在这里!”   何明宇笑了一下,把这“烹煮三鲜美,调和五味羹”挂客厅,真是,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第9章      何老爷子爱不释手地拿着顾恩泽的字边欣赏边问道:“小娃娃学字多久啦?”   顾恩泽说道:“呵呵,在下三岁开始练字,算来也十余年了。”   何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好,好,前途无量啊。”   何明宇插话道:“爷爷,我同学受了伤,你给他看看吧。”   “哦?是吗?我看看。”何老爷子忙放下字幅,观察了下顾恩泽的脸色,又吩咐他伸舌看舌苔,然后问了几个问题,末了切脉。   中医望闻问切四诊手法顾恩泽自然是熟悉的,他歪着头等何老爷子的诊断。可老爷子刚要开口说话,何明宇就一把拉过顾恩泽,“我带你看电视去。”   对车载视频念念不忘的顾恩泽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双眼发光,跟在何明宇身后,嘴里念叨着:“啊,电视!你家也有?唉,你说里面的人是仪器拍下来的,在下,我真是没法想象。究竟如何放入那般窄小的盒子呢?”   待顾恩泽在沙发上坐定,何明宇按下遥控器的按钮,电视屏幕亮起。本来在沙发上摸来按去的顾恩泽发出一声惊叹:“哇,好大!”   电视正在播的广告,画面明亮配乐欢乐,顾恩泽立刻被吸引了全副身心,盯着看那特别似乎特别好喝的奶茶暗暗地吞口水。何明宇放下遥控器说道:“嗯,你坐这慢慢看,我跟爷爷说点事。”   何明宇靠在桌边,低声问道:“爷爷,他身体怎么样?”   何老爷子说道:“还好,身上的伤处医院都处理过了吧。”   何明宇点了下头,又问:“他内脏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损伤,不过问题不大,我给配点药,养养就好。这小娃娃是被什么人给打的?”何老爷子因着顾恩泽的字对他印象大好,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   “几个混小子下的手。”何明宇状似平淡地说道,“但他今天醒来后却说自己是千年前的古人,还老说能看到鬼。是不是心肝肾三脏或者脑部受到损伤引起心里方面的症状。”   何老爷子神色一凝,缓缓地在太师椅上坐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桌案上的那幅字。   何明宇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顾恩泽酣畅淋漓的墨迹:“我本来觉得像人格分裂证。但是书上说分裂是患者认知、情感和意志方面的不协调,我从来不知道分裂可以得到从前没有技能。”   半响,沉默的何老爷子缓缓地开口道,“不,他心肝肾并无问题。”   何明宇静静地等着爷爷的下文。   何老爷子转头看了眼远处全神灌注地看电视的顾恩泽,深邃的目光如古井般沉稳:“明明啊,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看不到就不存在,有些事情也不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的字,可不是现今的人能有的风骨。”   何明宇也看向顾恩泽,少年的脸上带着明亮又新奇的笑容。仿佛心灵感应般,顾恩泽突然转过脸来,乌溜溜的葡萄眼里闪耀着明亮的光彩,既敏锐,又纯净。   怎么忍心猜疑他……   何老爷子敲了下桌子道:“爷爷有一个老友是这方面的专家,我邀请他来看看小娃娃。只是老家伙常年在外游历,需要花些时间。”   何明宇笑了:“谢谢爷爷。”   晚饭顾恩泽是在何明宇家吃的,平时就只有何明宇和爷爷两个人吃饭,时常只有碗筷碰撞的一点声音,总是略显冷清。   今天虽然只多了顾恩泽一个,却热闹了许多。只因这顾公子实在活泼,瞧他刚一入座就先赞椅子舒适,夸餐具“器正声清,玲珑剔透”,精巧的银筷银勺不见他有兴趣,却捏着玻璃杯爱不释手地把玩,啧啧称奇。   何老爷子劝他动筷,他还要两眼发亮的感叹:“可以这般坐吗?我大承礼节繁重,与长辈进餐,须得跪坐。在下从前最怕赴长辈的宴请。”   何家做饭的阿姨手艺不错,几道家常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并且嘴巴抹了蜜似的左夸右夸,惹得何老爷子高兴得很,乐呵呵地直说这娃娃乖。   顾恩泽时不时地指着一些没见过的菜肴问何明宇是何物,何明宇也不嫌他烦,都会告诉他菜名。   “啊,我大承食鱼多为蒸、烤或者做成鱼脍,这煎鱼真真别有一番风味。”   “哦,原来这道菜叫地三鲜,确实鲜美可口。且这土豆青椒,我们大承并无此二样菜品。在下能尝此美味真是三生有幸。”   顾公子吃得高兴,连三生有幸都说出口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和乐融融。   何老爷子看一眼自家那个话不多,却默默为顾恩泽剥虾夹菜的孙子,没想到这孩子还挺会照顾人。   何明宇也看一眼自家那个时常在外人面前摆派头装严肃的爷爷,跟个弥勒佛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娃娃也不叫了,换了个称呼叫小友。   两人各自腹诽却不知大承王朝的顾恩泽顾公子,惊才艳绝,名满长安,人人皆要赞一句:“美姿容,善言笑,工书画”。   餐后,心情大好的何老爷子邀请顾恩泽品新买的茶。两人坐在沙发上,隔着升腾的白汽,闻着沁著茶香,谈论着书法与茶道。   这期间何明宇又给陈澄家里拨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他放下举在耳边的手机,对仰着头盯着自己看的何明宇说:“你家还是没人。你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了,家人怎么都没动静?”   “我怎知。”顾恩泽毫不在意地说着,低头为何老爷子斟茶。   “小友,我这茶怎么样?”何老爷子笑道。   顾恩泽抿了一口茶笑道:“碧沉霞脚碎,香泛乳花轻。茶是好茶,可惜……”   何老爷子问:“可惜什么?”   “可惜这水不大好。”顾恩泽笑着吐了下舌。   何老爷子往沙发上一仰,叹气道:“唉,这水也是大老远自山中取来的泉水,只是放久了就不够新鲜了。而且现今这空气污染严重,雨水雪水都不能拿来泡茶了。”   顾恩泽听不懂这空气污染,何老爷子又给解释了一番,两人都唏嘘不已。   何明宇在一旁看着顾恩泽白嫩的脸上做出和爷爷一样老气横秋的沉痛表情,忍不住笑得露出了虎牙,而后插话道:“陈澄,我要去运动下,你是在这跟爷爷聊天还是跟我一起?”   顾恩泽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忙站起身朝何明宇凑过去:“去哪?我跟你一起。”   何明宇所说的运动居然是遛狗。   熟门熟路的嘟嘟一马当先地在前方扭着屁股,屁颠屁颠地跑着,左闻闻右舔舔,快乐得全身都在抖。   顾恩泽跟着何明宇走出安静优美的别墅区,下了一个斜坡,过天桥,再步行一段,就走入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老式拥挤的街道,灰旧掉墙皮的房屋,斑驳的石墙,长长窄窄的巷子。   两人跟着嘟嘟七拐八绕地逐渐深入这片城中村。   顾恩泽看着前方的一个农贸市场,混乱的小摊子,满地的狼藉,垃圾筒旁趴着一个光膀子的乞丐在叨叨着“行行好”。   他不禁感慨:“即使千年之后,也并非处处都干净有序,也依然有富有贫啊。”   “嗯……”何明宇一边把想往农贸市场冲的嘟嘟扯回来,一边说道,“但比起千年前已经好很多了,虽然社会乱,但穷人也多了很多机会。这些……你以后慢慢会懂的。”   顾恩泽停了脚步,眨了眨眼问:“何兄,你觉得我会在这待很久吗?”      ☆、第10章   夜色入水,旧巷人稀,路边只有一盏灯,却仿佛所有的光都照在顾恩泽的身上。这个衣着宽大更显纤细的少年静静地看着何明宇,双眼像万千星辰般灵动,姿态闲雅站在那里,出尘的气质像是错落凡尘的仙童,随时可能乘风而去。   何明宇说不了安慰人的漂亮话,只好尴尬地沉默。   顾恩泽轻笑一声,自己转移了话题说:“你们这里买东西用的钱跟我们的银票一样是纸质的啊。”   何明宇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顾恩泽:“这是面值最大的,一百元。”   “哦!”顾恩泽拿着那张红彤彤的钞票翻来覆去地看,还举起来想透过光线看,只是路灯太暗,他没瞧出什么名堂。   “还有五十的,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何明宇一边说一边抽出相应面值的钞票递给顾恩泽,“二十的我现在没有。钞票上面有大写的数字,你看得懂吧。”   “嗯。”顾恩泽点头,一张张看过后就把手里的一叠钱递还给何明宇。   何明宇没有收回,说道:“你留着吧,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行。”   顾恩泽连连摆手:“不,不,无功不受禄,在下怎可平白无故收受何兄的钱财。”   “算我借你的。”何明宇也不多说,一手把钱包塞回口袋一手抓着嘟嘟的项圈带子,看也不看顾恩泽手里的钱,就直接往前走,“明天去医院把你的衣物拿回来,顺便换下药。不要说不去,我陪你去,不用害怕。”   顾恩泽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低垂的目光落在手里的几张钞票上。   “怎么了?”何明宇回过头,路灯照在静止不动的顾恩泽身上,拖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有些孤独萧索的感觉。何明宇有些着急,不会是自己说话太直接,无意识地伤了他的自尊吧?   “何兄,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弟一拜。”   顾恩泽说着抬手就要行礼,吓了何明宇一跳,连忙回身一把抓住他的两只胳膊,阻止他弯身。   “怎么突然这样。”何明宇汗颜道。   “世人多爱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在下不过一介孤魂,流落异乡一无所有,无依无靠,你我亦不过萍水相逢,却有幸蒙何兄一再照顾,更有钱财相赠……”顾恩泽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泪花在眼里打着转,他只好低下头忍住。   “喂……”何明宇看着眼前低垂的脑袋,乌黑的发下一段白皙细瘦的颈子显得柔软又脆弱。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顾恩泽的脑袋,“你不要说得这么严重,我既然碰到了总不能不管你。”   顾恩泽凝眸望着何明宇,双眼如流动的星子:“何兄高义,大恩大德小弟定然铭记在心……”   何明宇抿了抿唇,心里是有一点点欢喜的,嘴角翘起,露出一点点白牙。毕竟他一边嫌自己跟人家妈妈似的操心,竟然十几年人生头一遭给人剥虾这种事都做了;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帮忙。这会人家没觉得他多事,还满心感激,他也定了一颗心。   两人一路缓缓前行,不知不觉就走到那天陈澄被人堵着打的路段。   何明宇问:“这地方你还有印象吗?”   “没……”顾恩泽本来是疑惑的,但此时嘟嘟蹦哒到一个石块旁抬起脚撒尿的动作让他顿时想起来昨夜的惊怒交加。来这里作甚?顾恩泽不解地看着何明宇低头搜寻的动作。   “啊。”何明宇突然弯身从昏暗的角落处捡起一件东西,举着给顾恩泽看,“这个应该是你的眼镜。”   “今日在学堂似乎很多学生在脸上架了这叫眼镜的东西。”顾恩泽说着伸手接过那副眼镜,翻看了一下,拿手戳戳镜片问:“此物何用?”   何明宇说:“你没觉得眼睛看东西模糊?”   顾恩泽眨了下眼:“不曾觉得。”   何明宇把眼镜往自己眼前举着看了下,没有晕眩的感觉,但有点模糊,于是递给顾恩泽:“你戴上看看。”   “哦。”顾恩泽端详着眼镜研究怎么戴。何明宇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眼镜,捏着眼镜腿就往顾恩泽扬脸上架去。顾恩泽顺从地扬起自己的脸,明亮的星眸含笑看着何明宇。   “澄澄?”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两少年同时转头看向发声的人。只见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尼姑打扮的阿姨,浅色的衣帽,背着个同色的布袋,素净的脸,看着像个文雅温和的女士。   可是顾恩泽感觉得出来,她站在明灭的光影里,一双望着自己的眼却带着惊疑与说不出道不明的防备。   两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叫的澄澄,那就是跟陈澄有关系的人,看年纪应该是长辈,可又是尼姑的打扮……   不等两少年想出应对的回应,那女人又走了两步,盯着顾恩泽的眼神依然莫名的惊疑,声音里也感觉不到亲近:“澄澄,这是你同学吗?怎么不带人家去家里坐啊。你剪头发了?衣服不是你的啊,这牌子可不便宜,你哪来的啊?”   这一长串的问题,顾恩泽被冲击得有点晕,只能迟疑地说:“是,是同学。”   顾恩泽不敢乱说话,何明宇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上前一步看着那女人说:“阿姨好,我叫何明宇,是陈澄的同班同学,请问您是……”   “汪汪汪!汪汪汪!”一直自己玩耍的嘟嘟突然扭过小身子,对着那女人激动地叫了起来。   “嘟嘟。”何明宇忙扯了扯绳子,制止蹦蹦跳跳吼叫的嘟嘟。嘟嘟一向很亲人,平时很安静,经常咧着嘴巴伸着舌头,却极少听到它叫唤,何明宇经常以为这种品种的狗是哑巴。但他经常带嘟嘟出来遛之后渐渐发现,如果感觉到对方的负面情绪,它就会吼叫。   何明宇不禁又打量了一眼那个女人,发现她眉眼间跟陈澄有点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即使上了年纪也很是明媚。   “啊,你好你好,我是陈澄他妈妈。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让第一次来的同学站外面这么久。快进屋坐坐。”女人和颜悦色地招呼着何明宇。   怎么会是妈妈!不是尼姑吗?!万万没想到的何明宇与顾恩泽同时吃惊地看向对方。   这片区域之所以被叫做城中村,很大的原因是管理混乱,也没有城建规划,有地的农民纷纷在自家的地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楼房,每层又切了一间间的小套房出租。因为价格比别的地方便宜,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人口大量地聚集在这里。   陈澄的妈妈陈月兰就是这些外来人口中的一员,带着儿子两人住在巷子深处一栋自建的六层红砖楼里的一套只有四十平的简陋小套房里。   门一打开,就是个很小的客厅,没有沙发,摆着两把塑料小凳子和一张矮方桌,方桌上还摆着一个吃过的泡面盒子和几双一次性筷子。看样子这小矮桌就是他们平时吃饭的地方。   正对着矮桌的墙上挂了一台不大的电视。墙边还堆了好几个纸箱,纸箱上凌乱地堆着衣物。   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到有两个房门和一个阳台。阳台隔出一个很小的卫生间,外面摆了张桌子,上面放了电磁炉和锅碗。   “快请进,哎,我这几天不在家,澄澄也不知道收拾,家里乱成这样。”陈月兰一边说一边顺手把丢在地上的快餐盒、泡面盒捡起来。   陈月兰看了眼自从进门后就无所适从地贴着何明宇站的顾恩泽一眼,弯身拉了把塑料小凳子让何明宇坐:“你先坐,我去给你烧点水。”   “阿姨不用了,我不渴。”何明宇礼貌地坐下,努力收着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嘟嘟伸长了脖子在地上闻着,何明宇手上用力扯住它,把它拉到身边固定住。   “你看,家里没水果,也没饮料。要不,你先坐着,阿姨出去买点水果饮料。明宇你喜欢吃什么?”陈月兰说着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下依然站在在旁边四下乱看的顾恩泽。   何明宇连忙制止道:“阿姨,别客气了。就,就喝白水吧。”   顾恩泽瞪着大眼睛,朝何明宇猛使眼色。他这时候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主动去倒水?可是他根本连水放置在何处都不知道,怎能当好他人儿子……      ☆、第11章      陈月兰见顾恩泽木愣愣的站在一旁,也不说他,自己去阳台拿水壶烧水。   趁着她不在,顾恩泽忙蹲在何明宇跟前,蹙着眉小声说:“何兄,在下真的无法当好陈澄。”   碰到陈澄的妈妈是在意料之外,何明宇还没有来得及给顾恩泽科普一些注意的事情,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看着顾恩泽的眼睛低声吩咐道:“你少说话,知道吗?”   “在下觉得不妥啊。”顾恩泽皱着一张小脸,“为人父母,子女有何处不同,定会立时就发现的。”   何明宇轻拍了下他的头发,“不要用在下自称,要用我。”   顾恩泽听话地改口:“哦。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她自见到我起就不像是母亲见到儿子。”   何明宇双唇微张,仰着头思考从前看过的穿越电视剧和小说,想取点经,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说:“陈澄以前就沉默寡言,你尽量少说话,不会露馅的。”   顾恩泽嘟嘴:“好吧,我哑了。”   “你们俩凑一块聊什么呢?”陈月兰端着杯水从阳台走进来,笑着对何明宇说,“陈澄这孩子太内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这可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呢。”   何明宇瞥了眼顾恩泽,也笑笑:“他挺好的。”   顾恩泽听到何明宇夸他,微微翘起了唇角。   三人在这小小的厅里站的站,坐的坐,各怀心事,难免气氛尴尬。嘟嘟也有些烦躁地转着圈,于是何明宇很快就站起来告辞。   一直没开过口的顾恩泽连忙跟上去说:“啊,我送你。”   两人一同出了房门,楼道里的灯似乎瓦数不足,光线很暗淡。转角就是窄长的楼梯,何明宇走在前面,按了下墙上的电灯开关,但灯似乎坏了,没有亮。两人只好就着何明宇手机的光线慢慢地往下走。   下了一个楼层后,灯终于是亮的。何明宇看了眼身后,停住脚步对顾恩泽说:“别送了。”   顾恩泽收回迈出去的脚,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看着何明宇。   何明宇叮嘱道:“你晚上就少说点话,早点睡觉。明天上午七点我来接你去学校。”   “嗯。”顾恩泽先点头,又傻乎乎地问,“七点是指?”   何明宇一时也愣住,侧着头算了算才说:“就是辰时。”   要分别了,顾恩泽满心的不舍与不安不能言说,只能愣愣地看着何明宇。过了一会何明宇又说:“衣服会穿了吗?”   他声音低低的,说不出的温柔。顾恩泽心上一暖,弯着眼微笑起来:“会了。”   何明宇伸出手想触摸下顾恩泽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柔软的脸颊,但指尖离顾恩泽的脸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又突然地收了回来,笑了下:“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顾恩泽跟着说。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何明宇转身,牵着嘟嘟走下楼梯,一个转弯就不见了身影。   顾恩泽啊顾恩泽,怎可如此依赖别人。   顾公子有些自惭地摇了摇头,回身慢慢迈上台阶。走在灯光朦胧的走道里,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心也慢慢沉静:不论何事,处乱不惊,总能渡过难关。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回到小套房里,顾恩泽对着陈月兰依然紧张,无所适从。他扭着手,努力憋出一句:“我,我去休息了。”   可是他刚僵硬地转着眼睛想找房间躲起来,却悲催地发现他并不知哪个才是陈澄的睡房。   “去休息吧。”陈月兰似乎对他的不安毫无所觉,说了一声就自己先走到一旁打开房门进屋了。   顾恩泽松了一口气,走到另一个房门前打开,站在门口朝里望去。是一间极小的房间,一张床占了大半个屋子,左边的墙上挂了些衣服,右边的墙上一个窗户,窗帘安静地垂着,窗户关得严实。窗边一张书桌,摆了些书。除此之外,目光所及之处,再无他物。   可不知道为何顾恩泽对这个明明家徒四壁的小屋隐隐的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黑暗的角落里隐藏着吐信的毒蛇,散发的阴寒之气飘荡在空气中,挥散不去。他抚了下胳膊上莫名起的鸡皮疙瘩,迟疑了一会才缓步走了进去。   门边的墙上就有电灯开关,顾恩泽想起何明宇按开关的样子,伸手按下,小屋顿时亮堂如昼。   时间尚早,顾恩泽并无睡意,他推开窗户,让夜风吹进屋里,散去些许烦闷之气。他在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千年后的文字有了很多变化,但有些字他还是看得懂,半猜半蒙地读了起来。尧舜时期,洪水泛滥……   顾恩泽又翻开一页,西周末年,王室衰微……这,竟是一本史书。他有些激动,心跳渐快,翻书的手微微抖动。   是否会有大承王朝的记录?他来此之前,三位皇子争储激战正酣,不知究竟是哪位笑到最后。   顾恩泽一页页地研读,一页页地往后翻找。找到了!大承政治新格局……   半响,顾恩泽合上书本,唇边一抹浅笑,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大皇子二皇子蚌鹤相争,最后最无势的文弱三皇子渔翁得利夺取帝位。也不枉费他顶住压力,无视二皇子的拉拢而被记恨。   顾恩泽圆润的手指头在书上的两行字上摩挲而过,勾心斗角,汲汲营取,掀起血雨腥风,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命丧黄泉。血肉之躯铺就的登顶之路,千年后也不过是书上短短两行平淡之极的记录。   一时之间,顾恩泽只觉得心情甚是微妙,以至于躺倒在床上后也依然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无法入眠。   他辗转地翻身,皱着鼻子踢了有些怪味的薄被,又嫌弃枕头不舒服,随手一抽,将枕头从头下拉出。人也恹恹地自床上坐起,望着眼前的黑暗,无意识地抱住了整个枕头。   这手感……里面有什么东西?顾恩泽忙开了灯,一通扒拉,从枕头里扒出来两本旧书,一样的褐色牛皮封面,一样发黄的纸页。   先拿起一本翻开,扉页手写着几个笔力险劲的大字“陈氏秘术之驱邪术”。顾恩泽眨眨眼睛,这字是用毛笔写的,用的也是他熟悉的文字。他随意地翻了几页,多看了几眼上面像插图一样的符箓纹案。   另一本外观厚薄都差不多,但翻来后竟然是空白的。顾恩泽快速地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一个字也没有发现,就是个空白本。   顾恩泽把两本书塞在席下,再次准备入睡,明日同何明宇约好了,需要早起啊。   几丛秀竹在阳光下摇曳着,掩映在竹间的亭子,汉白玉砌成的栏杆,碧色的琉璃瓦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素青色的纱帘在随风飘扬,隐约间窥见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谁?   翻飞的衣摆上用银线精细地绣着雅致的竹叶,修长的手里捧着一个莹白的碗,热气蒸腾,香气四溢。轻轻吹气,饮了一口的少年抬起头来,星眸含笑。   哦,是在下啊……   正恍惚之间,少年带笑的脸庞突然蒙上了黑灰色,精致的五官流出了黑血,布满了整张脸。   顾恩泽猛地自梦中醒来,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啪嗒!”黑暗中一声轻响。   被噩梦惊扰的顾恩泽心跳未及平复,再次被狠狠撞击。   他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我点评论好不,吱一声也行啊,给个标点符号也行啊。想跟大家互动撒。。。   ☆、第 12 章   “什么人!”顾恩泽大喝一声,身子往后缩,贴在床背上,警惕地瞪大了眼睛。   “哎……”那原本背对着顾恩泽的人影动了一下,轻轻叹着气转过身来。   敞开的窗户透进来一些微弱的光线,为那人的轮廓洒上一层冷光,她抬手把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开口道:“你醒了。”   陈澄的母亲?她半夜三更不睡觉,来自己儿子的屋里做甚?顾恩泽伸手摸索着按开床边的电灯开关,抿紧了唇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看。   “我知道你不是陈澄。”陈月兰说着在床角坐下,半侧着身子看着顾恩泽。   顾恩泽一抖,捏在手里的枕头都松开了,他有些无措地垂下了眼睛,不敢看陈月兰。   “我是他妈妈,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他了。”陈月兰的声音柔和,同情地看着顾恩泽,“可怜的孩子,你也很不安吧,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顾恩泽猛然抬起头,连忙问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陈月兰说:“我,知道澄澄一直在研究邪术,他总说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要夺舍换个身份。没想到,他真的做了……”   顾恩泽抬手揉揉眉心,他没听错吧,什么传奇怪谈啊这是。他摇了下头平静地说:“我觉得您想错了,您儿子能有本事从千年前把我弄到这里,我不信。”   “千年前?”陈月兰愣了一下,眼里慌张浮现,“不,不可能的啊。你不该是被澄澄换了身份的人吗?那澄澄呢?澄澄去哪了?千年前?”   顾恩泽被问得也是混乱非常,他只能努力安慰道:“夫人,您别着急。在下来此不一定是因为他,他也不一定是去了在下的朝代。”   顾恩泽殷切地望着陈月兰继续说道:“在下昨夜确实莫名就到了您儿子的身体里,但在下应该不是他想换身份的人。这其中种种,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点线索。您能否为在下详细说说这邪术之事?”   陈月兰依然满心慌张,在个孩子澄澈的目光下却也只能强自镇定,皱着有些浅淡的眉慢慢回忆道:“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陈澄刚中考完,有天夜里我发现他半夜偷偷出门,因为担心就跟了去。却发现他跑到荒郊野地,去挖村民的坟。”   顾恩泽咽了下口水:“挖,挖坟?”   陈月兰点了点头,继续说:“他取了死人骨头回家。我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从他床底下翻出了一堆可怕的东西。黑土,头发,虫子的尸体,动物的爪子,鸟的羽毛,各种颜色的液体,甚至!甚至……”   陈月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地苍白,说不下去了,低着头看着自己抑制不住地发抖的手。   顾恩泽没有催促她,静静地等着。若不是与礼不合,他很想给这个瘦弱脆弱的女人一个拥抱,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   半响,陈月兰才轻轻地开口说:“那时我吓坏了,这孩子从小沉默寡言,我根本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了这些奇怪的东西。”   想起儿子像个厉鬼般跪在荒山旧坟前挖土,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伤悲之时似乎耳边又听到自己朝着半夜归来的陈澄质问他在做什么。   陈澄恼羞成怒地把手里一个渗血的袋子摔在地上,爆发似地大吼起来。   他说他受够了当私生子的生活。   他说他受够了当穷人的生活。   他说他受够了被人歧视和排挤。   他要抢回本该属于他的身份和地位!   听着这字字诛心的话语,看着儿子扭曲狰狞的脸和渗血袋子里露出的半截死猫尸体,陈月兰浑身冰凉,手脚麻木。   她一个单亲妈妈,要赚钱,要养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教育儿子。以前虽觉得陈澄个性太过内向,但平时从不惹事,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几乎不需要她操心。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一直活在压抑和仇恨之中;原来自己从不曾了解自己的儿子。   陈月兰低着头不说话,小屋里气氛沉重,顾恩泽在床上坐不下去了,他起身跳下床。这才看到地上多了个打开的纸箱子,就放在陈月兰的脚边。   虽然看不见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但他敏锐地对那纸箱产生了阴冷不适的感觉。   “这就是他放那些古怪东西的纸箱。我看了下,东西已经少了很多。”陈月兰说。她半夜进屋就是因为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进来查看这床下的纸箱。   顾恩泽蹲下身去,盯着纸箱里的东西看了一会,想伸手拿起一样仔细看看,又嫌脏地收回手,只好放弃地站起身。他从前对鬼神一向敬而远之,什么邪术更是一无所知。   “孩子,你睡觉吧,半夜把你吵醒真是不好意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陈月兰将滑了一半到床下的被子拉好,对顾恩泽温和地笑了下,“如果你没地方可以去,就把这里当家吧。”   顾恩泽鼻子微酸,觉得眼前这女子真的很不容易,他郑重行礼道:“多谢夫人收留,恩泽感激不尽。”   “你叫恩泽?好名字。别叫我夫人,叫陈阿姨吧。”陈月兰说。   顾恩泽抬着脸,目光坚毅地看着陈月兰说:“陈阿姨,您放心,我会努力解开谜团,助您找到儿子的。”   第二天天气晴好,阳光和暖。七点刚过,何明宇就依约来接顾恩泽上学。   他今天骑了辆黑色的BMW休闲自行车来,细碎清爽的短发在晨光下染上了点棕褐色,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简单打扮显得那么干净。他跨上自行车,修长的腿撑在地上,示意双眼亮闪闪,十分想摸自行车的顾恩泽坐在后座上。   第一次坐这神奇的坐骑“自行车”,顾恩泽双手握紧屁股下的架子,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两条垂在旁边的腿荡来荡去地摇晃着,双眼新奇地看着两旁倒退的景物。   “这个自行车跑起来没马快,但是比马平稳许多。”顾恩泽评价道。   何明宇侧头看了一眼顾恩泽问:“想骑吗?”   顾恩泽喜道:“可以吗?容易骑吗?”   何明宇目视前方,唇边勾起一抹笑:“周末不上课我教你骑。”   “好。”顾恩泽高兴地说。   过了一会,顾恩泽又说:“你左边耳朵里塞的什么?”   “耳机,听音乐用的。”何明宇停下自行车,回过身把另一边的耳机塞到顾恩泽的耳朵里。   耳机里传来一个空灵悠扬的女声,用不知名的语言唱着神秘的歌谣,顾恩泽听得愣了神。   由于耳机长度有限,顾恩泽身子前倾,轻轻贴在何明宇的背上。五月的清晨,凉爽怡人,沐浴在晨光下的街道少了许多喧闹气息,显得柔和安宁。   干净的道路两旁,芒果树郁郁葱葱,两个少年带着明亮的心情,轻车在树荫下驶过。像清晨欢鸣的鸟,像带着露的花。   当他们两人出现在教室的时候,班里面抄作业的,聊天的,看书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看向他们。   顾恩泽今天换了合身衣物,只是仿冒的大嘴猴,可他干净的气质衬得那衣服也特别可爱。跟何大帅哥走在一起,就像一幅美好的耽美漫画。   经过昨天的那一出,大家都知道陈澄同学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可奇怪的是他什么时候跟何明宇那么熟了,两天来同进同出的。   顾恩泽走在过道里,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直往前扑,差点摔倒。好在他反应快,右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   他回身一看,一只脚大剌剌地伸出来横在走道上。顾恩泽视线上移,移到那只脚的主人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评论。。。555555   ☆、第 13 章      喻君越在顾恩泽的注视下,慢慢收回脚,挑衅地看着他。   “幼稚。”顾恩泽冷笑着说了一声,懒得理会地转头。   喻君越一股无名火升起,腾地站起身:“站住,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恩泽个子没对方高,但气势上半点不输,上下打量了喻君越几眼,好笑地问:“何处来的泼皮无赖,管天管地还管人去哪。不禁想问,你谁啊?”   这屌得不行的语气,这飞扬的神采,这怎么会是那个陈澄呢?!喻少是个狠角色,没人敢这么跟他拽啊!围观的学生都在心里呐喊。   何明宇默默地坐到不远处的坐位上 ,一手撑住脸,目光落在顾恩泽的脸上,摆出了看戏的姿态。   喻君越面色冰寒地盯着顾恩泽沉声说:“我说过,休学,转学,随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我喻君越一向说到做到。”   “哦?”顾恩泽挑眉嗤笑。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喻君越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他的呼吸开始变重,似乎在隐忍自己的怒气。毕竟早读快开始了,班主任随时会来。   “你一个脚步虚浮,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实在不够看。”顾恩泽挥了下手豪气地说:“让你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起上吧。”   他这么嚣张的话,不仅其他学生听得晕乎乎的,三个原本在慢慢朝喻君越簇拥的男生顿时面色一变,神色不善地盯着顾恩泽。   其中一个单眼皮,朝天鼻孔的少年咬着牙,低声说:“喻少,这小子不教训不行了。”   喻君越还没发话,离顾恩泽比较近的那个理着平头,身形有些壮的少年就暴脾气地先动手了,胳膊往后拉一个直拳就朝顾恩泽砸过去。   顾恩泽身子微微侧身,反手一个摆拳狠狠打中对方的右脸颊,发出好大一声脆响。另外两个男生见状不约而同地欺身上前,一个出拳,一个出腿。   顾恩泽沉着地抬手架开一个拳头,一边飞腿踹开另一个,嘴里喝道:“太慢了。”   三个人互看一眼,再次扑上。顾恩泽身形灵巧如游龙,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三人之间,偶尔扔出的一拳一脚皆是有的放矢,招不落空。而围住他的三人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顾恩泽赏心悦目的打架方式让围观的同学惊讶得合不上嘴。喻君越却看不下去了,这个人分明是练过的,他看似没怎么出手,但极其刁钻,次次故意打在他朋友的眼窝处,现在已经成了三只黑眼圈的麦兜,分明就是把他们当猴耍。   “够了!”喻君越伸手一把抓向顾恩泽。   顾恩泽扭身飞快地拿住喻君越的手,一按一扭,但预想的手腕被折的效果并未出现。喻君越大力一甩就摔开了顾恩泽的手,长腿折起膝盖顶向顾恩泽。   这个身体力气太小了,顾恩泽有些懊恼地闪身躲开,不小心撞在旁边的书桌上,书哗啦的落在地上,他的身形也跟着一顿。喻君越立刻抓住机会,凌空一脚踹过来。   何明宇在顾恩泽撞上书桌的时候,忍不住站起身。   喻君越练过跆拳道,动作快,腿部的力量也不容小觑。顾恩泽并不慌乱,旋身,两脚连环交接,紧凑地快速移动换走,步步生莲般地化解对方凶猛的进攻。   喻君越的帮手见顾恩泽泥鳅般滑不溜丢的根本打不到,又一起扑了上去。何明宇从背后一手一个扯住,摔在地上。   “老师来了!”有人嚷了一声。   几人顿时停手看向教室门口,但这满地狼藉,打架事件已是人赃并获,无法躲避。   高一三班的教室门口七个男生,高高低低地站成一排,很是壮观。左边的两个和右边的四个中间泾渭分明地隔出一道鸿沟,嫌弃对方带了病毒般地能离多远就多远。   顾恩泽抬头看了眼何明宇,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有点内疚地道歉:“何兄,抱歉。连累你了。”   何明宇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桃花眼微微一斜,说:“你故意的吧。”   “啊。”顾恩泽缩了缩脖子,有点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他吐了下舌,坦白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总要让他们重新认识下我。就想干脆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何明宇被逗笑了:“你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了?”   顾恩泽笑道:“自然是龙潭虎穴,毕竟我一醒来就已经被这里的人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何明宇说:“你太莽撞了,双拳难敌四腿。”   顾恩泽认真检讨:“我换了个身体内力全无,力气又小,但好歹练武多年,本以为凭着身法跟普通人周旋不成问题的。哎,我太小看那个人了。他也习武吗?可并没有内力啊。”   何明宇说道:“我们这个时代学传统武术的人不多,很多人会学点跆拳道散打拳击之类的强身健体,没有内力,但力量速度爆发力都比普通人强。”   顾恩泽受教地点头:“嗯,我确实鲁莽了。只是那晚太过气愤,今日便急躁了些。嘟嘟还拉了一泡尿在我身上!我想躲都躲不开。”   顾恩泽鼓着脸,抱怨地看了一眼何明宇。   何明宇想起嘟嘟的那泡尿,笑了起来:“难怪我觉得你看嘟嘟的眼神总是不怀好意。”   顾恩泽撇嘴:“哼,看在何兄的面子上,我早已原谅它了。”   这边厢两人聊得和乐融融。那边厢的四人偶尔眼角瞥见两人的笑容,便恨得牙痒痒的,气在胸腔里翻腾,无处发泄,只能闷闷地看地板。心里十分千篇一律地想着狠话:“臭小子,给老子等着瞧。”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另一端走来,脚步声在这安静的走廊里很是响亮,罚站无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   是个漂亮的女生,蜜色的皮肤,五官很立体,一头天然卷发高高扎成俏丽的马尾,身材高挑,一身蓝色长袖长裤的运动服遮得严严实实的,也难掩她的窈窕。她手里捧着一叠试卷,婷婷袅袅地越走越近,大眼睛也直接地看向他们几个人。   顾恩泽皱着鼻子问何明宇:“你可闻到一股怪味?又香又臭的,好难闻。”   何明宇闻言看了眼那女生,好浓的香水味。   喻君越站在最右边,美女路过的时候放慢了脚步,转过脸对他说:“喻少,中午一起吃饭哦,有事跟你商量。”   喻君越还未表示,他的三个跟班就嘿嘿嘿地发出猥琐的笑声,嘴里调侃着:“戴淑静,这么好,请客啊。”   戴淑静看向他们三个,被他们脸上整齐的黑眼圈逗笑了,弯着眼说:“你们也一起来啊。”   “啊,不好吧,我们三个电灯泡会不会太亮了?”朝天鼻孔的那个男生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午食堂见。”戴淑静说着,对喻君越点点头,迈着小猫步走了。   三个跟班打了鸡血般兴奋地调侃喻君越。喻君越一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怒。   顾恩泽却朝何明宇凑了凑,贴着他悄声说:“那个跟着他的鬼姑娘自方才起一直在哭。”   何明宇:“嗯?”   “你别看,流的都是血泪,怪可怕的。”顾恩泽伸手挡了挡何明宇的眼睛。   根本看不见的何明宇:“= =”   顾恩泽双眼亮了亮,翘着唇角,幸灾乐祸地说:“依我之见,他定是个负心汉薄情郎,才会鬼怪缠身。”   何明宇说他:“八卦。”   “阴阳太极?”顾恩泽歪了下头,黑亮的眸子透着天真的疑惑。   何明宇忍不住笑了,又心痒痒的想摸嘟嘟二号的头。      ☆、第 14 章   他们站了整整一个早读的时间,直到早读结束,班主任老黄翻着白眼无视几人殷切期盼的目光,夹着文件走了。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好脾气的斯文中年男人,进教室前看了眼这群混小子,说:“还不快进去上课?”   几个大男生听到赦令般欢呼一声散回教室。   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蚂蚁比喻那些专靠给死人写文章而抬高身价的文人。狗比喻那些不学无术、妄自尊大的人……”   顾恩泽盯着老师的脸坚持听了一会就开始走神。他靠窗而坐,窗外是个小树林,几棵老树茂盛的树叶在阳光下泛着莹亮的光泽,枝桠间透出片片瓦蓝的天空,通透明亮。他便盯着那生机勃勃的树想着心事。   有件事他没有告诉陈阿姨。   他说自己跟陈澄相隔千年毫无关系,但其实他心里隐隐知道为何芸芸众生偏是自己来到这里。因为他跟陈澄长得极其相像。   那个陈澄真的像陈阿姨说的那样用邪术跟自己换了身体?那他现在在千年前的长安当顾家公子?   能来千年后游玩一遭倒是挺新奇,趣味十足。可再好玩,他终究还是要归家的。既是邪术,终有破解之法吧。   顾恩泽想起陈澄枕头里翻到的两本书,他直觉那两本书很重要,便随身带着了。这会刚好从包里翻出那本驱邪术,认真看起来。   就这样顾恩泽混过了两节课,课间操时间比较长,教室里学生少了大半。有上厕所的,有趁着课间去打球的,有在走廊打打闹闹的,更多的是相约去小卖部觅食。   顾恩泽原本低着头认真看书,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坐他前排的那个同学一手举着个油饼啃,一手举着根烤肠待啃。   顾恩泽双眼一亮,盯着那根油光发亮的烤肠看。对没吃过的食物,顾公子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与想要尝试的渴望。   他控制不住地伸手拍了拍前排的那位又高又壮的胖同学。   胖同学惊讶地回过头来,这个安安静静坐角落快一个学期的陈澄竟然主动招呼人了!   对方脸上的诧异顾恩泽完全没注意,只顾盯着烤肠问:“请问,这个是在何处买的?”   胖同学说:“小卖部啊,你想吃吗?”   “啊,想。”顾恩泽盯着烤肠,舔了舔嘴唇。   “那,给你吃吧。”胖同学递了过去。   顾恩泽摆着手客气道:“这,使不得,使不得,怎可夺人所爱……”   胖同学被他摆手无措的样子萌到了,越发地热情:“没关系,不就一根烤肠嘛。你吃,你吃,我正好减肥。”   对方这么有诚意,顾恩泽几乎就要伸手了:“多谢兄台。”   “我,我是女生啊。”眯眯眼的胖同学捏着烤肠悲愤地看着顾恩泽。   “唉?”顾恩泽吃惊地收回手,这人个子比自己还高,头发也跟男子一样短,穿着也跟男子一般无二,为何会是个姑娘呢!她这是生气了吗?   胖同学忽然又问:“陈澄同学,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顾恩泽有些无助地看向前面隔了两排的何明宇。结果发现何明宇正侧坐着,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顾恩泽莫名地有点心虚。   何明宇抬了抬下巴:“过来。”   顾恩泽连忙离了座位,朝何明宇奔去。   何明宇站起身,问:“早上没吃饭?”   顾恩泽脸上微红:“吃了,我不饿。只是好奇。”   “走吧,带你去买。”何明宇说着带头往教室外走。   顾恩泽顿时心花怒放,把那个悲愤的胖姑娘抛到了脑后。跟在何明宇的身后,兴高采烈地去买烤肠了。   何明宇把烤肠递给顾恩泽,说:“以后,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收,知道吗?”   顾恩泽愣了愣,他还是顾公子的时候,同友人出去踏青野餐,总是有周围的游人送来佳肴点心,他都礼貌地收下了。却原来在千年后,陌生人给的东西是不能收的啊。   “在下知晓了。”顾恩泽举着烤肠,郑重点头。   何明宇满意地伸手揉了把顾恩泽的头。顾恩泽咬着烤肠往回走,何明宇看着他被自己揉得翘起的两根呆毛,心想手感太好,要上瘾了怎么办……   学校一共有三个食堂,味道都差不多。他们高中部的一般都是去离得比较近西食堂。饭点的时候,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每个打饭的窗口都排了长龙。   何明宇让顾恩泽排在跟前,一只手轻轻搭在顾恩泽的腰上,自己则回头跟身后两个朋友聊天。   这两个朋友是初中的同班同学,高中并没分在同一班,但依然经常中午一起来食堂吃饭。   排在何明宇身后的是个中等个子,微胖的男生,叫吴世文,笑起来脸圆乎乎的挺喜气。此时歪着眼睛嘿嘿笑着说:“你们班上午有大新闻啊。何大帅哥跟喻少打起来了,啧啧啧。听说是为了争年级第一美女?”   莫名其妙成了新闻主角的何明宇简单的应了一句:“第一美女是谁?”   “这,美女太多了,我也不清楚哪个是第一啊。”吴世文扭头看身后低着头玩手机的女生,“苏采,你说是哪个?”   苏采一头利落的短发,身材十分苗条,她抬起头笑了下:“搞笑,你又不是没见过大美人唐心宁,那些庸脂俗粉我们何大帅哥能看上?倒是前面那个小帅哥没见过啊,何明宇班上的?叫什么名字?”   吴世文也好奇地探出身子看向顾恩泽。   顾恩泽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前面的学生学习如何打饭,这会终于轮到他了,特别认真地对着窗口说道:“阿姨,我要一份这个,这个,那个。谢谢。”   等他掏出餐卡往刷卡机上放的时候,发现一只胳膊从背后伸过来,抢先把卡放到了机器上。   顾恩泽嘟起嘴看了眼何明宇,推开他的手,换了自己的卡,扭头说道:“让我来,我都没试过这个。”   顾恩泽瞪大了眼睛盯着发出“嘀嘀嘀”声音的刷卡机看。何明宇觉得他那样子特别好玩,笑了笑,收回了餐卡。   探头探脑的吴世文嚷嚷道:“哇哦,何明宇,我们这么久的同学,怎么没见你给我刷过餐卡啊。”   何明宇懒得理他,上前一步开始点菜。倒是捧着餐盘转出来的顾恩泽对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你没带卡吗?我帮你刷吧。”   吴世文和他身后的苏采同时被阳光给照了眼般,有些晕眩的感觉。这哪来的小帅哥这么可爱,以前怎么没听说啊?   “找坐位去。”何明宇一手托餐盘,一手拉过顾恩泽,丢下那两人走了。   何明宇在桌位上坐下,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递给顾恩泽:“这个眼镜,忘记给你了。”   顾恩泽接过来就往鼻子上架,眨着眼看何明宇:“有点糊。”   何明宇奇怪道:“那陈澄没近视,戴眼镜干嘛。”   顾恩泽戴着眼镜,左右转动着脑袋四下看,直到扫到一处的时候“啊”了一声。   何明宇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右前方一男一女正对着边吃边聊。男的是喻君越,女的正是约了他的戴淑静。   何明宇心想,不会又要说看到鬼姑娘在哭的事吧。   顾恩泽扶着眼镜,摘下又戴上,重复了几次后说:“那个鬼姑娘身上发出灰色的光,另一个姑娘身上有黑色的气缠绕。摘了眼镜就看不到了。”   何明宇拿过眼镜戴上,什么鬼姑娘,灰光,黑气都没看到。   这时吴世文和苏采过来了,何明宇把眼镜塞给顾恩泽,停止谈论怪力乱神的话题。   苏采一坐下,就低着声音说:“明天晚上我们要去后山废校舍请笔仙,你们来吗?”   ☆、第 15 章   吴世文那张喜气的脸慢慢收敛了笑容,皱起眉说:“我说苏采,你们那破社团都玩出事了,还玩?!”   苏采说:“不是玩!我们是真的没办法才做这件事的。你们去不去给个话吧。”   “不去。”何明宇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   苏采楚楚可怜地望着何明宇说:“何帅,你咋这样。”   “我不参加学校的晚自习。”何明宇说。   三中作为一个校风开放的重点中学,在学习方面意外的宽松。晚自习,住校的学生必须参加,但走读的学生则可以选择来学校或者在家自修。就连每天下午的自习课,学生也可以选择在班上学习或者出去参加各种社团活动。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何大帅哥每天日程都排得满满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得没事搞封建迷信。”吴世文在旁边嘲道。   “不搞封建迷信我又能做什么呢。瑛瑛失踪快一个星期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苏采的声音低了下来,有点哽咽。   吴世文说:“可警 察都快把后山翻烂了,也没找到线索,你们去有毛用。”   苏采说:“所以我们才转换思路,不问苍天问鬼神啊。”   “我擦,有屁的鬼神。是吧,何帅。”吴世文扭头寻找何明宇的认同。   何明宇没说话,坐他对面的顾恩泽忽然抬头问道:“敢问这笔仙如何请?真能请来?”   何明宇见顾恩泽双眼放光,顿时升起不祥预感,夹了筷子排骨给他:“吃你的饭,跟你没关系。”   “哦。”顾恩泽应了一声,低头夹起一块红色辣椒丁塞嘴里又皱着脸吐出来。   “那是辣椒,调味用的,别吃。”何明宇说。   “不想吃了。”顾恩泽放下筷子。顾公子对食堂的饭菜很是不满,盐巴不要钱一样,咸得他难受。   “把汤喝了。”何明宇把一碗丝瓜花蛤汤挪给顾恩泽。这举动他做得自然,却把旁边的两个小伙伴惊得忘了刚才的争论,张着嘴巴用眼神交流:何帅今天怎么了!这人是何帅么!   顾恩泽一边喝汤,一边问苏采:“你们请笔仙,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苏采连忙答道:“当,当然是壮胆了,我们三个女生半夜三更去出过事的废校舍......”   顾恩泽抬高脚轻轻碰了碰何明宇的膝盖说:“我们去吧。”   何明宇没有再出声反对,举起汤喝着。   “谢谢,谢谢,你真是小天使。”苏采喜笑颜开,殷勤地说:“纸巾要吗?来颗口香糖,来来来。”   顾恩泽接了个绿色口香糖在掌心,学着他们塞嘴里嚼,清甜的薄荷味道在口腔中散开,他满意地眯起眼睛。   何明宇放下碗,突然想到顾恩泽第一次吃口香糖,忙提醒:“口香糖不能吞下去。”   顾恩泽:“哎?为何?”   何明宇:“是清洁口腔用的,不是吃的。”   顾恩泽眼泪汪汪地看着何明宇:“已经吃下去了,在下会中毒而亡吗?”   何明宇安慰他说:“吃一点不会,以后记得没味道了就吐出来。”   顾恩泽点着头松了口气。   吴世文无意识地挥着手,仿佛要挥走这空气中飘荡的粉红泡泡,“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何帅是带了个童养媳。”   苏采拍案而起:“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没义气的还敢侮辱小天使。”   “小天使?”吴世文捂着胸口做呕吐状。   “什么小天使,小呆瓜差不多。”何明宇也调侃道。   顾恩泽十分不服气:“我哪里呆了!”   何明宇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下他的头:“你还不够呆?小呆。”   顾恩泽气得护住脑袋抗议道:“何明宇,我早就想说你了!不要仗着个子比我高就老是对我的头动手动脚!甚是无礼!”   “哈哈哈,就无礼了,怎样?”何明宇笑得两眼弯弯,虎牙尖尖,故意又揉了顾恩泽的头发一把,看着顾恩泽炸毛跳脚,笑得虎牙根本收不住。   苏采扶着下巴转头问吴世文:“原来何帅有虎牙,笑起来好萌,以前怎么都没发现?”   吴世文也在合自己的下巴:“因为没见他大笑过。”   苏采捏着手机说:“我,好想拍照。”   吴世文:“......”   因为晚上答应了苏采的事情,傍晚放学的时候,何明宇便没有回家,苏采说要请客,四人就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日式料理店吃寿司。   吃完后苏采和吴世文回去上晚自习,何明宇和顾恩泽两人都不想回教室,何明宇便骑车带顾恩泽去最近的电影院看电影。   五月的夜晚凉风习习,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季节。两人骑着车穿行在自行车道上,顾恩泽走马观花地看着路边的各种小店,掩映在芒果树后红色围墙内的古朴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顾恩泽指着前方问:“何明宇,那是什么地方?跟我大承的楼宇很像。”   两人渐行渐近,已可看到石阶上高耸的大门,黑瓦红梁,装点着鲜艳的彩绘,矗立在这繁华都市中显得很特别。   何明宇说:“观音庙。”   “啊,千年之后,观音依然受人景仰?”顾恩泽凝神望着苍穹下屋檐飞翘的塔顶,似乎听到了千年不变的诵经声。   “嗯。”何明宇应道。   观音庙的围墙下面一排修剪整齐的篱笆草,旁边是行人走的小道,道上零零散散地坐了一排和尚打扮的人。   顾恩泽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和尚不在寺里念经,守在这路边做什么?突然他瞥见一个认识的身影,连忙拍拍何明宇让他停车。   “看,那是陈阿姨吗?”顾恩泽指了下前方路灯下一身素色尼姑装扮的人影。   “是她。”何明宇点头,他一下子就知道陈澄的妈妈是做什么的了。他看了眼顾恩泽问:“她好像在忙,要过去打招呼吗?”   顾恩泽说:“我们去看看。”   何明宇推着自行车跟顾恩泽一起慢慢走过去。   何明宇问:“你怎么叫她陈阿姨?”   顾恩泽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给何明宇说了说。   陈月兰对坐在小凳子上的年轻白领打扮的女性说道:“妹子你放心,你是有福气的人,有好姻缘等着你的。”   白领欣喜地问:“真的吗?要什么时候才会来到啊?”   陈月兰看着她的掌心道:“就这两年吧,只是会遇到小人,得防着些。”   白领很懂地“哦”了一声说:“是小三吗?怎么防呢?”   陈月兰掏出折成三角形的黄纸说:“我这有道符,你随身带着,会保你平安的。记得,绝对不可以丢。”   “谢谢师傅。”白领喜滋滋地把那平安符塞进钱包。   陈月兰趁机拿出一个本子说:“妹子,要想姻缘长久美满,平时要多记得行善啊。这本功德簿是信徒捐赠给菩萨修庙的善款,来,我也帮你在菩萨面前做点功德吧。”   就这样,大龄未婚的白领女性捐了一百零八块善款,陈月兰合上本子,目送她离开。她今天运气颇好,马上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来占卜。   这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穿着一条价格不菲的连衣裙,唇红齿白,未化妆的瓜子脸比许多精心描画的女生都要精致,鼻子略带鹰钩,让她的脸显得有特色了些。她也不嫌弃粗陋的小塑料凳,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陈月兰看了眼她背着的prada包,低头去看她伸出的白嫩的手掌心。   离她小摊子不远处的树影里站着观看的何明宇和顾恩泽对视了一眼,何明宇说:“我们走吧。”   顾恩泽点点头,两人转了方向朝前方的商城走去。   顾恩泽是第一次看电影,仰着头跟着何明宇一起看大屏幕上的各个电影时间表。   何明宇浏览了一会说道:“最近也没什么好看的片子,就随便看个3d的吧。”   顾恩泽:“三滴?”   何明宇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就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第 16 章   何明宇买票,顾恩泽扭头看着周围往来的男男女女,目光追逐着他们手上飘着香甜之气的爆米花。   何明宇转头就发现他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了,忍着笑拉他胳膊:“小呆瓜想吃爆米花?”   “……”顾恩泽抿唇不说话,沉默地抗议小呆瓜的称呼。   不过何明宇走的时候,他还是乖乖跟在何明宇身边。在拿到一大桶飘香的爆米花后又开心得眉开眼笑……   这随便选的科幻电影没什么名气,放映厅里人少得可怜,零零散散的小猫两三只。   灯光一暗,架着3D眼镜的顾恩泽就跟竖起耳朵的小兔子般等着,然后就被逼真立体的三维效果震撼到。张着嘴不发出声音地用口型“哇哇哇”,一只手扯着隔壁何明宇的衣摆不停地摇。   因为何明宇叮嘱过要安静不能吵到旁人,他便用眼神表情手表示自己的惊讶与激动,还时不时侧过头低声问何明宇各种问题。   “这些人近在眼前,好似触手可及。我可以摸一下吗?”   何明宇看了眼屏幕上严肃的美国大叔,说:“摸吧”。   顾恩泽抬手挥了下,空无一物。身子努力前倾,又挥了下。站起身挥了下。走两步继续挥手......   何明宇被逗笑了,长手一伸拉回顾恩泽,“这是影像,看得见摸不着的。”   顾恩泽脑子转得很快:“啊,可是海市蜃楼那般的幻影?”   两人头凑得很近,说话时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   何明宇从小到大没有跟人这么亲密接触过,可看着近在眼前的形状完美的粉色唇瓣,黝黑明亮的星眸倒映着自己一个人,他只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所以即使顾恩泽像喜欢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孩童一样问了无数古怪幼稚的问题,他也耐心的一一解答。   这种亲密的感觉一直弥漫在两人之间,直到走出电影院,何明宇看着顾恩泽红扑扑的脸蛋,心想看电影这活动挺有意思的,以后可以常来。   何明宇低头问:“喜欢看电影吗?”   顾恩泽说:“喜欢!爆米花也香得很。”   何明宇笑道:“下回再一起来。”   顾恩泽:“好啊。”   夜里九点半,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过,昏昏沉沉的学生们总算活过来一般,纷纷收拾了东西涌出教室。   何明宇他们四人汇合后就偷偷摸摸地往教学楼后面的林子里钻。有手机的三人开了手机电筒照明。   顾恩泽环视一眼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树木,悄悄地朝何明宇贴了贴。   何明宇自然地伸手拉住顾恩泽的手。   本来紧张地盯着脚下的顾恩泽突然被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住牵着走,吃惊地抬头看了何明宇一眼,只看到月光下他俊朗深刻的轮廓,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着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前方的目光坚定清澈。   顾恩泽心里感叹何兄真是善良又美好,无人能及,能遇到何兄真是幸运之极,在自己回去前有限的时间里,一定要好好报答何兄才是。他低头笑了一下,跟着何明宇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杂草和枯枝烂叶前进。   吴世文看着前面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扭头对着苏采甩自己的手,“嘿嘿嘿”地笑起来。   苏采丢给他一个白眼: “滚,猥琐男。”   吴世文立刻缩着身子做可怜状:“采姐,小弟好怕怕,求牵手,求保护。”   苏采说:“去死。”   四人穿过树林开始沿着弯曲的小道爬山。夜里起了轻薄飘渺的雾,如影随行地飘荡在他们周围,前方的视野也受到了影响,让这后山更显得阴森恐怖。   可能觉得这诡异的安静让人害怕,吴世文出声说道:“真是搞不懂你们女生想什么,这么恐怖的地方,也敢跑来搞什么社团活动。”   “我们……”苏采咬着唇说不下去。   “你们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何明宇问。   苏采便声音低低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她们四个女生初中时候就认识了,组织了一个灵异研究会。其实几个人都是普通人,能研究什么。就是根据一些灵异传闻,跑去那些地方,拍些《女巫布莱尔》那种镜头左摇右晃得厉害的小记录片传到灵异论坛上,或者写点神神秘秘的校园奇怪事件的帖子,纯粹就是好玩而已。   进来这个学校后,听了些后山废校舍的传闻,早就惦记上了。白天去过一次,没什么情况,就约好晚自习后来探险。结果刘瑛瑛失了踪。此后,内疚、悔恨、悲伤都不足以形容她们的心情。   顾恩泽问道:“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她怎会单独失了踪影?”   苏采说:“当时有岔路,我们就两人一组分开走。我和小琴绕来绕去,总算绕出来。她们那边,瑛瑛不见了,淑静昏倒,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   顾恩泽还想再问,前方突然有亮光透过白雾,闪了两闪。   “是他们。”苏采说着举起手机画着圈回应。   铁丝网旁站着四个模糊的人影,走到跟前才看清两男两女,戴淑静,喻君越及喻君越的跟班一号刘涛,那个鼻孔有些朝天的少年。还有一个女生顾恩泽没见过,估计就是苏采口中说的当事人之一林小琴,戴黑框眼镜,扎着两条辫子。   双方一照面,刘涛就不客气指着顾恩泽大声道:“怎么这小子也在!”   喻君越也是黑着脸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顾恩泽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跟何明宇并肩而立,同时扬着脸看前方被白雾和夜幕笼罩的废弃旧校舍。   “我们真要进去吗?我感觉不大对劲。”顾恩泽低声问何明宇。他觉得那黑漆漆的校舍就像只潜伏的怪兽,张着大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何明宇依然牵着顾恩泽的手没松开,直接说道:“你不想进我们就回去。”   苏采哭笑不得:“喂,何帅!”   戴淑静两手插在运动衣口袋里,微卷的长发在山风的吹拂下飘扬,她一边拨开挡脸的发丝,一边对苏采说:“人都到了,我们进去吧。”   废校舍的外面围了一圈铁丝网,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横着一个陈旧的大锁,要进去就得翻过这个铁门。   吴世文仰头看着眼前高两米多的铁门对苏采道:“啧啧,你们几个真是女汉子。”   “不难爬,我先。”戴淑静说着跑两步跳起抓住铁栏杆,慢慢挪上去一段,长腿跨过铁门翻到对面。   女生都这么干脆利落的进去了,其他人自然也跟上。   五月的晚上本该十分舒适,但可能是在山上的原因,气温有点低。山风吹过,刮起满地的枯叶,显得有些萧瑟。   在这萧瑟的气氛中,几个人聚集在废校舍缺了门的大门口,或蹲或站,手里举着手机照明。苏采和戴淑静两人神色沉静,交握在一起的手里夹着一支笔,悬在白纸上。两人口里低低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召唤笔仙的咒语。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   顾恩泽用力捏着何明宇的手,揪心地看看那两姑娘的手,又看看前后左右各个方位,他担心召唤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不经意地扫向喻君越身后,那个鬼姑娘也来了,紧紧地贴着喻君越。在这雾蒙蒙的夜色里,她的身影似乎融进了阴影里,显得模糊不清,就像一个浅淡的幻影一般缩着。   喻君越发现他飘过来的视线,飞了一个眼刀给顾恩泽。顾恩泽忙扭开头看向请笔仙的两姑娘,心想小爷才不是看你。   这时候,笔却突然动了,在白纸上画圈,越画越快,迅速地涂鸦出一个漩涡。   苏采惊呼一声:“来了!”   顾恩泽转着脑袋四下看,什么来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次会不会有人挂?   ☆、第 17 章   “笔仙,笔仙,可以问你问题吗?可以请画圈。”   笔又在纸上迅速画着圈。   “请问,黄瑛瑛现在在这个废校舍里吗?是的话请画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只见两女生的手移动着,在纸上慢慢画了一个大圈。   怎么会这样?顾恩泽摇了摇何明宇的手,何明宇低头看他。他踮起脚尖对何明宇耳语道:“好生奇怪,是否那两姑娘自己画的?”   何明宇耳边痒痒的,热热的,但却没有一把推开顾恩泽的冲动,默默听完后,这个无神论少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们为何要这样做?”顾恩泽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视线再次挪到那两人交握的手上。但这一次,他被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朝何明宇挤去。   本来只有两只交握的手上多了一只手!   何明宇顺手搂住他,“怎么了?”   顾恩泽指着两女生,定睛一看,松了口气。他放下手,小声道:“没事了,是跟着负心汉的那个鬼姑娘,刚才没注意看,吓死我了。”   何明宇挑眉:“你不怕她了?”   顾恩泽说:“见太多次,习惯了。她也不曾做过伤人的事情。”   何明宇没有继续追问,他就算接受了顾恩泽是千年前穿越来的古人,也一直不确定顾恩泽是真的能看到所谓的鬼魂,还是穿越后遗症导致的幻觉。   那鬼姑娘低垂着头,长发散下,遮住了她的面孔。顾恩泽看着她的手,灰白的,有点透,努力带着底下的两只手在纸上挪动。   渐渐的,一个“走”字在纸上显了形。   鬼姑娘松开了手,抬起头,直勾勾的对上顾恩泽。顾恩泽一把抓紧何明宇的袖子,咽了下口水,没有挪开视线。   鬼姑娘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痛苦地皱着眉,抬起苍白的手朝着顾恩泽指了指“走”字,然后轻飘飘地挪回到喻君越的身后贴着,仿佛只是喻君越的一个影子。   “她让我们走。”顾恩泽说道。   他没有压低音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气氛诡异,各人心思浮动,纷纷起了离开的念头,苏采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吴世文。   吴世文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苏采说:“我们回去吧。”   但这个时候,笔又动了起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廊”字被画在了“走”字的旁边。   戴淑静沉声道:“笔仙,笔仙,你是说瑛瑛在废校舍的走廊里?是的话请画圈。”   笔再次在纸上飞快地旋转画圈。   吴世文小声地问:“真的在走廊吗?那为什么警 察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   戴淑静瞥了他一眼,然后把这个问题问了。   在众人的凝视下,笔又开始晃悠悠地在纸上画着,最终画出十分潦草的“地下”两字。   走廊地下?所有人面面相觑,还是觉得茫然。   但戴淑静却念起了送走笔仙的咒语,确认手里的笔不会再动之后,她拿出打火机点着被画了乱七八糟的白纸。   众人盯着黑暗中亮起的温暖火焰看,火焰暗去,笔仙显灵的痕迹被燃成灰烬,戴淑静拍拍手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我们进去找找吧。”   戴淑静带头率先走进黑漆漆的校舍大门,其他人自发地跟在了她身后。   顾恩泽看着走在前面的人皱起眉。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跟何明宇牵着手走在苏采的身旁。他忍不住扭头去找寻那个鬼姑娘的踪影,却发现身后喻君越在盯着自己看。   顾恩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视线立刻绕过莫名其妙的喻君越,朝他身后探。鬼姑娘的身影越发黯淡了,白纸般贴在喻君越背上飘着,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她没事吧?   顾恩泽察觉内心竟然开始同情一个鬼姑娘,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旧校舍一楼的走廊黑灯瞎火的,木质的地板,腐烂断裂,露出黑漆漆的地面。右侧的窗户透进一些冷月光,可以看到残破的玻璃和上面结满的蜘蛛网。   喻君越拿着手机四处照了一圈说道:“这地方太适合拍恐怖片了,你们几个女生夜里跑来这里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苏采问:“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喻君越呵呵两声没回答她的问题。   走在苏采旁边的吴世文说:“我,我不信啊!不过,能不能别提那个字啊!”   苏采叹了口气:“我们来这里之前没想那么多。”   贴着苏采,同她拉着手的林小琴也发出了一声叹息。是的,就是觉得好玩,过来冒险,完全没想过会出事。   走廊尽头,一扇敞开的门,门里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顾恩泽盯着那黑暗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何明宇立刻就察觉他的恐惧,问:“怎么了?”   顾恩泽拉住何明宇说:“这地方我等不能进,立刻离开这里。”   他语气强硬,神色严肃,让其他人一时间都看着他愣住。   “这里可以通往地下。”戴淑静淡淡扫了一眼顾恩泽,边说边走了进去。   “站住!”顾恩泽提高了音量喝止道。   顾恩泽突然这么霸气地一吼,其余人被震得有点迟疑。   但看他不顺眼的刘涛却趁机跳出来作对,歪着嘴嘲笑道:“臭小子,你自己没种害怕就滚回去,瞎嚷嚷什么啊!”   没种害怕?顾恩泽咬牙,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立刻转身就跑。因为他全身的知觉都在叫嚣着危险!可这种感觉别人却似乎没有,要如何说服他人一同离去?   方才一时心急,过于强势了。顾恩泽决定改变策略,他整理了下思绪,轻声说道:“在,在下不舒服得很,可否待到明日天明我等再来?”   戴淑静站在门内回头说:“不,我们可以等,瑛瑛却等不了。”   苏采抿了抿唇,拉着林小琴跟了上去,喻君越和他的跟班也跟着鱼贯而入。吴世文站在那看看苏采又看看何明宇。   何明宇抬手摸了下顾恩泽的脑袋,说:“去看看吧,没事的。”   “好吧。”顾恩泽妥协道。   对于何明宇来说,黑暗就只是黑暗,没什么好惧怕的。黄瑛瑛的失踪,要么是人为。要么是这年久失修的校舍有地方塌陷,把她困住了,出不来,找不着。   顾恩泽与何明宇并肩走入的时候,离那扇打开的门挺近,他瞥见门后露出了半截的黄纸,觉得有点眼熟。擦身而过的时候,随手扯下门背上那张纸,低头一看,是张贴黄底红纹的符箓,画符的红色颜料似乎加了金粉,有点闪。   他想起自己在翻看的那本书上就有这样的符箓。   黑暗越来越浓郁,手机电筒的光线如石沉大海般渐渐无法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何明宇与顾恩泽落在最后面,他抬眼看向前面的人,只能看到他们手上一团光亮和模糊的人影。脚下的感觉可以判断不是在走楼梯,而是在走一个向下的缓坡。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走了十多分钟,这通往地下的坡道有点太漫长了。   他侧头看了眼紧跟在身旁的顾恩泽,顾恩泽像是心电感应般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顾恩泽说:“何兄,走太久了。”   何明宇明白他的意思,学校的地下怎么会挖这么深长的通道?像个旧时的防空洞一般,阴森压抑,又似乎隐藏着危险,或许真的应该等天亮了再来。   他们两个想打退堂鼓,脚步渐渐放慢。但前边的人影一直在前进,就像被牵引着只能麻木地跟着走,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就没有人说话,连脚步都尽量地放轻,好似在担心有任何动静都会惊扰到暗夜中的什么东西。   又走了一段时间,顾恩泽发现已经看不到前面的人手里的手机亮光了。他紧了紧何明宇的手,对方温热的手一直包裹着他,顿时让他心安不少。   他停住脚步,对何明宇说道:“等等。”   何明宇四下看看:“大家都不见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二十二点二十五分。他滑动手机,说:“我给苏采和吴世文打电话,叫他们回来。不能再深入了。”   顾恩泽抓着何明宇的胳膊道:“何兄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何明宇本来在听手机里发出的嘟嘟声,这会被逗得露出虎牙尖:“你保护我?小呆瓜。”   “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何明宇失望地放下手机,吴世文和苏采两人的手机都无法接通。   顾恩泽伸着脖子去看手机,问:“怎么了?”   何明宇看了眼只有一格的信号说:“这里信号不好,我再试试。”   何明宇继续拨打手机,顾恩泽伸手摸索道旁的墙壁,面上开凿得平坦齐整,冰凉的泥土带了点湿润的潮气。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评论老有人说可怕说主角作死。可不可怕各人主观感觉,不好判断。但从这就说小顾和小何作死我很不服气。 往后看他两明明配合巧妙,勇气可嘉,运气也不错。为啥不看看他们对敌的表现,就骂作死呢? 而且他们两个不是好奇来玩的,确实是为了帮朋友忙,怎么就作死了呢。 啊啊啊。。。我对两儿子真是太亲妈了。大家见谅,么么哒。   ☆、第 18 章   顾恩泽立刻迈了一步挡在何明宇身前,大声喊道:“谁?吴世文?苏采?”   没人回应,倒是通道里传来“嗡嗡”的回响,让气氛更显压抑恐怖。   何明宇拉着顾恩泽站定,抬着手机照过去。   黑暗中露出一个窈窕的身影,长袖长裤的运动服,散乱的长发遮着脸的戴淑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顾恩泽看看她身后,问:“你没事吧?其他人呢?”   戴淑静满脸惊慌地说:“救,救命!”   顾恩泽朝她走去:“怎么了?”   戴淑静急道:“吴世文和喻君越打起来了。”   顾恩泽只觉得奇怪,“为何打起来?”   戴淑静还未回答顾恩泽的问题,何明宇一把拉回顾恩泽,开口说道:“你身上血腥味很重,你受伤了?”   “不,不是我的血。”戴淑静低头看自己的身子,黑暗中其实看不到血迹,她声音颤抖地说道,“喻君越捅了吴世文肚子一刀,吴世文吐的血溅到了我。”   顾恩泽问:“为何会起争端?还动了刀子!”   戴淑静似乎太过惊恐了,抬手半捂住脸,声音尖利了许多,说:“不知道,他们突然发起了疯,你们快去救救他吧。”   何明宇突然上前一步狠狠钳住戴淑静的胳膊,冷声道:“你为什么撒谎?”   戴淑静吃了一惊,何明宇语气太过严厉,下手很重,她不禁紧张地挣扎。但她一个女孩子,力气毕竟小,无法挣脱。她急得长发乱甩,大声喊:“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我撒什么慌了我!”   何明宇不为所动,说道:“刀子捅肚子会吐血?没医学常识的电视剧才那么演。”   戴淑静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既然何明宇不好相与,她就转头朝顾恩泽求助:“帮帮我!我没撒谎!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求求你帮帮忙!”   她一脸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只盼顾恩泽能怜香惜玉助她一把。   顾恩泽却移开了视线,对何明宇说道:“我们把她绑起来先。”   何明宇看了两人背着的书包,里面除了文具就是书,说:“用什么绑?”   戴淑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长卷发披散下来遮住脸,发出的声音带着狠戾:“你们竟然这样对我!”   顾恩泽缓缓蹲下身,对戴淑静道:“请笔仙时,除了那个‘走’字,其余的都是你在带着笔动吧。”   戴淑静猛地抬头,圆睁的眼惊骇莫名:“你,你,你怎么知道‘走’不是我写的?”   顾恩泽不理会她的问题,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引我们去哪里?”   “你们都不信我?”戴淑静咬着唇说。   何明宇和顾恩泽漠然地看着她。   戴淑静再次猛烈挣扎起来,激动地甩着胳膊上来自何明宇的禁锢。两人拉扯之时,突然“咔嚓”一声响传来。这声音太过陌生,三人都愣了一下。   何明宇只觉得手上一轻,突然松懈的力道差点让他摔倒在地。他朝手上拽着的东西看去,瞳孔猛地放大,老天,竟然是戴淑静的胳膊整个被扯掉了下来!   戴淑静发出一阵惨烈地尖叫,回声如群魔尖啸般盘旋不去。   “我……”何明宇举着胳膊,脸色开始发白。他什么时候成了手撕胳膊的大力士了?   “啪!”何明宇慌张地丢下那截胳膊,手无意识地在裤子上搓着。内心万马奔腾而过,脸上却一片呆滞茫然地看向顾恩泽。   顾恩泽也呆呆地回望他,看,看不出来,何兄的力气这么大!   戴淑静捂着掉了胳膊的肩膀,趁着何明宇受到惊吓,倒退两步转身逃跑。   一旁的顾恩泽闻声而动,利落地跑了几步,飞身扫出一脚。   “啊!”戴淑静膝盖被扫中,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顾恩泽欺身上前,抬脚踩住她的腿,半弯下身道:“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本公子卸了你剩下的一手两腿。”   戴淑静转头看着他尖声吼:“你,你敢!”   “闭嘴。”顾恩泽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挑了下唇角低声道,“我从来不说笑,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他眼中寒光闪过,戴淑静被震住了,不敢再挣扎,扭着头含泪求饶:“放过我吧,我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坏事。”   顾恩泽有点迟疑,心想她说的也没错,一个柔弱女子能做甚。他放开戴淑静的胳膊,抬头叫何明宇:“何兄......”   面色依然十分不好的何明宇目光则一直没离开过顾恩泽,他回道:“绑起来吧,就用书包带。”   何明宇此时稍稍冷静了一些,蹲下身去,把笔袋里的美工刀拿出来塞口袋,然后和顾恩泽一起用自己的书包带把戴淑静剩下的胳膊和腿绑在一起。他把手机移到戴淑静胳膊的断口处,仔细观察伤口。   半响,何明宇艰难地问道:“你......还是人类吗?”   戴淑静瞪着他不吭声。   “你胳膊轻易被扯断,却不流血。”何明宇眉头紧锁,医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人死十二小时以上,血液凝固,才不会再流血。可你还活着。你,有痛觉吗?”   “哈,哈,哈哈哈......我还活着......”戴淑静像听了笑话一起,仰起头直笑。此时三人离得极近,何明宇的手机光线就照在她身上,他和顾恩泽都看到了她脖子上露出的半块紫褐色的暗斑。   何明宇嘴唇微动,低声道:“尸斑......”   “你说,你把我们带来此处,究竟意欲何为?”顾恩泽眯起眼,杀气四溢,手指做虎爪状捏向戴淑静纤细的脖子,“说话!不然本公子倒是很好奇你断了脖颈是否还能活。”   “呵呵,也许能活,也许不能,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谁知道呢。”戴淑静像个吹了过多气的气球,终于爆了一般,歪着头麻木地看着旁边的暗处,“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深深的地下住着个吃人的怪物,瑛瑛被它吃了,我被下了印记放出来。哦,它说只要献给它六个人就解了印记,放过我。”   顾恩泽追问:“什么怪物?”   “我不知道,呵呵,它说放过我,呵呵。”她有些神经质地笑着,抬起还在的那只手,看着手腕处露出的紫色斑痕,“我也不想对你们下手啊,可是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一天一天地腐烂,发出的臭味,再多的香水也遮不住是什么感觉吗?我还年轻,我还没活够啊......”   顾恩泽看着她,目光幽暗:“我懂,我们都还年轻,还没活够。因为信任你而被你骗来的友人也一样。”   戴淑静终是流下了眼泪,泣不成声地哭号起来。   何明宇拿着手机开始拨打家里的电话,这女生断了胳膊丢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果前面真有怪物,还是要向外面求助比较理智。   但是一格的信号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电话一直无法打通。   何明宇担心吴世文他们的安危,只好放弃继续拨打手机,对顾恩泽伸出手:“走,我们先去看看。”   顾恩泽把手放上,互相握住,对方手上传来的体温都给各自带来了力量。   顾恩泽说:“我们要快点。”   戴淑静看着他们朝更深处的方向前进,在背后喊道:“你们两个既然逃过一劫就跑吧,你们不知道那怪物有多可怕,一百个你们也不是对手的!去了只是白白送命。”   没有人理她,两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即使明知前方有不知名的危险在等着他们,也依然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      ☆、第 19 章   “等下。”何明宇放轻了脚步,低声说:“我们停下开始打电话到那女生过来,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   顾恩泽虽然不知道几分钟是什么,但他立刻领会何明宇的意思,“那怪物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她为何要回头找我们?”   何明宇收起手机,唯一的光源没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仿佛邪恶的力量凝聚在他们的周围,压得人窒息。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像雨夜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互相挤靠着寻求温暖。何明宇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在顾恩泽的耳边说:“她说怪物要六个人,少了一个。她担心我们两个没跟上,半路跑了。”   顾恩泽点头,毕竟他之前强烈反对进这个通道,并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想撤退。   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如果戴淑静不以己度人地觉得何明宇他们会弃朋友而走,她其实根本不必回来找他们,总会等到他们落坑。而被识破了谎言的她此时束缚在黑暗的通道中回顾她做过的种种行为,不知会否后悔。   “为何是六个不是七个八个十个......”顾恩泽边思索边说道,“不管那怪物要六个人何用,我猜测人数不足它应该还未对他们下手。”   何明宇长吐一口气道:“嗯,吴世文他们应该还活着。我们先摸过去看看情况再想办法。”   两人贴着土壁走,只觉得壁上的泥土越来越潮湿,时不时的拐弯,却依然还是一样的黑,一样的没有一丝生气。   “再往前我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何明宇说着拉起顾恩泽的手,在他手心画了几个字,“活在黑暗里的生物,听力怕是会特别发达。”   顾恩泽等他写完,也在他掌心画了个“好”字。   下行的坡度越来越大,两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前进,通道越走越开阔。两人刚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亮光,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回弯处蹲下,尽量地收缩身子,贴紧了土壁探头看过去。   那光线主要是丢地上的几个手机发出来的,手机电筒的光照亮了倒在一旁的主人和绕着他们走来走去的怪物。   几个学生显然还活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头还能摆,嘴里还能发出声音,像是几条被丢在岸上离了水的鱼一样。   有女生在呜呜地哭泣,不知道是苏采还是林小琴,或者两人都在哭。   可以听到吴世文在咿咿呀呀地骂那怪物,口齿不清地用三字经问候怪物的十八代祖宗。   不知道有没有祖宗的怪物大手一挥,他就被看不见的力量狠狠打了一下脑袋,骂声嘎然而止,他晕了过去。   倒在吴世文旁边,头几乎挨着他脚的喻君越比其他人冷静许多,他扬着脸对那怪物说:“你放了我们吧,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你知道喻氏集团吗?我家......”   “啪”的一声脆响,喻君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他歪着脑袋,肿得变了形的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气得一口白牙几乎咬碎。   那怪物显得有些急躁,不停地转着圈,发出粗重的踹息声。   它身形像只弯腰躬背的大猩猩,长长的手垂在硕大的脚边,身后拖着一根长而尖细的老鼠尾。转过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它长着一张皱巴巴的丑陋人脸,宽大的嘴巴露出两颗凿子一样的大牙,头毛像杂草般四面炸开。   何明宇怔了半响,他听到自己被顾恩泽穿越事件撞击得已经不稳的马克思唯物主义世界观人生观全然倒塌的声音。   顾恩泽看了一会,拉起何明宇的手,写道:“我看过一些记载奇闻怪物的书籍,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是传说中的人面凿。一种生活在南方沼泽的怪物,性凶残,喜食人。”   有些繁体字何明宇没猜出来,但大概知道顾恩泽在描述那怪物,他回写道:“弱点呢?”   顾恩泽回忆了一下,写道:“后羿射杀过。”   何明宇:“......”   两人无奈地继续观察,几个学生被怪物头连着脚地摆成一圈,少了一个人,所以那个圈有个缺口。   顾恩泽写道:“像是什么仪式。”   “缺个人就无法启动的仪式。要不我们撤退,出去找人来救?”何明宇盘算着是不是只要人不齐,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这样他们可以去找爷爷求助。   那边的怪物却等得越发地暴躁,两只大拳头锤了锤胸,发出一声怒吼。女生嘤嘤的哭泣声似乎让它更加烦躁,它迈着大步,抬起一只脚踩到林小琴的背上,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林小琴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她的一只胳膊被怪物的巨大牙齿生生穿透撕扯下来,鲜血四溅。   怪物舔了舔嘴边新鲜的血液,大黑爪子在林小琴的伤口处一抹,鲜血便止住了,但小琴依然止不住恐惧地尖叫不已,浑身痉挛地颤抖。   它似乎很喜欢人类的恐惧,享受地闭上小眼睛听了一会。然后把扯下的新鲜胳膊放在扁塌的鼻端深深闻着,猩红的长舌一卷,整条胳膊都卷进嘴里,“喀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顾恩泽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朝一旁转过脸不敢看,只能紧紧地抓着何明宇。他可以感觉到何明宇颤抖的身躯和过快的心跳。   女生绝望的惨叫声像钟鸣一般敲在两人的心脏上,腿灌了铅块一样重逾千斤,根本迈不开撤退的脚步。   “小琴!小琴!”苏采扭着头哭喊朋友的名字。   怪物咕噜地吞咽完胳膊,听到苏采的声音,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走向她。   出去求救,两个钟头后救援抵达,他们会被吃得剩下多少?何明宇不敢想下去,至少身边的这个人不能让他有事。他抓起顾恩泽的手,写道:“你拿着手机出去,打我爷爷电话求救。”   顾恩泽:“不,我不会用手机。你去。”   何明宇急得写字的手都在抖:“你出去让那个女生教你用。听话。”   顾恩泽抿唇,形成坚毅的一道线,手上用力写道:“不,你去。”   何明宇拽着顾恩泽的手,急得想咬这个意外固执的小呆瓜,同时心里又有点酸酸软软的,说不出的感动。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有个人一直陪着你还把你的安全放在自己前面,就算再大的风雨都能鼓起勇气面对吧。   苏采感觉到头上大片阴影,知道怪物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一滴腥臭的液体落在她的头上,她绝望地闭上眼,掩去眼中对生的眷恋。   喻君越突然喊道:“怪物,你别动她!戴淑静!戴淑静你给我出来!”   “戴淑静”这个名字让满脸贪婪的怪物停住了伸向苏采的黑爪子,它似乎想起自己还少一个人类,而保证很快就会给它带回人类的傀儡已经出去太久了。   怪物转了个身,盘腿坐下,两爪舞动,往前一指,一道泛着红光的黑气如蛇般窜了出去。怪物闭着眼睛,操纵那道黑气横冲直撞地在通道里游窜着去找傀儡戴淑静。   顾恩泽抓着何明宇紧紧地贴住墙壁避开离弦箭般掠过的红光黑气,飞快地在何明宇手上写:“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刷出来我居然没发现。   ☆、第 20 章   怪物闭着眼放出黑气追着戴淑静身上打下的印记而去。   耳边风声划过,它猛地睁眼,一只脚从左侧直踹而来,怪物朝右边偏头躲闪而过。却不料右脸被另一侧飞来的一脚狠狠踹中。左边的那个立刻又补上一击。   顾恩泽和何明宇两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地把怪物踹翻在地。何明宇更是猛然俯身,手上的美工刀在怪物的眼睛上划过,溅起点点黑血。   何明宇从小就在爷爷的教导下练军体拳锻炼身体,长大些就开始接触军事格斗术。比起喻君越耍帅的跆拳道,他更懂得招招致命的要害攻击,只是实战经验太过少。   顾恩泽则相反,换了身体后,内力,速度,力道都没了。但他还有高明步法和冷静的头脑,可以判断并配合何明宇的攻击。   “何帅!陈澄!”苏采惊喜地叫道,她心跳加速地瞪大了眼睛,就像快要窒息而亡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口氧气,带来了一点生的希望。   其他还醒着的人也都吃惊地看着他们。喻君越更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顾恩泽看得忘记眨眼。   开局喜人,两人趁着怪物倒地,用上全身的力气一顿猛揍。如果只是普通的动物,或许就此被他们制服了。   可怪物毕竟是怪物,它是开了挂的。   怪物简直气炸了,吼叫着身上猛地释放出一股臭不可闻的黑气,熏得顾恩泽和何明宇同时退后一大步。它爬起身,摇晃着脑袋,大嘴一张吐出一团黑气汹涌地射向顾恩泽。   顾恩泽双脚飞快地踏上土壁躲开,黑气射在地上爆出一个小坑。顾恩泽灵巧的身形在半空中一转,旋身踹出一脚。   可惜力量不够,怪物只是被踢得踉跄了一步,立刻平稳了身躯伸着大黑爪朝他抓去。   顾恩泽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怪物,来不及收回的脚被拽住,怪物大爪子一轮,就把他甩了出去,破布娃娃般撞向土壁。   顾恩泽凭着战斗本能,在撞上土壁的瞬间他硬是拼命侧身,减缓了巨大的冲撞力。   另一侧的何明宇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怪物猛然转身,嘴里朝他射出一道黑气。   顾恩泽摔在地上,他费力地抬起身,看到怪物大爪子狠狠抽打在何明宇身上,他被打飞出去十几尺远。怪物俯冲过去,对倒地的何明宇露出长牙。   “不!”顾恩泽肝胆俱裂,他扭身在壁上一蹬,整个人朝怪物撞去。腾空的时候,他感觉到身上有一股力量在涌动,有点类似内力一样的东西被启动,在经脉里流窜。他把这股力量当作内力一样调动,在撞上怪物的时候,拍出了一掌。   “嘭!”一人一怪同时倒地。   怪物胸口处一片焦黑,不知怎么被顾恩泽那一掌伤得这么厉害。它爬起身,愤怒地扑向顾恩泽,顾恩泽本能地翻滚。一个泛着红光的黑气团自怪物口中吐出,迅疾地砸在顾恩泽身上,顾恩泽惨叫一声在地上挣扎不已。   怪物迈步上前,抬起的脚眼看就要踩在顾恩泽的脑袋上,忽然一双手推开了顾恩泽。顾恩泽借着推力翻滚开来。   但推了顾恩泽一把的何明宇却整个人被怪物提了起来,凿子般的长牙刺穿了何明宇的肩膀,鲜血染红了顾恩泽瞪大的眼。   “不,不......”苏采当场泣不成声,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地撞着地,整个人被悔恨淹没。是她,是她叫他们来的,是她害了他们。   怪物一爪子将何明宇丢向那个少了一人的缺口。何明宇抽搐了一下就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再动弹了。   “哼哼,你。”怪物扭头发出粗嘎难听的声音,对着顾恩泽闻了闻,大嘴滴下数滴粘稠的口水, “美,美味。”   顾恩泽恶心得脸都绿了,只能无视它的侮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调动身上那股可以伤着怪物的力量。但他还没来得及凝聚起来,怪物就一个黑气团砸在他身上,爆出巨响。   顾恩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抽搐,他喘息着,周围的空气稀薄得仿佛被抽空,肺部在撕裂一般疼痛。喉头泛起腥甜,竟吐了一口血。   怪物粗嘎的笑声在回荡,刺得人耳朵生疼,长而尖细的尾巴甩动着将顾恩泽缠粽子一样卷紧,拖在身后。它得意地迈着八字步走到那圈学生跟前。   地上画了一个圆形的图案,纹路倒不复杂,图案汇聚的中央放着一块黑色泛光的石头。他们六人连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圆圈。这是一个邪恶的法阵。   何明宇自落在那法阵上,身体就程一种僵直的状态,除了脖子和手指其余地方根本无法移动。他看得出来,怪物在地上画了个神秘的图案,纹路不复杂,他们五人身下的纹路漫延着汇聚到中央的一块泛着光的黑色石块下面。   他不认识这图案,但不用想也知道对怪物有利的绝对是不会是好东西。而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试着去破坏这纹路,手指能动,就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扣着地上的土。   怪物大声且缓慢地诵起了怪异的咒语,含糊暗哑的嗡嗡声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有什么东西源源不绝地从地上地下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随着它一字一字的吐出咒语,趴在地上的人均感到一阵疼痛袭来。鲜红的血液自他们身下汩汩地注入纹路当中,缓慢地朝中央的黑石头漫延而去。   怪物完成了咒语,用期待又疯狂的眼神地看着被新鲜血液流入后泛起红光的法阵,但它很快注意到何明宇那一角没有血液流淌进他身下的纹路。   何明宇横卧在地上,同样感受到一股凶狠的力气在撕扯自己的身体,他咬牙忍着,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似乎就要晕过去。   怪物黑着脸冲到何明宇旁边蹲下观察法阵,它的小眼睛盯着地面看,以为是哪道纹路没有画对。   被怪物拖在身后的储备食物顾恩泽也终于看到了何明宇,他忧心地看着一脸痛苦的何明宇,眼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何,何明宇.....”顾恩泽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出于敬意和礼节,他总是习惯叫他何兄,何明宇三个字放在心里。这次叫出来,竟是要诀别。   顾恩泽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何明宇在心里同他道别。庆幸认识了你,跟你一起死,不知为何竟能心似明镜,无怨,无憎。只可惜,你我相处时日如此短暂,若有来世,在下愿再与你相识,做最好的兄弟。   这时何明宇突然张大嘴巴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接着他身上爆出一片灿烂的金光,瞬间照亮了这个黑暗的空间。   温和而醇厚的金光如轻雨涟漪般一圈一圈地自何明宇身上扩散而出,碰触到金光的人只觉得温暖和煦,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鲜血注入后泛起红光的法阵也在金光中暗淡了下去,恢复了沉寂。   而终年窝在阴暗地底的老怪物却尖啸着摔在地上,黑爪子捂住了眼睛不断地抽搐翻滚,一直缠着顾恩泽的长尾巴也无力地散开,软绵绵地垂在地上。      ☆、第 21 章   顾恩泽发现身上的束缚解了之后,立刻朝还在发光的何明宇爬去。只见他双目紧闭,身上浮现一个佛印,光芒正是那佛印发出扩散的。   顾恩泽此时只想趁着怪物衰弱赶紧走人,顾不上研究那金光是什么东西,俯身抱住何明宇把他拖离怪物的法阵。再转身去拖旁边的其他人。   离了法阵后,几个学生重新获得了自由,除了昏迷的吴世文,其余的人都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顾恩泽面沉如水的指挥道:“你背吴世文,你扶着她。我们赶紧走。”   喻君越看着他一身狼狈和唇边的血迹,默默地弯身拉起吴世文背在背上。跟班刘涛也扶住林小琴,磕磕绊绊地往来路走。   顾恩泽跑回何明宇身边,离了法阵后何明宇身上的光芒正渐渐淡去。他连忙蹲下身,手探进何明宇身下,想环住他抱起来。   “喝!”顾恩泽咧着嘴大喊一声,何明宇被他抱离地面五公分。他咬紧了牙关,涨红了脸,十公分。他的手和膝盖都开始颤抖,呜呜呜呜呜......   何兄吃什么长大的,怎会如此之重!   顾恩泽伤心地维持着抱离地面十公分的距离不放手,可不放手他又迈不动步子,怎么逃跑?   苏采看一眼怪物,在旁边急得不行,“陈澄,抱不动就放下来啊!我们两个一起扶他走。”   顾恩泽只好放弃地松了手,跟何明宇一起歪着倒在地上。他撑起身子,伸手去轻拍何明宇的脸,又掐他的人中:“何兄,你快醒醒!醒醒!”   此时何明宇身上的光芒已经彻底暗去,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怪物动作明显减缓了许多。   苏采看在眼里终于爆发了女汉子的潜能,拽着何明宇的胳膊绕到肩上,把他从地上拖起。   “你们搞什么!快走啊!”前面的喻君越回头吼道。他额头冷汗直冒,瞳孔也瞬间放大,眼睁睁看着怪物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上翻的小眼睛恶毒地盯着顾恩泽他们。简直要疯了!   顾恩泽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物,飞快地回过身冲上去将那物拍在怪物的脑袋上。   怪物发出一阵愤怒至极的吼叫声,震耳欲聋。但它却像被点了穴定了身一样,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天,这禁制符竟然有用!”顾恩泽喜出望外,那是他路过那道门的时候好奇拿来看的,后来一番动荡几乎都忘记这符箓了。   顾恩泽跑回去架起何明宇的另一只胳膊,催道:“快走,那符箓有时效的。”   几个人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幸好再未遇到任何阻碍。就连路过绑着戴淑静的地方时,也发现戴淑静不见了踪影,地上横躺着何明宇的书包。   冲出旧校舍大门,沐浴在月光下时,劫后余生的几个人简直有仿如隔世的感觉,两个女生控制不住情绪地抱头嚎嚎痛哭。   不管如何,总算是逃出来了。   顾恩泽怀里搂着何明宇,仰望着天上的明月愣愣地发呆。   “你们谁手机还在?”喻君越问道。   几人茫然地摇头,逃命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捡手机。   “哦,何兄的应该还在。”顾恩泽说着低头去扒拉何明宇的口袋。突然头上传来温柔的碰触,顾恩泽惊喜地抬头,“你醒了!”   何明宇迎上顾恩泽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抿了抿浅色的唇瓣,扬起笑容。   何明宇看着四周惊讶道:“我们怎么出来了?”   顾恩泽拉着他的手说:“是因为你啊,你不记得了?”   “我?”何明宇摇了摇头,回忆道:“我只记得当时特别疼,疼到极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遥远的诵经声,有温暖的东西包裹住我,呵呵,我以为那是到了西方极乐世界。”   “不,不,我都看到了。”顾恩泽凑到何明宇的耳边低声道,“你身上浮起一个卍字心印,发出的金光退的邪。这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人知晓,在查明之前还是保密为妙。”   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何明宇虽然疑惑,依然笑着点了点头。   其他的人不像顾恩泽离得那么近,只看到满目的金光。但顾恩泽也已经吩咐他们不要对外说出去。   “能给120打个电话么?他们两个得送医院吧。”喻君越指了指缺了胳膊的林小琴和依然昏迷不醒的吴世文说道。   他脸色不大好,有累的原因,还有对旁若无人的顾恩泽和何明宇莫名的恼怒。   一晚上做死,戴淑静失踪,林小琴致残,吴世文昏迷,这事是没法瞒住了。   120把他们送进了医院,每个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处理了伤处后,警察也来找他们问了话。   他们几个都垂头丧气地坐着,没精力编谎话,直接说了旧校舍地下有怪物。   问话的小警察一脸古怪,用看一群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们。旁边一个中年警察抓抓头发对他说:“行了,别问了,把这案子转给特别刑侦科。”   顾恩泽坐在长椅上眯着眼睛嘟着嘴,小脑袋晃来晃去地打瞌睡。   何明宇见爷爷去了,顾恩泽旁边空了个座位。空位旁边坐着喻君越,他时不时地转头看看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的顾恩泽。   顾恩泽的鼻子很高,下颚线条优美,侧面看特别的精致。浅粉色的嘴唇形状完美,是人们常说的最迷人的索吻唇,微微嘟着,迷迷糊糊犯困的样子也让人觉得特别可爱。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喻君越盯着顾恩泽的唇怔怔地想。   过了一会,何明宇回来了,漂亮的桃花眼淡淡地斜了喻君越一眼,直接坐到那个空位上,隔开了喻君越的视线。他抬起手扶住顾恩泽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   顾恩泽头抵在何明宇的肩上摆来摆去,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嘤嘤声:“呜呜呜呜,好困,想睡觉。”   已经凌晨一点多,他们却依然要等警察问话不能走。何明宇抱住顾恩泽,把他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拍拍他的背:“睡吧,没事。”   顾恩泽眼睛半睁半闭地晕了一会就伏在何明宇的腿上沉沉睡去。   何明宇也是身心俱疲,手搭在顾恩泽的背上,仰头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浓密狭长的睫毛投下两团扇子一样的阴影。   把两人亲密自然的互动看在眼里的喻君越沉着脸在心里冷笑,这算什么?!   凌晨两点多,中年警察领着一个穿绿T恤卡其中裤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来到他们面前。简单介绍了下年轻人姓陆名风,让几个学生配合他,就打着呵欠走了。   顾恩泽听到说话的声音也醒了,坐起身后靠着何明宇的肩膀一脸迷糊,双眼呆呆地看着前方无法对焦。   陆风五官端正,长得小帅,只是头发凌乱,精神不好,一副心情欠佳的样子。不过也难怪,任谁在睡得正熟的点被叫出门干活也没法笑脸迎人。   他先扫了这群作死的学生一眼,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铁色的圆形罗盘托在掌心,对着他们一个个地察看罗盘上的指针。   顾恩泽歪着头呆呆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罗盘,上面的指针在卖力地左右摆动。   “你们离他远点!”陆风脸色变了,陡然大喝一声。伸进裤兜的手抓出一张黄色符箓就往顾恩泽面上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元宵佳节,作者抑制住了自己的煞气,只想做圣洁的小白花,于是都木有人挂。。。。大家节日快乐。   ☆、第 22 章   顾恩泽反应迟钝地坐在那里,脑子困成浆糊。被人在脑门上贴了张符,他也没多大的反应,抬眼看看垂下的符箓,鼓起嘴巴吹了一口气,把符纸吹得上下飘动。   陆风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而那几个学生也像根本没听到他喊的话似的,屁股生根般坐在那里不曾移动半分,只是扭着头看那个少年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吹符纸玩。   “这是干什么的?”何明宇手指戳了戳顾恩泽的额头飘的那张符箓。   顾恩泽抬手直接把符箓扯下来,放在眼前眯着眼看了看,说:“唔,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显,形,符。”   何明宇摸了他脑袋一把,说:“怎么这样说话?”   “困,想,睡。”顾恩泽说着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泪花朵朵。   陆风吃了一惊,往口袋里掏符箓的动作一顿,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恩泽却不理他,对何明宇皱着眉慢吞吞地说:“困。本,公,子,想,发,脾气。”   何明宇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笑了,“好好好,有起床气就发吧。”   顾恩泽眨了眨眼,把手里的显形符揉成一个小纸团,挥手丢到陆风的身上。   陆风只觉得啼笑皆非,捡起显形符心疼地摊开来,努力用手抹平褶皱。   何明宇问道:“你那个罗盘是做什么?为什么对着我们没反应,对着他就转不停?”   “这是邪物探测器,靠近邪物就会有反应。”陆风说着再次把罗盘凑到顾恩泽的面前,上面原本静止的指针再一次疯狂摆动,“你们去了危险的地方,怕是有人被邪物付了身。探测器有反应后,第二步是用显形符箓,让附身的邪物显形。”   何明宇拍拍顾恩泽的头说:“他没有被附身,你这探测器坏了吧。”   这会顾恩泽总算精神了一些,他抬手捧着脸撑住脑袋,朝陆风笑了笑:“我饿了,我们可以出去买点吃的吗?”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人顿时被唤醒了知觉,全都感到一阵饥肠辘辘,眼带绿光渴望地看着陆风。就连陆风自己也捂了下肚子,凌晨匆匆赶来医院,胃里没存什么东西。   陆风说:“我请你们吃东西,你们一会要尽力配合我,怎样?”   顾恩泽眯着眼笑:“理当如此。”   其他人也抬起手比了Ok的手势。于是陆风就背着双肩包走了。   休息室里安静了下来,顾恩泽突然站起身,走到喻君越的跟前蹲下,仰起脸。   喻君越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由上而下的视角看着他小巧的脸,黑亮的大眼睛闪着光,不禁心砰砰地跳。他听到自己在问:“你做什么?”   顾恩泽食指往唇上一点示意他安静,而后温和地说道:“姑娘,你没事吧,我感觉你越来越虚弱了。”   喻君越和坐在他旁边的跟班刘涛顿时一阵恶寒,往后挪了挪身子,想离顾恩泽视线注视的地方远一点。   顾恩泽问:“不能说话了吗?你总跟着他,想同他相见吗?我希望能帮到你的。”   片刻后,顾恩泽点了点头,慢慢地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喻君越抬手抱住自己,心情却如冬夜裸 奔一般。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可经历了昨夜之后,他只剩下心有余悸。   何明宇的视线一直都粘在顾恩泽的身上,见他沮丧便问道:“她怎么了?”   顾恩泽发愁地说:“那个鬼姑娘现在好似半透明的影子,青烟一般快要散去了,这可如何好。”   “嗯......”何明宇沉吟道,“问问陆风。”   “万一他是歹人呢。”顾恩泽说。亏他特地等那个陆风走了才去找鬼姑娘谈话。   何明宇却笑了笑说:“不会。”   过了一会陆风背着鼓了一圈的背包回来了,拉开拉链往外掏肯德基全家桶,可乐薯条。   “来,来,边吃边说。”陆风招呼着大家出东西,然后掏了纸笔摆出记录的架势说,“你们几个为什么会深更半夜跑去废校舍的?灵异大冒险?”   几人真的饿了,低头啃汉堡,都没空回答陆风的问题。   只有何明宇清了下嗓子问:“有个鬼魂越来越虚弱,是什么原因?”   陆风愣了下,“跟你们半夜跑去废校舍有关系吗?”   何明宇:“有。”   “你们不知道,除了怨气和执念深重的凶鬼,普通鬼魂是要去阴间重新投胎转世,逗留在阳间时日越长,受到阳气侵蚀越久,肯定会越来越虚弱。”陆风说完话头又转回来,“这跟你们的案子什么关系?”   何明宇对正在啃鸡腿的顾恩泽说:“那只要送她去阴间应该就没事了。”   顾恩泽分出一根油呼呼的手指点了点陆风。   何明宇问陆风:“你知道怎么送她去吗?”   陆风哭笑不得地说:“......少爷,能稍微尊重下我的问题么?”   何明宇:“回答完我的,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陆风也算好脾气了,腹诽着现在的高中生怎么这么难缠,依然还是回答了问题:“鬼魂错过了前往阴间的时机,就只能靠高人超度了。”   何明宇:“你可以吗?”   这时顾恩泽啃完了鸡腿,拿着纸巾优雅地擦着手指,口里说道:“他显然不行,他连在这里的鬼姑娘都看不见。”   “谁,谁说的我不行!”陆风显然很介意别人小看他的实力,立刻反驳道:“我确实没有阴阳眼,但你以为阴阳眼是批发价大甩卖的货物谁都可以有吗?大部分的天师都是靠后天的感觉和法器的辅助才看得到的。咳,本人在其他方面还算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懂不?”   顾恩泽摇摇头表示不懂,朝陆风伸出手:“把显形符给我。”   陆风严肃道:“符箓可不是小孩的玩具。”   顾恩泽保持着伸手要东西的姿势:“把我刚才揉过的那张给我就好。你看不见,我帮你贴。”   “你看得见?”陆风瞪大了眼睛盯着顾恩泽的双眼看,仿佛在看稀有动物,“天生的阴阳眼?”   顾恩泽拿着符箓朝喻君越走去,喻君越脸都白了,怎么说得好像他身后有鬼一样。他不停地回头看背后的白墙,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顾恩泽轻轻地将显形符按到鬼姑娘的肩上。   长发披肩,一身白裙,手腕上缠着红绳的女孩慢慢地在众人面前显了形。正如顾恩泽所形容的,身影像青烟一样淡薄,眉眼也有些模糊了。   但是苏采,喻君越及刘涛都跳起身吼道:“黄瑛瑛?!”   苏采既恐惧又惊喜,磕磕巴巴地说:“瑛,瑛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瑛瑛望着他们,努力扬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嘴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陆风取出一个听诊器一样的东西,耳机塞到耳朵里,另一端的磁盘贴到黄瑛瑛身上。他侧着头听了一会,说道:“她跟你们说再见,谢谢。特别谢谢喻君越。”   苏采突然不怕了,默默地望着昔日的好友流泪。   喻君越皱着眉,不说话。   陆风说:“你身上有她的东西吧?”   “她的东西?”喻君越先是疑惑,然后才猛地想起,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这个,上周我借了她的钢笔,随身带着就是想还她。”   陆风接过钢笔说:“她的魂魄不全,幸好附在生前重要的东西上,才能留在阳间这么久。”   喻君越转头对上黄瑛瑛苍白泛紫的脸,心情十分沉重,依稀还记得蓝天白云下的篮球场边,这个女生递过来一瓶水,向自己表白的时候两颊通红,面若桃花的样子。   “下辈子再做同学吧。”他说。   黄瑛瑛含笑带泪地望着他点头。   自称高人的陆风要开始超度了,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看。有的人想着电视剧里演的脑补陆风甩着拂尘蹦蹦跳跳地做法事的样子,越发期待了。   陆风拿出一本陈旧发黄的手抄本,翻开来,清了清嗓子低头念了起来。   “......就这样?能行吗?”顾恩泽斜着身子跟何明宇咬耳朵。   何明宇摇头。   顾恩泽双眼突然亮了下,说:“你说他会开出一条通往阴间的路吗?我们可以走进去看看吗?”      ☆、第 23 章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休息室里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没有顾恩泽想像的通往阴间的路出现,黄瑛瑛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身形飘渺随时会走的样子,但就是没有走......   顾恩泽手里的可乐喝光了,他只好咬着吸管无聊地等待着。   已经被几个学生打上“不靠谱”三字印记的陆风此时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施法太费劲,他口里的经文倒是越念越快了,只是效果不太理想。   陆风额上的细汗渐渐汇聚成大颗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他也顾不上擦,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超度的经文。看他那样拼,学生们都乖乖地不敢出声打搅他。   半响,他终于丢下手抄本,颓然地垂着脑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满脸沮丧地说:“小师父说我可能在超度方面是有天赋的,为什么不行......我真的没有才能么。”   可能......学生们回给他同情的目光。   他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了片刻,开始掏出手机打电话求助:“喂,小师父......”   顾恩泽好奇地拿起那本手抄本翻,都是亲切的繁体字,顾恩泽边看边指给何明宇看:“他这个字念错了,是念普,这个字也念错了,是浮。还有这里......”   何明宇:“......”   “我来试试看。”顾恩泽饶有兴致地捧着书,站到黄瑛瑛的面前把那页经文念了一遍。   没有什么变化发生,他吐了下舌放弃了。顾恩泽本想把书放回原地,转眼看到何明宇,突然想起他身上浮起的卍字心印和金光。   “你试试看。”顾恩泽把书塞到何明宇手里,然后满眼冒星光地期待着。   何明宇差点被他的星星眼闪瞎,只好拿起来,清冷的嗓音低低地念道:“复次普广,若未来世中,阎浮提内,刹利、婆罗门、长者、居士、一切人等,及异姓种族......宿有殃报,便得解脱,安乐易养,寿命增长。若是承福生者,转增安乐,及与寿命。”(注)   “天......”苏采看着黄瑛瑛,捂住了嘴巴。   其他人也愣愣地看着黄瑛瑛自脚上开始冒起白色莹亮的光芒,这光越来越亮,渐渐覆盖住黄瑛瑛整个人。在光芒中,她好像恢复成了生前漂亮生动的样子,带着灿烂的笑颜对他们挥手告别。   “是,是,是......”陆风像个老实的学生般地对着手机传来的训话直点头,他察觉到白光的时候抬眼一看,吓得手机都掉了,“妈呀!谁做的!”   他惊骇的样子太可怕,学生们以为做了蠢事,忙看向何明宇。何明宇手上还捏着那本手抄本呢,轻轻地抖了下手。   不会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天,天才!!”陆风蹦出两个字后,心情复杂地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嫉妒羡慕恨地用手指对着顾恩泽和何明宇指来指去,“一个天生阴阳眼,一个不但能超度,还,还能净化!!”   顾恩泽和何明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风拿起手机哭:“师,师父,我不想混了,我要转行,我要回老家卖地瓜......”   由黄瑛瑛失踪引起的事件也算告一个段落了,苏采把前因后果都给陆风说了,按照事前顾恩泽要求的那样隐瞒了何明宇金光退邪的事,只说是因为顾恩泽拿了门上的禁制符制住了怪物,一行人侥幸逃脱。   陆风听得唏嘘不已,大呼万幸。并以好奇心杀死猫为由,劝告他们别再以身犯险。   那怪物确实是传说中的人面凿,已被不知名的高人困在那地下百余年,并不能跑出来伤人。只要不是自己半夜阴气重的时候跑去送死,一般不会出问题。   至于怪物布下的法阵应该是脱困用的。陆风表示自己才疏学浅,判断不出是什么阵。末了,他拿出一盒名片一一派送。   苏采看着名片念道:“安正鑫,你不是叫陆风吗?”   陆风说:“那是我小师父啦,我一个实习天师哪用得着备名片。我小师父呢,是我们F城的特殊案件总负责人。他今年才十八岁,是年轻一辈里真正的佼佼者。你们失踪的那个女同学,过后如果有线索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顾恩泽于是认真看了眼名片上龙飞凤舞的安正鑫三个字和名字下面的一排电话号码和一个邮箱地址。   凌晨三点多,疲惫不堪的几人终于可以回家休息。   何明宇对着顾恩泽说:“这么晚了,去我家睡吧。”   “好。”顾恩泽无所谓地点头,反正对于家这个概念,他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形成。至于陈阿姨,他也想过彻夜不归她会不会担心。但因为时间太晚,怕打电话回去反而打搅了她的睡眠,便作罢了。   何明宇家的车一直在门口等他,两人看着苏采上了她家的车,朝喻君越他们挥了下手就一起上车走了。   顾恩泽靠在何明宇肩上小声地说话:“原来喻君越为人竟然不错。至少他在那种时候为苏采发过声。我之前一直以为黄瑛瑛是被他抛弃的薄命女,才会跟着他。”   何明宇却“哼”了一声。   顾恩泽探头看他:“怎么?难道何兄有不同看法?”   何明宇却扭头看车窗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他。”   “那我们不说他了,他好不好毕竟跟我们无多大关系。”顾恩泽嘻嘻笑着转移了话题,“真想好好睡一觉,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明日还要早起上课,好生苦恼。”   何明宇说:“咳,明天是周六,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顾恩泽问:“真的?周六是何节日?”   何明宇解释道:“七天为一周,每周的第六第七天都是休息日,不用上学。”   顾恩泽很是欢喜,“哇,甚好!”   两人走进客厅的时候,嘟嘟立刻窜了过来,撑起身子,激动地用前爪扒拉何明宇的腿,伸着舌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求抱。   何老爷子的卧室在一楼,何明宇担心吵到他休息,于是敷衍地挠了嘟嘟一把,就带着顾恩泽往楼上走。毕竟爷爷为了他的事也在凌晨跑了趟医院看他,见他没事才放心回来睡觉的。   嘟嘟跟在两人脚边,不断地往地板上打滚吸引注意力。   顾恩泽停下看了嘟嘟一眼,嘟嘟立刻翻滚着亮出肚皮,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顾恩泽不解地问:“它干嘛?”   何明宇:“想让人摸它。”   顾恩泽弯身拍拍它的脑袋教训道:“你的玉乳都被看到了,毫无羞耻之心,蠢嘟。”   “噗。”何明宇笑着低头看了眼嘟嘟无辜求抚摸的眼神和肚皮没毛的地方露出的两对小凸起。   两人又累又困,进房间看到何明宇舒适的大床,没精力去洗澡了,衣服也不想换就直接倒了上去。   顾恩泽头埋在枕头上,闻到了一阵好闻的香味,那是何明宇发间的味道,他惯用的橘子味洗发水。   顾恩泽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但是裤子那里有个坚硬的东西硌着他难受,只好摸索着掏了出来。   冰凉的石头?啊......是这个,放在那个法阵中间泛光的黑色石块。   顾恩泽兴奋地打了个滚,把石头举到眼前给睡在旁边的何明宇看:“看,我把人面凿的东西顺走了。待它发现没了这石头,定然心痛欲绝,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注:超度经文引自《地藏菩萨本愿经》 本文虽然有灵异元素,但主要还是搞基谈恋爱哦。。 而且是傻白甜的那种谈恋爱,作者不喜欢虐。。   ☆、第 24 章      何明宇接过那颗石头,举在眼前翻看了一会,说:“怪物的东西怎么能乱碰,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当时情况紧急未曾细思,只觉得这石块有神秘力量在涌动,甚是诱人......”顾恩泽回忆了下拿石头时的情景,也觉得隐隐不对,“我未能抗拒诱惑,就抓了这石头带走了。”   “所以你不是主动想要怪物吃瘪才拿走石块,而是石块诱惑了你。”何明宇说完,长腿一翻跳下床,“这东西不简单,那个罗盘对着你转估计就是因为它。在查出是什么之前,收起来别再碰。”   何明宇拉开抽屉,把黑色石块丢进去。想想觉得不够保险,他把抽屉上了锁才重新回床。   顾恩泽也从床上坐起,撅着嘴满脸不爽。   何明宇一愣,问:“怎么了?”   顾恩泽白净细腻的脸惆怅成一颗软绵绵的小包子,让人很想戳上一戳,他说:“不知为何觉得石块离我而去十分不舒服,何兄是否也觊觎这石块的力量?”   何明宇见顾恩泽虽一脸纠结,却双眼澄澈明亮,目光坦荡,不禁想笑:“你真的心疼石块怎么不跟我抢?”   顾恩泽皱着小眉头想了想说:“何兄比石头重要。”   何明宇真的笑了,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他上前揉了两把顾恩泽的头发,说:“睡觉吧。”   灯光暗去,满室寂静。   何明宇的床挺大,两人各睡一边并不觉得拥挤。从未与人同塌而眠的顾恩泽听着另一个人近在耳畔的呼吸声有些不习惯,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侧卧变成正卧,左胳膊却碰上了何明宇温热结实的身体。   啊......顾恩泽脸上泛红,小心地往外挪了挪,心想被个男子贴着,何兄必是不喜的。   顾恩泽稍一挪开,左手却被轻轻拉住,包裹在一只熟悉的大手里。何明宇一个侧身面朝顾恩泽躺着,下巴磕在顾恩泽的肩上,呼吸轻飘飘地缠绕着他的耳朵。   顾恩泽脸越发地红了,直烧到耳朵根,心怦怦地跳,这可如何是好?   本,本公子十分不习惯同人如此亲密,本公子的肩从未给人靠过,要推开你了哦,推开......   罢,罢了,何兄跟别人总是不一样的。顾恩泽迷迷糊糊地想着,头一歪靠在何明宇的额前就睡着了,呼吸交错着都是对方的气息。   第二天顾恩泽是被一阵挠门声吵醒的。他闭着眼听了一会,听到挠门声中还夹着嘟嘟撒娇的哼哼声。   顾恩泽微微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蓝白条纹的天花板,刚垂眼就发现自己身上霸道地横了一只胳膊,耳边是胳膊主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过脸就看到何明宇抵在自己脑袋旁的俊脸,两道浓眉修长隽秀,闭着的眼一排睫毛又长又密,高挺的鼻子很精致,淡粉的唇微启露了一点白牙......如此近距离地看何明宇的五官,冲击力实在大,顾恩泽呆呆地看着有些挪不开眼。   他身上有好闻的气味,像是阳光青草的味道。他头发细细软软的,柔顺有光泽,很好摸的样子。顾恩泽蠢蠢欲动地想抬手摸一把。   他抬手又放下,张手又握拳。直到何明宇的长睫毛轻颤着睁开眼,黑亮深沉的眼眸中倒映着顾恩泽有点羞涩,眼神闪躲的脸。   何明宇极其自然地抬起搁在顾恩泽身上的手揉了下他额前的头发,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与性感:“醒了?还困吗?”   “什,什么时辰了,在下倒,倒是不困了。”顾恩泽有点慌,却又不知自己在慌什么。   何明宇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快十一点了,难怪肚子饿得很。他从床上坐起说:“起床,洗个澡可以吃午饭了。”   “好,好的。”顾恩泽忙跟着坐起。   何明宇备好牙刷毛巾又教了下顾恩泽热水器的使用方法就把浴室让给他洗,自己去用楼下的浴室。   何老爷子在客厅整理他的钓鱼工具,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笑道:“明明,起来了?”   何明宇问:“爷爷下午要去钓鱼?去云山水库?”   何老爷子:“对啊,跟你唐爷爷约好了。你跟陈澄小友要不要一起去?”   “唔,一会问他下。”何明宇想到云山水库只让自行车进山,因此山脚下很多出租自行车的店铺,刚好可以租辆双人自行车跟顾恩泽一起骑。   何老爷子收拾好了,拍拍手说:“我带嘟嘟出去绕一圈,桌上两杯热牛奶你们记得喝。”   嘟嘟一看到何老爷子拿出遛狗绳就知道可以出门玩了。但是它更想何明宇带它出去,于是抬着前爪扒何明宇的裤子。   “不行,爷爷带你去。”何明宇说。   “有人带你出去就不错了,还挑人,矫情。”何老爷子毫不温柔地按住嘟嘟,利索地套上遛狗绳牵着走了。   何明宇挠挠头发,边往浴室走边想着小呆瓜热水器学会用了吧,没问题吧。   顾恩泽洗完澡,穿着何明宇的衣服,很宽松,浑身带着水汽走下楼。何明宇已经先洗好了,一身清清爽爽的休闲打扮,正坐在沙发上喝牛奶。   “头发怎么不擦干点?”何明宇把牛奶搁在茶几上,起身去拿了条干毛巾招呼傻站着的顾恩泽,“过来。”   何明宇抓了抓顾恩泽的头发,低头闻了下说:“用的我的洗发水?”   顾恩泽:“必定是啊。”   何明宇笑笑,他只是奇怪,怎么洗发水用在小呆瓜头上显得特别好闻呢?   落地窗宽敞明亮,阳光洒在客厅的沙发上,亲吻着一站一坐两个俊美少年的脸颊。站着的那个一脸认真地低头擦拭坐着的那个的头发,坐着的那个乖乖地仰着脸,撒满银河的黑眸里只映着对方的身影。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但是这温馨的一幕看在唐心宁的眼里却如见了鬼般,手上的果篮都差点摔在地上。何明宇什么时候对人那样笑过,两颗虎牙简直耀花了她的眼。   “明宇哥哥。”唐心宁开口叫道,打破了那两人周围弥漫的粉红屏障。   何明宇抬起头,唇边还带着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说:“你来了,爷爷去遛嘟嘟了,你先坐会。”   顾恩泽也回过头看那声音甜美的女生,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瓜子脸樱桃嘴,眉如新月,眼波流转带着点病弱的楚楚之态,很容易引起男子的保护欲。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柔弱的女子扫过自己的视线并不友好。   唐心宁面带微笑,拎着果篮走过去:“明宇哥哥,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释迦。”   “谢谢。”何明宇说道。   搁在茶几上的果篮里静静地窝着四五颗拳头大的绿色水果,顾恩泽好奇地伸脖子去看,只见那果子面上长满突起的鳞目,他一下就明白为何此果叫释迦了,确实酷似释迦牟尼的头型。   “有趣。”顾恩泽看着那水果,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上面的疙瘩。   何明宇修长的手指在果篮里拨了拨,捡起一颗就开始剥皮,渐渐露出白色的果肉。   顾恩泽瞪大了眼睛看着,新鲜水果的香甜气味让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尝尝。”何明宇剥好皮就整个都直接递给顾恩泽。   热带水果细腻的肉质,香甜软滑的口感让顾恩泽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   一旁的唐心宁看在眼里,脸上的微笑有点维持不住了,搁在沙发上手悄悄捏紧了裙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移来移去。   唐心宁问道:“明宇哥哥,他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我同学陈澄,她是我爷爷好友的孙女,唐心宁。”何明宇给他们做了下简单的介绍。   “哦,陈澄是吧,欢迎你来玩。要不要喝茶呢?”唐心宁站起身口吻熟捻地说道,“明宇哥哥,何爷爷的雨前龙井喝完了吗?我泡点招待客人。”      ☆、第 25 章   这算什么?本来认真啃水果的顾恩泽顿时像吃了变质食物一般,卡在嘴里难以下咽。   “明明!去地下室帮爷爷找找钓鱼用的马扎!”院子里传来何老爷子的喊声。   何明宇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对顾恩泽叮嘱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坐着吃水果。”   顾恩泽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释迦往桌上一放,说:“此物太过甜腻,吃多了竟有些反胃。”   “那别吃了,吃饼干。”何明宇弯身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给顾恩泽,手摸了下他的头就走了。   何明宇一走开,那唐心宁也不去找什么雨前龙井招待客人了,坐回沙发,抬着下巴打量顾恩泽。   这小子凭什么让明宇哥哥对他那么好?擦头发!笑得那么温柔!剥水果!摸他头!她做梦都想明宇哥哥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摸她的头发叫她宁宁啊!对着个男的做那些动作,浪不浪费!浪不浪费啊!   唐心宁面上保持高贵冷艳,内心的醋海都快嚎成了海啸。   顾恩泽只觉得她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也懒得理会,低头研究何明宇给自己的饼干。四方形的纸盒子面上印着欧式风景画,半堵墙,摆着鲜花的蓝色窗台下靠着一辆自行车,远处是蓝色的海面和白色的灯塔。   他的手指摸过那辆自行车,赞叹道:“这画师真是技艺精湛,描绘得如此逼真。”   “......”唐心宁翻了个白眼,哪来的土包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亏他长了张聪明脸,一盒法国进口饼干而已,至于那么惊喜么。   唐心宁无聊地起身,走到窗边的钢琴旁坐下,掀起钢琴盖,秀气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划过。她试了几个音便开始弹奏起最近学的曲子。一个个音符随着她跳跃的手指流淌,琴音美妙柔和。   顾恩泽从未听过那样的琴声,他停下了拆饼干盒子的手,好奇地看向那架钢琴,对音乐的喜爱终是让他忍不住凑了过去盯着看。   “这是什么琴?”顾恩泽伸出手。   他的手还未触及钢琴,就听到唐心宁尖声斥道:“你干什么?这钢琴是明宇哥哥的妈妈留下的宝贝,外人绝对不允许碰的!”   顾恩泽嘴巴抽了一下,肚子里的火气也在升腾。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过话!就连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手里的大圣遗音琴他都弹得,此时不过是碰触一下,这个丫头片子竟然训乞丐一样羞辱他!   顾公子默默收回伸出的手指,拢成拳头放在身侧,明亮的双眼对上唐心宁,火花四溢。   何明宇回来的时候发现顾恩泽不见了,唐心宁坐在钢琴边对他巧笑倩兮:“明宇哥哥,我又新学了首曲子,弹给你听。”   “他呢?”何明宇没心思听她的曲子,仰头看楼梯,不会上楼了吧?   唐心宁撅起嘴说:“他出去了啊,可能回家了吧。”   何明宇眉头皱了起来,小呆瓜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跑回家。他二话不说,大步走出客厅去找顾恩泽。   唐心宁气得在琴键上狠狠拍了一掌,这情节怎么这么像女二号把白莲花女主角欺负跑了,男主角心疼地追出去啊!奶奶的,演员是不是搞错啦!哼,白莲花最好都去死啦!   咦?不对啊,那是个男生啊......唐心宁疑惑地回到沙发上落座,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一通乱按,她为什么要嫉妒一个男生?也许明宇哥哥只是把他当弟弟疼啊。   顾恩泽果然没有不辞而别,他蹲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摸嘟嘟的耳朵和脖颈,嘟嘟摊在地上,眯着眼睛,享受得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   何明宇拿出手机对着那和谐的一人一狗拍了张照。   顾恩泽听到快门的声音,抬起头叫他:“明明。”   何明宇:“= =”   何明宇大步上前弯下身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叫我什么?嗯?”   顾恩泽柔软的脸被捏成奇怪的形状,他编着嘴坚持叫:“明明,明明,明明。”   何明宇:“......”   顾恩泽伸出一根手指,目光闪闪地看他:“就今日让我这么叫好不好?就今日。”   何明宇:“......”   “好!就这么说定了。”顾恩泽充满活力地从地上跳起来,“走,回去。”   吃午饭的时候,一桌子围坐了五个人,菜也特别丰盛,顾恩泽吃得非常愉快。   何明宇给顾恩泽夹了筷子菜,顾恩泽笑眯眯地说:“谢谢明明。”   何明宇给顾恩泽盛饭,顾恩泽开心地说:“明明,不用盛太满。”   顾恩泽离汤比较近,他主动拿过何明宇的碗为他打汤,殷勤地说:“明明,汤好喝,多喝点。”   何明宇:“......”   唐心宁手上的筷子还好是银制的比较坚固,不然早被她捏碎了。这世上只有何爷爷能叫他明明好么!你个土包子算什么玩意!   顾恩泽抬起头突然对她眨了下左眼,一脸的调皮。   什么!会做Wink了不起啊!什么德行!唐心宁在心里把顾恩泽骂了一通,舒服一点后重新挂上笑容找何老爷子说话:“何爷爷,你下午要跟我爷爷比赛钓鱼是吧,我们可以下注吗?”   何老爷子笑道:“哦?你要压谁赢啊?”   唐心宁娇声说道:“我压何爷爷赢。明宇哥哥呢?”   何明宇还没接她话,倒是唐心宁的爷爷乐呵呵地说:“明宇肯定是要压我赢了。”   唐心宁兴奋地拍了下手:“好啊!输了的人载赢的人绕云山一圈!”   唐小姐简直要为自己的睿智点赞了,不管输赢她都可以跟明宇哥哥共骑一辆自行车,她就可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她坐在后座环着明宇哥哥的腰,贴着他的肩膀听他的心跳声......想想都要醉了好么。   何明宇问顾恩泽:“下午去不去云山水库?我可以带你骑自行车。”   顾恩泽双眼一亮,他对骑自行车很有兴趣啊,只是......他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一夜未归,我还是应当先去看看陈阿姨。”   虽然顾恩泽觉得对那个家没有归属感,跟陈阿姨也没什么感情,且相处起来十分怪异尴尬。但他现在所用的身体毕竟是她养大的,他该努力尽些子女的责任。   何明宇说:“唔,我载你过去。”   什么?!唐心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幻想的自己跟明宇哥哥浪漫自行车行又换主角了吗?!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她连忙说道:“明,明宇哥哥,你骑车载他多累啊。让我家司机送他回去好了,会快很多。”   何明宇说:“他家那边的巷子汽车不好进,自行车更方便。”   “那云山水库你还去吧?”唐心宁眼巴巴地望着何明宇,她之所以跟来是为了跟明宇哥哥约会啊!谁要跟两个老头子去水库钓鱼啊!   “这,不一定。”何明宇看了眼顾恩泽道,“你们先走,如果小呆瓜家里没什么事,我们就自己打车过去。”   小呆瓜!小呆瓜!果然是笨蛋吧,所以明宇哥哥这样嘲讽他......可是,怎么办,好嫉妒!好希望明宇哥哥也叫自己小呆瓜。唐心宁突然转向顾恩泽说:“你,什么星座的?”   顾恩泽疑惑地眨眼睛:“什么?星座是什么?”   “哼。”唐心宁高冷地撇头,心想果然是土包子,连星座都不懂。星座书上说了这个月她应该特别的幸运啊,爱情也是可以期待的甜蜜。说好的甜蜜呢?   唐心宁哀怨地目送何明宇载着顾恩泽离去,嘟嘟也蹲在旁边呜咽着伤心主人不带它出去玩。   唐心宁回过身踢了嘟嘟一脚,“走开啦,脏死了,别靠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甜不?   ☆、第 26 章   “她是你未婚妻吗?”   顾恩泽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何明宇很是不明所以:“啊?”   两人进了巷子,石子路有些颠簸,便并肩推着车走,顾恩泽转头问何明宇:“何兄还未娶亲吧?可有定下的亲事?”   何明宇额上一排黑线,说:“我还小……”   顾恩泽严肃道:“不小了,在我们大承都可以当爹了。”   何明宇顿住脚步,心都提了起来,一脸震惊地问:“你当爹了?”   “不曾。”顾恩泽踢了踢脚下的一个可乐罐子,看着罐子上面扭动的字体,随口道,“本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只是阿娘刚过世,在下想守孝三年,未曾考虑亲事。”   “那就好。”何明宇说。   顾恩泽抬起明亮的眼:“好什么?”   “唔……”何明宇有点词穷,脱口而出的话怎么解释?跟他说担心他如果有妻儿,他就不可能留在现代?   顾恩泽扯了下他的衣摆追问:“怎么个好法?”   何明宇偏过头看巷子围墙上的长得一些绿色小草,丢出三个字:“别问了。”   何兄这是害羞了吗?顾恩泽抿着唇笑了笑,没有继续问。   何明宇把自行车停好就跟着顾恩泽进了楼,两人走在昏暗的楼道里,隔音效果不好,耳边都是邻居的各种声响,有电视的声音,有男女吵架的声音,有小孩的哭声,有人闷闷地咳嗽......   顾恩泽拿出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插进钥匙孔,门就开了。   陈月兰一只手握着门把,露出苍白憔悴的面容。她皱着眉有些生气地责备道:“你这孩子,跑哪去了!一晚上都不回!”   顾恩泽有点被吓到,脱口而出地道歉:“抱,抱歉。”   陈月兰见顾恩泽一脸愧疚,大眼无辜地望着自己,便觉得什么重话都说不下去了。她侧身让门道:“先进来吧。”   何明宇在一旁帮忙解释道:“阿姨,他昨晚在我那睡的。担心打搅你睡觉就没打电话过来说一声。”   陈月兰招呼他们两个坐下后,拿了两张名片递给他们,“这是我手机号,以后有什么事得跟我打个招呼。”   那是一张十分素净的名片,米黄色的底,上面写着“弟子释明慧法师”和一排电话号码。   陈月兰转身进了房间,顾恩泽凑过去问何明宇:“阿姨不是姓陈么?”   何明宇轻拍了他脑袋一下,“真是小呆瓜,那是艺名。”   “哦。”顾恩泽似懂非懂,在大承只有青楼女子和伶人才用艺名的,“陈阿姨似乎是相士?”   何明宇觉得其实是假尼姑做看相行骗的勾当,不过算了,还是别跟小呆瓜说这个了。   陈月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个小手机给顾恩泽:“这个是之前买给陈澄的手机,他嫌手机不好没要,你拿着用吧。”   顾恩泽不懂什么老人机和智能机的区别,他只知道有了手机不管多远都可以跟人说话。他满心欢喜地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跟何明宇头碰着头一起研究这个手机的用法。   这时何明宇的手机响了,他接完后跟顾恩泽说:“吴世文醒了,没什么问题就出院了。”   顾恩泽:“真的?太好了。”   两人都觉得悬在心上的石块落下,松了一口气。   顾恩泽带何明宇进房间,他想给何明宇看看陈澄在床底下藏的那个纸箱子。   “哎?箱子呢?怎么不见了……”顾恩泽蹲在地上对着床底看了又看。   他一溜烟跑到门口问坐在小桌边的陈月兰:“阿姨,床底下那个纸箱子是您收起来了吗?”   陈月兰停下掰豆子的手,说:“不是啊,我没动过。”   顾恩泽皱着眉四下看看,随即发现床铺好像也被动过。枕头没有好好地安放在床头,而是被丢在床边,差点掉下床。   “有人来过,拿走了那个箱子,还找了别的东西,但他没找到。”顾恩泽食指摸着下巴说。他大概知道那人要找的就是藏枕头里的那两本书。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有那两本书?   不过好在那两本书被他放书包里随身携带着。   “出去玩?”陈月兰有点犹豫地说,“阿姨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恩泽啊,马上要期末考了,你到时候怎么办呢?”   顾恩泽问:“期末考是什么?”   “是很重要的考试。你现在的班级是快班,如果你期末考考不好的话就会被退到慢班去。三中是重点高中,如果考太差,还会被学校劝退。”陈月兰说道。如果将来陈澄回来了,却被学校劝退了,怎么办?想想就头疼。   顾恩泽飞快地瞥了何明宇一眼,“就,就跟何兄不在一个班了?”   陈月兰:“是啊。”   顾恩泽:“……”   这消息简直比人面凿还可怖!顾恩泽皱着眉苦恼地看向何明宇。   “噗……”何明宇却忍不住笑出声。顾恩泽的眉毛不是何明宇那种飞扬的剑眉,而是有些平的,配上那双黑亮的大眼睛让他经常像小动物一样显得很无辜的样子。而当他皱起眉的时候,就很像一个萌萌的o(╯□╰)o,何明宇每次看到都控制不住想笑。   本来压力山大,正伤感的顾恩泽无语地叫道:“何兄……”   “额。”何明宇努力收起虎牙,正色道,“要不,给你补习功课?”   顾恩泽欣然应允道:“好啊。”   五分钟后,何明宇放下英语课本,“英语这门直接放弃吧。”   十分钟后,何明宇把物理课本放到英语课本上面,“这门也放弃吧。”   十五分钟后,化学课本也被丢弃在一边。   顾恩泽想想很是不甘心,堂堂顾大才子,从小过目不忘,七岁就能作诗,八岁就能属文,十岁以文章知名。此时竟跟个榆木疙瘩一样什么也不会,他趴倒在桌上,像离了水的鱼一样摆着脑袋无力地挣扎道:“我并不笨的。”   何明宇趁机摸摸他的头说:“是,是,再看看数学。”   “是算术吗?”顾恩泽打起精神坐直身子,重拾自信说:“在下虽不是算学馆的学生,但也熟读《算经十书》,对其中《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孙子算经》、《缉古算经》更是下了功夫研习,颇有心得体会。”   何明宇把数学练习册翻开摆到他面前:“你做下这道题。”   “嗯,嗯,嗯……”顾恩泽拧着眉,一副便秘的模样对着算术题哼哼。他研习的算经多是跟实际相结合的演算,可这本子上无数奇怪的符号都像陌生的密码般,全然不识。   顾恩泽不服气地把整个数学练习册从头翻到尾,想找出几道自己认识的题。   没想到他还真有发现,瞪大了眼睛吃惊道:“哎?哎呀......明明,快看。”   顾恩泽把练习册挪给倾身凑过来的何明宇看,只见那页是前面陈澄做过的一页,在距离书缝很近的地方写了好几个“安正鑫”,写的人用了很大的力道,有的笔画甚至有点划破纸张。   两人对视一眼,何明宇有点茫然,顾恩泽过目不忘不是自己吹的,他点道:“这名字是那张名片上的,陆风师父的名字。没想到他们认识,你说陈澄为何偷偷写他的名字?”   何明宇说:“两种情况,爱得要死,或者恨得要死。”      ☆、第 27 章   爱得要死?这安正鑫乃是男子,同为男子何来的爱。除非,除非安正鑫也像何兄这般俊朗迷人,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咳,咳,顾恩泽本来盯着何明宇的脸思考的,突然不敢看了,移开视线说:“我还是选恨得要死吧。”   “嗯。”何明宇长指曲起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两人什么关系,陈阿姨会不会知道?”   顾恩泽回头看了眼关起的房门,低声道:“我一直在思考陈澄想夺舍的事。本公子应该不是他的目标,他无从知道千年前本公子的生活,他必是想要在现代过的更好。你觉得他若是夺舍会选什么样的人?”   何明宇数道:“年轻,有钱,有身份,有地位。”   “嗯,一般人确实如此,但陈澄作为一个会使用邪术的人,他必然不甘于平凡。”顾恩泽把自己的食指按下去,“还要加上一条,有法力。”   何明宇的视线移到那排力透纸背的“安正鑫”上面,明白他要说谁了。   顾恩泽继续说:“还记得陆风说他的小师父才十八岁就颇有成就。故而在下大胆猜测,这安正鑫会不会是陈澄想要夺舍的对象?”   “有可能。”何明宇点头,拿起那本数学练习册继续翻了几页。结果在陈澄做过练习的那几页又有了新发现,依然是在离书缝很近的位置,写了一排的人名。   只是这个人名让两人都有点吃惊。   赫然是“喻君越”三个字,依然是力透纸背的写法。   顾恩泽想起被喻君越堵在巷子里打的事情,说:“是仇人吧。”   何明宇没说话,继续往下翻,又发现了一排“喻君越”,再翻就没有了。后半本都是空白没做的练习题。   何明宇评价道:“喻君越有钱,年轻,帅气,受女生欢迎,跟陈澄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所以他也是有可能的夺舍对象。”顾恩泽趴到桌上,捧住脸想了想,“而且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喻君越也在场,会不会是......”   顾恩泽拿着圆珠笔在练习册空白的地方飞快地画了三个小人,然后来回点了点前面两个小人,“打架的时候陈澄夺舍了,我则是意外占领了陈澄的身体。”   想起休息室里喻君越看顾恩泽的眼神,何明宇忍不住撇嘴,这个该死的色迷迷的喻君越必须离得越远越好。于是何明宇总结道:“喻君越嫌疑很大,防着点,别跟他走太近。”   因为有了这一番讨论,周一两人在校门口碰到从私家车上下来的喻君越的时候,都有点不自在。何明宇假装没听到喻君越的招呼声,载着顾恩泽一溜烟地进了校门。   何明宇去车棚停自行车,顾恩泽站在路边的棕榈树下等他。   喻君越走到他旁边:“刚才跟你打招呼没听见吗?”   “啊,啊!”顾恩泽抓抓头发,望着对面的喷水池说谎,“没呀。”   喻君越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以为他是紧张,一时间也有点手脚不知道怎么摆的感觉。“那个,你周末有好好休息吧?”   顾恩泽撅了下嘴,为学习简直快愁死了,还休息。   他还没回答呢,喻君越就突然退后一步说:“你干嘛噘嘴,你,怎么这么,这么色啊!”   “色?”对方一脸谴责,顾恩泽十分茫然,这家伙可还正常?算了,反正是仇人,见面就分外眼红地打了一场的关系,懒得计较。   喻君越仿佛没发现顾恩泽一脸古怪的表情,道:“那天的事情想谢谢你,中午请你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做得不错的法国菜。”   法国菜?对没吃过的东西充满热情的顾恩泽,犹豫了一下问:“就我们两个吗?”   喻君越立刻提高了声音说:“你不要多想!只是答谢而已。”   “小呆瓜,过来。”   顾恩泽扭头看到何明宇刚出车棚就喊自己,忙屁颠屁颠地奔过去,“什么事啊?”   何明宇沉着脸,双手抱胸道:“说好了离他远点,不记得了?嗯?”   “啊,记得的。不过我后来想想不行啊,离远了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陈澄呢。而且啊......”顾恩泽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继续道,“刚才一接触,我感觉他对我的态度特别古怪。此人需多多观察。”   何明宇顿觉失算,无奈地往旁边别过脸,“他找你说什么?”   顾恩泽:“说中午一起吃饭。”   何明宇直接否决:“不行,中午吴世文和苏采要请我们吃饭。”   顾恩泽两眼亮闪闪地问:“可以去吃法国菜吗?”   何明宇笑道:“可以。”   两人往教学楼走,喻君越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近。等顾恩泽走到旁边的时候,他开口道:“陈澄,你还没答复我。”   顾恩泽愣了一下,心想这喻君越叫陈澄叫得那么自然,应该不是陈澄本人吧。他礼貌地答道:“抱歉啊,已经同苏采他们两个约好了午餐。还是谢谢你的邀请。”   喻君越还想再说什么,何明宇却不耐烦地一把拉过顾恩泽,加快脚步走开。   顾恩泽微微回头瞥了眼身后的喻君越,见他憋屈地黑着脸还死盯着他们两看,忍不住对何明宇说:“明明你刚才太无礼了,都一个班的同窗,一起走啊。”   何明宇侧过身,两只手迅速地捏住顾恩泽的脸颊,“还想不想吃法国菜了?”   顾恩泽抗议道:“你怎么这样欺负人。”   何明宇冷哼,加重手上的力道。   顾恩泽抬手去扯何明宇的手:“你幼稚。”   何明宇冷笑,把顾恩泽整个人圈在怀里掐着他精巧的下巴说:“呵,胆儿挺肥,说,到底谁幼稚?”   “唔,唔,是在下。”顾恩泽挣扎不开,只好向恶势力妥协,“我幼稚。”   喻君越看着两人扭打成一团,胸口处火气熊熊升腾,却又只能用力压下去变成闷气。毕竟同陈澄的关系变成如今这样,他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毕竟自己不久前还把他打得进了医院......   讲台上英语老师在侃侃而谈,顾恩泽却从包里翻出一本初一英语,对着单词表默默地记单词。在何明宇的教导之下,他已经背了二十六个字母,懂得看音标,能够自己认单词读句子了。   他记性十分好,学起来并不费力,而且从小就爱学习,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标准的学霸,对拿第一名有着天生的渴望。这两日读英语他也读出了趣味,热情十分高涨。   就连中午跟苏采和吴世文见面的时候,他手里还捏着本口袋书那么大的单词本念念有词。   苏采感慨道:“陈澄真努力啊,不愧是快班的学霸。”   顾恩泽从单词本上抬起视线说:“唔,我期末考英语打算拿第一名。”   作为期中考英语成绩年级第一的何明宇憋笑道:“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顾恩泽不服气地朝何明宇鼓起脸,“若是期末考我英语超过你呢?”   何明宇笑道:“不可能。”   顾恩泽:“万一呢?”   何明宇说:“那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好,就这么说定了。”顾恩泽开心地击掌,心里拨着小算盘,笨蛋何兄,他可没说输了的惩罚。   四人打车去了一家高档法国餐厅,光可鉴人的地板,橡木红的桌椅铺着雪白的桌布,水晶杯和巨大华丽的水晶灯交相辉映,墙壁上装饰着欧式的拱形窗子和巨幅的古典油画。   苏采跟在领座员后面,有些手足无措地转头看何明宇:“何帅,这里很贵吧,把我和吴世文卖了也请不起。”   “这顿我请,小呆瓜想吃。”何明宇边说边回头找顾恩泽,却发现那小呆瓜跑到墙边仰头对着一幅油画眼冒星星,而且越凑越近,恨不得把脸贴到画上去。哎,由他去吧,一会肯定会回来抓着自己滔滔不绝的赞美。   苏采捧着脸做花痴状:“土壕,我们做朋友吧。”   “不是带了你么。”何明宇嫌弃地看她一眼。   苏采持续花痴状:“土壕,可以点一瓶葡萄酒吗?我知道高中生不能喝酒,可是难得来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好想尝尝正宗的法国葡萄酒。”   “你自己点。”何明宇侧头对旁边的吴世文说:“吴世文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吗?今天话很少。”   吴世文抬起手揉了揉脸,笑得有点憔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浑身无力,没精神。”   吴世文抬起的手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何明宇眼尖地看到了半块紫色斑痕,他吃惊地抓住吴世文的胳膊。      ☆、第 28 章   “你......”何明宇瞪着吴世文手上的斑痕,眉头拧成了疙瘩。   吴世文一脸快要哭的表情:“何帅,我身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很多瘀青,这是被怪物打出来的伤对不对?”   何明宇放下他的胳膊,问:“全身都有吗?什么时候出现的?”   吴世文坐到椅子上答道:“周六还没有,昨天却突然有了,胸口,肚子,手,脚都有。今天就没敢穿短袖。”   何明宇问:“瘀青表面的皮肤有蹭破吗?会肿吗?”   “没有,好好的,不痛也不痒就是看着太恶心。”吴世文带着点庆幸说道。   何明宇面色却越发地难看,他吩咐道:“袖子拉起来我看看。”   吴世文把衬衫的袖子往上拉,露出胳膊上一块一块的紫红色斑痕。   “天!”苏采震惊地捂嘴。   何明宇用手指轻轻按压斑块,紫红的颜色渐渐褪去。这情况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如果是瘀青,不会因为按压就褪色。   吴世文往日喜气的小圆脸垮着,忧心忡忡地说:“何帅,我是不是得了皮肤病?比如红斑狼疮什么的。”   何明宇抿了下唇,长长的睫毛垂下,思索怎么开口说明会比较合适。   “啊,吴世文!”欣赏完油画绕回餐桌的顾恩泽见鬼一样惊恐地盯着吴世文的胳膊。那斑块让他想起消失的戴淑静身上的尸斑,这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顾恩泽手指轻轻碰了下何明宇问:“是,那个吗?”   何明宇抬眼看他,干净的眼眸里透着忧色。   何明宇点了头,顾恩泽顿时也失去了好心情,愁着脸坐到何明宇身旁问他:“怎么办?”   吴世文拉下袖子重新挡住胳膊,他和苏采没见过戴淑静身体的状况,两人见何明宇和顾恩泽都表情凝重,只想着难道真是严重皮肤病?   吴世文担心地问:“何帅,我要去医院看看吗?你家医院有皮肤科专家吧?”   何明宇说:“不,别去医院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顾恩泽也附和道:“对,没多大事。你像平日一样吃好喝好睡好就行。”   这时餐厅的服务员手上拿着一瓶葡萄酒走了过来,几人便停了聊天,都被那瓶酒吸引了注意力。   葡萄酒用干净的餐巾包裹着,商标朝外,等何明宇确认后,服务员开始为他们开启葡萄酒,并将软木塞交给何明宇。   顾恩泽好奇地拿过来在手上把玩。   鲜红的葡萄酒倒入水晶杯中,何明宇观色闻香后轻抿一口,便示意服务员倒酒。   “竹叶连糟翠,蒲萄带曲红。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注)顾恩泽举起葡萄酒杯,吟了一首劝酒诗,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等他放下酒杯时,看到三张表情呆滞的脸。   “怎么了?”顾恩泽不自觉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红润的唇。   何明宇目光一暗,拿起纸巾十分顺手地为他擦去嘴边的残酒,“这酒后劲大,你慢点喝。”   苏采转头对吴世文说:“我好想拍照。”   吴世文刚想接口感叹下顾恩泽的豪迈,就见顾恩泽又举起酒杯对着他说:“吴兄你不用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今日有酒当开怀痛饮,来,干杯。”   开怀痛饮?吴世文迟疑地伸手扶住水晶杯看着笑得热情洋溢的顾恩泽,心想这位同学真是神奇,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是其他人都没有的。   何明宇一手扶额,一手拉住顾恩泽的胳膊:“小呆瓜,我们出来吃饭的,不是来喝酒的。下午还要上课,只能浅尝辄止。”   顾恩泽手扶酒杯不松开,两颊红扑扑,双眼水汪汪地注视着何明宇,然后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酒嗝,酒气熏在何明宇的脸上。   何明宇:“= =”   这时第一道菜冻开胃头盘摆到了餐桌上,何明宇取了点沙丁鱼放顾恩泽盘里,“酒放下,吃东西。听话。”   “哦。”顾恩泽有点晕了,眯着眼睛看盘里的沙丁鱼,总觉得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好想睡觉。   三人无语地看着顾恩泽“啪嗒”一声趴到桌上,闭着双眼,微微嘟着嘴睡,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跟他豪放的饮酒姿态相比,酒量竟是意外的差,酒品倒是不坏,很安静。   菜一盘盘的上,不过已经跟顾恩泽没关系了。何明宇一边吃一边坏心眼地想着顾恩泽醒过来后委屈又伤心的样子。   顾恩泽昏昏沉沉之间仿佛魂魄脱离了身体飘荡起来般,天旋地转间他竟置身于一个走廊上。   蹲在地上的小孩抬起脸,硕大的眼睛望着他流血泪:“哥哥,小辉的心呢......”   这是在医馆?顾恩泽迷迷糊糊地想,他转头的瞬间发现场景又换了,他置身于雪白的病房,单人床上那个白裙的姑娘飘动的长发仿佛随时就要伸长过来索命一般。   那姑娘抬起手指着他,声音嘶哑地说:“还,给,我......”   顾恩泽傻眼,为何都找他要东西!他也不过是一介孤魂啊!   这时身后有人在叫他:“陈澄,陈澄,陈澄......”   闭嘴,本公子并非陈澄!顾恩泽烦躁地回过身去,却看到了吴世文.....吧。这还是吴世文么?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小呆瓜。”何明宇清冷的嗓音传来。仿佛黑暗的水底透进一道光,顾恩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朝他的声音靠过去,慢慢睁开了眼。   何明宇俊朗的面孔渐渐清晰,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满是温和,他说:“回去上课了。”   顾恩泽不自觉地把手递过去放到何明宇的手里,感受他温热的体温以驱散那梦中的冰寒,嘴里抱怨道:“我头晕。”   何明宇毫无同情心地骂他:“谁让你喝那么急,活该难受。”   顾恩泽扁着嘴觉得很难过:“我从前酒量很好的。”   何明宇催促:“站起来,走了。”   顾恩泽说:“你背我。”   “......”何明宇扯起一边唇角嫌弃地看着他。   顾恩泽只好自己站起身,身体沉甸甸的,头重脚轻,刚迈出一步就摇晃着又跌回椅子上。他仰起脸,无辜地望着何明宇。   “你这个笨蛋。”于是何明宇骂归骂,还是弯身把顾恩泽背到了背上。   顾恩泽手环住他的脖子,脸搁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阳光真好!其实看习惯了,觉得千年后这个由无数大大小小长长方方的盒子组成的世界,也很美丽呢。   回到学校后,何明宇和顾恩泽翻出陆风给的名片摸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何明宇给安正鑫打电话咨询吴世文的事情。   顾恩泽靠着一棵树低头啃何明宇在校门口给他买的面包充饥。可怜顾公子好好的一顿法式大餐被自己灌的那杯酒毁了,不禁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先吃饱再喝酒!难怪“吃饱”总是放在“喝足”前面说。   电话里的安正鑫声音温润平和,似乎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静静地听完后说:“你同学应该是被人面凿下了傀儡印,邪气侵身呈现死相,必须除掉人面凿才能解。这件事我记下了,会尽快处理的。”   何明宇问:“人面凿有什么弱点吗?”   安正鑫的声音顿了顿,说:“所有阴暗的生物都害怕光明。”   顾恩泽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面包屑说:“交给他解决吗?”   把朋友的性命交给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陌生人?而且顾恩泽还记着那安正鑫跟陈澄是有关系的。   “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心。”何明宇抿了下嘴,垂着眼说道,“我担心时间久了,吴世文的身体就恢复不过来了。”   顾恩泽问:“那怎么办?”   何明宇转头看向废弃校舍的方向说:“最迟明天,明天还没恢复,我去解决人面凿。”   顾恩泽马上说:“我跟你一起。”   何明宇低头拉起他的手,看着他不说话,可以让他也去犯险吗?这次还能像上次那样幸运的全身而退吗?   顾恩泽见何明宇不肯点头,就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说:“好,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又摸着肚子做痛苦状:“啊,我们去小卖部买点吃食吧,我还想吃烤肠。”   何明宇说:“不,你还是别去了,跟你没有关系。”   “怎会无关,吴世文也是我的友人。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顾恩泽说着绽开明朗的笑容,拍拍何明宇的胳膊说:“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自“五斗先生”的王绩《题酒家五首》(一作《题酒店壁》) 蒲萄带曲红,说的就是葡萄酒。 大家不好意思啊,刚收到通知这篇文明天要V啦。 谢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29章   “左脚踏前一步,侧身对敌,对。”何明宇站在顾恩泽的身后,为了给他调整据木仓姿势,几乎把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右臂自然伸直,左臂再折回一点。”   何明宇教的这个威武式据木仓法缺点是姿势不容易固定,瞄准会产生偏差,但它的优点是灵活反应迅速,实战中用得多。   顾恩泽黑亮的眼里透着认真,食指勾住扳机护圈略往后带,两手大拇指顶住木仓身左侧,抿着唇看前方。   “不要紧张,肩和手臂动作要协调,对。”何明宇下巴靠在顾恩泽的肩上,温暖的大手从顾恩泽的肩膀慢慢往下摸过去,拍了拍他的胸口,“含一点胸。”   顾恩泽当然知道要放松的状态才是正确的,可是,何明宇这个姿势让他很难受啊,而且凑那么近,就对着他的耳朵呼气吸气,耳朵都烧起来了。顾恩泽僵着肩膀说:“你,不要靠着我,很重!”   “说我重?哼,让你感受下什么叫重。”何明宇非但不起身,还故意整个人都趴到顾恩泽的身上,尖尖的小虎牙对着顾恩泽白皙的脖颈开开合合模拟啃咬动作。   顾恩泽“哎哎”叫着弯下了身,方才摆得似模似样的据木仓式也崩塌了。   顾恩泽无奈地认输:“我错了,我错了,让我认真练习,ok?”   何明宇笑着放开顾恩泽,“呵!还会说英文了?小呆瓜其实挺聪明的。”   “本公子说英语要拿第一是认真的。”顾恩泽说着重新摆好姿势,抬起木仓,让准星处在缺口的正中,三点一线达成。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微微眯眼,屏住呼吸,扣下了扳机。   何明宇手插口袋,站在一旁说:“脱靶。”   “怎会如此,我确实对准了才开木仓的。”顾恩泽忧郁地皱起眉。   “你扣扳机的时候,不止食指动了,其余握木仓的四个手指也跟着动了。”何明宇说着又贴了过去,从背后伸手圈着顾恩泽,厚实的胸膛抵着他的肩膀。他扶住顾恩泽举木仓的手,继续道,“你还要注意自己呼吸的节奏,放轻松。”   放轻松?顾恩泽忍不住曲起手肘拐了何明宇一下,恼道:“你不要对着我耳朵说话,痒得很!”   何明宇看了他耳朵一眼,色泽正常,并没有泛红。他一下子就懂了,说道:“小呆瓜,你是不是太焦躁了?你初学,不可能像我一样百发百中的。”   顾恩泽抿了下嘴,垂下脑袋承认道:“哎,是,我太心急了。”   何明宇摸了下他的脑袋,说:“今天就到这吧,爷爷只给我们约了两个小时的练习时间。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嗯。”顾恩泽放下手枪,反省道,“我失策了,不该跟着来的,用这个时间学着画一画那本驱邪术上面的符箓或许助益更大。”   何明宇说:“小呆瓜,画符箓更不靠谱。”   符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画的,依样画葫芦容易,注入法力却难得要领。顾恩泽又何尝不懂呢。他只是抱怨一下,纾解心中烦闷罢了。他伸手扯了扯何明宇的t恤下摆,说:“我们去买把剑吧。”   顾恩泽一副我们去市场买棵白菜的样子,何明宇只能摸鼻子:“咳,剑,不好买,要花时间去弄。”   顾恩泽不解地指着枪说:“这么凶猛的武器都买得到,剑买不到?那横刀呢?弓箭?”   何明宇解释道:“木仓是我爷爷的,不是买的。管制刀具街上都买不到,明天就要,太急了。”   顾恩泽说:“那给我搞把匕首也行啊,总不能赤手空拳去打吧。难道我要拿把厨房菜刀去砍?”   顾恩泽想像了一下自己拿把菜刀乱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匕首……我爷爷好像有一把……”何明宇眼睛向上努力地回忆,小时候见过爷爷很珍惜地收在一个红木盒子里,嗯,回去偷偷摸出来。   两人坐车出了部队驻地,顾恩泽看着窗外宽敞干净的江滨大道出神地想事情,明天就要去寻人面凿的晦气,只是时间太赶了,他可以做些什么呢?硬要跟着何兄去到时总不能拖他后腿吧。   何明宇在旁边支着头看顾恩泽在车窗上映出的影子,顾恩泽在想什么,他懂。到此时,他更加说不出让他别去的话了。   何明宇伸手搭在顾恩泽的肩上,说:“小呆瓜,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上次你就做得很好,救了所有人。”   何明宇的掌心温度有点高,热量透过衣服传递给了顾恩泽,他心上一暖,对着车窗上倒映的何明宇笑了:“小时候,阿娘给我算过命,说我吉星高照,福大命大。你看我竟活了上千年,啧啧,简直天下第一人。”   他回过头拍拍何明宇的肩:“叫我一声顾兄,本公子明日罩着你。”   何明宇喜欢看他神采飞扬样子,等他得意完了,才问道:“那天你说你阿娘去世了?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顾恩泽平淡地说道:“阿爹,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妹,只是感情一般。”   何明宇:“嗯。”   顾恩泽:“嗯什么?”   “嗯就是我知道了。”何明宇翘着唇角靠向椅背,如果千年前他没有记挂的人是不是可以留在现代?   顾恩泽决定礼尚往来,跟着何明宇一起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问:“怎么每次去你家都只见何爷爷,你父母亲呢?”   何明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视前方说道:“我妈妈也去世了。”   “啊……”顾恩泽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默默地朝何明宇挪了下屁股,贴着他坐。两人胳膊蹭着胳膊,腿贴着腿,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顾恩泽回到陈澄的小屋子后,看时间还早,就掏出那本驱邪术,翻开其中的“功法篇”看起来。   初级功法入门篇《莲花玄妙清心诀》“莲花印心心中花,心光神光印莲花;却看此花生何处,原来心外亦无花”,可“端正其身,空洞共心,清净归一,妖邪不侵。”(注)   顾恩泽盘膝而坐,默念书上的功法。他从前有修炼内力也是要令心专注于一境,重复几遍之后,他就渐渐心神沉静,呼吸由粗变细,心念也趋于微细。   接着就捕捉到身上似有若无的有一缕力量在经脉里流动。这力量他曾察觉过,在前次与人面凿对战的时候被他凝聚起来狠狠打了人面凿一掌。   事后他认真分析过,这股与内力有点相似的力量应该是陈澄练出来的法力。   法力乃是除妄伏魔之力,是施展法术,催动符箓的力量源泉。只要学会调动运用这法力,他便能获得与怪物的一战之力。   顾恩泽调整好姿势,尝试摸索呼吸吐纳之法,“一张一驰一整体,一花一叶一如来;接受不离气中气,定慧双运平中奇。”   窗外有风吹过,掀起了蓝色的窗帘布,窗外是高高低低的楼房和楼下的窄巷子。巷子昏暗的路灯吸引了一群蚊虫环绕,灯下的垃圾桶盘站了个人影,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他一动不动地仰着脸正对着顾恩泽房间的那扇窗。   “喵。”黑暗中一只野猫悄然走出,翘着尾巴从容地朝着路灯下的垃圾桶而去。那人影动了一下,低头看了那猫一眼,转身往巷外走。   第二天中午何明宇、顾恩泽、苏采、吴世文四人在食堂聚一起吃午饭。   吴世文苦着脸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我身上有点臭?今天在路上有两只苍蝇跟了我一路,赶都赶不走。”   何明宇与顾恩泽对视一眼,看来没有意外惊喜,安正鑫昨日并未出手解决人面凿。何明宇说:“吴世文,你千万别去抓挠自己的皮肤,很快就会好的。”   吴世文担心地说:“痒倒是不痒,只是我身上的斑痕更多了,吓人得很,真的不用看医生吗?”   何明宇想了一下说:“等过了今天再去看。”   顾恩泽夹起自己碗里的一片牛肉往吴世文的碗里递:“多吃点肉,补补身子。”   对面一双筷子伸过来截住,何明宇把那片肉丢回顾恩泽的碗里说:“好好吃饭,别玩。”   “没玩啊。”顾恩泽戳戳牛肉片,他只是嫌弃这牛肉太老而已。今日食堂的饭菜依然不合他的口味,明日的可以期待吗?   午饭后苏采、吴世文回教室午休,何明宇、顾恩泽则偷偷摸进了后山的废弃旧校舍。两人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人面凿害怕光明,那就白天去找它麻烦。   只是两人走到那扇曾经贴着符箓的小门那,却发现门内是间很小的储藏间,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根本不是那晚他们走入的缓缓深入地下的通道。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得出结论,那可能是人面凿开启的另一个空间,怕是只有夜晚才能进去。   当晚月上中天,夜色下的旧校舍更显出寂寞荒凉的味道。两条人影再次麻利地翻过铁门,进了旧校舍的大门,一路摸到走廊尽头,进了开启的小门。   黑漆漆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在眼前蜿蜒。不知前方是否会有陷阱,何明宇拉着顾恩泽的手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昏暗的通道中爆开一阵强烈的红光。两个缠斗的身影撞在一起又重重摔向两边。   左边那个粗壮的黑影蠕动着先撑了起来,它喘着粗气,凶狠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的人影慢慢弓身而起,趁着对面那人还在挣扎,它挥着尖锐的爪子猛扑了过去。   地上那人手中结印,挥出一张纹路闪着光的烈火符,黑暗中一团火光燃起,窜向扑过来的黑影。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人面凿狰狞的面孔,双眼发着红光,两颗凿子一样的牙齿高高抬起,疯狂地咬碎迎面而来的火焰。   地上的人影朝旁边翻滚了两圈,碰到丢在地上的应急灯才停下。他手按在土壁上撑起身体,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人面凿疾扑而来,他慌忙掌心相对,双手一开一合间三道火符同时射了出去,一个火焰圈在空中燃起挡在人面凿面前。   人面凿张口吐出一个黑气团,黑气越散越大,慢慢包裹住火焰,它趁机弯身闪近,大爪子狠狠挥来。人影躲闪的时候脚下一崴,暗叫糟糕。   “砰!”   一声木仓响在通道里响起。   人面凿胸口中了一弹,黑色的皮肉陷下去一个小坑,坑沿有烧灼的痕迹。但它似乎并不疼痛,只是有些吃惊,挥起的爪子在空中停住,瞪向子弹袭来的方向。   “砰!砰!砰!”   黑暗中何明宇的唇抿成一道坚毅的直线,他稳稳地端着木仓,三发连击。   人面凿胸口连中三木仓,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剧烈摇晃了几下。   顾恩泽无声无息地破开黑暗,手上的匕首划出一道亮白的弧度,切向人面凿背部的命门。如果它像人类一样有命门穴的话,这会是十分漂亮的一记击杀。   而事实上顾恩泽注入法力的这一击也成功的伤到了人面凿。   “嗷!”人面凿发出一声嘶嚎,疼痛难当地捂住背后流下黑血的伤口,他怒气冲天地转身,对顾恩泽的仇恨值蹭蹭地上涨,丢开其他人,凶猛地扑向顾恩泽,誓要把他撕成碎片。   顾恩泽早有防备,旋身朝后滑去。又是接连三声木仓响,何明宇的子弹发发都准确打在人面凿的大脑袋上,三个小坑冒出三束青烟。   但人面凿却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火红的眼瞪着顾恩泽,黑色的身躯连连旋转,似乎化成了一个霸道的陀螺,横冲直撞地扑上去,大手侧面轰击,带着红光的黑气团好似雷霆一般轰炸过来。   糟!顾恩泽心脏猛跳,危急关头他猛地朝地上摔去,狼狈地避开那个夺命黑气团。这姿势他再无力攻击,但他相信何明宇!   “用我的武器。”那个陌生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何明宇的身旁,递给他一支木仓。   何明宇速度接过毫不迟疑地抬手射击,“砰!”   “嗷!!”   陌生人给的手枪里的子弹似乎不同寻常,打在人面凿身上竟还爆出一团白光,这一次怪物不再不痛不痒,而是痛苦嚎叫着,捂住胸口弯下了庞大的身躯。   人面凿抱住脑袋,张开嘴吐出一大片黑雾。   黑雾迅速弥漫,将人面凿隐于其间,更张牙舞爪地朝周围吞噬。   片刻间地上那盏应急灯的光亮就渐渐被遮盖,躲藏在黑雾中的人面凿的踪影难以寻觅。何明宇举起木仓又皱着眉放下。   顾恩泽自地上爬起,突然冲向黑雾。   “神使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顾恩泽划着大圈的手上泛起金光,他一边绕圈跑一边念咒语,金光和语声所到之处,黑雾消散,埋在黑雾中的人面凿终于显露了身影。   何明宇心静如水,人面凿刚一显身就扣动扳机,将那把手木仓里的子弹全数打进了怪物的身体,一团团白光中,黑色的血肉飞溅。   人面凿浑身震颤,已如强弩之末。   顾恩泽抓住时机,踏步上前,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漫天杀意下,狠狠破开怪物厚实的皮肉,捅进了黑色的心脏。   匕首上泛起点点青色的光芒,人面凿庞大的身躯终于倒地不起,抽搐着发出粗嘎的吸气声,像一台破旧的风箱般随时可能断气。   陌生人缓缓走过去,抖了一张烈火符丢下去,顿时火光窜起,包裹住人面凿熊熊燃烧起来。   橙色温暖的火光照亮了陌生人年轻斯文的脸,他看向何明宇说:“兄弟木仓法不错,家里做什么的?”   何明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是安正鑫?”   安正鑫:“是我,你是……”   何明宇:“我昨天给你打过电话。”   安正鑫恍然道:“是你,没想到你能为了朋友以身犯险。兄弟你资质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天师行业?”   “没有。”何明宇说着十分干脆地把手里的手枪递还给安正鑫。   顾恩泽蹲在一旁,小脑袋转来转去地看那安正鑫同何明宇说话,嗯?这个人为何无视他的存在?   他刚觉得奇怪,安正鑫就转过头对他说话了,面色冷峻:“小兄弟你是天师学院的学生?还是哪个家族的传人?这一片都是我的管辖地,希望你守好行业规则,不要插手我的工作。”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好歹救了他一命吧。顾恩泽不高兴了,站起身说:“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是这学校学生,只是帮朋友的忙,有何不妥?”   普通学生?安正鑫看了眼顾恩泽拎在手上的黑漆漆十分朴素的匕首一眼,冷笑着说道:“你没必要隐瞒身份,规矩就是规矩,别动歪脑筋。”   顾恩泽扬起圆润的下巴回道:“好笑,我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动什么歪脑筋?”   安正鑫冷漠地说:“如果是这样,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收尾工作。”   “切。”顾恩泽鄙视地扭过头去。   何明宇拉住他的手说:“小呆瓜,别跟他置气,没我们的事了,走吧。”   两人往外走了一段路,何明宇突然停住脚步,低声道:“走,我们回去看看。”   顾恩泽不解:“啊?”   何明宇轻拍了他一下说:“陈澄的练习册你忘了?安正鑫可是你的重点怀疑对象。”   顾恩泽恍然大悟,“啊!难怪他对我态度那么怪异!他很可能就是陈澄!”   何明宇双眼微眯,翘着右边的唇角说:“他是不是陈澄不敢肯定,但他急着赶你走确实可疑。”   两人偷偷摸了回去。只见安正鑫正提着他的应急灯在地上搜寻什么东西,人面凿的尸体此时已被火焰烧得只剩下一团黑漆漆的灰烬。   安正鑫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白色的纸片念着咒语撒向地面。纸片落地后抖动着站了起来,像被注入了生命的小人偶般一颠一颠地四下跑动起来,左右翻转着帮主人找东西。   何明宇在顾恩泽的手上写了个“走”字,两人悄悄地往后退,一步一步地远离这个通道,离开旧校舍。   两个少年牵着手迈着大步奔跑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夜风吹起他们的头发,月光抚过他们年轻飞扬的脸,像一首唱不完的青春歌谣。   两人翻出学校的围墙,顾恩泽落地后双手按着膝盖喊道:“累!”   何明宇立刻过去拉起他,两人一边看着对方笑,一边调整呼吸等待剧烈的心跳平复。   顾恩泽说:“吴世文应该就没事了吧。”   何明宇:“应该吧。”   顾恩泽:“我们真棒!”   何明宇笑道:“是。你竟然藏着秘密武器没告诉我。”   顾恩泽笑得眉眼弯弯,眼眸比星星还要亮,他拍着胸口说:“哈哈,说了你顾兄会罩着你的嘛。不是说怪物怕光明么,本公子特地学了金光驱邪咒。”   顾恩泽得意的样子实在让何明宇心痒手痒,忍不住上手摸了他脑袋一把:“怎么这么聪明。”   “看你以后还好意思叫我小呆瓜!”顾恩泽嘻嘻一笑。陈澄这个身体虽然没有内力也没有力量,但居然蕴含着不低的法力!   何明宇笑道:“咳,小呆瓜,发现那安正鑫在找什么没?”   顾恩泽立刻说道:“我猜就是被你拿走的那块石头。那石头里的力量应该是一种跟法力一样强大的存在。安正鑫如果识得那法阵,他定然知道有那石头存在。”   “你竟然还惦记那石头。”何明宇啧了一声继续道:“他确实以那法阵为中心绕着圈找东西。只是,那石头我没有感觉到什么法力,反而觉得邪气十足。”   “邪气?用在邪术上……若他是正派之人,寻那石头作甚。”顾恩泽搓搓胳膊,沉吟道,“我越发觉得那安正鑫像是陈澄了,不知该如何破了他的邪术,回去我大承。”   回大承?何明宇别过脸去,心里十分不想跟他探讨破邪术的问题,那邪术破解之时或许就是顾恩泽离开之日吧。他加快速度走到前边朝着空荡荡的街道张望的士的踪影。   等两人回到何府,顾恩泽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何明宇不忍见他心烦,只好安慰道:“爷爷说他有个好友是这方面的专家,等联系上了问问他。”   顾恩泽两眼顿时亮起来:“真的!”   何明宇一边给顾恩泽找睡衣一边说:“嗯,爷爷说他在外面游历暂时联系不上,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你洗个澡安心睡觉吧。”   “嘿嘿。”顾恩泽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就傻笑着用目光追随何明宇忙碌的身影。   顾恩泽盘腿坐在床上,手里举着那把黑黝黝的匕首对着灯光翻来翻去地观察。何明宇坐在他身后为他吹头发,两人身上带着相同的沐浴乳的清香。   顾恩泽说道:“何兄,这个匕首好像不是凡物,当时我真真切切地看到它发出了绿光。”   何明宇探头看了眼匕首:“看着黑乎乎的也不锋利,不过我爷爷似乎很宝贝它,一直藏在盒子里。明早得偷偷把武器都还回去。”   “嗯。”顾恩泽把匕首搁在床头柜上。等头发吹干了,就愉快地躺下了。   这不是第一次跟何明宇一起睡觉了,顾恩泽也不像上次那般不习惯。甚至何明宇躺下后把胳膊伸过来不容置喙地搂他,他也只是脑子空白了一下,便乖乖地靠着何明宇温暖厚实的胸膛闭上了眼睛。   两人累了一晚上,很快便沉入了黑甜乡,一夜无梦。   课间的时候,顾恩泽咬着个甜筒,混在一群跑上跑下的学生中,安安静静地上楼梯。   前面是一群打闹的男生,时不时推搧一下,个子高挑的喻君越被围在中间很是显眼。   “哎呀。”喻君越旁边的跟班刘涛脚下一绊,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好在他前面那人比较高壮,被撞到的时候只是歪了下身子还顺手扶了刘涛一把。   刘涛稳住身子后骂道:“倒霉!这个拐弯处真邪门。”   高壮的男生笑他:“你完了,听说在这里被绊倒的人都会衰神附体,连续倒霉。”   刘涛心有戚戚地扭回头去看那个传说中很容易摔跤的楼梯拐角。结果对上了顾恩泽黑黝黝的眼珠子,他有些僵硬地扯了个笑容。   喻君越若有感应似的回头看,就看到顾恩泽穿着过于宽大的名牌衣服,举着个甜筒,仰头对他们翘起水润的唇客气微笑。   自上次旧校舍死里逃生后,顾恩泽同他们不再剑拔弩张,不过也就是普通的点头之交罢了。顾恩泽打过招呼后就低头看了眼横在地上的两条腿,抬高脚跨了过去。   “喂,你其实看得见我吧,每次都准确跨过我。”那腿的主人在他身后说。   顾恩泽天生上扬带笑的唇扬起一边笑了下,侧过脸瞥了眼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年轻人,没应他,继续爬楼梯。   年轻人在身后喊道:“喂,给我根甜筒吧,好久没吃了。”   顾恩泽停住脚步,回头说:“这么想吃东西,怎么不去投胎,躲在这恶作剧混日子,有趣味么?”   年轻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你帮我个忙我就同意投胎去。”   顾恩泽把啃了一半的甜筒摇了摇:“甜筒?”   “不是。”那年轻人突然阴测测地笑了,“我想你帮我报仇啊!”   “……”顾恩泽愤愤地咬了口甜筒,这鬼算盘拨的,当他是什么人?   “你还是继续待在这吧。”顾恩泽说完抬脚就走。   而前方原本说说笑笑的喻君越那伙人,此时都面色诡异地转头看着顾恩泽。   个子高壮的那个拐了刘涛一肘子,小声问:“喻少上次说别找他麻烦,是因为他精神不正常吗?对着一堵墙说话!”   喻君越沉着脸拍了下高壮男生的背说:“王大卫,别乱嚼舌根。”   王大卫好奇地问:“喻少,我不懂,你之前不是说杀蒙蒙之仇不共戴天,怎么就算了?”   喻君越两眼一直往后瞄,心不在焉地说:“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和他之间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刘涛一把揽住王大卫宽阔的肩膀,扯着他一起往上走:“哎,有些事不能细说,但上次我和喻少被戴淑静那臭婆娘坑惨了,要不是他,哥们可能都见不到你们了……”   喻君越自看到顾恩泽后,脸上笑容便渐渐隐去,感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全身的知觉张开只为注意身后那人的动向。伙伴们说什么他几乎都听不到了,上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几个男生也没发现他故意落在后面,围着刘涛听他神神秘秘支支吾吾地讲些有的没的。   顾恩泽认真啃着甜筒,察觉到视线后,奇怪地看了眼旁侧的人问:“你有事吗?”   喻君越说:“没,没什么事。”   顾恩泽随口应:“哦。”   顾恩泽默默地跨了两个阶梯,他感觉到喻君越虽然口里说没事,可依然亦步亦趋地走在自己旁边,视线时不时地扫向自己,不禁想这个人不会也是想吃甜筒吧!   顾恩泽斜了眼手里拎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个甜筒。不行,这个是给何兄带的!他不着痕迹地把塑料袋往身后挪了挪,挡住。   “咳。”喻君越清了下嗓子吸引顾恩泽的注意,“我周六过生日,你来玩吧。”   顾恩泽道:“啊,你生辰哦,同学们都去吗?”   “嗯,基本上都叫了,不知道会不会都有空来。”喻君越挠挠脸颊,紧张地看着顾恩泽问,“你,能来吗?可以自助烧烤,还会有烤全羊。”   “啊……好啊。”没啥追求,唯美食不可负的顾恩泽无耻地答应了。   喻君越不知道是随口说的烤全羊的功劳,高兴得心花怒放,蹦跳着上了最后几级台阶。忍不住又回头对顾恩泽说:“可以把你手机号或者家里电话给我吗?我周六去接你。”   顾恩泽无所谓地把手机号给了他,说:“接就不用了,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好。”喻君越存完号码整个人都像要飞起来一般,嘴角眉梢掩藏不住的笑。顾恩泽只觉得一阵莫名,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下课后,何明宇带顾恩泽去校门口吃小炒,当然吴世文和苏采也跟着去了。   吴世文今天精神状态良好,笑嘻嘻地对顾恩泽说:“托福托福,沾光沾光。”   顾恩泽瞪他:“沾什么光啊,我们都要付钱的,不要每次都让何兄请客!”   苏采一边烫碗筷,一边说:“吴世文,你身上的斑痕真的一夜之间全好了?”   吴世文今天穿了短袖,喜气洋洋地拍着胳膊说:“对啊,还好听何帅的话没去医院瞎折腾。”   何明宇一只胳膊撑在顾恩泽的椅背上,勾起唇角说:“这顿你必须请。”   吴世文只好摸着口袋说:“好吧,别点太贵的菜。”   何明宇没理他,拿着菜单跟顾恩泽凑一起看,手指专门指着贵的菜问顾恩泽吃不吃。他们没告诉吴世文昨夜他俩为他出生入死,只是吃几个好菜算什么。   苏采殷勤地把几人的碗筷都烫了一遍,嘴里闲聊着说:“喻君越有没请你们去他生日会啊?”   吴世文说:“叫是叫了,可我跟他不熟啊。”   “我没空。”何明宇点完菜抬起头道,“小呆瓜也没空,要复习功课。”   苏采说:“那我一个人去?!哎,一起去吧,听说在他家别墅烧烤,唱k,热闹得很。”   顾恩泽胳膊肘碰了一下何明宇抗议道:“什么啊,我要去的。他说有烤全羊。”   何明宇直接就上手捏顾恩泽的脸,“不许去。”   顾恩泽对着他做小喷菇状:“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本公子想去,要去,可以去。”   “敢说我霸道。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霸道。”何明宇眯起眼睛冷笑着靠近顾恩泽。   顾恩泽坐在里面,身旁是墙壁,无处可逃,面对压过来的何明宇就有些怂地在椅子上缩小身子。   何明宇两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手往下一扯顾恩泽的t恤,歪斜的领口就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他亮出一对明晃晃的小虎牙,对准顾恩泽精巧锁骨旁的肩窝处就咬下去。   “何明宇!可恶!混蛋!”顾恩泽也怒了,抱住何明宇的脑袋,却又下不了手打,只能挣扎不已。   坐在对面的吴世文和苏采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半天合不上。   何明宇抬起头,舔了下唇道:“说,还去不去?”   顾恩泽盯着他的嘴巴咽了咽口水,没什么气势地学他说道:“说,为何不可以去?”   何明宇却不说原因,只道:“你不就是想吃烤全羊吗?我请你吃。”   顾恩泽无法苟同地说:“既然有免费的肉吃,为何要自己花钱买呢!我们一起去,吃饱了就走,好不好?”   看顾恩泽一脸我很节俭的表情,何明宇无语了:“……”   苏采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忙声援道:“对,对啊,何帅,我们四个一起去,吃饱就撤。”   何明宇揉着眉心道:“周六我真没空,要代我爷爷去q城喝喜酒。周日才能回来。”   顾恩泽突然觉得有点兴趣缺缺,他伏下身,下巴磕在桌上说:“你不去,我也不是很想去了。”   何明宇抿着唇压住嘴角的笑意,突然松了口:“算了,人那么多你也去凑下热闹吧。记得别玩太晚,早点回家。”   他嘱咐完顾恩泽又对苏采和吴世文抬了抬下巴道:“你们两个,到时候打个车带他一起过去,吃完了再把他送回家知道吗?”   吴世文夸张地咧嘴:“何帅,养儿子都没你这么精细……”   苏采抬手打了吴世文一下制止他调侃,并严肃保证道:“当然,必须的,我会看好澄澄,绝对不让别人靠近他一米以内。”   “啧,胡言乱语什么,当我是洪水猛兽么?”顾恩泽丢给苏采一个鄙视的眼神后果断转移话题,“你们这庆祝生辰是否要送礼呢?”   顾恩泽想起从前给亲朋好友祝寿,总要备下长长的礼单。可如今他简直穷得叮当响,陈阿姨给的饭钱也要节省着用。他发愁道:“不去了,贵重的礼我送不起。”   何明宇说:“没事,我们这过生日不需要送礼。”   苏采张了张嘴,终是放弃地抚额,默默地围观何帅脸不红气不喘地忽悠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天使。   顾恩泽眨眨眼问:“去白吃白喝吗?”   何明宇憋着笑说:“嗯,你送礼反而生分,主人会觉得你客套疏远。”   顾恩泽深以为然地锤手掌:“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功法术法技能都来自网络改编哦。 Qiang居然是敏感词,郁闷,只好用木仓代替了。   ☆、第30章   喻君越斜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翻出来那个号码,手指在拨电话的键上停了许久,几次想按下去又几次放弃地提起手。   喻君越的姐姐喻君菱咬着个苹果走过来,探头看他的手机:“老弟,你干嘛呢?吃完午饭就拿个手机在那发呆。”   喻君越护好手机说:“不关你事。”   “哎,就这么对特地从z城回来给你过十六岁生日的姐姐?”喻君菱一屁股坐到他身旁,对他挤眼睛,“说说,晚上是不是请了很多小鲜肉,小萝莉啊?”   喻君越:“你小心他们对着你喊阿姨。”   喻君菱红唇一撇:“呸,你姐姐我回高中看老师,小鲜肉还叫我同学呢。”   喻君越斜了眼她红艳艳贴着钻的指甲,身子朝旁边歪:“离我远点,香水味熏死了。”   “你有没有品味啊!我这可是限量版的!”喻君菱怒道。   喻君越不理她,看了眼时间终于慢悠悠地走到了三点钟,他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边按下拨号键,一边站起身往外走。可是电话里的忙音又让他失望地垂下手,回来继续歪到沙发上。   喻君菱一脸八卦地凑近他想抢他手机:“给哪个小可爱打电话啊?谈恋爱了吧,你。”   小可爱?喻君越脑海中浮现顾恩泽灿烂的笑脸,可那笑容却不是对自己笑的。他躲开喻君菱的手说:“别碰我。”   喻君菱伸出修得漂亮精致的爪子想拧弟弟,这时听到楼梯处的脚步声,她喜笑颜开地抬头:“肖瑞,你起来啦。”   楼梯处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缓缓走了下来,他的头发带着刚睡醒的凌乱,鼻子很挺,唇色很淡,脸色也有些苍白,单眼皮的眼睛显得不是很有精神,他微微一笑道:“你们姐弟在聊什么呢?”   “聊他晚上生日会是不是请了心上人。”喻君菱笑嘻嘻地迎上去,搂住肖瑞的胳膊把他往沙发上带,“你身体好点没?还难受吗?”   “好多了。”肖瑞温和地笑笑,“晚上君越生日,我可得打起精神。”   喻君越抬眼看了下姐姐带回来的男朋友,英俊还很会说话,就算没什么钱也挺讨女人喜欢,可以打个八十分。   不过听说最近身体不好,医生还查不出毛病,老说这疼那疼的。多去几次后,医生不耐烦地建议他去精神科,没想到他竟然大发雷霆,当场就要扑上去揍医生。脾气不好,扣三十分。   所以姐姐这个男朋友在喻君越这里是不及格的。   顾恩泽一边出房门,一边对着手机“嗯,嗯,嗯。”地应着。   何明宇:“有穿我买给你的那件衣服吗?”   顾恩泽拉了拉身上白色的polo衫,扣子扣到底只露出一节脖子,“有。”   何明宇:“你晚上要跟苏采和吴世文待一块,别因为好奇就自己乱跑。知道吗?”   顾恩泽:“嗯。”   “烤羊肉别吃太多,会上火。”   “嗯。”   “你,是不是嫌我烦?”   “嗯。”   手机里传来何明宇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一字一顿地说:“小呆瓜,你给我等着。”   顾恩泽蹲下身把一块肉排骨放到脚边的一个破碗里,对着手机说:“啊?我刚才跟邻居打招呼,没注意你说什么。”   何明宇生气:“挂了。”   顾恩泽摸着脚边的大白狗应道:“好。”   他居然真的说挂就挂!何明宇愤愤地往床上摔手机,可恶的小呆瓜,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何明宇站了一会,重新坐回床上,捡起手机上网,登录航空官网开始捣腾机票。   顾恩泽低头跟大白狗说话:“阿白啊,你家主人还是没回来吗?”   这个巷子口距陈澄家不远,顾恩泽每天放学都会路过。这几天就老是看到一只大白狗守在巷口的路灯下,无精打采地趴着,不吃不喝。听路过的大妈说它主人好几天没回来了,它就这样一直等着。   顾恩泽跟着何明宇遛嘟嘟的时候,碰到过带着它散步的主人,是个挺清秀的年轻女孩,笑起来脸上还有深深的酒窝,很讨人喜欢。她居然会这么不负责任地丢下狗狗不管不顾吗?   顾恩泽敲敲破碗,劝道:“阿白,你吃点东西吧,这个排骨炖得有点老,但也是肉啊。”   阿白趴着不动,甚至没有去闻一闻排骨,只拿一双黑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哎,我又不会犬语。”顾恩泽无奈地对着阿白的眼睛说道,“看来要让蠢嘟来劝劝你。不过嘟嘟那么蠢,兴许还会跟你抢吃的。”   这时手机又响了,顾恩泽拍拍阿白的脑袋,起身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哦,苏采。不用接,地址不是发给我了么,我自己坐公车去,又不远。”   苏采:“我后悔了,何帅会杀了我们的。”   顾恩泽:“他不会的。”   苏采:“他刚才特地打电话敲打我了。你别自己走掉啊,我和吴世文已经打车来你家的路上了。”   顾恩泽恼了:“他怎么如此烦!你们当我是三岁稚子吗?”   “不是啦,他说你就没自己一个人出过门……”苏采说完也觉得不对劲,“啊咧?你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自己...…”   “就是因为未曾自己出过门,故而想独自学着坐公车,有何不可?你们别过来了啊,不会等你们的。话尽于此,再见。”顾恩泽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对着黑下来的小屏幕吐了下舌。   苏采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呆滞了一会转头对吴世文说:“陈澄他,竟然觉得何帅烦吗?我以为他们好得跟连体婴似的。”   吴世文做了个鬼脸:“那不是重点啊!重点是陈澄会不会等我们,不要跑过去找不到他,打车很贵的。”   苏采怒其不争地说:“打车钱怎么会是重点!何帅必然会报销啊。”   吴世文却说:“他们怎么相处不是别人可以干涉的。哎,我居然忘记带两个食品袋。”   苏采:“带食品袋干嘛?”   吴世文猥琐地笑了:“打包啊打包,喻君越的生日会肯定很多好吃的,明天的早饭午饭都可以顺便解决了。”   苏采脑门落下一排黑线:“求你别这么丢人。”   顾恩泽站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心里依然有点不平,他现在已经会认阿拉伯数字了!搭乘702公车可以直达学校,搭乘721公车可以到喻君越家,并无多大的难度。   何兄处处照顾他,他很感激,可他总要迈出独立的一步啊。   721来了,因为是周末车上已经挤满了人。顾恩泽看到那架势有点畏惧,但看到身旁等车的人都缓缓往车上挤,他也就跟着人潮上去了。   投下硬币,继续跟着人潮往车里挤去。   顾恩泽找到个空隙站着,扶住栏杆站稳后总算松了口气,可周围的陌生人贴着他的两边胳膊让他十分不舒服,只好努力收缩再收缩身子。   嗯?什么味道,好臭......顾恩泽屏息,抬眼就看到一只粗黑的胳膊抓着自己头上的拉环,摇来晃去的。而他不幸地站在那胳膊的腋窝旁边,快要被狐臭熏死了。   顾恩泽无法忍受,只好一点一点地往外挤,钻到车厢后面一点的地方塞自己。可还没塞好呢,一阵古怪的味道又差点把他熏晕。   旁边一个中年阿姨,劣质香水味中混着汗味,冲击力完全不输给大叔的狐臭。   顾恩泽低头默默地退后,继续挪。   这时公车突然一个猛烈晃动,顾恩泽重心不稳地连连后退。   背后有人猛推了他一把,嚷道:“卧槽!踩到老子了!”   顾恩泽往前一跌又撞了个人,好在这人只是白了他一眼就沉默地转回头了。顾恩泽好歹及时扯住一个拉环,稳住身形后扭头看那个推他的人。   那是个身材干瘦,长相平凡,皮肤暗黄的中年男人,穿着皱巴巴满是污渍的外衣,两道凶巴巴的眉毛扫把一样扬着:“踩了老子还装哑巴,是不是想死啊!”   顾恩泽无辜地看着他,“抱歉。”   中年男人很不满意他轻飘飘的两个字,大声嚷嚷:“抱歉nmb啊,跪下来给老子磕头!”   顾恩泽认真回道:“那是不可能的。”   中年男人愈加愤怒难当,伸出两只手就直抓向顾恩泽的胸口,那瞬间顾恩泽仿佛看到他眼里有红光闪过。   周围拥挤的乘客纷纷后退,就怕自己遭到池鱼之殃,硬是在有限的空间里空出了一块地给起了争执的两个人。   顾恩泽脚下划圆步,身子扭动的弧度不大,刚刚好避开中年男人的猛扑,又免去撞到旁人的麻烦。   司机突然来了个猛刹车,车上一片惊呼声,站着的乘客们纷纷努力稳住身子。   “嘭。”中年男子背后重重地撞在栏杆上,整个人跌倒在地。那旁边的两个年轻女孩又是一阵惊叫。   他扑空后本就重心不稳,司机又突然刹车,这一跌真是狼狈不堪。   “闹什么!闹什么!要闹滚下车去闹!”胡子拉碴的司机站起身,凶悍地朝他们粗声骂道。   “你凭什么让老子滚?凭什么瞧不起人!”司机的话似乎触到了那中年男人什么要不得的点,爬起身就朝司机扑了过去,满脸狰狞,“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第31章   一向脾气挺爆挺横的司机此刻也被中年男人疯狂的气势骇到了,瞪大了眼睛怔愣地看着那人凶神恶煞般步步逼近。   全车的人都傻住了,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的手掐上司机的脖子,也不知道个子不如司机高壮的男人怎么突然爆出了一股怪力,瞬间就掐得司机面色发红发紫。   顾恩泽飞快地闪身上前,手起掌落,手刀干净利落地砸在中年男人的脖颈处。   “咳,咳,咳!”司机抱着脖子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突然滑倒的男人。   “报警吧,打电话报警。”乘客中有人反应过来说道。   有女人烦躁地嚷:“车子走不走?不走先让我们下车啊,我们赶时间啊!”   周围乘客议论纷纷,顾恩泽听得出来这场争执似乎给别人添了麻烦。他看眼昏迷的中年男人,毕竟是自己动的手,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他皱着小眉头无奈地弯身,拉起中年男人一支胳膊,对司机道,“开下车门,我带他下车。”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发的什么疯,前脚才被人攻击,后脚就敢带着凶徒走。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那少年,不高,不壮,身形还带着少年未发育成熟的那种纤细感,长得干净俊俏,清澈黑亮的眼里透着超越年龄的冷静。看着他就好像看到清晨温暖的阳光。   “司机你愣着干什么!快开车门让他们下去啊!”一个中年大妈大声催促道。   她没有说出口,在心里打转的话却是:送走瘟神好开车啊!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忙忙碌碌,奔波生计,在柴米油盐中渐渐淡漠薄凉。即使看到了阳光,也会因为太耀眼而选择闭上眼睛。   面色恢复正常的司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沉默地开了后车门。   一车的人或站或坐,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咬着牙把中年男子费力地往车下拖。车门关上,车厢里一片静谧,连车上的拉环都静止了般一动不动。司机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顾恩泽把中年男人放在路边,自己喘着气蹲在一旁观察他。昏迷中的男人闭着双眼,眉心刻着深深的皱褶,嘴角愁苦地垂下。   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啊,当时他眼里闪过的红光是怎么回事?   这男人的手是做惯粗活的手,骨节粗大,皮肤干燥,满是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黑乎乎的。似乎信佛?手腕带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像是佛珠……   顾恩泽伸出手指,想轻轻碰下那珠子看看是什么材质的,还未触及,就被一股大力打开手,中年男人自地上撑起身子,粗暴地骂道:“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顾恩泽站起身说道:“大叔,你冷静点,莫要这般一点就炸。”   中年男人跳起身朝顾恩泽挥拳头吼:“你是不是想死!敢教训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顾恩泽身子一晃,避开男人的拳头,顺势抬起脚踢向他的膝盖窝。   男人膝盖一痛,弯着腿跪倒在地上。   顾恩泽俯下身,手掌微张悬在中年男人的头顶,少年清亮的嗓音如山涧清泉汩汩流淌:“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中年男人疯狂的表情慢慢舒缓,咬着的牙渐渐松开,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也平复许多,他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清明,转头看看四周,皱着眉似乎在回忆什么,目光触及顾恩泽的时候怔了一下,开口时已冷静许多:“臭小子,别让我再看到你。”   男人放完狠话,就摇晃着身体,自顾自地走了。   顾恩泽努了下嘴,看着他微驼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从书包里掏出陈澄的眼镜戴上。   视线变得模糊了一些,但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上也起了变化。分明有丝丝黑气缭绕。顾恩泽视线顺着黑气走,发现源头竟然是他戴在手腕的那串珠子。   “喂,大叔!等等!”顾恩泽立刻拔腿去追。   路边停下一辆的士,摇下的窗口探出吴世文的脑袋,冲着顾恩泽直喊:“陈澄!陈澄!”   顾恩泽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形一顿,看向吴世文招呼一声:“是你们,好巧。”   车门打开,吴世文从车上下来拉住他,“小祖宗,快跟我们上车吧。”   “等会,我有事。”顾恩泽挣开他的手,朝前方看去,结果发现那个中年男人已然消失在拐角处。   “什么事啊?唉!唉!陈澄你跑什么啊!”吴世文头大地跟在顾恩泽身后。   而顾恩泽一溜烟跑到拐角处,抬头张望,却只见人行道旁的芒果树枝繁叶茂,旁边的水泥围墙上伸出一丛丛的三角梅,在阳光下开得生机勃勃。有几个行人走动,却没有看到那个中年大叔的身影,可能已经拐进了路边的哪条小道而不可知。   顾恩泽呼出一口气,失望地往回走,迎面碰上赶过来的满脸疑惑的吴世文,还有远处站在车门旁干着急的苏采。   “走吧。”顾恩泽对吴世文笑道,“幸好你们路过看到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上车后,苏采问他:“还以为你坐公车走了,怎么在这地方?”   “额,莫要提了,你们可别告诉何兄啊。”顾恩泽尴尬地笑笑。要是被何兄知道自己非要单独行动,又失败,定会被他好生嘲笑一顿,想想就着实郁闷,并不想让何兄觉得他是个无能的事事依赖他人的婴孩。   他转头看到坐旁边的吴世文手里抱着个包装漂亮的盒子,伸手戳了戳问,“这是什么?”   吴世文斜着眼朝他笑得暧昧:“礼物啊,你真信何帅说的,过生日不用送礼啊。”   顾恩泽张嘴做呆滞状。   吴世文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吧,这是我们四个人合买的,也有你的一份。份子钱何帅已经帮你出了。”   顾恩泽疑惑地眨眨眼:“哦。既是如此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呢?何兄骗我干什么。”   吴世文说:“逗你玩吧。他说喻君越有钱,我们单独送的礼物人看不上,合买一个贵点的比较好。”   三人很快到了喻君越家,一座比何明宇家还要奢华的别墅,三层的欧式建筑风格,像一个中世纪的城堡般贵气逼人。进了大铁门就是一个打理得整齐干净的草坪,开得娇艳的鲜花,远处还有一个倒映着蓝天的游泳池。   喻君越和家人正在接待客人,看到顾恩泽边走边四下观望他家,顿时两眼一亮,迎了上来,笑得灿烂:“你来啦。”   顾恩泽礼貌地微笑:“你好,生辰快乐。”   苏采忙递上礼物:“喻少,这是我们三个和何明宇一起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那瞬间喻君越心里其实有点失望,毕竟他也曾期待过那个人会送自己什么礼物。不过,他只迟疑了两秒就笑容不减地收过礼物,为他们引路,“已经有同学到了,你们过去一起先吃点东西。”   今天虽是喻君越的生日,但除了他的同学,他家长还以此为名头邀请了众多商界政界的亲朋好友,这些大人没有跟同学们一样随意地在草坪上玩,而是打扮得十分正式得体地在大厅里喝酒聊天。   喻君越跟着家人在大厅里应酬了一圈,脸都快笑僵了才终于被首肯去草坪招待自己同学。一走出觥筹交错的大厅,吸入满口夜里清凉的空气,他才终于轻松了起来,迈着大步朝同学走去。   草坪上摆了一排的长桌,上面是品种繁多的自助餐,中式西式日式泰式等等一应俱全。长桌旁是几个烧烤架,有同学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烤肉玩。   顾恩泽很高兴,他从进来之后就认真贯彻对何明宇说的,吃吃吃,吃饱了就撤退的打算。   苏采端着饮料看着顾恩泽一个又一个地往嘴里塞各式小蛋糕,忍不住对吴世文说:“这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吃再多都不长肉,有些人喝点饮料都要担心会不会胖。”   吴世文正想嘲笑下她,却看到喻君越走过来了。他忙拿起饮料笑道:“喻少,生日快乐!祝你鹏程万里,前途无量啊。”   苏采也笑嘻嘻地祝福道:“喻少,生日快乐!祝你越来越帅!”   喻君越笑着道谢,视线却不自觉地一直瞄向在吃东西的顾恩泽,他似乎吃得挺高兴的?   顾恩泽听到动静也不着急,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下嘴,才从容地拿起饮料对喻君越举杯道:“喻少,无计披清裁,唯持祝寿觞。愿君如鸿鹄,远风展万里。”   顾恩泽笑得云淡风轻,却说不出的风骨魁奇。   喻君越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笑容一阵恍惚,还没及时回应道谢,就被挤得退了一步。   只见喻君菱挽着肖瑞的胳膊挤到喻君越和顾恩泽之间,笑嘻嘻地打量顾恩泽:“哎呀,君越,你这个同学长得可乖,祝词说得也特别好,叫什么名字啊?”   喻君越很是嫌弃她,可又不能赶她走,只好不情愿地介绍道:“这是我同学澄,苏采,吴世文,这是我姐姐喻君菱,她男朋友肖瑞。”   “陈澄是吧,你好你好。”喻君菱伸出修饰得十分漂亮的手握住顾恩泽摇着。   顾恩泽吓了一跳,第一次被个年轻姑娘软绵绵握住手不松开,很是尴尬。又不好抽回,脸上急出了薄红。他目光左右游离不敢看喻君菱,瞥向一旁的肖瑞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   老天,他看到了谁?!   那是个年龄跟喻君菱差不多大的女孩,长发披散下来,额头一个特别显眼的大窟窿,血肉模糊。苍白的脸上黑黝黝的眼珠子麻木地盯着肖瑞。她贴在肖瑞的身后,泛黑的手正放在肖瑞的脖子上。   “你……”顾恩泽脸上泛起的一点粉瞬间褪得面无人色,他的唇颤抖着,竟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望着那女鬼咬住了唇。   肖瑞见顾恩泽泫然欲泣地望着自己这个方向,有些奇怪地指了指鼻子,“小弟弟你认识我?”   ☆、第32章   那个女孩顾恩泽真的认识,带着大白狗散步的时候,圆润的苹果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颊边两个可爱的酒窝让人印象很深刻。   只是现在苹果脸蒙上了暗沉沉的死气,瞪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温情,酒窝更是踪迹难觅。   顾恩泽深吸一口气,说道:“阿白一直不吃不喝的在等你。”   他是朝着肖瑞的方向说的,几人都以为他对肖瑞说的这句话。喻君菱还歪着头娇嗔地问肖瑞:“阿白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嗯?”   肖瑞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盯着顾恩泽笑道:“我可不知道什么阿白。小弟弟你认错人了吧。”   顾恩泽却似乎没听到肖瑞的话似的,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它。”   肖瑞脸颊又抽搐了一下,突然恼火地甩开喻君菱的胳膊,捂着脖子转身走了。   “唉?瑞?你怎么了?”喻君菱在他身后叫道。肖瑞没理她,一路往大厅方向而去。她朝着肖瑞的背影撅起红艳艳的嘴唇,跺了下脚,才扭身回头问顾恩泽:“小鲜肉,你说的阿白是谁?”   顾恩泽也一直望着那个肖瑞走远,他看到那女孩面无表情地趴在肖瑞的肩上,两只圈在肖瑞脖子上的手一寸一寸地收紧,肖瑞抬手捂住的地方正是被她尖锐的指甲狠掐的部位。没有阴阳眼的肖瑞看不出自己脖子有什么异常,却能感觉到疼痛。   顾恩泽皱着眉叹气道:“阿白……只是一只很傻的狗,一直在等它的主人回家。”   “哦,是狗啊。”喻君菱露出笑容,语气也轻快了些,“那你可认错人了。肖瑞很讨厌猫啊狗的小动物的,他不可能养狗的啦。”   顾恩泽也回了个微笑给她:“嗯,我也不是在对他说话。”   此话一出,原本满头雾水地站在他旁边的苏采,吴世文还有喻君越顿时都想起了什么,“唰”地白了三张脸。尤其是曾经被黄瑛瑛跟了一个星期的喻君越整颗心都颤了颤,控制不住地往身后瞥。   只有喻君菱神经大条地笑道:“哈,不是对他说的。他还那么生气,怎么那么傻。”   傻?顾恩泽在心里摇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也去大厅坐坐,你们玩吧,多吃点。”喻君菱说着对他们挤了下右眼,“想喝酒的也可以放开喝哦,我家客房住得下。”   喻君菱一走,苏采连忙对顾恩泽说:“陈澄你不可以喝酒哦,何帅特别关照过。”   “不想喝。我吃得有点多,想走走消消食。”顾恩泽摸摸肚子,说完又转头问喻君越道,“我可以四下转转吗?”   喻君还在担忧地偷瞄身后,听到顾恩泽问他话,连忙说:“当,当然,烤全羊快可以上了,你过十几分钟记得回来吃啊。”   顾恩泽一个人沿着草坪的边缘,漫无目的地转着,渐渐远离了喧嚣的人群。糕点味道还是不错的,何兄没来真是可惜,嗯,要不要给何兄带点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依然在吃喜酒?   顾恩泽掏出手机,他的手机里只存着两个号码,一个陈阿姨,一个何明宇。他看着何明宇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何明宇冷清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顾恩泽说:“是我啊。”   何明宇声音停顿了一下说:“\'我\'是谁?”   顾恩泽不满地嘟嘴:“你干嘛啊!我不信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何明宇说:“哦,有何贵干?”   顾恩泽无语了,何兄这是什么意思?他蹲到地上,伸着手指揪地上的草:“何明宇,你个小气鬼。”   何明宇那边静了两秒才传来声音:“你现在在哪?”   顾恩泽一边折腾小草一边说:“还在喻君越家,唉,其实我吃饱了,想走。可是烤全羊还没上,生日蛋糕也没上,他们说喻君越还要表演唱歌。我现在走似乎有些失礼。”   何明宇:“那就再玩会,十点前一定要回家,知道吗?”   顾恩泽:“知道了。”   何明宇:“不跟你说了,我得关机。”   “啊……我才同你说了几句话!”顾恩泽抗议道,就算是在吃酒席也可以多说几句话吧。结果何明宇也没回应他,电话就断了。   “哼!”顾恩泽对着暗下来的小屏幕皱起五官,扮了个鬼脸,才不给你带糕点!   他慢慢站起身,踢了踢有点发麻的腿。抬眼看向四周,围墙旁种满了树,每棵树上都装饰了明亮的小灯泡,火树银花般很漂亮。有一棵树下,立了块木板,顾恩泽好奇地走近去看上面写的字。   有四个字,“蒙蒙之墓”。   顾恩泽身上一抖,手上就要起鸡皮疙瘩,怎么会有人把墓建在家里?   “你怎么逛到这里了。”   背后响起人声,顾恩泽回过头去,看到喻君越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顾恩泽说:“抱歉,我不知道此处宾客禁止入内。”   “不,不是不能来。”喻君越走了几步站到他身边,眉头微皱,深邃的眼望着顾恩泽,“你,为什么要杀蒙蒙?”   “啊?!杀?这,杀人乃是重罪,我怎会……”这种指控让顾恩泽脑中一道惊雷闪过,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指控,难道是陈澄干的?!   喻君越也是神色疑惑:“什么杀人?蒙蒙是我家的猫,你,后来把它弄到哪去了?”   蒙蒙是一只养尊处优的大黑猫,皮毛总是打理得油光发亮,戴个红□□铃铛,长得十分神气威武,在他家颇受宠爱。   可有天晚上他有点失眠,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听到蒙蒙在围墙外惨叫,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陈澄拎着满身是血的蒙蒙塞进一个布袋里。   那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第二天就带人把陈澄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并放话说见一次打一次。原本以为陈澄会休学,没想到他却像变了一个人般地再次出现。   顾恩泽无辜地眨眨眼问:“我杀猫作甚?”   喻君越说:“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顾恩泽低下头,有些无助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土缓解内心的不安。陈澄杀猫,是为了施展他的邪术吧。可这事如何能跟他人说清,罢了,认就认吧。   顾恩泽看着喻君越说道:“……抱歉。”   喻君越说:“你救了我一命,我们各不相欠了。只是有件事,请你一定要诚实的回答我。”   顾恩泽伸了下手掌道:“请说。”   喻君越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开口道:“上学期,你对我说喜欢我……还算数吗?”   “啊?!”顾恩泽整个人呆住,如果刚才那个杀蒙蒙事件是炸雷。那这个简直就是九天玄雷,五雷轰顶,轰得他耳朵嗡嗡作响。他一慌张就开始磕巴,从前习惯的用语也脱口而出:“在,在下,不是很明白阁下的意思……”   他蹙着眉,黑亮的眼睛睁得硕大,神色无辜至极。喻君越就觉得他楚楚可怜得很,冒起的一丝火花也“吱”地就熄灭了,无奈道:“你不记得了吗?上学期期末,在天台跟我表白。我那时候很生气,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喻君越想起当初自己听到告白后的斯巴达状态和口不择言的侮辱,简直不敢看顾恩泽的眼睛了,垂下头艰难地咽了下喉咙:“我,我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   顾恩泽默默揪住自己的衣摆,简直要哭了。杀猫那事他认了也就认了,可这跟男子表白心迹的事情叫他如何能认?!这个陈澄到底还做了什么惊骇世俗的事情啊?能提前告知给他一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吗?!   “我想如果还算数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交往……”喻君越边说边期待地望着顾恩泽。   “不,不,并非如此吧。”顾恩泽觉得自己整个头都乱哄哄的,他抬手朝着脑袋猛扇,希望扇出一点凉风让自己冷静一些,努力组织语言道,“呵呵,呵呵,喻兄真是爱说笑,你我同为男子,当时所谓喜欢应该也是兄弟之情,如何能扯到交往呢。”   “兄弟之情”四字让顾恩泽顿时来了灵感,说话渐渐找回了条理:“当初只因在下十分欣赏敬佩喻兄的风采和为人,想跟喻兄成为知交好友,却不想不会说话导致喻兄误会甚深。今日说开也好。如今你我二人已是好友,不如把不愉快的前尘往事通通忘却,重新开始如何?”   喻君越怔怔地看着他,“只是,好友么?”   顾恩泽强调道:“自然是好友啊。”   喻君越突然问:“那何明宇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亦是好友……”顾恩泽说着停了下来,好友,似乎不足以形容自己对何明宇的感情,他认真地换了个词道,“是生死之交。”   喻君越长舒一口气,努力放松地笑道:“好吧,是我太心急了。我们先从朋友开始吧。”   顾恩泽看向远处的灯火通明道:“啊,朋友,烤羊是否上桌了?”   喻君越:“是啊,我就是来找你回去吃羊肉的。”   顾恩泽跟在喻君越身旁往回走,心里有点后悔一个人乱跑。就应该霸在桌前,吃吃吃才对。   ☆、第33章   顾恩泽下了的士,站在路边对着车里的两人挥手道别:“吴世文,苏采,你们两个路上小心。”   吴世文和苏采也朝他挥手:“拜拜!”   的士绝尘而去,顾恩泽转身往巷子里走。晚上九点多,巷子里活动的人少了许多,白天热闹的小集市里很多卖菜摊子都收了,一些人或者架起小桌子,或者推着小推车,或者干脆在地上铺塑料,摆起小摊子卖些小东西。   顾恩泽饶有兴趣地边走边看,过了集市这段路,前面主要是一排排建得十分杂乱的民房,巷子逐渐变窄,路灯也有些昏暗,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突然顾恩泽感觉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似乎还有一个脚步声若隐若现。他停住脚步,凝神侧耳倾听。   很微弱的脚步声,似乎故意放轻了,但偶尔又没控制好重了些,就被顾恩泽捕捉到了声音。   在这样的巷子里被尾随怎么想都觉得那脚步声的主人不怀好意。顾恩泽皱起眉,拽紧书包带,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心砰砰地跳,脚下也越走越快。   但那个脚步声也越跟越紧,竟似不再掩藏行迹般走得又快又重,“啪哒,啪哒。”的声音嚣张地在顾恩泽身后回荡。   仿佛一个势在必得的魔鬼提着喂满鲜血的斧头,猫捉老鼠般玩弄着掌中的猎物。   此段路没有弯道遮挡,可以看到后面的挺远的地方,顾恩泽数着心跳给自己积攒勇气,又走了几步后猛地回头看去。   但身后的窄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阴暗角落也仿佛死气一团,连只路过的老鼠都没有。   顾恩泽开口道:“滚出来!”   少年清亮的嗓音,随着夜风飘散在黑暗中,没有半点回应。   难道跟来的不是人类?顾恩泽害怕地寒毛直立,他搓搓胳膊,突然拔腿跑了起来。   他一边跑一边飞快地回头看,不死心地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跟踪自己。他跑得太快,对方似乎担心跟丢便也随着他跑起来,顾恩泽毫无预兆地回头也就没来得及隐藏身形。   那是个高大的成年人的身形,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人脸。   那人速度很快,步步紧逼的架势把顾恩泽吓得慌忙施展步法,拼命加快奔跑的速度。   应该要好好练武的,用内里飞檐走壁必然比这样满地乱跑安全。顾恩泽默默地想着,他此时已经跑得满头大汗,周围安静得只听到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他张着嘴艰难地喘气,好在离家不远了,再咬牙坚持一会就好了。   坚持,坚持……   “啪啪啪”的脚步声中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顾恩泽一边回头看一边掏手机,屏幕上“何明宇”三个字让他鼻子一酸:“何兄!”   何明宇好听的声音传来:“小呆瓜,怎么还没到家?”   “何,何兄!”一听到他的声音,顾恩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之前强撑的坚强如冰般融化,他委屈地喊道,“刚才有人在追我!”   何明宇立刻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什么?!现在呢?”   顾恩泽看看背后,“现在没在了,不知是否因为我接了电话。”   “手机别挂,你快回来!”何明宇快急疯了,转身就在楼道里跑起来。   他把明天的机票改到今晚,酒席吃了一半就匆匆赶飞机回来f城,看时间估摸着小呆瓜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就跑到他家门口守着想给他个惊喜。   结果惊喜没给出去,自己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何明宇顾不上去按楼梯的灯,就在光线昏暗的楼梯上一路飞奔,手上紧紧握着手机:“小呆瓜,你到哪了?”   “已经过了那个蓝色房子,快到家了。”顾恩泽走得急,说话的时候有些喘,他抬眼朝前看,“啊,应该没事了,刚好有几个人路过。”   前方走来三个说说笑笑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脸上洋溢的笑容似乎驱散了这满巷子的阴气。   耳边听着何明宇不断问询的声音,感觉到年轻人带来的人气,仿佛回到了人间般安心,顾恩泽顿时松了一口气,步子也慢了下来。   与那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没有看到那个高大模糊的人影。兴许因为附近居民的出现,那人就知难而退了?   不管如何,他快到家了。旁边就是阿白趴着等主人的巷子,他看了一眼巷口,围了一圈蚊虫的路灯下,阿白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   “何兄,你等等啊,我跟阿白说说话。”顾恩泽举着手机边说边走到大白狗跟前,蹲下。   “你神经是麻绳做的吗?跟狗说什么话!快回来。”何明宇大声说着,往下冲的身子一晃,脚下差点踩空,他忙稳住身形。楼梯里太暗了,欲速则不达,他终于还是摸索着把楼层的照明灯打开。   顾恩泽一手举着电话说:“没事啦,就稍微停一下。”   “阿白,我看到你主人了。”顾恩泽对着阿白叹了口气,伸出空着的手揉揉阿白毛绒绒的脑袋,“你不要等她了,以后,我当你主人可好?”   阿白仰着头,湿漉漉的纽扣眼在夜里也依然纯净透亮,它的鼻头有点干,这些天不吃不喝地熬着,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了。它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咕”声。   顾恩泽捏了下它竖起来的耳朵笑道:“唉,不用这么高兴,虽然有本公子这么优秀的人愿意当你的主人确实值得开心,哈哈,不过本公子从小到大养什么死什么……”   “吼……”阿白突然皱起鼻子,拧起的眼里现出凶狠的神色,从地上撑起身子,大声吼叫起来,“汪汪汪!汪汪!”   阿白的叫声大得电话那头的何明宇都听到了,不安地问:“怎么回事?”   顾恩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若有所觉地回头,耳边风声掠过,他后脑勺被敲了一棍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手机掉在地上,隐隐传来何明宇的焦急的声音。一只脚泄愤似地踩在手机上,高大的人影弯身拖起顾恩泽。   “汪汪汪!吼!汪汪!”阿白持续发出愤怒的叫声,多日未进食而十分赢弱的身躯迈着不稳的步子扑向偷袭者。   偷袭者抬起脚踹了过去,重重地踹在阿白的肚子上,阿白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摔倒在地上。那人把顾恩泽往背上一甩,扛货物一样扛着走了。   何明宇冲出老楼,冲到巷子里的时候,看到地上横陈的书包魂都散了,那瞬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干了,呼吸困难。   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往巷子外冲去,希望能够追上袭击顾恩泽的人。可直到冲出巷子,站到开阔平坦的大街旁,依然什么都没发现,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让他更加绝望。   何明宇脑子乱糟糟地不敢做任何想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给爷爷打电话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何老爷子冷静而有条理地安排道:“明明,你放心,爷爷马上让人联系警局派人搜索。你一个人别乱跑,我让老杨开车去接你。”   何明宇说:“爷爷,我没法安心待家里。”   何老爷子还要再劝,何明宇却固执地放下手机,迈着重逾千斤腿,一步一步地回到巷子里,朝顾恩泽遗留在地上的书包走去。   阿白躺在地上无力地哼哼,但何明宇伸手拿书包的时候,它依然努力地撑着身子对他吼:“汪汪!汪汪汪!”   何明宇拎起书包,顺便捡起顾恩泽的小手机,屏幕被踩裂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要去找他,你去不去?”何明宇对阿白伸出手。   阿白闻了闻他手上的味道便乖乖地任由他抱着往巷外走。他走得不快,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十分坚定,每每有岔路口的时候,就把阿白放下来,让它闻味道。   顾恩泽是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的,睫毛轻颤着就要睁开眼,但耳边传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他忍住了已经在口中的呻吟,只微微睁开一条眼缝,观察周围的环境。   满地狼藉,到处是各种物品的碎片和残骸。离他眼睛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就丢着个裂成两半的瓷碗,尖锐的碎瓷片遍布视野内的每个角落。   “啊!嗷!干!”那个偷袭者发出野兽似的嚎叫,不断地有东西被砸中发出巨大的动静。   顾恩泽慢慢地移动视线,看到一双穿着黑亮皮鞋的大脚,那脚被时不时地抬起来对着身前的物体疯狂猛踹。踹得那么用力,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可明明嘴里嚎得那么痛苦。   这自虐的疯子到底是何人?他一没钱二没色三没得罪人,为何要对他下手?顾恩泽悄悄地挪动脑袋,稍微仰起一点脖子,从眼缝里看过去。   天……   顾恩泽闭上眼睛,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第34章   那还是个人吗?!简直禽兽不如!若不是手脚都被绑着,顾恩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可方才所见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即使闭上眼,脑海里依然在不停地播放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姐姐尸体已经腐烂了吧,厚重的腐臭味弥散在这个空间让人窒息作呕。而那个叫肖瑞的男人依然对着她又踢又踹,仿佛在折腾一个泄愤用的沙包。   难怪那姐姐的鬼魂会缠着他不放。杀了他吧,这种人渣杀他多少次都不过分!顾恩泽趴在地上愤恨地想,死后还应该把他丢到十八层地狱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煎来炸去地折磨。   又过了一会,肖瑞似乎折腾累了,抱着自己的身子瘫坐到地上,靠着女孩的尸体喘气。腐烂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可他仿佛没有嗅觉般紧贴着。   “蕙,我过得好辛苦,这疼那疼,疼得我夜夜睡不好觉,顿顿吃不下饭。呜呜呜……”他痛苦地呜咽着,侧过身去看女孩的脸,那是一张*得几乎看不出她生前漂亮模样的脸,皮肤上布满了污绿色的斑块,额头上的大窟窿黑森森的像是嘲笑他的怪物的嘴。   他突然又发作了,一巴掌甩了过去,一边打一边吼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想离开我!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即使闭上眼睛不看,耳朵也听得清清楚楚,顾恩泽实在受不了了,他身上被绑住动弹不得,就歪着头恼火地朝肖瑞喊道:“你够了!给她一点尊重,放过她吧!”   肖瑞像是在梦中刚被惊醒一样,动作迟钝又带着点茫然地转着头看向顾恩泽:“小鬼,终于醒啦。”   顾恩泽警惕地瞪着他。   肖瑞突然扑向他,掐他的脖子,嘴里嚷着:“我哪里不尊重她?!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了她才跟喻君菱那女人交往的!”   “放,放开,我……”顾恩泽被掐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张着嘴好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   “你说,你怎么知道我跟她的关系的?她为了躲我搬到这个城市来……”肖瑞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稍微松开一些手上的力道,“她跟你说起我的?!”   顾恩泽咬住牙,鼓着脸不说话。   “你不说是吗?不说你也活不了。这个城市太大了,她一个独身的外来者消失本来没人会注意。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哼。你也是好笑,你凭什么觉得她会提起你?”顾恩泽挑唇冷哼道。   肖瑞有些神经质地笑道:“当然是她告诉你的。她从前就这样,总爱跟别人炫耀我……”   他看向顾恩泽,这个少年反正是要死的,死人的嘴最安全。于是他像是一个给硬生生塞住出口的水管,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小洞,开始抬着头絮絮叨叨地回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好。她是属于我的,我也想着要跟她结婚的。就算我偶尔对别的女生起了兴趣,也依然会回到她身边。”   顾恩泽冷漠地看着他。   肖瑞却像完全陷入了回忆般,唇边勾起笑容似乎想起了美好的往事,“蕙她很温柔,很依赖我。她喜欢新西兰,我就想努力攒钱带她一起移民。”   他脸上肌肉渐渐扭曲,表情愤恨:“可是喻君菱那个女人看上了我,她爸爸还出面对我施压,如果不跟她交往,我的工作都保不住。你说她为什么不理解我呢!只要从喻君菱手里拿到足够多的钱,我们两个就可以去新西兰轻松地过下半辈子!”   肖瑞越说语气越发的忿忿不平:“不过是吵架的时候我动手打了她,她竟然要分手!还躲到这个城市来。她不是爱我吗?!她为什么不乖乖听我的!”   顾恩泽眼中寒光凛冽,目光如刀般切向肖瑞:“你真的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认识的?”   肖瑞说:“是啊,她新搬来这里本没有能说话的朋友。她一定是太想我忍不住跟你聊……”   顾恩泽打断他良好的自我感觉,冷声道:“因为她现在就趴在你的背上。”   肖瑞神色一变,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只看到不远处陈蕙的尸体横陈,自己的背上自然是空无一物的。他回过头抬手就甩了顾恩泽一巴掌:“不要以为会吓到我!给我说实话!”   顾恩泽白嫩的脸颊浮现红痕,他抿唇忍住疼痛,冷笑道:“她现在在咬你肩胛上的肉,你右边肩胛骨那块地方疼是不疼?”   肖瑞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胛骨,一脸的苍白,额头冷汗密布。   “她在用手抓你的胳膊,你左边上臂痛是不痛?”顾恩泽黑亮的眼眸像冰冷的黑曜石般盯着他的身后看,“你每日这疼那疼是因为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你胡说!”肖瑞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抬脚就踹了顾恩泽两下。   顾恩泽柔软的肚子被狠踹,疼得大脑发麻,他像无助的虾般缓缓蜷缩起身子。   顾小公子从小到大没有挨过打,此时又气又伤心,眼泪在框里直打转,但他愣是不吭声喊疼,倔强地瞪着发疯的肖瑞说:“你不是爱她吗?想见见她吗?”   “我!”肖瑞双目圆睁,四下移动视线,额上直冒的冷汗说明他心虚气短得很,“我,怎么见?”   顾恩泽扬起一边的嘴角,嘲讽地看着他说:“半夜十二点,找一面镜子,把血抹在你眼睛上,就可以看到你背后的姐姐了。”   肖瑞怔怔地站了一会,突然踏上一步又踹了顾恩泽一脚,口里骂道:“妈的,敢忽悠我!别以为能吓到我!更别想我会放了你,这房子不会有人来,你就待在这里这里活活饿死吧。”   这肖瑞或许是心神不宁的缘故,这次只踹在顾恩泽的腿上,疼了一下也就过去了。顾恩泽心想这人也不过是个嘴上花花的懦夫,他不敢见是吗?那就帮帮他。陈氏驱邪术上面有道帮人暂时开眼的咒语,也许可以试上一试。   顾恩泽讥讽地说道:“哦。你脖子疼吗?那姐姐在咬你脖子。”   肖瑞俯身抓住顾恩泽的衣领,“你还敢说!”   顾恩泽抓住机会盯住肖瑞的眼睛,缓缓念道:“天清地宁,阴阳交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   肖瑞仿佛被顾恩泽明亮璀璨的黑眸吸引了注意力般,两眼不错地盯着看。顾恩泽如清风般拂过的咒语在他耳边继续飘荡:“通天达地,阴阳法镜。真形速现!”   咒语念毕,顾恩泽移开眼睛。肖瑞打了个冷颤,仿佛刚从催眠中醒来般眨了眨眼。屋里的静悄悄的没有变化,又似乎发生了什么奇异的改变,四周的气温在迅速地降低。   “好冷,好冰……”肖瑞喃喃地说道,他刚一张口就看到自己呼出的气体变成白雾升腾着又凝成了薄冰。   他感觉到有两只冰冷的胳膊圈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心脏狂跳着低头看了一眼,两只白中泛紫,还流着黑血的手按在他的胸前,尖锐的指甲正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和皮肉。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肖瑞一点一点地往身后扭动脑袋,直到他看到贴在他耳畔的苍白的脸。   “啊啊啊啊—!!”肖瑞惊恐地惨叫着,档部*地画了个地图。接着脑中有根弦绷断了般,眼前一黑便歪着身子倒在地上。   顾恩泽冷眼旁观地看着肖瑞晕过去,陈蕙如影随形地覆在他身上,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啃咬他的血肉。   厚重的窗帘把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屋里光线昏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恩泽觉得肚子饿了。   在这气味如此难闻,还亲眼目睹女鬼啃噬人渣的情况下,他竟然还会想吃东西!顾恩泽默默地被自己吓到了,难道本公子真的是个饭桶?!   他被敲晕前手机正跟何明宇通着话,失踪这么久,何兄一定急疯了吧……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顾恩泽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碎裂的碗,像只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拱啊拱地接近碎瓷片。   就快够到碎片了!顾恩泽在心里雀跃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悬空的脚。   顾恩泽抬眼往上看,只见陈蕙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顾恩泽可怜兮兮地睁大了眼睛:“额,姐姐,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第35章   陈蕙像机械一样一顿一顿地朝顾恩泽俯下身,对着顾恩泽瞪大的眼睛伸出弯曲的五爪,眼中划过狠戾的暗光。   顾恩泽急得满头大汗,又没法站起来撒腿逃跑,只好还是用毛毛虫式的前进方法“吭哧吭哧”地朝旁边拱啊拱。   地上的碎玻璃碎瓷片扎得他浑身疼,但他依然不放弃地努力拱着,直到撞上一个翻倒在地的沙发挡住了前进之路。   “姐姐,你报了仇不如就去地府转生吧!”顾恩泽回过头一边劝说,一边心急如焚地想办法。对了!超度她啊,超度她!可是何兄不在,他过目不忘地记得那经文又如何,超度没效果啊……   耳边一股子冷气包袭而来,顾恩泽觉得自己整只耳朵都要冻僵了,轻轻一敲就能掉下来!他根本不敢拿眼去看陈蕙此时的所在,到这地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顾恩泽硬着头皮,大声地念起曾经读过的超度经文:“若未来世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男女姊妹,夫妻眷属,在于恶趣,未得出离,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离恶道……”   经文似乎有一股让人心神宁静,心平气和的力量,顾恩泽慌乱的心冷静了一些。而本来已经贴近顾恩泽耳边的陈蕙忽然停住了动作,呆着不动了,一直带着杀气的眼中,浮现一丝茫然。   竟然有效!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顾恩泽仿佛头上冒出了一只小嫩苗迎风招展着两片小叶子,充满了生的希望。他继续把剩下的经文念完:“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   顾恩泽停下念诵,双眼亮晶晶地,期待地看向陈蕙胡言乱语道:“姐姐,是否觉得心平气和,春暖花开?且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不如投胎去?”   可是陈蕙怔愣了一会,放空的眼里渐渐又浮现煞气,垂下的手又一次对着顾恩泽弯曲成爪。   顾恩泽赶忙又把超度经文念了一遍,陈蕙好歹又平静了一会。但没维持太久,死灰色的面孔又再一次的扭曲起来。   顾恩泽眼泪汪汪地说:“姐姐,我口渴啊,可否让我休息一会再念?”   这位没多少理智的听众显然没那么好商量,伸着胳膊逼近顾恩泽。顾恩泽只好咽咽生疼的喉咙,再次开口为唯一的听众念诵经文。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嗓子已经在冒烟了,喉咙里干得仿佛要像干涸的地面一样龟裂,顾恩泽疼得一阵痛苦地干咳。陈蕙呆滞的脸渐渐有了些许波动,她转着眼珠子看向顾恩泽。   “你掐死我吧,本公子不干啦!”顾恩泽脑子乱哄哄的根本没发现她的变化,用嘶哑的嗓子吼了一句,便紧紧抿住嘴坚决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像被摊在烤盘上被生煎的鱼般,垂死地张着嘴,好渴……好饿……好累……   何明宇……想起明明认识不算久却熟悉得像相处了无数年的何明宇,顾恩泽心里就酸酸涨涨的,满是沉甸甸的不舍,脑海里何明宇的笑容带着五月阳光的和煦,小虎牙可爱得闪闪发光,顾恩泽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储存起来越来越满的感情如潮水般翻腾,几乎把他淹没。   他不曾细思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友情?亲情?还是别的情谊?说不清,总之满满的舍不得。   何兄,我大概要死了。我死了也会去找你的吧,可是你根本看不见我啊!算了,我乖乖投胎去好了。君看陌上梅花红,尽是离人眼中血。如果前路终将要一个人赴,你我再无相见之日,还是不要道别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何兄能看到魂魄状态的我呢?顾恩泽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想着有的没的,因为实在太累竟然渐渐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不停地做噩梦。最可怕的一个噩梦是他不停地梦到自己在顾府像没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却在每一个停下的瞬间看到自己的尸体,*发臭的那种。从小长大熟得不能再熟的顾府变得陌生恐怖,无数张自己的烂脸逃也逃不开地在眼前邪恶地笑,生生把顾恩泽给吓醒了。   想想也过去那么久了,他这个魂魄不在,空留在千年前的肉身还能活么?也许真的烂了吧……   经文听多了,陈蕙的戾气似乎被压了下去,在房间里悄无声息地转来转去,末了又坐在自己的尸体旁,眼睛没有焦距地发着呆。   顾恩泽伸舌舔了舔干燥的唇,但解不了一丝干渴,喉咙焦灼得像要起火一般。肚子也愈发地饿了,感觉前胸和后背已经紧紧贴在了一块。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可因为太过煎熬,感觉就像已经熬了几十年一般。   他缓慢地转动眼珠子,瞥见地上闪着光泽的碎瓷片,心想着还是再努力一把吧,解开绳子。可是咬碎了银牙却提不起半点气力,毛毛虫拱不起身子了。   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下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好像隐隐听到了狗叫声,是幻觉吗……顾恩泽无助地想着,晕了过去。   何明宇蹲在顾恩泽的身旁,搂着他的上半身,小心翼翼,轻声轻气地叫他:“小呆瓜?”   顾恩泽眯着眼看他,好似在确认是真实还是幻境,他两片干燥的唇像只苍白破碎的蝴蝶轻轻开合,无声地说:“我渴。”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何明宇却像是听到了一般,拿起搁在旁边的破碗,里面盛了一些水,他就着碗沿还完好的那处地方喝了一小口,低头覆上顾恩泽那微张的唇。   顾恩泽脑中一声巨大的轰鸣,脑海被炸得烟尘滚滚,什么意识都飞没了。只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一片的温暖柔软又湿润,他像久旱的稻田得到了一丝细雨的安抚,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何明宇,伸出渴水的舌,探进何明宇张开的嘴里。   舌尖碰上了另一只毫无防备的舌尖,暖湿的微妙触感让两人都心头一颤。何明宇像受到了鼓励一般,霸道地缠上顾恩泽的舌,在他的口腔里横冲直撞地舔过每一个地方。   顾恩泽根本不懂得躲闪,本能地吸允着渴望的甘霖。   何明宇紧紧揉着顾恩泽,仿佛要把这个失而复得的人儿用力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会这样突然消失不见,让自己找得差点疯掉。珍惜地吻着顾恩泽,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终于冲出了胸腔冲上了天,炸开一朵朵开绚烂而盛大的烟花。   不知过了多久,何明宇听到自己混乱而粗重的呼吸声,而顾恩泽像溺水的人一样,闭着眼,死死抓住他不放。   担心他的身体,何明宇终是松开了顾恩泽的唇,又给他喂了一小口水。这次何明宇没有再把顾恩泽吻得几乎昏厥,唇瓣微微离开一些,呼吸交错着,额头碰着额头,低声说:“渴也忍一忍,不能一下子喝太多水。”   顾恩泽把脸枕在何明宇的肩头,一直掘强地憋着的泪水终于滑落,泪珠断线般滚落而下掉在何明宇黑色的体恤上,晕开一个个浑圆的泪痕。   那滚烫的温度让何明宇的心又乱又疼,侧着头温柔地亲吻他的头发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别乱跑了,知道吗?”   顾恩泽静静地抱着何明宇,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36章   阿白趴在地上发出委屈的哼哼声,那声音细细的可怜的,有点像人类婴儿的哭声。它跟着何明宇冲进门的时候,何明宇冲向顾恩泽,它则激动地扑向自己的主人陈蕙。   何明宇小心地给顾恩泽解开绳子,它却扑了个空,穿过陈蕙摔在地上。   “汪?”阿白不理解地爬起来,再次对主人咧开嘴,吐舌头摇尾巴,用后腿撑起身,伸着前爪去抱主人的腿。   依然猴子捞月般只抱住了空气。   阿白十分疑惑,歪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陈蕙。陈蕙也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主人!主人!阿白绕着陈蕙蹦蹦跳跳地转着圈,又躺倒在地上亮出肚皮。但是主人没有像平时那样逗它玩,也没有蹲下来用温暖柔软的手抚摸它的肚皮。   阿白难过地站在陈蕙的跟前,仰着头看她。   陈蕙无机质的眼睛扫过阿白便移开了视线,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游荡。   阿白殷切地跟在她身后努力表演主人爱看的绕圈追尾巴,往日只要它一卖蠢主人就会大笑不止,可今天却怎么都吸引不了主人的注意力。阿白依然不放弃地跟在陈蕙身后做各种动作,直到陈蕙又在自己的尸体旁坐下。阿白狗眼要瞪出框了,脑袋摇来摇去地看看尸体又看看魂魄,两个主人?!   这时120和110相继赶到,这个小小出租屋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乱哄哄的挤得很。   顾恩泽躺在担架朝何明宇伸手,何明宇立刻握住他的手。   “阿,白。”顾恩泽嗓子依然干涩疼痛,声音嘶哑破碎,“别,丢下,它。”   “好。”何明宇点点头,转身去找阿白。   “汪汪汪!”阿白突然发出一阵凶狠的吼叫声。   原来工作人员要把陈蕙的尸体运走,阿白却护在跟前不许陌生人动它的主人。   “这狗搞什么?碍事!”工作人员脾气暴躁地踢了阿白一脚。阿白在地上打了个滚,又努力地站起来冲上去,一口咬住那个工作人员的裤腿,阻止他搬运主人。   “滚开!”工作人员很是烦躁,更大力地踹开阿白。   阿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声。   “别动它。”何明宇大步上前,抱住阿白。他的手贴在阿白身上,发现它全身都在颤抖,胸口的心脏更是跳得非常剧烈。   他安抚地摸摸它的脑袋。   陈蕙和肖瑞的尸体都被运走了,地上画了一圈白色的线代表着死者的位置。阿白也被何明宇带走交代司机送回家。这个肖瑞太狡猾,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后,居然就藏在距离案发地点不到三百米的一栋老楼里的一间地下室,如果不是阿白,他也会像警察一样在外面乱找。   顾恩泽因为脱水昏厥过,送进了医院打点滴。输液后精神了许多,就歪斜着身子靠在枕头上看电视。   何明宇帮他调整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然后就坐在旁边认真地削一个苹果,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转动,果皮绕着圈缠缠绵绵地越垂越长。   两个人没有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在回荡。顾恩泽很喜欢这样的时光,用三分心神去偷看何明宇,用五分注意力去看电视,余下的则用来胡思乱想。   电视在播一个古装剧,剧里正演到一个恶少带着家丁在街上横着走,踢一脚路边摊,吓一吓小孩子,推一把老人家,尽显飞扬跋扈的风采。   恶少这脸谱化的设定和浮夸的演技莫名戳中顾恩泽的笑点,他就伸着没有打点滴的右手发出低低的“哈哈”声,笑着去拍何明宇贴在床边的胳膊。   “==”何明宇看他笑得灿烂,脸色却带着病弱的苍白,就忍了。心想拍吧拍吧,别把自己手拍疼就行。   恶少形象丑化得差不多之后,女主角出现了,然后上演恶少当街调戏,强抢民女的戏码。   顾恩泽心想当初自己在长安城也是鼎鼎有名的顾家大少,居然没有做过这么霸气的事情。不过大承的良家妇女不像电视里这姑娘带个小丫鬟就满街跑,她们上街都是要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并且带上一堆家丁护卫浩浩荡荡出行的。   万一抢了回去掀开遮帽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所以还不如去抢个看得见样貌的……像何兄这样的美男子!顾恩泽脑补了一下自己把顾恩泽按在墙上,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说:“美人,跟本少回家怎么样?”   顾恩泽两只眼睛都亮了,憋着笑侧头去看何明宇。   何明宇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湖光潋滟,浓密的睫毛下藏不住的温柔。顾恩泽猝不及防地一头栽进那明净澄澈的湖泊里,浮浮沉沉,逐渐沦陷。   “喏,吃苹果。”何明宇用牙签戳了块切好的苹果递给顾恩泽。   顾恩泽怔怔地接过来,只觉得世上怎会有何明宇这样好的人,不但长得好,对人也又好又温柔。不知将来哪位幸运的女子有福气嫁给他。   哪像自己老是给他添麻烦,没为他做过什么事,还……顾恩泽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意识模糊,神智不清的时候,为了多喝一点水把舌头伸到何明宇的嘴巴里吸允……简直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虽然何兄为人大气没有苛责他,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怕?!   顾恩泽红着脸,哑着嗓子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何,何兄,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何明宇问:“什么?”   “就,那个。之前,我亲,亲……”顾恩泽羞涩得不行,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口,两只手快把空调被的一角捏成一团抹布了也没用。   “嗓子难受就别说话。”何明宇说着伸手捏了捏顾恩泽的耳朵,温度高得烫手,“你耳朵怎么这么容易红?都快滴血了。”   “……”当时情况紧急,也许何兄根本没放在心上呢?顾恩泽放弃地闭上了嘴,扭头继续看电视。   陈月兰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恩泽已经打完点滴,精神不错地跟何明宇一起坐在病床上看电视。这次看的是个真人秀节目,顾恩泽笑得合不拢嘴,身子摇来晃去的,时不时还倒向旁边的何明宇。   何明宇也不嫌弃他,每每顾恩泽倒过来,他躲都不躲,任由他蹭着自己的胸膛,并且十分顺手的拍自己的腿。   笑得好开心啊,那是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儿子陈澄脸上见过的表情。陈月兰默默地想着。   顾恩泽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脸来,笑了笑哑声道:“陈阿姨你来啦。”   他的笑容很完美,客气又礼貌。陈月兰在心里叹息着走向病床,“对不起,阿姨去的那个乡下信号不好,路又难走,没有及时赶到……”   “阿姨您坐。”顾恩泽指了指床边的凳子,让风尘仆仆的陈月兰坐,“没关系的,您不是去给人做法事,明天才能回来吗?现在赶回来,会不会影响工作啊?”   “不,没事的。”陈月兰把手里的果篮放好,继续道:“你嗓子哑了,要多吃点梨子。”   顾恩泽乖乖地应道:“嗯,好。”   两人看着对方,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了,微妙的尴尬仔空气中弥漫。   何明宇开口对陈月兰说道:“陈阿姨,他再输一次液就可以出院了,我晚上想带他回家给我爷爷再把把脉,可以吗?”   陈月兰连忙道:“当,当然。麻烦你了。”   顾恩泽说:“阿姨你车马劳顿,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没什么事的。”   儿子出事了,她不在。儿子住院了,她不能陪。看望他不是带的煲好的汤而是医院门口买的果篮。哎……因为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啊,即使再乖,再可爱,再听话,也不是自己养大的陈澄了。用儿子的脸儿子的声音叫自己阿姨,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啊。陈月兰在心里酸楚地想着,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恩泽啊,是不是有两本手抄本在你那?”   顾恩泽有些疑惑:“啊?手抄本?”   “嗯,陈家家传的两本书,黄色羊皮纸的封面,一本你应该看得见内容,是《陈氏密术之驱邪术》,另一本封皮是一样的……”陈月兰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没有说另外一本是什么内容。   顾恩泽想起来了,点头道:“哦,对,另一本是空白的。我放在书包里了。但是,我被人敲晕后,书包也丢在那个巷口了。不知还在不在。”   这个意外让陈月兰愣住:“丢,丢了?”   顾恩泽连忙道:“很抱歉,我会努力找回来的。”   陈月兰有些失神地看了一会顾恩泽,看得他有些许尴尬,才终于站起身道:“算了,丢了说明没有缘分。那阿姨先回去了,你跟明宇回家我也放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陈月兰显然很失望,顾恩泽看着她的背影很是内疚,把人家家传的东西弄丢了,真是罪无可恕。   “那书包我捡了,叫司机送回家了。”何明宇说道。   顾恩泽惊喜地看他:“真?你刚才怎么不说?”   何明宇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书你不是挺有用?如果你不想还……”   顾恩泽摇了下头:“还吧,别人的东西,拿走并不妥。”   何明宇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嗯,那就明天给她送过去。”   ☆、第37章   陈月兰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民房的隔音效果非常差,不知道哪户的男女在激烈争吵,男声粗暴,女声尖锐,时不时的夹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巨响。   这样的环境让她头疼地揉了揉皱起的眉心。   陈澄不愿意在这样的鸽子笼里生活,她这个不能给他更好生活的妈妈又有什么资格苛责他呢。陈月兰悲伤地想着,拿出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见正对着门口的小客厅里,坐了个人。   陈月兰倒没有太吃惊,随手关上门,面无表情地走到阳台去洗手。   那人站起身跟到阳台门边叫道:“妈妈。”   陈月兰不吭声,抖抖手上的水珠,扯着窗边挂的毛巾擦干手。   那人继续说:“那两本书要回来了吗?”   陈月兰抿了心下唇,终于干巴巴地说:“他被人打晕,书包丢了,书也没了。”   “什么?!”那人拔高了音量,气得在窄小的厅里转了几圈,又问道:“那眼镜呢?”   陈月兰说:“没问。你现在不近视了,眼镜就给他用不成么?”   “你!你懂什么!”那人怒容满面,瞪着陈月兰就口不择言地指责道,“你这也算母亲!我戴眼镜就真以为我近视?那眼镜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你真是什么事都办不好!”   “是,我不算母亲,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现在……”陈月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陌生的人内心苦闷,千言万语终是只剩下一句:“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开心就好。没有缘分的东西就别强求了。”   “强求?!”那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一阵,才沉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金钱,能力,地位,爱情,只要是我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砰!”巨大的摔门声响起,整个小屋都好像在颤抖。   陈月兰一步沉过一步地走到小塑料凳旁缓缓坐下,愣愣地看着小方桌上一盒包装精美价格昂贵的蛋糕,没有体会到半点甜蜜滋味,只感觉满心的苦涩在蔓延。   喻君越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来来回回地转着脚步,终于还是沮丧地退开,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来。   他不知道以什么颜面去面对里面那个自己喜欢的人。   何明宇报警后,警察也找到他们家问话,他担心着急焦虑,可听说何明宇不眠不休地奔波了两天终于找到被肖瑞绑架的顾恩泽后,他简直像被重锤打了一下,脑子嗡嗡作响。   比起何明宇,他输了。   更糟糕的是犯人竟然是自己姐姐的男友,还是通过自己的生日会见到的顾恩泽。   如果没有邀请他,是不是就不会让他遭受这样的磨难?   可惜没有如果……   苏采和吴世文翘了下午的自习课赶来医院,远远就看到喻君越坐在过道里仰着45度角做忧郁状。吴世文大声招呼道:“嗨,这不是喻少么!你怎么坐这里?不进去看陈澄?”   喻君越抬头,默默地起身跟在他们身旁说:“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苏采作为女生,心思比较细腻,她看着喻君越说:“喻少,这事不能怪你,你别自责。”   喻君越沉默地摇了下头。   吴世文已经敲了门,屋里传来何明宇说“请进!”的声音。   三人鱼贯而入,朝着顾恩泽挥手,“我们来看你啦!”   顾恩泽显然很高兴,挥动两只手笑眯眯地回应。   倒是顾恩泽心目中对人又好又温柔的何明宇看了眼喻君越拿来的花束,觉得白色百合搭配的红色玫瑰异常碍眼。他冷冷地对喻君越说:“你来干什么。”   喻君越因为内疚,气势上就不免矮了一截,默默忍着没吭气。   顾恩泽偷偷捏了捏何明宇的撑在床沿的手腕,对喻君越笑道:“谢谢来看我。”   去参加个生日会就倒了这么大的霉居然还能对那人笑,何明宇瞥了顾恩泽一眼,冒出一句:“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   “喂……”顾恩泽哭笑不得地伸出食指去戳何明宇的腰,“都是同学,你友好些。”   都是同学?怎么没见吴世文,苏采像他那样眼睛粘在小呆瓜身上都不带眨的?哼。何明宇决定眼不见为净,站起身道:“你们坐吧,我去给小呆瓜办出院手续。”   苏采问:“啊,可以出院啦?”   何明宇点头:“嗯,他没什么事。”   苏采望着何明宇离去的背影,回头对顾恩泽说:“何帅对你真好啊。”   顾恩泽笑得眉眼弯弯,“他,人特别好。”   苏采心想不是他人特别好,而是对你太特别。   她突然有点感伤,她也想有个何帅这样的男神对自己温柔体贴啊。可实际上她却是靠着吴世文这个二货才能跟男神多些来往……   聊了会天,顾恩泽要出院,几人也就散了。   吴世文和苏采一起去吃m记,晚上还要回学校晚自习。   喻君越则回家,家里还有个让他发愁的受了大刺激疯婆子一样的姐姐。   顾恩泽和何明宇一起坐车回何家。   顾恩泽突然问何明宇:“阿白可以放你家养吗?我那边太小了,它连跑动的地方都没有。”   本以为何明宇肯定会同意,不料何明宇迟疑了起来:“我问问我堂姐行不行。因为……嘟嘟发情了……”   顾恩泽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哈?蠢嘟看着那么小……”   何明宇说:“咳,第一次发情。”   他找出手机给堂姐何颖平打电话:“喂,姐。”   何颖平愉悦的声音传来:“明宇啊,怎么有空给姐打电话?”   何明宇直奔重点地说:“嘟嘟在发情期,我朋友的狗想放我这寄养,有可能会,咳,可以吗?”   何颖平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很好啊!我也没时间去给嘟嘟相亲。如果嘟嘟怀孕了,那嘟嘟可以跟我一起当妈妈啦!”   何明宇简直无语了,堂姐究竟怎么当主人的,他解释道:“姐,嘟嘟第一次发情,最好不要□□,到两岁左右身体比较适合怀孕……”   “这样啊,那就想办法隔离它们吧。”何颖平说着语气八卦起来:“哎,是哪个朋友啊?是漂亮小mm吗?我这个姐姐当初可是求了你好几天才答应帮忙养嘟嘟的。”   何明宇瞥了眼一旁歪着头看自己打电话的顾恩泽,说:“是男生。”   何颖平说:“好没意思。我跟真真出去逛街了,医生要我多走动,不跟你聊啦,拜拜。”   何明宇放下电话对等着的顾恩泽说:“把阿白放后院几天,嘟嘟发情期过了再放出来?”   顾恩泽偏心道:“不,把嘟嘟放后院,阿白身心受创,怎么能让它独自关后院!”   何明宇:“……好。”   那时的嘟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没有原则的主人决定了的悲惨命运,在何家大铁门旁,十分欢脱地绕着趴在地上没什么精神的阿白跳来跳去,闻来闻去。   而何明宇和顾恩泽刚一进铁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手上的东西都要掉了。   两人无语地对视一眼,顾恩泽指着阿白和嘟嘟,手都在颤抖:“蠢,蠢嘟!你还管不管她了!作为一只小母狗光天化日之下……”   顾恩泽一脸的惨不忍睹,简直说不下去了。   何明宇也在风中凌乱,为何嘟嘟会骑在阿白背上,身下蹭啊蹭啊的猥琐它?!阿白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简直像被恶霸强迫的凄苦小丫头。   两人一起上前,一个拉开嘟嘟,一个抱住阿白。   顾恩泽蹲地上护着阿白,抬起头说:“快把蠢嘟关后院去吧。”   夜里顾恩泽洗漱完后,趴在床上看漫画,嘴里依然在心疼阿白,谴责嘟嘟:“嘟嘟太可恶了,阿白也是有尊严的。必须好好惩罚嘟嘟!”   何明宇笑道:“怎么惩罚?让阿白骑嘟嘟?”   顾恩泽大声道:“不要再让嘟嘟靠近阿白啦!”   何明宇一边笑一边把顾恩泽的书包拿给他,“喏,书包。”   “啊,谢谢何兄!”顾恩泽坐起身接过书包,翻出那两本羊皮封面的书。   何明宇好奇地拿过一本来翻,“空白的。”   “嗯?”顾恩泽看看自己手上的一本,又看看何明宇,“不是啊,你那本有字,我这本才是空白的。”   何明宇在他身旁坐下,带着沐浴乳的清香靠近顾恩泽,头几乎碰着头地一起看手里的书,“在我眼里,两本都空白的。”   “不对啊。这本驱邪术写得满满的。”顾恩泽说着翻了几页,确实满纸的内容。他想起陈月兰在医院曾说这本他应该看得见内容,那就是说这两本书不是人人可见的,要符合要求才能看到。   他举起空白的那本沉吟道:“这本应该也有内容,只是我看不见……”   顾恩泽想起那副戴上后可以看见奇怪黑气的眼镜,忙从包里掏出来戴上,重新低头翻看那本空白的书。   ☆、第38章   顾恩泽戴上眼镜去看那本书,书页上竟然黑气缭绕十分不祥,渐渐有墨黑的字体浮现在纸张上。   扉页出现了书名,《陈氏密术之禁术》。   顾恩泽翻开书找了起来,这书的内容真是让人心惊肉跳,什么御鬼术,幻术,催眠术,下咒……找到了,夺舍!   何明宇见顾恩泽眉头越皱越紧,也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书,“戴眼镜能看到内容?”   顾恩泽点了点头,脸色很差地说:“陈澄应该是按照这本书教的去做的。施术要很多奇怪的东西,死人的骨头,老坟的坟前土,黑猫的四个爪子,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童子的心脏……天,我想吐。”   何明宇也觉得不舒服,问:“有提到解咒的方法吗?”   “没有。”顾恩泽说着丢开书,重重地倒在枕头上,双眼望着天花板上圆形的灯叹气,“书上说了,魂魄和肉身磁场要相合比较容易夺舍成功,被他夺舍的那人极有可能跟他有亲缘关系。”   何明宇说:“陈阿姨也许知道些什么。”   “她不一定愿意告诉我。就算知道陈澄夺了谁的舍,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依然回不去大承。”顾恩泽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烦躁的哼哼声,两只脚在床上踢来摆去地动着。   何明宇目光沉沉地看着顾恩泽的后脑勺说:“你还是想回去?”   顾恩泽停止了动作,静静地伏了一会,翻身坐起,两只黑黝黝的眸子望着何明宇说:“何兄,我,有个恩人去世了,我曾答应代他照顾老父老母。君子一诺千金,我……”   关了灯,房间里黑乎乎的,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自刚才顾恩泽表明态度要回大承后,何明宇便没有再开口跟他说过话。两人躺下后,他也背对着顾恩泽一动不动地似乎已经熟睡。   顾恩泽翻了个身,面对着何明宇躺着,伸出一根食指悄悄靠近戳了戳何明宇的背。   何明宇仿佛石化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顾恩泽伸手又戳了戳说:“我知道你没睡,你生气了?”   何明宇不动也不说话。顾恩泽一声叹息,翻过身闭上眼睛睡了。   苏采坐在书桌前把作业收进书包,白皙的手腕上一串深粉色的珠子和一个小小的狐狸头吊坠在灯光下闪着莹亮的光,柔美动人。   她忍不住摘下把玩,摸着滚圆的珠子,感受珠子平滑温润的触感。   她捏起小狐狸吊坠有些着迷地盯着小狐狸高高斜飞的眯眯眼看。这串手链是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她路过一家小店买的。   店铺就在学校附近,店面很小,感觉就是紧巴巴地挤在周围众多宽敞明亮的店铺之中十分不起眼。   她跟同桌薛芊一起进去的时候店里只有她们两个客人。   店主是个梳着发髻,穿得十分复古文艺的女人,一双眼却像能勾人般魅得很,向她们介绍说不同的珠子有不同的作用,可以满足她们各自的愿望。   薛芊家境不大好,却又爱面子,经常眼红别人的名牌衣服鞋子和新款手机,她当时就说想要发财,希望买个能招财进宝的珠子戴。   女老板问:“妹妹你是求正财还是歪财呢?”   薛芊疑惑地说:“有什么区别吗?我只要是财就可以了。”   “正财呢主要是你工作上有了提升,涨工资什么的。妹妹你还没工作,可能没那么快求来哦。”女老板优雅捋了下耳鬓的头发,风情万种地笑,“这歪财嘛,则是意外之财。来得快,也来得迅猛。”   薛芊点着头道:“啊,啊,那我求歪财。”   女人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首饰盒打开,一串黄色的珠子静静地卧在红色的绒布上,“这款珠子很漂亮,也很灵验哦。你戴看看。”   “真美。”薛芊的眼睛都没法离开那串珠子了,她小心地拿起戴在手腕上,珠子衬着肤色十分地和谐美丽,给苏采看,苏采也真心地称赞好看。薛芊满心满脑地想买买买,根本不愿意再脱下来,“老板,多少钱啊?”   女老板纤细的手比了下说:“六百。”   “这么贵!”薛芊吃惊地叫道,她摸着珠子不愿意放弃,又没钱,只能愁着脸看苏采,“怎么办?我哪有那么多钱买啊。”   苏采迟疑地劝道:“要不算了吧,你不是每天只有十块吃午饭的钱么。”   苏采这话说得无心,薛芊听着却很不舒服。她想起上初中的时候,她热情地邀请一个好朋友去家里玩,好朋友进来屋里后扫了一圈就挑剔地说:“这也是人住的地方?”   是啊,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只有四十平的廉价出租屋里,拥挤,破旧,潮湿。她没有卧室,爸妈在厨房给她搭了个床睡,她每天都闻着挥之不去的煤气味和角落里老鼠啃着塑料袋的声音入眠。   从那之后,她幼小的心灵变得敏感,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发财,发财。   薛芊咬着唇盯着手腕上的珠子看,想要,好想要。   女老板柔柔地笑道:“妹妹这样吧,这珠子跟你有缘,你就先付六十,等灵验了你就有钱了,到时再来还剩下的账。”   薛芊二话不说地掏出自己零钱袋,翻出五十元的零钞,苏采帮她垫了十元。她美滋滋地欣赏灯下的手串,还凑近嘴边亲了一下。   女老板看向苏采:“这位妹妹有什么愿望吗?”   “我?”苏采迟疑了一下,自己家里条件不错,父母觉得女孩要富养,她不缺钱花。她学习成绩也过得去,不需要求学业。她……   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浮现何明宇大笑的样子,满脸的宠溺,弯着多情的桃花眼,两颗虎牙可爱得让人想舔上一舔。   苏采脱口道:“我想要个男朋友啊。”   女老板眼角上扬的眼睛轻轻一挑,“妹妹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喜欢你才是。”   苏采垂下眼说道:“可是我希望能喜欢我的人,从来没把我当女孩子好好看过,漂亮也没用。”   薛芊第一次听她说这种话,顿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撞了下苏采的肩:“谁呀?冰山上的校草何帅?你不是跟他走挺近么?”   苏采回撞了她一下,“你胡说什么,不是何帅。”   “懂了。”女老板微微一笑,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里面是一串深粉色的珠子,柔和美好的粉色让苏采挪不开眼。   女老板取出一只粉色的小狐狸吊坠扣在上面:“妹妹你如果想招桃花就这么戴着,如果想得到某个人的话,就把这只小狐狸送给他,你们就能心心相印。”   苏采像受了魅惑般,接过了那串珠子。   “两位妹妹,我要提醒你们一下,自今日起一个月内不可以取下珠子。若取下,不但会失灵还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哦。”女老板说完俏皮地对她们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蝴蝶扇翅般投下一弯暗影。   薛芊只当女老板开玩笑,乐呵呵地说:“哈哈,这么漂亮的珠子,我戴一辈子也不会摘的。”   曾经被怪物定在地上放血的苏采却心脏猛地一跳,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老板。女老板扬着唇角笑得如三月春风般柔美,仿佛刚才那句叮咛只是云淡风轻的玩笑。   苏采心想,这美女姐姐不像坏人啊,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漂亮的饰品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能实现愿望。   两女生相偕走出店铺,女老板收了职业笑容,从柜子里掏出账本龙飞凤舞地记道:“卖出'贪'一串,'妒'一串。”   ☆、第39章   第二天早上顾恩泽醒来的时候,发现腰上又横了条手臂,何明宇歪着脑袋,下巴磕在他的肩窝上,鼻端就贴在他的耳朵旁,温热的呼吸吹在敏感的耳朵上,一阵的酥痒。   顾恩泽戳戳何明宇结实的胳膊,心想昨晚不是背对着他很嫌弃的样子么?   何明宇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下意识地把顾恩泽搂着往怀里带,脸颊还在他耳边蹭了蹭。   顾恩泽羞涩地抬手撑在何明宇的胸前,阻止自己跟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何明宇意识涌上脑海,逐渐清醒,他很快想起昨夜让他气得睡不安生的事,手也跟着松开。挪着身子退后,离开暖呼呼的顾恩泽。   顾恩泽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侧着身子说:“何兄,今天带阿白去看它主人吧,你帮忙超度下她。”   何明宇跳下床,“我没空,要去上课。”   “啊……”   顾恩泽还想说什么,何明宇却已经进浴室洗漱了。   顾恩泽挠挠头,何兄是否没睡饱,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一会何明宇洗完走出来,顾恩泽爬到床尾,仰着脸说:“那我们晚上放学了一起去吧。”   何明宇背对着他说:“已经帮你请假了,你今天还可以休息一天。”   “啊,那我回家好了,要把书给陈阿姨。”顾恩泽说完依然惦记着阿白的事,“那晚上你可以帮忙超度吗?”   “我看不见她,怎么超度。”何明宇边说边走进衣柜换衣服去了。   “说得也是,我回家练习画个显形符。”顾恩泽自己坐在床上说着,等何明宇换好衣服出来,又睁着大眼睛看何明宇,“何兄,朱砂,符纸去哪里买?”   何明宇却不看他,自顾自地收拾书包,“问你陈阿姨吧。”   顾恩泽眨了眨眼,终于觉得何明宇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缓缓地应了声“哦。”   何明宇转头想对他说什么,但瞥了一眼就硬生生地溜回去了,自己拎着书包就走出房门去了。   何明宇明显的回避,顾恩泽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他坐在床上有些茫然怅惘。   那天亲吻过顾恩泽后,何明宇坐在病床边看着沉睡的顾恩泽,整个人都被温柔又甜蜜的情绪掩埋,初识爱情的滋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翩翩起舞,让人晕眩又着迷地散发着白光。   可昨晚一盆冷水泼下,他突然就清醒了。顾恩泽对自己有同样的心情吗?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想着要回大承。回大承,那不就是永别!   而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甜蜜又酸涩的亲吻,对他来说不过是意识不清想要喝水罢了!只是喝水!那个神经比麻绳还粗的小呆瓜!   何明宇冷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推自行车的时候,看着特地为某人安上的后座,心情烦躁地踢了一脚。   嘟嘟蹦达着跑过来,摇着小短尾巴,一跳一跳地讨好他,他也没什么心情逗它。胡乱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推着车走了。   顾恩泽站在窗前,看着何明宇走过楼下的庭院,出了铁门,长腿跨上自行车骑走。门前是个往下的缓坡,自行车快速地滑下去,晨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鼓起,他像只飞翔的鸟渐渐远离自己。   跟何兄道歉吧。顾恩泽嘟起嘴,可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呢?莫不是他们这时代的人有什么忌讳自己不知情地犯了?   顾恩泽抬着眼努力回忆昨夜的情景,何兄问了他回大承的事,然后他回答说要回去,接着何兄就背对他装石头人。   他是因为我说回大承生气吗?顾恩泽茫然地想着,可他并非第一次说回大承的事啊,从认识何兄起,他就一直想找回去的办法,并不曾隐瞒何兄,何兄也说何爷爷有个好友可以给他指点。如今为何他突然生起气来?   顾恩泽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在食堂吃饭,吴世文一见何明宇就朝他身后张望着找顾恩泽:“何帅,你怎么一个人?陈澄今天没来上课吗?”   何明宇淡淡地说:“请假在家休息。”   苏采端着餐盘坐下,问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何明宇:“好了。”   吴世文突然笑得贱兮兮地上下打量苏采:“哎呦,苏采你怎么还跟我们一起吃饭啊。上午课间操时间,那个谁,二班那小帅哥不是给你递了情书,你们现在不应该手牵手去吃情侣套餐吗?”   苏采抬手捋了捋头发,手腕上深粉色的珠子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她翘起唇角笑:“什么啊,我又不喜欢他。”   吴世文笑容不改地调侃:“嘿,那小帅哥不错啊,成绩不错,足球还踢得好。你眼光不要那么高吧。”   苏采拍了他一掌:“吴世文你怎么这么八卦。你吵到人家何帅了,好不。”   “何帅……陈澄一不在,他这冰块就又自动冻起来了。”吴世文跟何明宇认识了快四年了,早习惯他冷着脸了,笑嘻嘻地用手在耳边扇着风说,“天气这么热,坐何帅对面跟坐空调对面一样凉爽,哈哈哈哈哈。”   苏采嫌弃地白他一眼,掏出一张五十块拍在桌上对吴世文说:“就你话多。去给我们买饮料,钱我出。”   这天气确实让人很想灌一瓶冰凉的可乐下去,吴世文抓起钱唱道:“谢谢土壕姐姐包养。”   苏采挥手赶他:“别贫了!快去吧你。”   只剩下苏采和何明宇两人,何明宇低头默默吃饭,苏采对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终于还是开口道:“何帅,你对陈澄是不是太好了点?”   “什么意思?”何明宇停下筷子,抬头看苏采。在他印象中,苏采跟吴世文一样平时都嘻嘻哈哈的聊些无关痛痒的八卦,从来不会去说别人的私事,更不会对他的事情多加言语。   苏采咽了咽喉咙,说道:“他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女友,你事事为他考虑,他不一定感恩的。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给彼此一点空间的。”   何明宇长长的睫毛垂下,看着餐盘不说话。盘子里绿的黄的褐的食物混在一起,像一堆乱糟糟的垃圾让他反胃。   苏采的声音直接灌入耳朵,让他耳蜗刺痛,她说:“就像上次喻君越生日,你给他安排礼物,让我们打车接送他,他一直是拒绝的。”   何明宇开口了,声音低沉:“他说了什么?”   “他说很烦。这事吴世文也可以作证。”苏采看了眼何明宇的脸色继续道,“你,你别生气啊,毕竟他不是小孩子,也跟我们一样大,他可能觉得不需要这样的照顾吧。”   何明宇却再也听不进半句话,把手里的筷子摔在餐盘上,拿起餐盘就往门口的餐盘回收处走。这饭他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嫌我烦是吗?!   何明宇恼火地把餐盘丢在台子上,两条修长的腿迈着大步走出食堂。   苏采说完这些话,就像看见一棵嫩绿可爱的小幼苗,却狠狠一脚踩上去,碾压成泥般有股莫名的快感。她定定地盯着何明宇离去的背影,棕褐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微弱的红光闪过。   “嘿,苏采。”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苏采回神看去,居然是喻君越。她有些惊喜地瞄了眼手腕上的珠子,心想这也太灵验了吧,连喻少这样的大帅哥都主动搭讪了。   她笑着回道:“喻,喻少,好巧。”   喻君越问道:“我看陈澄今天没来上课,他身体还没恢复吗?”   呵呵,又是问陈澄。苏采心里很失望,但面上依然笑道:“他身体没什么事,但上次的事可能对他心里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毕竟他跟那个女孩还有你姐姐男朋友的尸体待在一个屋里那么久……”   她提起姐姐的男朋友,立刻像一个大锤子敲了喻君越的脑袋般发出嗡嗡的声响,他愣了愣,带着掩不住的沮丧,连招呼都没跟苏采打就狼狈地落荒而逃了。   名为嫉妒的花血红妖艳,在苏采的心里扎了根,悄无声息地越长越大。苏采捏着筷子戳盘子里的煎鱼,被煎过的鱼眼就像在翻她白眼一般白茫茫的一团。她一筷子戳向鱼眼。   吴世文拎着饮料颠颠地跑回来,却发现只有苏采一个人坐着,还用十分恐怖的姿态虐待盘里的鱼,他抖了下,才奇怪地问道:“苏采,何帅呢?我辛辛苦苦把饮料买回来,他怎么跑了?”   苏采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太过古怪差点没吓到吴世文。但苏采很快就露出笑容,举起手里的一个透亮的粉色小狐狸头吊坠在吴世文眼前晃了晃,说:“吴世文,我把这个小狐狸送你怎么样?”   ☆、第40章   苏采把小狐狸吊坠在吴世文眼前晃了晃。   “你别逗了,这么娘的东西给我……”吴世文看着那小狐狸头大声嘲笑道,可看着看着他突然像着了迷般怔住了,盯着小吊坠,抬手就要伸过去拿。   苏采问:“怎么?想要了?”   吴世文眼神因为紧盯着小狐狸头显得有些呆滞,他缓缓地点头。   苏采在他手指快要碰上小吊坠的时候突然握拳,把吊坠收在掌心里,嗤笑:“你才别逗了,怎么可能送给你。”   吴世文盯着她的手好一会,才好似突然打了个激灵般回神,甩了甩头,有些奇怪地说:“刚才我好像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苏采撇撇嘴不说话。吴世文低头看了眼拎着的饮料,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可乐拧开说:“应该是想喝饮料了。”   他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发出感叹:“啊,好爽!这种天气就该喝冰可乐!”   真是个二货。苏采无语地端起餐盘往收盘处走。   吴世文还在她身后喊:“哎,饮料你不要吗?”   苏采似乎没听见,走了。吴世文悻悻地坐回餐桌,一个人边吃边感慨自己都交了什么朋友,没一个体贴的。   何明宇去上学,顾恩泽闲着没事被何老爷子拉住陪他下了好一会围棋。   何老爷子输多了就小孩子一样开始耍赖想悔棋。顾恩泽也好脾气地任他悔,但最终依然赢了他一目。   何老爷子这才悻悻地放过顾恩泽。   顾恩泽看看时间,是下课的点,就拿着手机给何明宇打电话。但是何明宇没有接。   于是又给陈阿姨打了电话,打了好久才打通。陈阿姨那边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说因为上次她临时赶回城,接的那个法事没做完,她一大早又搭车去乡下了。   顾恩泽说:“陈阿姨,那两本书找到了。”   陈月兰在电话那头皱着眉说:“什么?听不清啊。”   顾恩泽忙说道:“没事,等您回来再说吧。”   陈月兰:“啊?喂喂?我挂了啊。”   于是中午的时候顾恩泽就在何家陪何老爷子一起吃午饭。想着下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学校找何明宇吧,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何兄生气了就先跟他道歉再说吧。   顾恩泽进教室的时候何明宇正趴在桌子上午休。他走到何明宇的跟前,看着他柔软的黑发旋出的发旋。   “何兄。”他戳了戳何明宇的肩膀,小声唤道。   何明宇动了一下,往旁边挪去,躲开他手指的碰触。   顾恩泽愣了下,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双眼亮闪闪地邀功:“看,我在校门口给你买了冰奶茶。”   何明宇抬起头瞥了袋子一眼,淡淡地说道:“不用,谢谢。”   他客气又生疏,从未被他这样对待过的顾恩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鼻子微微地泛起酸涩的感觉,抓着装了奶茶的袋子递也不是收也不愿意,就那么傻傻地举着。   何明宇却不看他,从抽屉里抓出一本书翻开看。   “何兄,你还在生气吗?”顾恩泽弱弱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何明宇终于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光影明灭:“你错了?你错哪里了?”   “我……”顾恩泽咬着唇,白净的脸纠结地皱成一颗小包子,他其实真不知何兄在气什么,只是隐隐猜测是因为自己说要回大承。   “你没有错,确实是我多管闲事,让你觉得烦。”何明宇却又不看他了,对着桌上的书说话,“你回你的大承,我过我的日子,你道什么歉。”   这些话冷漠又沉重,压得顾恩泽只能软糯地回一句:“这从何说起,我并没有觉得烦……”   何明宇语调平平:“你说过的吧?”   何时说过?顾恩泽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冷着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何明宇解释,只能蹙着眉眼巴巴地望着他,用力抿唇,一副马上要哭出来又努力忍着的样子。   何明宇垂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却根本不敢看他一眼,就怕自己被他湿漉漉的眸子一看就溃不成军。   这一场单方面的冷战,当时在教室的学生都围观了。甚至有女生偷偷拍了顾恩泽的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里,还配了文字“我们班萌萌嗒小兔子被欺负得快哭了。”   顾恩泽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心软了,没多久照片就迅速地在年级传开来,苏采也在手机上刷到了那张图。她一时间有些怔忪,心底有点点的内疚冒出。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珠子,那冒了一点头的内疚就突然被狠狠拍扁了。   她摩挲着珠子想,她没有错,两个男生关系那么暧昧,太不正常了,她是为他们好。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要他们两人一组做拉背运动。   顾恩泽第一反应就是探出一点身子去找排在队伍最右的何明宇。他自何明宇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回忆自己何时说过烦,终于想起喻君越生日那天,跟何明宇打电话的时候确实无心地说过。他只是有口无心地嘴上说说,却不想何兄如此介意。   顾恩泽心心念念想着要道歉,眼巴巴地看着何明宇。   他这么一看,周围的一圈知道他们在闹矛盾的同学也八卦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   何明宇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别人的目光,直接对站自己旁边的男生说:“我跟你一组。”   那男生飞快地转头看向顾恩泽。   果然,顾恩泽掩不住地失望,在同学们各自找搭档的时候,默默地挪到了一旁。   喻君越看着孤零零站在一边的顾恩泽犹豫了好一会,丢下刘涛走到顾恩泽面前,垂着眼看他的鞋子说:“陈澄,你鞋带开了。”   “哦,哦。”顾恩泽回过神,一边低头看鞋子一边弯下身去系鞋带。这么久了,他依然笨手笨脚地拿两根小小的带子没办法,拉来扯去绑了个又松又丑的结。   “你怎么连鞋带都不会绑,我帮你吧。”喻君越在一旁看他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着弯下身去。   顾恩泽扯着那个结摇了摇,确认不会散开,“啊,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   两人同时弯身埋头的动作刺得何明宇心脏瞬时沉甸甸地又酸又涨,呼吸也渐渐粗重。他松开临时搭档的胳膊,漆黑的眼定定地盯着顾恩泽看。   顾恩泽直起身对喻君越说谢谢。喻君越挠挠头说:“那个,拉背运动,我们一组吧。”   “哦。”顾恩泽应着,忍不住又去看何明宇。结果就看到何明宇远一个人离了队往操场外走。   顾恩泽忙追了上去,跟在何明宇身后问:“何兄?你去哪?不上课了?”   何明宇没有搭理他。   顾恩泽又追了几步走到何明宇身旁,歪着脑袋看他:“何兄?”   何明宇深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侧头,目光落在顾恩泽的脚上,鞋背上躺着绑得十分丑的鞋带。   顾恩泽急切地说道:“何兄,你听我说,我真的一直感激你对我的照顾,不曾有片刻觉得烦!”   何明宇:“那又如何,我说了,你回你的大承,我过我的日子,你别再跟着我了。”   “我根本就回不去啊。”顾恩泽喃喃地说着,两只手无措地扭在一起,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回不去的……”   但你却始终想着要回去,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感激的过客而已。何明宇酸涩地想着,丢下顾恩泽,重新抬脚跨上操场旁高高的阶梯。   体育课不上,最后一节的自习课更没心情上,何明宇就回教室拿了书包准备回家。   顾恩泽也回教室背了书包,默默走在何明宇身后,却又不敢靠近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三尺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何明宇自车棚推了自行车出来,他长腿一扬跨上自行车。等着他的顾恩泽连忙偷偷地跑了几步,像往常一样伸手搭上何明宇的背,想跳上后座。   何明宇回头拽住顾恩泽的手,眼神冰冷:“谁允许你坐上来的?”   顾恩泽被吓到了,脸色褪得一片苍白,只有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睁得老大。何明宇用了很大的力道抓得他手腕生疼,他却完全忘了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何明宇,有水汽在眼中升腾蒙上黝黑的眼眸。   那透着几分哀恳的湿润眼眸刺得何明宇闭上了眼睛,这样的顾恩泽总是太过容易就牵动他的心,让他几欲窒息。   何明宇负气地丢开顾恩泽的手,一脚踢开自行车。   那辆价值不菲的自行车哐当一声摔在水泥地上,他的主人看也不看地大步走开。   顾恩泽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弯身抬起自行车,扶住推着往前小跑着去追何明宇。   何明宇听到身后那人凌乱的脚步声,强迫自己不回头看他。被他水光潋滟的眼睛一望,就好似跌进了一汪深潭,浮浮沉沉,无法自拔。   他那么美好,清新明亮的笑容,善良剔透的心灵,总是温和如春风,就连受了委屈也只是软绵绵地跟着自己道歉。   可为何他不喜欢我?何明宇早就被顾恩泽占满的心无奈又苦涩,从没尝过的求而不得的滋味,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伤害顾恩泽。   就算平时再沉稳再聪明,他也不过是个成长中的少年,面对自己的第一次心动,陌生不安,患得患失。   好在的士来了,何明宇钻上车,逃也似地跑了。   留下顾恩泽一个人扶着自行车呆立在原地。   ☆、第41章   顾恩泽一路推着自行车走到何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刘大伯帮他开了门。   蹲在院子里的阿白听到动静立刻朝铁门飞奔过来,扑着顾恩泽的小腿。顾恩泽朝它打招呼:“阿白,你怎么这么乖,蠢嘟没欺负你吧。”   刘大伯笑道:“嘟嘟被少爷关在后院了。”   “……”顾恩泽想起蠢嘟摇头摆尾的样子,有点内疚。转念又想到如今何兄生气不理他,是不是也不愿意让阿白留在这了?   此时何老爷子已经吃完饭了,正自己坐在沙发上边泡茶边看电话。何明宇则在自己的房间,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满纸的黑虫子在爬,心烦意乱地看不进半个字。   顾恩泽把车推到院子里,突然就有些胆怯地停住脚步,一次又一次地被何明宇浑身的刺扎得头破血流,他已经丧失了勇气。   他说:“刘大伯,何明宇的自行车我帮他放这了。你给他说一声吧,我,就先回去了。”   刘大伯说:“少爷在家呢,怎么就这么着急要走?”   刘大伯嗓门有点大,何老爷子和二楼的何明宇都听到了动静。何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大厅门口,对着顾恩泽招手:“顾小友,你来啦!快进来跟老头子我一起泡茶。”   “不了,何爷爷。天有点晚了,我得早点回家。”顾恩泽迟疑地摇了摇头,人也没什么精神。   何老爷子霸气地挥手:“进来坐会没事,晚了让明明送你回去。”   他已经不愿意再送我了吧。顾恩泽垂下了眼,深吸一口气,勉强在长辈面前维持住笑容:“不,不麻烦了。我改日有空了再登门拜访吧。”   “车我就放这了,何爷爷再见。”顾恩泽挥手道别。   “让明明送送你。”何老爷子抬头朝着楼上喊:“明明,明明!”   “不不,别叫他,我走了。”顾恩泽紧张得直摆手,转身走得有点急。阿白跟在他脚边,他也没叫它停步,带着它一起出了何家大门。   何明宇站在窗前,看着他少年纤细的身子在路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在空荡荡的路上越走越远。学校到他家走路得四十分钟,他一路推着车走来,估计连饭都没有吃。   何老爷子靠在门框上说:“明明,你跟顾小友吵架了?”   何明宇捏着书不说话。   何老爷子继续道:“别人我也懒得说,但顾小友秉性气度都是一等一的,他千里迢迢来我们这,凡事你多让着点,小事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小事?是啊,随便换个别的什么人嫌他烦,不喜欢他,他何明宇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只有因为是顾恩泽,就算本身是很小的事,在他心里都会被放大好几倍。   付出的心意得不到对等的回应,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这算小事吗?   何明宇把书一摔,起身走进浴室。躲得开爷爷的唠叨,却躲不开自己内心纷乱生长的杂草。   “哎。”何老爷子无奈地叹了一声,帮何明宇掩上门。   “救命啊—!!”   顾恩泽听到尖锐的呼救声,脚步一顿。这个巷子还能不能好了,频繁地出事端。   只见前方的巷子拐角处冲出一个瘦弱的女孩,边跑边尖叫,离顾恩泽越来越近。   她身后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黑漆漆的菜刀紧追不舍。   女孩跑过顾恩泽身旁的时候猛地抓住顾恩泽的衣摆,躲到他并不雄壮的身躯后面,“哥哥,哥哥,救救我。”   顾恩泽皱眉看向那个气势汹汹,面目狰狞的男人,怎么有点眼熟?   “给我让开!”那中年男人高高扬起手里的菜刀对顾恩泽喊道。   他举起的那只手,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手串。顾恩泽猛然记起这个公交上遇到过的大叔,他手腕上的珠子散发的黑气一直让顾恩泽耿耿于怀。   看这大叔的样子,怕是邪气入侵更深了。   顾恩泽上前一步,踢向中年男人的手腕,“喀”的一声响,他手里的菜刀应声而落,敲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中年男人瞪大的眼里血丝密布,疯狂地朝着顾恩泽整个人张牙舞爪而来。   阿白惊得“汪汪汪”大叫,在顾恩泽身前蹦跳着想要保护他。中年男人嫌它碍事,一脚将它踢开,直扑顾恩泽。   顾恩泽还想跟那大叔交流,可大叔浑身充满戾气的样子,简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毫无理智可言地只知道攻击。   顾恩泽飞快地挪动脚步,施展身法避开,并寻着间隙就踹上一脚,拉开两人的距离。   顾恩泽怀疑如果被这张着嘴嚎叫不已的大叔挨上,说不定他会露出尖牙撕咬自己。   周旋了好一会,顾恩泽开始渐渐感到力气的流逝,但那大叔却像吃了什么大力金刚丸一般力大无穷,不懂疲惫,更是不要命地扑向顾恩泽厮打。   “嘶—!”顾恩泽反应迟了一点,衣服就被撕破了。他原本担心伤着对方没敢用上法力,这会真是顾不上了,调动体内的力量,灌注了法力的一掌轰在中年男人的胸口,将他打飞出去。   中年男人在地上滑出去好几米,趴在地上一时没了动静。   那个缩在旁边哭的女孩突然跑向倒下的中年男人,瘦小的手抓着男人的胳膊摇晃:“爸爸?你没事吧?爸爸!”   爸爸?也就是说这大叔是这姑娘的阿爹?!虎毒不食子,究竟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拿着菜刀追杀女儿!顾恩泽靠在围墙上气喘吁吁,疑惑地看向那对父女。   他还没喘几口气,摔地上的中年男人便蠕动着身子,从地上撑起。口里发出“赫赫赫”的古怪声音,再一次疯狂地扑向顾恩泽,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顾恩泽虽然身法灵巧,频频躲闪成功,但打斗总是横的怕不要命的。那大叔眼中红光闪烁,显然理智已经燃尽,冲着顾恩泽不躲不闪,不要命般地厮打,口里更是连连喊着“杀!杀!杀!”   清心咒!莲花净心咒!顾恩泽脑子里闪过可以让人冷静的咒语,可无奈的是那大叔一直缠斗,他根本找不到空档对他念咒。   顾恩泽气力不支,身上被打了好几拳,疼得直咧嘴。没一会颧骨处被打了一拳,脸上也挂了彩。   不知疲惫的大叔一手抓住顾恩泽的衣领,一手成爪掐向他修长的脖颈。   这时耳边响起“哐啷”的声音,接着一股大力从旁边推开了大叔。大叔重心不稳地歪倒,一个高挑的人影立刻贴上去,从背后锁制住大叔的右臂,然后迅速地将手里的腰带横抽向大叔头部,不等大叔反应过来,又一次将腰带反手抽向他面部。   大叔被打中后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被那人熟练地用腰带捆绑住。   “何,何兄!”顾恩泽又惊又喜。   何明宇看看脚边喘粗气的男人,又看看那个怯生生要靠过来的女孩,皱眉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他手上戴的珠子有问题,好似中邪了。”顾恩泽走上前蹲下看着大叔手腕上的暗红珠子。想了想,记起一个“邪祟离身咒”,他两指并拢按在大叔的眉心,念道:“太祖门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恶,鹰犬当先,二将闻召,立至坛前,依律奉令,神功帝宣,魔妖万鬼,诛战无盖,太上圣力,浩荡无边,急急奉北帝律令!!!”   顾恩泽念咒过程中,大叔脸上表情凶狠呆滞不断变幻,等顾恩泽念完了,他竟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顾恩泽细看那暗红色的手串似乎暗淡了一些。他抬头对何明宇说:“何兄,我法力不够,驱散不了。是否该找那个安正鑫来处理?”   何明宇看他一眼,掏出手机给安正鑫打电话说了情况和地点。   大叔有他女儿在旁边照看着,何明宇看没什么事了,本想嘱咐顾恩泽回家去早点休息什么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住了。   何必再招人烦。他走向丢在不远处的自行车,扶起来。   顾恩泽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何明宇的衣摆。   何明宇微微侧过头去,“你,放手吧,我要回去了。”   顾恩泽抬起另一只揪住另一边的衣摆,抬起眼看着何明宇。他黑亮的眸子就像养在水里的黑葡萄,里面倒映着何明宇的影子,“何兄,你别生我气了,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改。”   何明宇心里酸酸地有些无奈。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顾恩泽的感情像疯长的藤蔓植物一样绕来绕去地渐渐缠满了整颗心脏。想要留他在身边,时时刻刻地看着才安心。   可这样的心情,顾恩泽却半点不知情。看他的眼睛那么明亮纯净,干干净净的像个初生的婴儿,就知道他不识情愁。   无爱亦无怖。算了,如果他这样更快乐的话,那就埋葬所有蠢蠢欲动的情谊,只做他的朋友,习惯他的离去。   何明宇低声道:“你放手吧,我不生你的气了,这事怪我,不该给你压力。”   顾恩泽嘴角向下地扁了扁,松开了攥衣摆的手,张开手臂抱住何明宇。   顾恩泽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他温软的体温,还有萦绕在鼻尖的属于顾恩泽的干净清新的气息,何明宇的心像一个满是荒草的田野蹦进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兔子蹦蹦跳跳地在心上窜过,连荒草都仿佛注入了生机般摇摇摆摆地跟上兔子的节奏舞动着。   多么没有出息啊。何明宇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自己。   ☆、第42章   顾恩泽蹲在女孩旁边,指着中年男人手腕上的暗红色珠串问:“姑娘,你可知你父亲手上的这条手串是何时戴的?又是何处得来的?”   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说:“我爸爸喜欢赌博,两个多星期前回家很高兴,说有了这串珠子后,赌运就特别好,赢了很多钱。手串怎么来的,没听他说。”   顾恩泽想起上周公车上遇到这位大叔时的情景,蹙眉问道:“赢了很多钱不是该高兴么,他怎会那般暴躁?甚至拿刀追杀女儿?”   女孩被这么直接地一问,顿时心酸不已,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抱着头嚎啕大哭。   “额,你别哭啊……”顾恩泽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子,女孩哭得伤心,他却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抬头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何明宇。   何明宇双手插兜,靠着自行车袖手旁观,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反正等安正鑫来了,交给他处理就好了,何必操心那么多。   顾恩泽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地蹲着等女孩停止哭泣。   过了好一会,女孩的哭声终于渐渐弱下去,她声音带着哽咽地说:“爸爸赌运是好了,也赢了钱,但其他方面却非常倒霉。工作失误不但被公司开除还要赔偿经济损失,骑摩托不小心撞了人,钱全赔进去还不够……爸爸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听不得半个钱字。”   女孩顿了顿,闪着泪光看向中年男人继续道:“我,今天跟他说要交一笔补习班的钱,他就突然发起疯来。”   顾恩泽感叹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这手串是有问题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脾气不好,但绝对不会伤害我……”女孩低声说着,目光缓缓移到她父亲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手串上,心想,如果都是这个珠子害的,丢了不就好了!   顾恩泽双手撑着膝盖想从地上站起,但脚上传来一阵麻痹的感觉,让他轻声叫唤了一下,咬牙切齿地保持半蹲的姿势。   何明宇听到他的叫唤,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蹲,蹲太久,脚麻麻麻了……”顾恩泽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脚踝,另一只手朝何明宇伸过去,“何兄,拉我一把。”   何明宇插在口袋的手条件反射地掏了出来,身子前倾就想去拉顾恩泽的手。但很快何明宇记起自己不久前才下定决心,把顾恩泽当吴世文一样的朋友,不再对他过于亲密。迟疑了一下,伸出的手就放了下来。   “你自己起来。”何明宇说着又往后靠着自行车,手重新藏回口袋。   顾恩泽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嘴唇委屈地嘟了起来,收回手自己“哎呀,哎呀”地扶着腿站了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朝何明宇靠过去,一边观察何明宇的脸色一边说:“何兄,你不是说不生我的气了吗?”   顾恩泽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看到何明宇要走,就脑子放空地冲上去拽他的衣服,还大着胆子抱了他。   何明宇被抱住后,表情也是很复杂,说不生他气了,以后会当他是朋友,好好相处。   可是方才他都不愿意拉我一把,哪里好好相处了!骗子!顾恩泽难过地想道。   “我没生你气,你……”何明宇想说你自己不是可以起来么,但看到顾恩泽的眼睛,这话不知怎么就又说不出口了。他只好移开视线不看顾恩泽……老天!发生了什么!   何明宇瞬间瞪大了眼睛,顾恩泽看到他惊恐的表情也立刻转头看向中年男人的方向。与此同时,那个女孩也爆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这巷子宁静的上空。   中年男人竟然像身上被装了一台真空泵般,血肉在以飞快的速度被抽离,身形迅速地缩小。   “爸爸!爸爸!不!”女孩扑倒在男人的身上,她手里抓着手串慌慌张张地想要再给父亲戴回去。但她实在太惊恐了,整个人都在打哆嗦,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几次才终于把手串给塞进父亲干瘪了许多的手臂。   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止她父亲像失水的老树一般继续枯萎下去。   “不,不!我戴回去了啊!戴上了啊!”女孩苍白着脸抱住了已经缩得比她还要瘦小的父亲。   顾恩泽第一时间就上前把能够驱邪的咒语都试了,但没有一个有效果。他咬着唇脑子里不断地翻着那本驱邪术里的内容,可完全找不到有效的办法。   他甚至开始回忆那本翻过几页的禁术,也得不到任何提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年男人缩得只剩下皮囊,最后连皮囊也消失在空气中,现场只余下一套衣服证明曾经有个男人躺在这个地方。   那串黑红色的手串竟然成了妖异的鲜艳的红色,珠子颗颗红光闪耀,饱满剔透。   顾恩泽盯着看了一会,伸手想去拿那串手串。   “别碰!”何明宇出声阻止他。   顾恩泽手顿住,这时那手串就在他们的注视下,红光一闪,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安正鑫赶来现场的时候,当事人和邪物都没了,只有事主的女儿抱着衣服几乎哭晕过去。安正鑫皱着眉在周围察看了一圈,一无所获。什么都没了,他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解决此事。   他摊了摊手对何明宇道:“谢谢你打电话通知我,但很遗憾,这个情况我也束手无策。”   何明宇点了下头。也只能这样了,谁也没有想到摘下手串会是这样的情况,更没人会去苛责那个女孩。   安正鑫看了下手表,说道:“这个案子我会继续关注的。这手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如果是买的,就绝对不会只有这一条。可能不止一个人被吸取精气血肉而消失。”   如果这个大叔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把手串取下了,那这世上也只是多了一个普通的失踪案而已。   他们三人一起把女孩送回家后,安正鑫对何明宇说:“希望有什么消息能再打电话通知我。”   “行。”何明宇点了下头。   安正鑫一直严肃的斯文脸突然对着何明宇笑了一下说道:“谢了,兄弟。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   顾恩泽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交流,觉得那笑容真是又刺眼又奇怪,心里各种不喜欢。   不过人安正鑫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挥了下手就匆匆地走了。   何明宇送顾恩泽回家,两人走在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时间也没人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两家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顾恩泽家楼下,何明宇扶着自行车说:“上楼小心点。”   “嗯,楼梯的灯我会开的。”顾恩泽抬头看着何明宇,“你回去小心一点。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何明宇把自行车架好,走到顾恩泽面前。顾恩泽看着他贴近自己,黑沉沉眼里有星光在闪动,早已习惯了彼此的气息,近到领地被侵略的距离也毫无躲避的念头。   何明宇没有说话就突然蹲下来,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帮他把扎得乱糟糟得鞋带解开,重新绑好。   顾恩泽低头静静地看着何明宇头顶的发旋,心也弯弯绕绕地荡漾着,柔软得像一汪春水里飘荡的水草。   “你快上去。”何明宇起身走回两步,跨上自行车说道。   “哦,那我进去了。”顾恩泽挥了挥手,转身走入民房的大门。   何明宇静静地仰头看顾恩泽房间的窗子,直到那扇窗子亮起了灯,他才踩着自行车离开原地。小呆瓜心里也会害怕吧,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带回家,而不是留他一人在这个民房里独自面对黑暗……   顾恩泽走到窗边还可以看到何明宇刚刚起步离去的身影,他揪住窗帘默默地看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出屋,找点吃的去。   小屋里静悄悄的,破旧的小冰箱里有只有几颗鸡蛋和一包腊肉。顾恩泽翻了翻冰箱旁边的塑料储物盒,里面有一小袋子米和一包线面。   他看了眼电磁炉,无奈地叹口气。顾公子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煮东西。到了这里后,平日也有何明宇为他惦记着张罗三餐,他只要跟在后面负责吃就可以了。   可现在屋里没有吃食充饥了,该如何是好呢?   顾恩泽看向屋里的电话机,但很快被自己想要找何明宇的念头吓到。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满满的都有何明宇的身影,原来已经依赖他到这个程度了吗?   想到今天何明宇的疏离,顾恩泽无力地在小塑料凳上坐下,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臂膀,把头埋在曲起的膝盖上。自己一个堂堂男子事事要何兄照顾,他也觉得烦吧?   ☆、第43章   在院子里打完太极拳的何老爷子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晃悠悠地走进大厅,看到何明宇还坐在餐桌前喝牛奶,不禁奇怪道:“明明,你怎么还在?上学要迟到了。”   何明宇说:“今后不骑自行车了,让司机送我上学。”   何老爷子更不解了:“嘿,你骑车还要带顾小友,我担心你累着让你坐家里车去接,你那时不是说喜欢骑自行车吗?”   何明宇垂下浓密的睫毛,遮住眼里波动的情绪。当然喜欢了,那个人坐在自己的身后,可以捕捉到他的体温和气息。有时候车子过减速带震动得厉害,他会抱着自己的腰。有时候一人一边耳机听歌,他还会靠在自己的背上。怎么不喜欢?可是不是心意相通的喜欢,贪恋那点温情有什么用。   何老爷子走过去,在何明宇旁边坐下,说:“你不是说顾小友住的巷子车开不进去吗?让他先走十分钟到大路上等你?”   何明宇沉默了一会,说:“不去接他了。”   何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还在跟顾小友闹矛盾吧,昨晚不是去找他了吗?没和好?”   “没有闹矛盾,他可以自己上学的。”何明宇见何老爷子满脸不赞同,就继续道:“我跟吴世文也是朋友,我可从来没有接过他。”   何老爷子不高兴地拍了下桌子:“吴世文那小猴子能跟我顾小友比?不行,不行,你还是去接他,万一他迷路了怎么办。”   何明宇无奈道:“爷爷,他已经会坐公交车了。而且他自己也想独立出行。”   “哦,这样。好吧,他是男孩,是应该独立自主。”何老爷子对何明宇这个宝贝孙子一向也是实行的男孩子不能娇生惯养要坚强独立的抚养政策,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感叹道,“哎,真可惜,要是女孩多好。老头子我就想要一个这样的孙媳妇。”   何明宇抬起眼说:“爷爷,他是要回去大承的。”   何老爷子觉得孙子的重点好像错了,但一时也不知道哪里错了。   一个能教你写书法,陪你品茶,陪你下棋,笑起来特别乖巧可爱,对老人家耐心得不得了的孙媳妇去哪找哦。想想现在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姑娘,天天对着手机划来划去,咋咋呼呼的样子,何老爷子就忍不住摇头。   此时的顾恩泽已经走到巷子的农贸市场那,在路边摊买了块煎饼啃着继续往外走。煎饼咽下肚,他才感觉到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昨夜饿得前胸贴后背,灌了两杯水,又用枕头垫着肚子压住胃才得以入眠。早上起来可能因为睡前水喝多了,脸有些浮肿,白嫩嫩的脸肿了就有点像白面馒头。   不过顾恩泽没时间嫌弃自己丑了,今天要比以前早些出发去上学。因为昨夜何明宇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说不接他上学了。   接完那通电话他因为饿肚子而萎靡的精神更是跌到了谷底。   何明宇在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悦耳好听,那么近,就在自己的耳边回响,他说:“我到家了。明天你自己坐公车上学吧。早点休息。再见。”   电话挂得那么快,让他措手不及。顾恩泽站在原地郁闷得快滴出水了,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骗子,骗子何明宇!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这种莫名其妙,不明原因,不知该如何解决的状况,让顾恩泽无力地靠在电话机旁的白墙上,从未感到过的孤独凄惶让他差点哭出来。   在这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小屋里,即使哭也没关系吧。可最终他也只是把脸埋在枕头上,搓来搓去地蹂躏了自己半响,就把眼泪吞回肚里去了。   顾恩泽愤愤地咬了一大口煎饼,自己坐公车就自己坐公车,本公子又不是没坐过!本公子就不信离了你何明宇难道还能活不下去!   不理我是吧,本公子也不搭理你!顾恩泽在心里狠狠地想着。进教室的时候,发现何明宇已经在座位上看书了,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依然帅得好像在发光。   哼,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本公子从来不为皮相所惑。顾恩泽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擦着何明宇的课桌走过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顾恩泽有些无精打采地整理着课桌,想着中午是不是一个人去吃食堂难吃的菜,真是不想吃。   何明宇转过身对他说:“小……一起去吃饭吧。”   刚刚发誓不理他的顾恩泽简直不经大脑的就点头了,“哦,好。”   他随意把书本摆好就急忙起身,凑到何明宇跟前,说:“何兄,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何明宇低头看他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不用,各付各的。”   “哦。”顾恩泽失望地抿唇。   校门口的一家餐馆,四人又聚在一起吃饭了,但气氛有些不对劲。   吴世文看看三个沉默的伙伴感到很忧愁,这是怎么了?一个赛一个的奇怪。   先说何帅吧,平时吃饭老是盯着陈澄,叨叨着不许挑食,还什么好吃的都往陈澄盘里夹,夹自己的菜就算了,还经常把筷子伸到他的盘里夹走好吃的,他都还没尝呢。   今天倒好,不盯着了,也不夹菜了,话更是没有了。   然后是陈澄,不但殷勤地给何帅夹了菜,还时不时地拿眼偷看何帅。其实大家都发现了,你就光明正大地看吧,那么小心翼翼的小模样,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何帅的事?   还有坐在自己旁边默默吃饭的苏采,啧啧,最近桃花运简直爆棚,据说今天又收到情书了。所以这是女大十八变,变矜持淑女了吗?   一顿饭吃得吴世文简直胃疼。   吃完饭慢慢走回教学楼,路过操场的时候,苏采突然叫住了何明宇:“何帅,我有事情想单独跟你说。”   何明宇挑眉,一副你能有什么事需要单独说的表情。   吴世文也大着嗓门嚷嚷:“为什么要单独说?有什么事我和陈澄不能听的啊!”   苏采恼火地瞪他:“吴世文你能不能避一避,尊重下别人的*啊。”   “*是吧,ok,ok,陈澄我们走。”吴世文说着拉起顾恩泽的胳膊往前走。   顾恩泽抬手笑着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开,回头看了眼何明宇和苏采,发现何明宇正在看自己这个方向,忙又转回头去。   吴世文还在碎碎念,“什么事啊,还*,难道是要跟何帅表白?别逗了,何帅这棵草长那么高,她能爬得上去摘?是吧,陈澄。”   “……”顾恩泽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吴世文,但有一点他是认可的,何明宇对苏采并无意。   那边厢,何明宇垂着眼等苏采说话。   苏采低着头,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两只手纠结地拧在一起,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仿佛鼓了一早上的勇气,在刚才叫住何明宇的时候就用光了。   “什么事啊?”何明宇开始不耐烦,他一向就没什么耐心,对人经常都是一副有事说事,别浪费时间的态度。除了顾恩泽。遇见顾恩泽后,他仿佛把十几年来藏起来的全部耐心都给了顾恩泽,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宠过头了。   苏采终于开口道:“我,我今天又收到情书了,真的很烦。”   何明宇完全get不到她烦恼的点,随口道:“拒绝不就好了。”   “可是那些男的一直缠着我。”苏采说着又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粉色手串积蓄勇气,“何,何帅,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苏采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没听明白的何明宇问:“当什么?”   苏采松开唇,说道:“男,男朋友。”   何明宇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果然是这样么,苏采摸着自己手腕处光润的粉珠子,就算是这么灵验的珠子也丝毫影响不到何帅吗?他对自己到底是有多没感觉啊。   苏采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我不漂亮吗?”   何明宇十分直接地说道:“不知道,没怎么在意别人的长相。”   他说这话是真的,从小自己就长得好,身边的人也多俊男美女,对人的长相没那么敏感。不过他也是有自己喜欢的长相类型的。眼睛干净明亮,眸子不戴美瞳也跟黑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白净可爱,笑起来特别甜,简直就是理想对象的脸……   苏采说:“我知道我不是唐心宁那样的大美女,但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扯什么唐心宁,何明宇皱眉道:“……四月一号早过了吧。”   苏采怔怔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信我?”   “呵,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知道,你对我不是什么喜欢。”何明宇扯了下唇,耐心终于耗尽,挥了下手就要走人,“没别的事了吧,我回教室了。”   苏采连忙叫住他:“等等,不喜欢我没关系。这个,请你收下,可以吗?”   “额?”何明宇看了眼她手里举着的粉色小狐狸头,有些无语,“我拿这东西干嘛?”   苏采双眼紧盯着他的表情,说:“收下这个小狐狸,我以后不会再提喜欢你的事烦你了。”   小狐狸头在苏采的手中轻轻地转动着,阳光下闪耀着透亮的光泽,很吸引人。   ☆、第44章   苏采举着小狐狸头,眼里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毕竟她已经拿吴世文做过试验了,这个狐狸头仿佛有股神奇的魔力,即使是前一刻嫌弃小狐狸娘的二货吴世文多看几眼也会被深深吸引,进而想要得到。   何明宇看着那在眼前滴溜溜转圈的小狐狸头,皱起了眉,“苏采,这东西感觉不大好,你哪来的?”   苏采自信的眸子瞬间瞳孔放大,她有些慌乱地握拳,把小狐狸头收进掌心。怎么回事?难道这个狐狸头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果的?何帅为什么没有受影响?   “没,没什么不好的吧,就是个普通的小吊坠啊,挂在手链上面好看而已。”苏采强装镇定地说着,却难免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何明宇。   何明宇说:“是吗?那你给我干什么?”   “就觉得很漂亮,想送你。”苏采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慌乱,“不行吗?”   “我不要。”何明宇不打算再跟她说下去了,干脆地转身,“走了,拜。”   苏采愣愣地看着何明宇高挑的身影走到操场边缘,开始大步地上楼梯。台阶的尽头,那个让自己嫉妒不已的男孩正靠在一棵树旁静静地等他。   两人站在一起,即使没有靠很近,只是看着对方也跟一幅画一样赏心悦目。   苏采苦涩地想,就算自己企图破坏他们的感情,也好像没有起什么作用,他们之间似乎有种气场,即使冷战也能隔绝所有外人。   顾恩泽笑着跟在何明宇旁边,好奇地问:“何兄,苏采找你说什么啊?”   何明宇却不告诉他,斜了他一眼说:“你打听了干什么?”   顾恩泽歪着头眨着大眼睛说:“我就随便问问。”   他那好奇又八卦的表情,何明宇见了就手痒心痒地想要摸摸他的小脑袋。   何明宇也确实在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抬手了,都举到了顾恩泽的头上,马上就可以揉一揉他柔软的黑发,又想起要杜绝亲密举动,硬生生地停顿住,垂了下来。   走进教学楼,一步步上楼梯的时候,顾恩泽偷偷地揪住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何明宇的衣摆。   “你……”何明宇回头想让他放手。   可是顾恩泽却一脸倔强地瞪着他,仿佛表明决心般,又把手里的衣摆绕了一圈扭得更紧了。   何明宇无奈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顾恩泽黑白分明的眼睛坦荡地望着他说:“何兄,我性子简单,喜欢直言不讳。你说拿我当朋友,为何处处疏远我?”   何明宇:“你跟吴世文一样是朋友,我对你们没有区别。你想想我怎么对他的。”   跟吴世文一样?顾恩泽怔忡地松开了手,脑子有些混乱。跟吴世文的交集不过就是平时中午一起吃个饭,所以他今天中午依然还会叫自己吃饭。可以为了吴世文出生入死地去杀人面凿,所以他也会跑来帮自己的忙……   顾恩泽问:“所以不会再一起上下学了,是吗?不会再邀请我去你家同榻而眠了,是吗?”   何明宇逆着光,脸藏在阴影里,沉声道:“对。这样才是正常的朋友,你明白吗?”   ……我们之前不正常吗?顾恩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个吻,在半昏沉半清醒的时间里,他主动把舌头探到了何明宇的嘴里交缠。何兄果然是被恶心到了……   顾恩泽在何明宇笼罩下的阴影里扬起头,他的颈子优美像天鹅,脸色也像天鹅一样煞白,他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懂的。”   何明宇在那个时候却失了语,他转身快步上楼,仓惶得像在逃跑。想要逃离那个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人,和自己说不出口,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太阳很大,苏采还留在无遮无挡的操场上,晒久了露出来的胳膊上火辣辣的生疼。   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他?他那样的人哪个女生会不喜欢……苏采觉得浑身无力撑不住身体重量般下滑着蹲在了地上。   她死死地扣住小狐狸头,心潮澎湃地想:我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何帅对我这样的冷酷无情。我只是想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有个美好的初恋,有个高富帅的男朋友对自己温柔体贴啊。   什么神秘魔法,根本就不管用,骗人的玩意!苏采瞪着手里的小狐狸头,发泄似地举起来丢了出去。   小狐狸头划了一道圆满的弧线飞出去老远,落在一双穿着蓝色运动鞋的脚边,阻住了翻滚的势头,安静地躺在地上发着晶莹剔透的光彩。   喻君越受到了那光彩的蛊惑般,弯身捡起了那个小狐狸头。他眯着眼欣赏了一会,突然有了心电感应似的抬眼看向蹲在不远处的苏采。   他对沉浸在悲伤愤恨情绪中无法自拔的苏采露出温暖的笑容:“苏采,你的?”   那笑容仿佛一道光照进了苏采身周浓重的黑暗,她有些惊愕又有点点期待地说道:“是啊。”   喻君越拇指和食指捏着狐狸头笑问:“可以送我吗?觉得挺有趣的。”   苏采的心砰砰直跳,“当,当然。”   “谢谢。”喻君越笑容越发地灿烂,他朝依然蹲在地上的苏采伸出手,“为了表示感谢,晚上请你吃饭,有空吗?”   苏采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抬手放入喻君越温暖干燥的大手中,顺势站了起来。这样被温柔又绅士的对待,晚上简直可以多吃三碗饭了,“有,有空的。”   喻君越说:“那下课了我去接你。”   苏采依然满脑子的不敢置信,答应的声音有些飘:“好,好的。”   喻君越满面春风地回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还忍不住拿着小狐狸头把玩了一会,怎么这么可爱呢,跟它的主人苏采一样可爱。   嗯……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苏采那么美,好像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一样。   何明宇座位离喻君越挺近的,就在隔壁一组的斜后方,他抬头不经意地捕捉到一道粉色光泽,注意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喻君越手里拿着那个小狐狸在把玩。   苏采那个吊坠怎么会到他手里?何明宇奇怪地多看了两眼,还是觉得那狐狸头怪怪的,不过……管他的。何明宇垂下眼,事不关己地转回头继续做题。   顾恩泽被班主任老黄叫到办公室,因为最近的一次小测,他的成绩惨不忍睹,如果小测有排名的话,年级倒数第一非他莫属。   顾恩泽没什么精神地垂着头任由老黄滔滔不绝地教训着,只是老黄絮絮叨叨的声音仅仅在他耳边打了个转,都没进他耳朵。   “报告。”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老黄居然迅速地变了一张脸,和蔼可亲地笑着说:“请进。”   顾恩泽循声瞥了一眼进来的人,是个穿着简洁波点t恤和牛仔裤打扮的女生,五官十分精致,瓜子脸,鼻子带点鹰钩,让她看起来比别的女生多了点酷酷的感觉。   怎么有点眼熟?顾恩泽自诩记忆力超人,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黄打断他的回忆,打发他回教室。   顾恩泽就一边回想一边往外走。   “黄老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女生的声音响起。   已经走出办公室门口的顾恩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女生笑着把一个纸袋子递给老黄,老黄表情有点高兴又有点矜持地接了过来。   看到那女生的笑容,顾恩泽就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了。之前跟何明宇一起去看电影,路过陈阿姨算命的摊子,看到这女孩在陈阿姨那坐下。   因为长得俊俏,所以多看了两眼,当时还觉得鹰钩鼻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凶,笑起来就好很多。这个女生让他思绪又飘回了看电影的那天,那时他初来乍到对什么都懵懂新鲜,那时何兄好温柔,耐心回答他的诸多蠢问题,还说以后再带他去看电影。骗子。   顾恩泽回教室的时候,特地绕到了后门进教室,因为从前门走会路过何明宇的课桌。   都是骄傲的人,他再也撇不下脸面去追着人家跑了。若是随便换个人,他估计连努力都懒得努力,早两天就直接无视对方存在了。也就是何明宇……跟别人不一样。   顾恩泽抬眼看向坐在前面的何明宇,他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啊,前面那么多的后脑勺,他的后脑勺也是最好看的。哎,顾恩泽啊顾恩泽,你还有救吗?   上课铃响,教室安静下来。老黄带着那个女生走了进来,介绍说是转学生。教室又再次沸腾起来,转学生是个漂亮女生自然得到更多的关注和议论。   老黄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废话,反正就是想重新调整座位。于是在其他班都安安静静上课的时间里,他们班大费周章地开始调座位。   顾恩泽个子本就不高,被塞在最后排的角落明显奇怪,这次也被往前调。   调到了何明宇的前面!顾恩泽整个人坐得笔直,觉得自己被何明宇的目光笼罩,可又不敢回头。   何明宇翻书的声音,何明宇拉笔袋拉链的声音,何明宇挪椅子的声音,这些细微的动静不知为何都被他敏感地捕捉到,控制不住地慌了神。   顾恩泽为了转移不自觉就聚集在身后的注意力,扭着头去看周围的同学。隔壁居然是那个新转来的女生,女生后面坐着喻君越。   那女生似乎挺热情,回过头笑靥如花地对喻君越打招呼:“你好,我叫安雪柔,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哦。”   喻君越客气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喻君越,互相关照。”   ☆、第45章   老黄突如其来的换座位,还刚好把顾恩泽调到了何明宇的前面,何明宇真是满心地不明滋味。   他很努力想要好好听课的,睁大眼睛盯着老师,手下的笔在本子上记着笔记。可是那个人靠着自己的桌子,就在自己前方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身子往前倾斜一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那味道如甜蜜的棉花糖般柔柔软软缠绵在侧,挥之不去。   视线随便一动,就会看到他近在眼前的柔软的头发,窗外的微风一吹,毛茸茸的短发就掀起几丝调皮的呆毛,撩拨得人手痒痒心痒痒的想要揉一揉,揉出一窝可爱的乱毛。   他没在听老黄枯燥地讲政治,而是埋着头翻看藏在抽屉里的英语课本,何明宇帮他借了初中一整套的英语课本,看封面颜色他已经在看初三上的那本了。   看得真快,真要抢我的英语年级第一?何明宇想着默默挪开视线,往上移动的时候就看着就特别柔软q弹的耳朵,在光线的映照下,像是透明了一般,带着让人心动的粉。   想咬上一口……何明宇目光一暗,呼吸都有些局促起来。   这样下去怎么专心读书!何明宇想摔桌子,这就像在饿得要死的人面前摆了一盘看得见吃不得的食物一样,残忍。   他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都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凌乱的几句话旁边就画了个小人头,他没有绘画天赋,画得很丑,可那两颗特地涂得特别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看就知道自己在画谁。   怎么专心学习?   下课铃响的时候,安雪柔转过头对喻君越笑着说:“喻君越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喻君越正把手机放在桌下悄悄发微信,听到前桌新来的女生的声音,抬头说:“什么事?”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学生可以比较自由地安排时间,安雪柔说:“我刚来学校哪都不熟,可不可以带我转转呢?”   喻君越没有马上回答她,因为微信上朋友正好给他发过来一串号码,是刚才让朋友查的苏采的微信号,他喜滋滋地添加苏采。这才对安雪柔说:“不好意思啊,我一会有事要先走,你可以请班长大人带你转转,相信他很乐意的。”   安雪柔脸上明显地失望,她看着喻君越还想说什么。   可是喻君越却已经飞快地低头发信息:“嗨,猜猜我是谁?”   苏采很快就回道:“喻少,你头像是你的自拍……”   喻君越:“哦,忘了。我们最后一节自行课可以早走,要不要早点出去吃饭?”   苏采:“好啊。”   喻君越:“有想吃什么吗?”   苏采:“都可以啊。”   喻君越收起手机,心情愉悦地抬头看向前方。调过座位后,就坐在他左前方的顾恩泽不期然地落入他的视野里。   那个少年沐浴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背靠着后排的桌子,低着头看桌底下的书,露出一截修长优雅的脖颈……   喻君越一时有些怔愣,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他挂在钥匙圈上的小狐狸头粉色的光芒闪了闪。喻君越立刻就自迷茫思索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甩了甩头,开始思考晚上请苏采去哪里吃饭。   自习课没多少人留教室温习功课,很多学生都选择了参加各种活动,顾恩泽知道何明宇自习课一般都是要回家的,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距离太近了,何明宇一下子就察觉到他的动静,抬眼看着他。   顾恩泽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何兄,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何明宇表情如常地说:“嗯,什么事?”   顾恩泽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礼貌又客气:“我想让阿白和她主人告别,可以请你帮忙超度下那个姑娘,你有空吗?”   何明宇说:“有。”   何明宇答应得爽快,顾恩泽有些意外般,脸上绽开笑容,双眼弯弯,连声道:“谢谢,谢谢。”   何明宇却心上一紧,并不想看到他这样小心翼翼地说话,这样客客气气地对自己道谢。可这又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只能矛盾又无力地郁闷着。   何明宇和顾恩泽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苏采从教室里走出来,靠在走廊栏杆旁的喻君越立刻迎了上去,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离开。   顾恩泽见那两人越走越近的距离,胳膊都要贴着胳膊了,他眨了眨眼,奇怪地说道:“他们两个怎么这么熟了?”   何明宇则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予置评。不过他左右扫了一眼的时候,倒是不小心看到教室后门那,新来的那个那个女生在盯着喻君越和苏采看,那女生不笑的时候本就有点凶,现在脸上扭曲的表情有一瞬间简直瘆人。   顾恩泽循着何明宇的视线看过去,差点被吓到,条件反射地就去拉何明宇的衣服,小心脏扑通扑通地响着,小声又着急地说道:“何,何兄,我们别看她。快走,快走。”   何家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先去顾恩泽家里接阿白。   顾恩泽去上学,一去就是一整天,孤独的阿白就可怜兮兮地趴在门边等他。门还没开,阿白听到脚步声就激动地扑到门上抓挠门板。   “我没时间陪阿白,它太可怜了。”顾恩泽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门才开了一道缝,阿白就硬是挤了出来,扑到顾恩泽身上。顾恩泽抱起它,摸着毛安抚激动不已的阿白。   何明宇看着一人一狗亲密地互动,说道:“你上次没必要把它带走。”   顾恩泽看着阿白说道:“……我怕你觉得麻烦。嘟嘟也可怜,被关在后院。”   何明宇抿着唇不说话。屋子特别小,顾恩泽也没有让何明宇进屋坐,两人直接就带着阿白拐了几个巷子又到了上次顾恩泽被关的出租屋地下室那里。   那个地下室之前满地的狼藉,现在已经被清空了。阿白的前任主人陈蕙依然待在那阴暗的小空间里,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阿白冲到她的面前围着她叫唤,她也没有反应。她的煞气被顾恩泽无数遍的超度经文磨去了,但似乎想不起自己身前的事,只能当一个木偶般没有思维的缚地灵。   何明宇念起超度的经文,白光再次出现,慢慢包裹住陈蕙。陈蕙空洞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她看到了阿白,眼里流下了泪水,轻声叫道:“阿白……”   阿白跳跃着做出主人喜欢的卖萌动作回应,还冲进白光去扑主人,但都像扑幻影般穿了过去。   陈蕙泪眼婆娑地说道:“对不起……”   顾恩泽抱起阿白,举着它的爪子摇了摇说道:“你放心去投胎吧,阿白我们会帮你照顾的。”   “谢谢……”陈蕙泪中带笑地逐渐消失在白光中。   一直惦记的事了了一桩,顾恩泽有些愉悦地对何明宇说道:“何兄,谢谢你。”   何明宇沉默地扭头就走。   顾恩泽抱着阿白站在他身后很是无语,何兄最近脾气真的太变化无常了,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就把他当不听话爱闹别扭的小孩看好了,多一点耐心和包容。顾恩泽这么想着。他加快脚步追上何明宇:“何兄,你晚饭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不听话爱闹别扭的何明宇说:“不用,我回家吃。”   顾恩泽说道:“哦。你家的菜确实比外面的好吃。”   何明宇几乎控制不住地想邀请顾恩泽回家吃晚饭。但是,这样下去,怎么能从暗恋的泥潭里拔出来,只会越陷越深吧。   所以他转口说道:“你不是那个方向走吗?跟着我出来干嘛?”   顾恩泽说:“我去前面的小市场买凉皮吃。”   何明宇再也忍不住了,皱着眉提高了音量:“你晚饭就吃个凉皮?”   顾恩泽心想有凉皮就不错了,昨晚可是饿着肚子睡的,他平静地说道:“啊,味道还过得去。”   何明宇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在心里叹气,终于说道:“我爷爷有事找你,你去我家吃饭吧。”   结果顾恩泽还不领情,站在那客客气气地说:“这如何使得,我还是吃过了再去拜访爷爷吧。他的事着急吗?”   看他这个样子,何明宇简直要气出内伤了,他一把拉住顾恩泽的手腕往前扯着走,“让你来就来。”   顾恩泽在他身后被拉得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唇角却偷偷地扬了起来。   被关了一天的阿白也特别开心,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跳来跳去,全身都在散发着喜悦。   喻君越本来想带苏采去吃当地一家很有名的泰国料理,但苏采临时接到了同桌薛芊的电话。   薛芊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在苏采焦急的询问下,半响才哽咽着说:“怎么办,呜呜呜呜,苏采,偏财来了,可是我爸爸没了……呜呜呜……怎么办……”   苏采也慌了神,匆匆跟喻君越道了别去找薛芊。   ☆、第46章   苏采找到薛芊的时候,她正躲在她家附近的小区公园里的一个亭子的石椅上缩成一团哭。   苏采坐到她身边,安慰道:“芊芊,你别胡思乱想,也许只是巧合呢,并不是因为你买了手链的缘故。”   薛芊抬起手,肿得跟樱桃一样的眼睛盯着那串黄色的珠子,哑着嗓子道:“偏财,招偏财,我买彩票没中。却偏偏招来了爸爸的赔偿金……”   苏采皱眉道:“芊芊,你不能这么想,只是巧合罢了。一串珠子而已,哪有那么强的力量啊……”   薛芊抱着膝盖,目光沉甸甸地看着苏采说:“没有力量吗?那你最近收到的情书,还有喻君越是怎么回事?”   苏采心里有些不高兴,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为什么不能是我本身就吸引了喻君越?我不够好吗?”   薛芊问:“你不觉得时间上太巧了吗?”   “我一开始把狐狸头给何明宇的,可是失败了。”苏采不知道是安慰薛芊还是安慰自己,重重地点头道,“所以跟手链没有关系。”   薛芊盯着她说:“真的?”   苏采站起身说:“是,所以你别一个人待在外面了,回家吧。”   “我,我……”薛芊脸色雪白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没脸回去面对妈妈和姐姐……”   苏采劝道:“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天黑了还是回家去吧。大不了明天陪你一起去把手链退了。”   薛芊想起六百块的手链自己只付了六十块钱,那个女老板说招到了财再去还钱……她那么自信手链能招到偏财?   苏采陪着薛芊到她家楼下,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公车回家。她家小区离公车站还有一段路,那条路人比较少,很安静。   她一个人走着,路灯下长长的影子伴着她。   突然,前方有个女生站在路边看她。   苏采觉得有些奇怪,回视过去,挺漂亮的女生,身上穿的裙子她在商场也试过,当时觉得太贵就没买。鼻子有点鹰钩,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挺凶。她并不认识这个女生,盯着自己是想干什么?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女生冷冷地开口道:“你身上有邪术的味道。”   苏采的心猛地一跳,她警惕地瞪着那女生:“你是什么人?”   那女生个子比苏采高,扬了扬脖子,眼睫毛垂下半遮着眼睛,一副高傲的样子挑剔地打量了几眼苏采,“就你这水准,不用下三滥的手段,喻君越能看上你?”   苏采怒了,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胡说八道什么!”   那女生不为所动,依然冷着脸说:“用什么下的咒?老实说出来。”   苏采不自觉地后退,戴着粉色手链的手藏在身后,同样都是身材苗条的女生,苏采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不是对手,心里瘆得慌,嘴上强自镇定地嚷嚷着:“你别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女生却步步进逼,“我没时间陪你玩,快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采喊了一句,转身就跑。   “站住!”那个女生速度竟然十分快,跑了一段就追上苏采,伸出秀气的手猛地推了苏采一把,想把她推倒在地上。   “嘟—!!”一辆摩托车呼啸着路过,苏采被一推,十分背地跌到了摩托车车前。骑摩托的青年吓得猛刹车,但还是撞上了苏采。   “啊—!!”苏采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那女生在旁边见到这一幕,转身飞快地离开了现场。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吴世文就向顾恩泽和何明宇传达了苏采住院的消息。   “啊?被车撞,怎么这么不小心?”顾恩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严重吗?”   吴世文也是一脸凝重地说:“不知道啊,听班主任说好像没什么生命危险。”   顾恩泽问:“你们要去看她吗?”   跟苏采同班的吴世文先回答道:“我肯定是要的。”   何明宇说:“有时间就去。”   何明宇这么不确定的样子……顾恩泽想的却是自己住院的时候苏采都有和吴世文一起来看自己,那肯定也要去看看她。于是问吴世文:“你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起吧。”   “我打算傍晚下课了去。”吴世文说着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不过苏采最近那么红,搞不好一堆男生排队看她,我们去可能都挤不进病房吧。”   顾恩泽十分厚道地说:“别开她玩笑了。”   吴世文解释道:“哦。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她最近这情况不大对劲。认识她四年了,可没见她这么受欢迎过。”   “她挺好一姑娘,受欢迎也在情理之中,你别瞎想了。”顾恩泽说完看了眼沉默的何明宇,再次问起自己一直惦记的事:“何兄,上次苏采找你说的什么事啊?”   何明宇瞥了眼顾恩泽,说:“让我做他男朋友。”   顾公子不知男朋友与男的朋友有何区别,不解地眨眼睛:“可你早就是她朋友啦。”   一旁的吴世文大声嚷道:“男朋友!oh,mygod!好劲爆!她那天真的是跟你表白啊?何帅你同意没?看你这样肯定是拒绝了……”   何明宇沉声道:“吴世文,你很吵。”   吴世文的话,顾恩泽却是听懂了。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杵在原地都忘了迈步。   还是吴世文回头催他:“陈澄,怎么不走啦?想什么呢?”   “啊,我……没什么。”顾恩泽回过神,快走几步追上他们。有些事情,他也不懂自己在在意什么,只是觉得何兄这么好,不想那些姑娘觊觎他,就算是苏采也不可以。   傍晚的时候何明宇还是跟顾恩泽他们一起去医院了,他家司机开车送过去,比较方便。找到苏采的病房时,发现里面只有喻君越和苏采在。   苏采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脚上打了石膏。见到他们来,没什么精神的笑笑。   几人说了一会慰问的话,就问起出事时候的情况。   苏采看了喻君越一眼,喻君越皱着眉头道:“苏采说是被个女生推的,她形容的样子,很像刚转来我们班的那个叫安什么的女生。”   顾恩泽替他补充道:“叫安雪柔。”   吴世文说:“怎么回事?你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   苏采茫然地摇头。她已经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当时的情景,那个女生要她交出下咒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只是买了一串手链和吊坠罢了,她可没有下咒……   但这些事情她不敢对别人说,尤其是收着小狐狸头的喻君越也在这里。   病房内一时间没人说话,有点安静。这时苏采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沉静。她忙伸胳膊去拿床头的手机接起。   “苏采!我找不到那家店了!”电话那头传来薛芊焦急的声音,她家里出事,请了几天假,也不知道苏采出事故住院了,“你能出来跟我一起找找吗?”   找不到了?!苏采也吓了一跳,不详的感觉罩上心头,她艰涩地说:“芊芊,现在不行,我腿受伤了,怕是一个多月都动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天!一定是我们的手链害的!一定是!”薛芊大声喊道,“我们快把手链摘了丢掉吧!”   苏采连忙道:“不,不行吧,那个老板说,一个月内都不可以摘手链的!”   经历了上次大叔手链事件,顾恩泽和何明宇两人对手链一词却是十分敏感,两人立刻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何明宇伸手从苏采手里夺过电话,拿到耳边说道:“同学,你现在马上来七三五医院,苏采的病房。”   突然换成陌生男生的声音,薛芊吃惊地问:“你是谁?”   何明宇快速且不容置疑地说道:“何明宇。如果你手上戴了什么感觉不对劲的手链,千万别摘,过来再说。”   顾恩泽在旁边问苏采:“苏采,什么手链?”   苏采两只手藏在薄被下,她戴着粉色手链的那只手不安地揪紧了床单,没有血色的唇张了张,说道:“没什么啊,就是女生戴着好看的手链啊。”   吴世文和喻君越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另外三人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   何明宇放下电话,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苏采问道:“你那个小狐狸头是哪来的?”   苏采看向喻君越不说话。   何明宇对喻君越扬了下下巴:“现在在你手上吧,拿出来看下。”   喻君越坐着没动,心想凭什么,小狐狸头是他的,你说看就给?你谁啊?   顾恩泽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眼镜戴上准备看看那个小狐狸头是不是有问题,见喻君越不肯拿出来,忙劝说道:“喻君越,小狐狸头给我看一眼,就一眼。”   喻君越脑子里有个声音是想拒绝的,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挂着小狐狸头吊坠的钥匙掏了出来,举在眼前给顾恩泽看了。   顾恩泽大眼睛眨了眨,透过眼镜只见小狐狸头上一圈黑气缠绕,小狐狸那对向上斜飞的细长眼睛红光闪现,好似要吸人魂魄般邪魅。   他忙摘下眼镜,看到的又只是一个通透光润的粉色狐狸头。   何明宇问他:“怎么样?”   “甚是可怖!”顾恩泽表情特别严肃地说道,“喻君越,你别拿着这个东西,很危险。苏采,你说实话哪里拿到的,不要觉得只是装饰品了,这东西邪气太重,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第47章   顾恩泽一席话是不是危言耸听,苏采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她看着几个同学,终于说了实话,把她和同桌薛芊两人买手链的过程和戴手链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采把手从被子里拿出,举起给他们看那串粉色的手链。   顾恩泽戴上眼镜看了几眼,对一旁的何明宇点了下头,然后叮嘱道:“苏采,在想到解决办法前,千万别摘手链。”   喻君越拿着手里的小狐狸头把玩着,说道:“学校附近,et奶茶店旁边并没有你说的那家店,我昨天才去买过奶茶。”   吴世文脑补了一下,顿时寒毛直立,对喻君越说:“喻君越,你别拿着那个狐狸头玩了,快丢了吧。”   喻君越冷下脸来,说道:“不行,这是我的。”   吴世文看着那个小狐狸一会,看着看着有些痴了,竟然伸手想去抢。   喻君越把小狐狸头握紧,警惕地瞪吴世文放狠话:“你想干什么?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喻君越显然有些不对劲,顾恩泽问苏采:“这儿狐狸头是跟手链一起买的?做什么用的?”   苏采脸上微微地发烧,狐狸头的作用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她瞄了眼何明宇,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何明宇和喻君越厌恶吧。   顾恩泽等不到苏采的回答,就自己在病房里随意地走动了一圈,他自然地转到喻君越的旁边,突然俯下身去,迅速地出手抓向喻君越手里的小狐狸头。   喻君越只觉得眼前光线疏地一暗,一股阳光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顾恩泽毛茸茸的小脑袋,有些来不及反应地愣住。而在他怔愣的瞬间,手里的小狐狸头就被顾恩泽用力地抽走。   “嗯……”顾恩泽举起小狐狸头看了看,又转头看床上的苏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把苏采看得涨红了脸。   “不知道为何觉得苏采今日别样光彩照人”顾恩泽双眼亮闪闪地看着苏采,说完还慢吞吞地吟诗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说的什么鬼话!”何明宇皱着眉,大步上前,气势汹汹地挥手从顾恩泽手里抢那个狐狸头。   “哎,哎,你干嘛?这是我的……”顾恩泽两手扣住狐狸头背在身后,鼓着脸瞪何明宇,像只护食的小奶猫。   何明宇怒气“蹭蹭蹭”地上涨,又对顾恩泽没办法,只好烦躁地问苏采:“这东西怎么回事?你对小呆瓜做了什么?!”   苏采被何明宇黑脸质问得心更虚了,连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很卑鄙……“   何明宇打断她絮絮叨叨的话头,“不要废话,说重点。”   “这个小狐狸好似可以迷惑人心,只要看到就会想要,只要拿到就会被迷惑,会很……”苏采停住吸了口气,豁出去地继续道,“会很喜欢我!”   何明宇和吴世文脸上都浮现古怪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苏采说什么。苏采低垂着头,简直尴尬到想死的地步,恨不得扯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谁也不见。   小狐狸头被顾恩泽收在手心里,喻君越看不见后没多久就打了个激灵,好似从梦中醒来般,他看着顾恩泽发了会呆,想起了什么东西。又转头看一眼苏采,那种特别美好,发着光的感觉荡然无存。   “喜欢你?”何明宇看一眼望着苏采的顾恩泽脸更黑了,再次扑向顾恩泽一把抱住他。   顾恩泽难受地大力挣扎:“你作甚?放开我!”   何明宇不吭声,虎着脸,一手擒住顾恩泽的手腕,一只手硬是把小狐狸头从顾恩泽的手里挖了出来。   “还我!何明宇你个大混蛋!还给我!”   何明宇大手毫不客气地推开顾恩泽,接着飞快地把钥匙扣上的小狐狸头接下来塞进口袋,然后把钥匙丢还给喻君越。   “我给安正鑫打电话吧。”   “何兄,你上次借我穿回去的衣服我想洗干净了还你的。”   “但是陈阿姨最近都不在家,我又不会洗衣服,所以没法现在还你。”   “这么多天你都不洗衣服?”   “嗯,不会。”   “……”“你还有衣服穿?”   “明天可能就没衣服换了。”   “那你还不洗?”   “我不会。”   何明宇去过顾恩泽家几次,确实在那个小房子里没看到洗衣机,要他手洗也确实是太为难他了,何明宇想了一下,说:“……拿到我家给林婶洗吧。”   顾恩泽双眼瞬时亮了一下,喜出望外地说:“谢谢何兄。”   ☆、第48章   何明宇冲完凉出来的时候,发现顾恩泽已经睡着了,横在床上维持着趴在枕头上看书的姿势,脑袋歪一在一旁,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好似羽毛般撩拨着人心里痒痒的想要亲上一亲。   何明宇把他丢在手边的漫画书收到床头柜上,然后双手伸进他的胳膊底下小心地帮他挪好睡觉的位置。   看一眼他安静又无辜的睡颜,花瓣一样美好的唇微启着露出一点隐约的白牙。手举在脸旁轻轻握着拳,像个最无害的小婴儿。   何明宇凑近了看他剥壳鸡蛋般幼嫩的肌肤,闻着他清新干净还带着点甜甜橘子味的体香中,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低头亲了亲他干净光润的额头。   何明宇关上灯,在黑暗中伸手揽住顾恩泽,闻着他的发香想:“自己已经努力过了,可真的继续疏远不下去了。既然怎样都放不下他,那就接着宠吧。最好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再也离不开自己。就算他以后回了大承,自己在他记忆中也是对他最好的人,就算是他日后的妻子也……”   苏采在陌生的医院病床上躺得很不习惯,夜里也睡得十分不安稳。她翻了个身对着透进窗的淡蓝月光看了一会。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感觉比她从前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如突然翻起的惊涛骇浪般卷住了她,让她时而跃上了高空又瞬间坠入黑暗的深海。   想起何明宇和喻君越,她就感觉要在那深沉冰冷的海底窒息,以后还能跟他们当朋友吗?而自己和薛芊摊上的倒霉事什么时候能解决呢?那个安正鑫大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还要再观察观察。   反正手链绝对不能解,小狐狸头倒是被安大师拿走研究去了。   苏采本只是毫无目的地把视线落在窗户的光亮处,却突然眼前好似一道黑影晃过,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紧了窗子。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恐怖幻想蜂涌而来,让她整个人都绷得死紧。   可是盯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发现,窗外只有楼外远处的霓虹灯光通明,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轻微地摆动,她的妈妈安静地躺在窗边的折叠床上守着她。女儿出了事故,她伤心难过还要强打精神忙里忙外,此时身心疲惫,缩在窄小的陪床上也睡得十分深沉。   苏采轻轻舒了口气,翻了个身。   结果眼前一抹红色又让她整个人都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她抱住被子抑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啊—!什么人!”   黑暗中一个小女孩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床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苏采这才发现那小女孩双脚并未着地,而是悬浮着,并且还在慢慢地升高。   那女孩飘到了她的眼前,伸出了两只惨白的小手。   “啊啊啊啊啊啊……唔唔唔……”苏采本是极其恐惧地尖叫,却因为脖子被狠狠掐住而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明明就只是个瘦小的小女孩为何力气出奇的大,钳制得她半点都挣脱不开。   苏采极力扭头,朝窗边熟睡的妈妈伸出了求救的手。但不知为何,这么大的动静,妈妈依然睡得死沉毫无反应。   苏采感到肺部窒息的撕裂感,她几乎要绝望了,放弃似的慢慢垂下了手。   不想这时候脖子上的致命束缚却突然松开了,她按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吸气呼气,盯着眼前的刽子手看。   小女孩眼中毫无情绪波动,看一只挣扎的蚂蚁般视线从苏采脸上移动到苏采的手腕。她手腕上的那串粉红的珠子在黑暗中也依然似有红光在流动。   “不不!不能动我的手链!”苏采激烈地喊道。   “求求你,救命啊,妈妈!救命啊!”   苏采眼前一黑,无力地软倒在床上。   红衣小女孩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昏暗的病房死一般地寂静。过了一会,失去手链的苏采开始像鲜花一样枯萎,最终如水汽般无声无息地蒸发不见,只余下一套皱巴巴的宽大病服和凌乱的床单被褥。   红衣小女孩眨眼间出现在一间家具十分高档豪华的卧房里,她对坐在床上打坐的少女低下头,用没有起伏的童声道:“主人,任务完成了。这是下咒的物品。”   少女睁开眼,伸手接过小女孩呈上来的手链。她举着手链转动着看其中颗颗圆润泛着红光的珠子。   小女孩又说道:“路上有人召唤这个手链,我给挡住了。”   “做得好,你休息去吧。”少女看了一会手链,精致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原来是这种邪术。真是个蠢货,感情如果能拿邪术换……哼,早知道就不用亲自动手了,反正一个月后她也是死。”   “可是,我怎么能忍受喻君越跟她亲亲我我一个月呢。他是我的啊……”少女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叹息着,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打算把手链丢进去。   突然手链红光大放,在她手中像昆虫扇翅般微微震动着,显然是有人在召唤这个手链。   “算了,既然是同道中人,就送你一个人情吧。”她眯起眼盯着那手链想了想,手往上一托,手链抛向空中,在光芒中消失。   苏采失踪的消息在年级里传开,顾恩泽有些沮丧地往后靠在何明宇的桌前,只有他和何明宇第一时间想到,苏采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没了。   何明宇也没有说话,转头看着窗外的绿树发呆。   吃中饭的时候,往日的固定的四人组变成了三人餐,三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聊天,一口一口地吃着闷饭。   顾恩泽抱着个土豆饼默默地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何明宇给他夹了块排骨说:“别光吃饼,肉多吃点。”   “哦。”顾恩泽夹起排骨,送到嘴边又停住,他叹口气道:“何兄,若是我实力强大些,或许就能帮上她了。”   吴世文也心情沉重地说:“我也是,没帮上任何忙。”   何明宇说:“专业人士都没办法,你一个外行人能有什么办法。”   顾恩泽说:“或许我应该想办法让自己也成为专业高手。”   “敬鬼神而远之,你还是不要参和太多。看得见也尽量装作看不见,知道吗?”何明宇用筷子敲了下顾恩泽的碗,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认真吃饭,别想太多。”   “哦。”顾恩泽垂下眼。   吴世文看了看何明宇和顾恩泽,心想这两人总算是和好了。   和好后的何明宇简直热情得让顾恩泽有些吃惊,比如会突然掏出一盒子漂亮的糖果给他当零食,比如此时何明宇对他说:“晚上去我家吧,阿白想你了。干脆你也别一个人在出租屋住了,不安全也不方便,搬来我家吧。”   顾恩泽挠挠脸颊道:“啊?这太叨扰了……”   何明宇说:“不叨扰,放学我就跟你一起回去收拾行李。”   顾恩泽想了想,迟疑道:“不,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也无。”   何明宇明亮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顾恩泽说:“你住那边我很不放心。”   这简直是杀招!顾恩泽很有捂住自己眼睛不看的冲动。   何明宇的眼睛明亮又多情,顾恩泽常常觉得他就算看一棵树也能看出柔情似水百般温情,能把老树看得开出花来。被他这样的眼睛深深凝视,他就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脸上微微发烫。   顾恩泽眼睛四下乱瞟着不与何明宇对视才能提出反对意见:“我,我觉得搬出去并非良策。当初何兄你也曾说过要我把自己当成陈澄,替他孝顺父母,过好人生。我还是跟陈阿姨一起住吧。”   何明宇一把掰过顾恩泽的肩膀,固定住他的脸,“当初我以为陈澄已经死了才那么说的。现在想想,你那个陈阿姨并不可靠。”   顾恩泽问:“……何兄,何出此言?”   何明宇说道:“陈澄应该夺舍成功了,如果你是他,夺舍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额……”顾恩泽抬头望天,如果自己成了一直想成为的另一个人,认真道:“有钱就去挥霍?有权就去使用?吃很多好吃的……”   何明宇扶额,天天惦记着好吃的,也没见吃下去多少东西,还特别挑嘴。“我的意思是,他肯定要回以前的老房子把自己重要的东西带走。没找到,他就让自己的母亲来问你要。”   “哦!那两本书!”顾恩泽焕然大悟,“所以你认为陈阿姨已经见过夺舍后的陈澄?”   何明宇点头道:“嗯,你别再跟她一起住了,她不是你妈妈。”   顾恩泽为难地挠挠脸,说道:“我总觉得不是很好。”   “那她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来我家住。走,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何明宇一锤定音地说道。   顾恩泽打开房门的时候,看了眼屋里,门边的小鞋架上多了一双女式布鞋。他扭头对何明宇小声道:“陈阿姨回来了。”   “……”何明宇有些郁闷,看来顾恩泽今天是拐带不走了。   两人进了屋子,没走几步就看到陈月兰的房门开着。   “陈阿姨?”顾恩泽一边叫着,一边探头看了一眼屋里。这一看竟然看到地上躺了个人!   顾恩泽连忙跑了进屋,蹲下身去叫道:“陈阿姨?陈阿姨!你怎么了?醒醒!”   何明宇跟在他身后进屋,“别动她!”   ☆、第49章   顾恩泽是真的很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因为可以看到太多各种死状恐怖的鬼魂带着怨气在这里徘徊不去。可是最近他来医院却有点频繁,真的是多事之秋。虽然现在不是秋天,在这个南方城市天气已经入夏了。   他视线慢慢移到病床上,陈月兰即使闭着眼,眉心也依然微微皱着,让她素白的脸戴上了化不开的忧愁。   医生说她得了癌症,即使手术切除,复发率也十分高,情况很不乐观。   对这个同住一个屋檐下,却经常见不上面的陈阿姨,顾恩泽虽不至于悲痛却也是满心的同情。   “唔嗯……”陈月兰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拧着眉发出低低的声音。   顾恩泽忙凑到她跟前,关心地问道:“陈阿姨!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陈月兰依然闭着眼,嘴里唤道:“唔唔,澄澄……”   “……”她叫的陈澄,顾恩泽不敢答应,只是看陈月兰抬起了手在空中不安的挥动,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传递一点令人安心的体温和支持。   陈月兰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挪动着眼珠子,直到看见床边的顾恩泽。   顾恩泽努力收起眼中的同情,露出自然的笑容问道:“陈阿姨,你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陈月兰撑起身子,疲惫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顾恩泽一边倒水一边说:“阿姨你晕倒了,我跟何明宇就把你送到他家医院了。”   “谢谢。”陈月兰接过水杯,说:“我感觉好多了,可以出院了。”   顾恩泽大吃一惊,病得那么重怎么能出院,他劝道:“不行的。陈阿姨,医生说你不能出院,必须接受治疗。”   陈月兰轻轻摇头道:“住院花钱跟流水一样,阿姨没什么事,没必要躺医院烧钱。”   “……”顾恩泽不知道怎么劝,她的病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踌躇了一会,只好站起身按了铃,就让医生来跟陈阿姨说吧。   出去给他们买饭的何明宇回来了,看到顾恩泽一个人站在病房外,靠着白墙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呆瓜,怎么不进去?”何明宇走到顾恩泽身边问。   “医生在里面跟陈阿姨谈手术的事情。”顾恩泽看着脚尖道,“手术花费巨大,陈阿姨似乎不愿意治疗。”   何明宇给他出主意:“你替她出钱治病,还她人情。”   顾恩泽抬眼苦笑:“你……我哪来的钱。”   何明宇说:“我可以借你。”   “……真的?”顾恩泽双眼亮闪闪地看他。   “嗯。我写个字据,你签了就行,你将来慢慢还不着急。”何明宇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暗道想回大承是吗?欠那么多钱,没还完哪都别想去。   顾恩泽感动得眼眶发红,伸手扯了何明宇的衣摆,低头小声道:“谢谢你,何兄。”   何明宇看着他软软的头发下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很想咬上一口,他舔了舔虎牙道:“早跟你说别叫我何兄,你看这时代都没人这样叫兄长了。很奇怪。”   顾恩泽眨眨眼,是没人这么叫了,可是他一直不想改,因为别人不这么叫,那“何兄”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了。   何明宇见顾恩泽不说话,只好循循善诱道:“这时代兄长是要喊哥哥的。”   顾恩泽不知怎么就想起唐心宁甜腻腻地喊何明宇“明宇哥哥”,他撇了下嘴说:“哦。”   哦什么哦,何明宇不满地摸了下顾恩泽的头,说:“叫我哥哥。”   “……”顾恩泽抿着唇对着何明宇看了一会,看着看着脸就开始泛红,他有些慌地摇头道,“我叫不出来。”   何明宇看着他羞涩涨红的脸,只觉得满心的喜欢都在荡漾,随时要溢出来似的。他又走了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贴着顾恩泽站了,抬手撑在顾恩泽靠的墙上,一低头就闻到顾恩泽的发香,他沉声道:“你不想借钱了?”   对于何明宇的气息侵略顾恩泽是习惯了的,可此时依然觉得危险地想退缩,可身后就是墙,他只能缩小自己的身子,可怜兮兮地说:“想借的。”   何明宇没有心软,继续要求道:“嗯,那叫声哥哥。”   顾恩泽觉得自己脸快烧起来了,耳朵烫得简直可以直接煎蛋,他低下头看地板,小声唤道:“哥,哥哥。”   那声小猫一样细细的“哥哥”传来,何明宇居然脸红了。他气势逼人地拦着顾恩泽,霸道地要顾恩泽喊哥哥。等顾恩泽真喊了,他刚才的霸气就被针戳般全漏了,少年俊朗的脸上也飞起了一道明显的红霞。   两个大红脸站在病房门口,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对方。   病房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才把两人从满是粉红泡泡的幻境中拖回现实。   出来的医生看到何明宇忙笑着打招呼:“明宇你也来啦,这病人家属是你朋友?”   何明宇问道:“郭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   郭医生叹口气:“要尽量安排手术,但是病人却不愿意动手术。”   何明宇看了眼顾恩泽,说:“不,郭医生你给她安排手术吧,病人由我们来劝。”   时间过得很快,陈月兰手术期间,顾恩泽也即将迎来了期末考。他每天上课抓紧每一刻的时间努力学习,下课又匆匆上医院照顾陈月兰,过得十分忙碌。   还好有何明宇陪着他,给他讲题目,接他上下课。何明宇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即使之前说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自己一有困难他总是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就这样忙了一个月,陈月兰回家修养,顾恩泽期末考结束开始暑假,不用再学校医院家三头跑来跑去。   至于考试么……顾恩泽没有担心成绩太差被劝退的事情,因为他作弊了。嘘,这事顾公子是坚决保密的,连何明宇他都没有告诉。   顾恩泽此时坐在小屋的写字桌前,抱着脸重重地叹气,他的面前是一张数字长长的借据。欠了这么多钱,觉得背上压了好大一座山,沉甸甸地让人寝食难安。   何明宇虽然老是说不着急慢慢还,可他又时不时逼着自己喊他哥哥,说是收利息,实在是……还是早点把钱还了的好。   要赚钱,可是怎么赚呢?   顾公子含着金钥匙出生,没为钱财发过愁,家里是官宦世家,对他也不会有经商方面的能力培养。如今欠下巨债,他竟然连可以赚钱的一技之长都没有。   好忧伤……原来自己竟真的是个一无是处只会吃喝的笨蛋吗?!这个时代的人都怎么赚钱的?顾恩泽沮丧地趴倒在桌上。   客厅传来声响,顾恩泽忙奔了出去,看到陈月兰居然做尼姑打扮背着斜挎布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陈阿姨你这是要做什么?”   拿着水壶灌水的陈月兰转过头,脸色依然苍白,声音也有些虚弱:“今天周末,逛街的人多,我想去工作一天。”   顾恩泽急道:“陈阿姨你莫要说笑!你身体还虚着,怎么能出去劳累!”   陈月兰温和又坚定地说道:“为我这病花了那么多钱,欠的钱总要还的,我感觉好多了。去给人看相也就是坐着,不累的。”   顾恩泽说:“别,别,我替你去吧,你在家休息。”   陈月兰难得地笑了,没有血色的唇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道:“呵呵,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可这行当水深得很,你怎么会。”   顾恩泽说道:“会的,其实我很聪明的,我看几本书就可以了。”   陈月兰板起脸:“真正的相术哪有那么简单,看你这话说的,好似阿姨一直在行骗一般。”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顾恩泽想了想,妥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学习学习,以后都我替你去。”   陈月兰看着他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满脸稚嫩的样子,绷不住还是笑了:“你才多大,谁会信你的话。”   顾恩泽也笑起来,调皮地眨了下眼,“我可以贴胡子,戴墨镜。我在电视上看过,算命先生都这样打扮。”   陈月兰无奈地摇头。两人各退一步达成一致,顾恩泽扶着陈月兰出了房门,慢慢地往巷外走。   何明宇此时正在家里冷着一张脸跟何老爷子对峙。去年暑假他是遵从爷爷的安排,在宁夏的一个少数民族村落里支教度过的,今年暑假按计划还是要去那边。但临近出发的日子,何明宇却说不想去了。   何老爷子说:“明明,你这样太让爷爷失望了,仁波切也写信说一直盼着你再去。”   何明宇双手交握眼神坚定地望着何老爷子说:“爷爷,我今年真不想去,除非顾恩泽一起去。”   何老爷子气笑了:“顾小友家人生病需要人照顾,他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去。”   何明宇:“所以我今年不去,明年跟他一起去。”   何老爷子伸手指着何明宇骂:“明明你前阵子不还说他是男子要独立自主么,你这样粘着一个友人,你不觉得奇怪么?”   何老爷子嗓门本就大,骂起人来中气十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何明宇不为所动地垂下长长的睫毛不说话。   ☆、第50章   顾恩泽选了个树下较阴凉的地方摆好小凳子,扶陈月兰坐好,跟她一起等生意上门。   身后不远处是香火鼎盛的观音庙,诵经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着远远传出来,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中。   顾恩泽把胳膊支在膝盖上,捧着脸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树影在他身上洒满斑驳的光斑,像晒着太阳又好奇看世界的小猫。   他发现其他的和尚装扮的算命先生都会主动对路人招呼着招揽生意。只有他和陈月兰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还有些呆滞,难怪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也没一个顾客。   顾恩泽站起身,悄悄挪了几步站着看隔壁的一个穿着和尚服却没有剃度的大叔给一个胖大妈算命。   胖大妈似乎很怕热,不停地拿手帕拭着汗,手上的两颗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皱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师啊,我昨夜梦到儿子浑身是血,手机打了又一直无法接通,我担心得很啊,你给算算他安危。”   “梦见儿子流血,说明你虽运气未通,但可逐渐转运,可定下计划,迎接将来的好运道哇。”   大叔沉吟说着完,又拿了一个签筒递向胖大妈,“来给你儿子求个签。”   大妈抽出来看了一眼后很惊喜地叫道:“上上签!”   “我看看。”大叔接过签念道:“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青天。这签极好,说明您儿子没什么事,还会有大好前途。你就放心吧。”   “真的?”大妈喜滋滋地捏着手帕,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假的。”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叔和胖大妈同时转头看向说话的少年,不过十几岁高中生模样,长得白净可爱讨人喜欢。可这看着挺乖的少年说的话却很不讨喜。   只见那少年走了一步,弯身对胖大妈说:“大妈,您别信他,您儿子出事了,现在昏迷不醒,魂魄脱窍,需要尽快找到他送医院才是。”   “什,什么?你说什么?”胖大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孩子说的话能信吗?!可看他脸色凝重,眼神清澈坚定,干净得根本不像是个恶作剧的小皮猴。   看着挺和善的大叔见有人捣乱自己的生意,立马变了脸,怒目圆睁地骂道:“哪来的小鬼,胡说八道什么!滚开!”   这少年正是无聊挪过来偷听的顾恩泽,他冷哼一声,伸手一指那大叔,以毫不输给对方的气势喝道:“你个神棍骗骗别的小事也就算了,人命关天你竟然胡说八道!错过了救人的时机谁负责!”   顾恩泽口气太过笃定,模样毫不作伪,胖大妈逐渐动摇了心思,对他说道:“小朋友,你这么说有根据吗?你别好好的诅咒我儿子啊,就算你年纪小,大妈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顾恩泽明亮的眼睛望着胖大妈说道:“大妈,我同您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何苦说谎骗你。只是人命关天,我不得不站出来。您儿子昨夜出车祸,车子翻下山崖。他灵魂脱窍,凌晨就入梦来找您求助了不是。”   胖大妈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起来。警是不能乱报的,不能听了个孩子的话就打电话报警吧。看看自己长期来算命并一直信任的大师,再看看这个年轻的男孩,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滑,也忘记了擦。   “大,大师,你看这……我一直都信任你的……”大妈犹豫地看着大师,希望能得到大师有力的保证。   大叔大声道:“信任我就该相信我,何必理会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鬼的胡言乱语!”   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路人,对着三人指指点点地猜测着。   “恩泽?”   陈月兰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围拢的人多了,她便注意到这边有人起了争执。站起身看了一眼,发现跟人起冲突的居然是顾恩泽,便急忙走了过来。   不想那大叔一看到她跟顾恩泽认识,立刻大着嗓门嚷嚷起来:“我就说好好的哪来的小鬼,原来是同行见不得我生意好,福报多!耍着鬼心眼来搞破坏来了!大家来评评理啊!”   大叔朝旁边几个和尚装扮的同行吆喝道:“你们说,释慧明她这样破坏行业规矩,还能不能让她继续在这待下去了!”   坐在凳子上的几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透着各自复杂的心思。   “通善,你这是要赶我走?”陈月兰苍白着脸,看起来病弱可怜,声音也低低的十分柔软,“这块地盘是我爸爸在的时候就占了的,他去世了,你就欺负我一个柔弱孤女,要断我生路吗?在座的各位同行大哥也给我评评理。”   “阿姨,你怎么过来了。这事你别管,你回去坐着休息就好。”顾恩泽大步上前扶住陈月兰,然后扬头对那大叔说,“我阿姨身体不好,你别欺负她。”   大叔怒吼:“我欺负她?明明是你们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们给我等着!”   顾恩泽却懒得理会那无理取闹的大叔,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这样跳脚,用大嗓门来压别人。他对胖大妈说:“大妈,我没有说谎,您儿子的生魂现在就跟在您身边,他说他腰部有块胎记,说了您就信。时间宝贵,您别再犹豫了,快打电话报警吧。”   “大妈你信他吧。他真的看得见。”   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接着一个少年从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中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少男少女。   顾恩泽看向说话的人,居然是喻君越和他的跟班,还有几个打扮时尚的女生。   胖大妈猛地一哆嗦,拉住顾恩泽的手,急切地问:“他在哪里出车祸了?翻到哪里了?”   顾恩泽忙把地址报给大妈,看着大妈哆哆嗦嗦地打了电话,才抬头对着大妈身后说了声:“祝你好运。”   刚放暑假,喻君越无聊没事做就跟着刘涛他们出来看电影,没想到刘涛还约了班上的几个女生,于是就打算吃饭看电影k歌度过这一天。没想到去电影院的路上就看到了熟人。陈澄这笨蛋真是,看得见鬼东西也不知道低调一点,老是爱多管闲事,这样很危险的啊……真是让人担心。   喻君越见顾恩泽扶着陈月兰慢慢地往树下走,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陈澄,你在这做什么呢?”   “跟我……母亲出来做事啊。”顾恩泽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阿姨改成了母亲。   “啊,这位就是你妈妈啊。”喻君越带着笑容给陈月兰自我介绍道,“阿姨你好,我是陈澄的同学,叫喻君越。”   “哦,喻君越同学,你好,你好。”陈月兰也笑着回道,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眼跟在喻君越身后的几个少男少女,目光在其中一个身上顿了顿便垂下了眼帘。   顾恩泽把陈月兰扶回树下的凳子上坐好,喻君越便上前把顾恩泽往旁边拉,小声道:“你跟你妈妈在这做什么?”   顾恩泽抬了抬下巴:“你看不出来吗?在看相。”   喻君越见陈月兰一身尼姑打扮,算是明白了,“……你们家是做这个的?”   顾恩泽说:“对啊,到现在都没开张呢,你要不要光顾一下?”   喻君越:“啊?我吗?”   “对啊,比如升官发财啊,姻缘啊,学业啊,平安啊,都可以的嘛。”顾恩泽伸出手指边数边说。   我升什么官发什么财,还有姻缘……喻君越瞟了眼顾恩泽的脸,不是都跟你表白过了么!还问姻缘……不过,既然没开张,就帮个忙好了。   喻君越点头道:“行,我,还有他们几个都让阿姨算算。”   “啊哈,太好了。”顾恩泽开心道。喻君越带来的人有七八个,陈阿姨算完他们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两人回到陈月兰身边,喻君越刚想开口说要算命,陈月兰却站了起身,扶着额头对顾恩泽说:“恩泽啊,我突然头晕得厉害,我们回去吧。”   喻君越一下子愣住,恩泽?是陈澄的小名?   “哦哦,可能是天太热了。”顾恩泽收起两把小凳子,一手拎着,另一手扶住陈月兰,然后转头对喻君越说:“喻君越,你可否帮我去叫一辆的士?”   喻君越比了下手势,“ok。”   陈月兰忙拉住顾恩泽的手说:“别,别浪费那个钱,我们坐公车回去就可以了。”   顾恩泽想了想,这个时间的公车应该会有座位,于是跟喻君越道别,扶着陈月兰慢慢往公车站方向走。   刘涛拍了下还在盯着顾恩泽背影看的喻君越说:“喻少,我们去看电影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哦,走吧。”喻君越回神,转身走回那群同学身边。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电影院走。安雪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喻君越的身边,美目流转着跟他说话:“喻少,刚才那个同学也是我们班的吧。你跟他很熟吗?”   “嗯。”喻君越随意地点了下头。   安雪柔说:“什么时候熟的啊?我看他挺内向的,没想到你会跟他成朋友。”   “内向?”喻君越似有触动地想了想,两个月前的陈澄确实内向阴沉,可现在的陈澄却很爱笑,笑起来就好像所有的阳光都照在他身上一样明亮耀眼。变化……就发生在自己打了他一顿后……   “你们怎么成为朋友的啊?”安雪柔侧着头再次问道,似乎很好奇。   喻君越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那是属于他的回忆,并不想跟别人分享。   ☆、第51章   好热……南方城市的夏天,坐着不动都会静静淌汗。坐在床上看书的顾恩泽扭头看向对着自己的小风扇,这个风扇确实是很棒的东西,可感觉吹出来的风迅速就被高温给捂成暖风,再吹到人身上,那丝凉意也就几乎没有了。   他开始怀念千年前的夏日,温度没有这么高,即使是夏风也能给人凉快的感觉。把冰窖里的冰放在室内,喝一碗冰镇酸梅汤,夏天也能舒舒服服地过。   他知道这个时代还有叫空调的好东西,可他家没有。嗯,不过有个旧冰箱,打开门后里面也是凉丝丝的透着冷气。   顾恩泽打着滚从床上跳下,走出门到客厅,看到桌子上放着中午吃过后没收拾的碗筷,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弯身把碗筷拿到阳台改成的小厨房那边,打了水洗起碗来。   他讨厌油腻腻的感觉,恶心得很。可如今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顾公子,君子远庖厨什么的就随风而去吧,能做的事情都要学着做。   洗完碗筷,擦干净手。顾恩泽打开冰箱的门,一股凉意迎面而来。里面放了些蔬菜,有点奇怪的味道挺不好闻的,但为了那难得的凉快,他还是把脸凑了过去。   哇……顾恩泽眯起眼睛笑,就算是要他一整天都抱着冰箱他也乐意的,呵呵呵。贴着冰箱站了一会,他就有些昏沉沉地犯困,脑中渐渐一团糊糊,眼皮也耷拉了下来。   “嘀铃铃……”   客厅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顾恩泽从迷糊中惊醒。他怕电话太响打搅到陈月兰休息,忙弃了冰箱跑去接电话。   “喂,小呆瓜,是我。”何明宇的声音传来。   顾恩泽笑,会打这个电话的十有*是何明宇,他问:“什么事啊?”   何明宇说:“晚上没事吧,带你出去玩。”   顾恩泽开心道:“好啊。”   何明宇吩咐道:“在家等着,我过去接你。让阿姨不要做饭,我给你们带晚饭。”   “嗯。”   等陈月兰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顾恩泽就高高兴兴地跟她说了晚上不用做饭。   陈月兰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又麻烦明宇……”   顾恩泽拉了凳子让她坐下,笑道:“没关系的,阿姨你大病初愈,不能太劳累。”   陈月兰低头看着干净的小桌子,心里有些感慨,恩泽这个孩子明明十指不沾泥阳春水,现在也这么努力地照顾她。还好有个何明宇为他做那么多的事,自己手术期间的事几乎都是何明宇操办的。   陈月兰叹道:“明宇这孩子,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我想他也会照顾好你吧。”   顾恩泽边拿了杯子给陈月兰倒水,边说:“阿姨你说什么呢,你会健康长寿的。”   陈月兰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医生说我这病很容易复发,下次复发就没法治了。恩泽,你虽不是我孩子,但这些日子阿姨特别感谢你。很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顾恩泽手一顿,问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阿姨,你……是不是见过陈澄了?”   陈月兰面上一凝,低下了头不说话。   顾恩泽把开水放到她面前,说:“阿姨,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你知道,我对你也是充满感激的。什么事情都愿意帮忙的。”   陈月兰目光放空缓缓地摇头:“不是,那孩子现在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了,就让他过自己的人生去吧。”   顾恩泽想了想,问道:“你有问他我是怎么回事吗?”   顾恩泽从千年前穿越而来进了陈澄的身体这事离奇蹊跷,陈月兰确实问过,她说道:“他说他也不知道,不是他做的。”   顾恩泽点了点头,又问:“那,可否告诉我他现在成了什么人吗?”   陈月兰抱着水杯,白烟蒸腾地熏着她的脸,“对不起。”   “阿姨,你很想他吧。”   “……”   陈月兰终究是不愿意把陈澄的事情告诉顾恩泽的。   对此顾恩泽只是在心上打了个疑问,这事也没做多想,毕竟自己穿来现代跟陈澄无关的话,那陈澄成了什么人,跟自己关系也不大。   他从来不是会揪着事情钻牛角尖的人,他在学堂学的是儒家学说,可在自己的行事准则上他默默地有些偏向老庄的思想。“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故而他不参与混乱的王室斗争,只愿当个悠闲的富家公子。   很多事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所以晚上吃了饭他就跟何明宇高高兴兴地出去玩了。   何明宇最近总会惦记着带他去玩各种千年前没有的东西,吃各种新奇有趣的食品。今晚他们就去了一个商场里面的大型游戏厅。   嗯?你问画的钱?当然是何明宇出的,他欠着的。是的,欠何明宇的债越来越多了,可常言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顾恩泽也就不介意一点一点地往上加了。   游乐厅门口站着个穿黄色玩偶装的工作人员挥着手对他们卖萌,顾恩泽好奇地看着他,忍不住捏了下他鼓起来的肚子,笑得两眼弯弯。   何明宇看他淘气的样子,摸了下他的脑袋:“进去啦。”   顾恩泽一走进去就被各种花花绿绿五光十色的机器吸引了注意力。   何明宇换了一堆的游戏币,拉着他一台台机器转过去,“想玩什么?”   顾恩泽眼睛亮亮地说:“都想玩。”   “嗯,最近的这个,娃娃机。”何明宇停下,在旁边的一台娃娃机上投了硬币,“我先来,你学一下。”   “想要哪只?”   “那个,黄色的。”顾恩泽指了指小黄人,便充满期待地站在何明宇旁边看他操纵着透明玻璃箱里的铁爪,缓缓下降,对准了小黄人拎起来。   “哦!哦!”顾恩泽眼看着小黄人慢慢挪向洞口,几乎要鼓掌了,可一眨眼就掉下去了,落在洞口边缘。   顾恩泽遗憾地说:“可惜。”   何明宇直接又投了硬币,依然还是对准刚才掉落的那个小黄人。因为离洞口近,这次稍微挪了一点就松开掉入洞中。   “哎哎哎哎!厉害!”顾恩泽高兴地接过小黄人,兴致勃勃地说道,“换我,换我,我也夹一个送给你。”   何明宇笑了,露出闪亮的虎牙,心情愉悦地为他投币。真奇怪啊,以前也有跟别人来游戏城玩过,像夹娃娃机这种游戏他一向都是没兴趣的,觉得无聊,总是冷眼看情侣围着娃娃机。   今天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情侣喜欢玩这东西了。   两人之后又一起玩了太鼓达人,投篮,开车等等游戏,顾恩泽每次都兴高采烈地要跟他比赛,每次都输得像耷拉了耳朵的小兔子一样可爱。   回去的时候,何明宇低头问他,眼里倒映着光彩,温柔如夜风:“今天玩得高兴吗?”   顾恩泽手上捏着小黄人玩偶,站在灯火辉煌的商场前面,灿烂地笑着说:“特别高兴。”   周末的夜晚来商场的人特别多,两人拦了好一会车都没有拦到。走了很长一段路,来了一辆车,结果一个带孩子的女士问能不能让他们,他两也就让了。   顾恩泽看前面不远就是公车站,就提议道:“要不,我们坐公车吧,并不远。”   何明宇想着打车自然是怕周末公交太挤,让顾恩泽吃苦。不过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他还是同意去公车站看看。   车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来得及考虑看看是不是要坐,顾恩泽就喊着“快,快!”然后随着等车的人流挤上车去了。何明宇只好紧紧跟在他身后护着他。   这趟车别说有座位了,能有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何明宇拥着顾恩泽挤到车后的一个杆子前,顾恩泽双手扶着铁杆子。何明宇一手拉着车环,一手撑在他的手上面,把他护在怀里,隔离开乘客与他的接触。   两人靠得十分近,顾恩泽贴着何明宇厚实的胸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心跳。他微微一仰头,就能碰到何明宇的下巴。   他有些惴惴地想,今天流了好多汗,没沐浴,味道是不是很难闻?   车子拐弯的时候有点急,整个车子都在晃,顾恩泽一时没有注意也摇晃了一下往后撞向何明宇,何明宇身形不动,有力地挡住了他。车子时不时地摇晃,顾恩泽也时不时地往后蹭向何明宇。   过了一会顾恩泽就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硬硬的东西顶着了。   顾恩泽身为男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整个人愣住,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周围都是人,这样的嘈杂的环境,顾恩泽尴尬得不行,却根本不敢转头看何明宇。   何明宇呼出一口气,吹起了顾恩泽头上的几根发丝。   顾恩泽忍不住飞快地看了何明宇一眼,心脏砰砰地直跳,何明宇的脸也好红,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顾恩泽慌张地低下头去,露出一截玉白的脖颈在何明宇的眼皮子低下泛着光。何明宇舔了下唇,又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第52章   顾恩泽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年轻男人嘛,蹭蹭就硬很正常,没什么的,哈哈哈哈……   但是下车的时候,何明宇问他是回家还是去何府睡,他猛地退后一步,大声道:“回家!”   去何府睡,每次都是跟何明宇同床共枕,睡姿也十分地亲密……这么一想,顾恩泽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本没法假装若无其事,手上越来越用力,生生地把何明宇给他夹的小黄人从圆的捏成扁的。   两人此时站在公车站旁,路边有很多人趁着晚上出来摆地摊,有卖生活日用品,也有卖吃食的。何明宇指了下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子:“吃吗?”   顾恩泽回过神来,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尴尬啊羞涩啊通通丢到脑后,高兴地说:“哦,哦,吃的。”   两人一人举着一个白胖可爱的棉花糖,沿着热闹的马路慢慢往巷子里走去。   顾恩泽脚下的裤腿突然一紧,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哥哥,可怜可怜我,行行好,给点吃饭的钱吧……”   他和何明宇同时低头看去。只见路边昏暗的篱笆草旁的地面上,趴着一个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身下垫着一块塑料布。身前一个破碗,碗里只有几个硬币。   “你把他的裤腿放开。”何明宇一边说一边掏出了钱包放了十块钱在那个碗里。   那小女孩显得非常感激,抬起头对着他俩说了好几个谢谢。   “额……”顾恩泽挠挠头,记性太好有时候也是种烦恼。这分明是他初到这个时代跑到医院外面的街上亲眼目睹她偷钱包的那个小女孩。   顾恩泽问道:“小妹妹,你怎么改行乞讨了?”   小女孩抿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不说话。   顾恩泽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小女孩的一只右手残疾了,看着那不知怎么被弄断了的残肢,他有点发晕,虽然偷盗是罪,但这么小的孩子突然伤残,他实在不忍心看。   再看看四周,原来跟在这小女孩身边的那个红衣小鬼也不见踪影。发生了什么事?   顾恩泽忍不住问道:“小妹妹,你手怎么了?你父母呢?”   那小女孩突然变了脸,眼里是深沉的戒备:“不要你多管闲事。”   顾恩泽被堵了一句,没生气,只是默默地想,果然是她……记忆中这个小女孩被他看到偷钱包后,也是毫不畏惧地把空钱包砸向他,还凶巴巴地骂了他。   何明宇却是知道这个社会的黑暗面的,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拉了下顾恩泽示意:“走吧。”   等回到出租屋,陈月兰从屋里出来跟何明宇打了下招呼,道了谢,何明宇才回家去。   顾恩泽房间的窗口正对着门口的巷子,所以他急忙地跟陈月兰说了声就第一时间跑回房去看何明宇。   顾恩泽刚一推门就被吓了好大一跳,举起手里的小黄人喊道:“谁!”   那个站在窗前的身上泛着淡淡白光的男子回过头来,望着他。很高的个子,剪得很短的平头,鼻子很高,嘴唇刚毅地抿成一条线。   “是你……”顾恩泽有些奇怪地上下打量了那个男子几眼,“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不回你身体去吗?”   原来这男子竟然是白天他在胖大妈身后看到的她儿子的生魂。警察不是已经找到该男子昏迷的身体并且送往医院抢救吗?   那男子忧郁地垂下眼说:“回不去……”   顾恩泽揉揉额头道:“说真的,你不想办法尽快回身体,你真的会死。你没注意到你身上的白光比白天见到我的时候黯淡了一些吗?”   男子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手上的光芒,叹气道:“我也想,可是回不去。”   顾恩泽走到床边坐下,抬着眼问:“那你找我作甚?我只是个看得见的人,并无力帮你回去身体。”   “哦……”男子看了看桌上的课本,有些失望地说,“我原以为你有办法帮到我。”   顾恩泽遗憾地摊手:“没有。”   男子说:“嗯,我信,你如果真有高强能力,也就不会跟妈妈两人住这样的地方。”   顾恩泽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开来窗帘往楼下看。   刚好何明宇也走出了大门,走到外面小巷子里。顾恩泽盯着他看。   何明宇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般,突然抬头望向顾恩泽所在的窗户位置。   顾恩泽立刻拿着小黄人对他挥了挥手。昏暗的路灯下,何明宇似乎笑了笑,也举起手对着顾恩泽摇了摇,然后大步地走了出去。   顾恩泽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何明宇身影消失在远处再也看不到。   “他是你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顾恩泽差点滑倒。他已经被科普过这个时代男的朋友和男朋友分别是什么意思。正常人会对着个男孩问另一个男孩是不是男朋友吗?!   顾恩泽一晒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和他是好朋友。”   那男子明明长得特别阳光,眼睛却生生让人觉得像忧郁的小狗,他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顾恩泽说:“世界上有一种东西,你闭上了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顾恩泽皱眉:“什么东西?谜语?我不懂。”   男子说道:“是喜欢啊。”   顾恩泽没耐性跟他扯皮了,退后一步跳上床说:“废话,我当然喜欢他,他是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男子用很有深意的表情道:“最……那你还能找到更喜欢的女子?”   顾恩泽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那男子:“我为何要找更喜欢的女子?”   男子说:“没有更喜欢的女子,你怎么谈恋爱结婚生子?”   “……”顾恩泽无语了,默默地想象了一下所谓的谈恋爱结婚生子。他苦逼的发现自己脑海里想象的画面竟然是个穿着裙子面目模糊的女子跟何明宇凑在一起夹娃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血。   然而事实上,这一幕可能很快就会变成现实。何明宇那么好,多少女子喜欢他,比如那个娇蛮的唐……心宁。哼,唐大小姐根本配不上何兄,一定要坚持反对他们在一起。   顾恩泽愤愤地一把拉过枕头抱住,对那男子道:“本公子不想跟你说话,你快出回去你身体那,别打搅我睡觉。”   “我回不去身体,也不愿去医院看我父母伤心流泪。这世上也只有你看得到我,你真的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顾恩泽静静地想了想,说道:“并非我不愿帮你,只是能力有限。但我亦不忍心看你白白送命,我会努力想办法。”   男子终于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谢谢,我叫林敬。”   当了一段时间现代人的顾恩泽,不再又是名又是字又是某某人氏地介绍自己了,他简短地回道:“我叫顾恩泽。”   林敬说道:“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出去转转。不管怎么样,都十分感谢你。”   顾恩泽朝他挥了挥手,等他走了,便翻出两本手抄书研究了起来。   第二天,因为陈月兰表示昨日完全没有收入,今日必须再次努力赚点钱。顾恩泽只好再次陪着陈月兰去了观音庙外面的摊位上。   考虑到自己没有手机,怕万一何明宇找不到自己,就在出门前,打了个电话给何明宇报告了去向。   陈月兰站在一旁笑他:“你还给明宇打电话报备。”   顾恩泽也不知为何就脸红了,低头笑笑,上前开了房门跟陈月兰一起出门。   不想两人刚到达摊位,就有一群陌生人围了上来。□□短炮地对着他。好几个人挤到他的身边,大声问着乱糟糟的问题。   一个穿着红色职业裙,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子提起高跟鞋狠狠踩了前面的人一脚,然后挤开那人,取代他站到离顾恩泽最近的地方,语速很快地高声问道:“陈澄是吧,你怎么知道林敬先生的出事地点的?真的像传闻的那样是因为看到了他的魂魄吗?”   “……”顾恩泽被这架势弄得很不舒服,他皱着眉冷冷看着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有些生气地喊道:“你们什么人?别挤着陈阿姨!她身体不好,别靠这么近。”   陈月兰在顾恩泽身旁解说道:“恩泽,他们是记者,就是电视报纸上报道消息的人。”   周围闹哄哄的,顾恩泽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被一群人围着越来越火大,黑下脸来:“你们想干什么!我很不喜欢这样,你们让开点!”   那女人却步步紧逼,尖声问道:“跟我们说下,你是真的看得到,还是装神弄鬼呢?你认识林敬先生吗?”   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顾恩泽简直气得发晕,鼓起脸,像个怒气冲冲的豌豆射手,喷出子弹:“滚!滚开!”   他一边推开人墙,一边护着陈月兰往马路边退,可那些人简直苍蝇一样躲都躲不开。   ☆、第53章   “滴滴!滴!”刺耳的喇叭声中,一辆轿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吴世文探头喊道:“陈澄!”   顾恩泽带着陈月兰挤开人群,慌忙塞进了车子。车门在那群记者面前重重关上,车子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何明宇回过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恩泽拍拍身上被拉扯过的衣服,万分懊恼地说道:“我不知啊,突然冒出一群疯子。阿姨说是什么记者。”   何明宇看了眼窗外,一眼就看到穿着红色职业裙装的女人还在盯着他们的车子,问道:“你做了什么?惹来记者。”   顾恩泽嘟嘴道:“我没做坏事。不过是昨日帮个生魂说话,救了人半条命。”   何明宇说:“什么生魂?你又多管闲事?”   顾恩泽不敢苟同地反驳:“怎么能叫多管闲事,不能眼睁睁看人丢了性命吧。”   何明宇一针见血地指出道:“哦?人救到了?半条命是怎么回事?”   顾恩泽低头垂眼,“他回不去身体,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何明宇忍不住大声道:“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做好事前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受影响好不!”   顾恩泽鼓起脸,恼道:“我,我懒得跟你说了。”   何明宇保持着扭头的姿势狠狠盯着顾恩泽看,一副要把他拖过来咬一口的架势。要不是陈月兰在,他早就动手了。   吴世文看看何明宇又看看顾恩泽,硬着头皮说道:“额,你们两个别吵了。会引来记者,说不定是因为恩泽救的那个人身份不一般才会这样。”   顾恩泽皱眉道:“我不知道他什么身份。”   一直默默看两人斗嘴的陈月兰这时温和地开口道:“明宇,这次多亏你们帮忙了。谢谢。这位也是同学吧?”   吴世文答道:“阿姨好,我叫吴世文。本来想跟着何帅一起来找陈澄玩的。”   陈月兰微笑着打招呼:“你好。”   何明宇对顾恩泽说道:“先送你们回家吧。这事你不用担心了,媒体那边我来解决。”   顾恩泽看着他,一时有些内疚,难怪他骂自己多管闲事,因为好多时候都是他在帮忙善后。他超前倾身,把手扒在何明宇的靠背上,歪着头问他:“你怎么解决啊?”   “我看到那个f台的女记者,是我堂姐的朋友。我让堂姐先问问情况。”   “那个穿红色衣服头发卷卷那个?”顾恩泽问道,见何明宇点头忍不住皱眉,“你堂姐怎么跟那种人当朋友,叫你堂姐离她远点。我们也不要向她打听任何事。”   何明宇无语,那女的是堂姐最好的朋友,认识快十年了,怎么叫人家离远点?不过顾恩泽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厌恶一个人,那女人八成不是什么好人。他想了想说道:“那就直接让我爷爷去处理。”   顾恩泽道:“感觉麻烦你爷爷好多事情。”   何明宇挑唇笑了下:“没事,他退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夜里,顾恩泽洗漱完,打算上床看看书准备入眠。突然听到窗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立刻移到窗边,微微挑开窗帘朝下看去。   咦?何明宇?!   顾恩泽熟悉的高挑修长身影正站在巷子的路灯下,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他正仰着脸望着窗子的方向。   大半夜的跑来做什么?顾恩泽带着疑惑,匆匆下楼。   顾恩泽一边走向何明宇一边问道:“你不睡觉跑来干什么?”   何明宇伸手抓住顾恩泽的手,低头看着他说:“想见见你,有事要跟你说。”   “我们上去说。”顾恩泽扫了眼四周,带何明宇回房。   房门刚一关上,何明宇就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因为激动有些急促。   顾恩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任由他抱着自己,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爷爷要我去西北那边过暑假。”   “什么时候去?”顾恩泽垂眼,睫毛飞快地煽动,“去多久呢?”   “明天下午,两个月。”   “……这么急,这么久。”顾恩泽顿了顿,扭头问道,“不能不去吗?”   何明宇轻轻松开他,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摇了摇头。本来他可以坚持不去,爷爷也拿他没办法。可现在有事求到爷爷头上,他不趁机交换条件他就不是老狐狸爷爷了。   顾恩泽心情也渐渐沉重。   何明宇松开顾恩泽,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他:“这个给你。”   顾恩泽看到盒子上的图案,是跟何明宇那个很像的手机,“你的手机?”   “不是,这个新买的,给你用。那边小村子信号不好,但如果我去镇上就会给你打电话,不许不接。”   顾恩泽一晒道:“我怎会不接你电话。”   看着顾恩泽乖巧的样子,何明宇满意地扬了扬唇角,揉了他软软的头毛一把。   顾恩泽的床是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大男生并排躺着还是有点挤的。不过,何明宇一躺上床就贴着他,伸手把他往怀里搂。   顾恩泽动了动只换来更大力的搂抱,他无奈道:“你不热么?”   何明宇说:“热,你的风扇风力不够,明天走前我给你买个空调装上。”   顾恩泽用食指戳戳他结实的胳膊,“不,不是空调的问题,我是说你这样搂着我很热。”   何明宇突然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顾恩泽措手不及,无法反抗,只好任由他抱着自己。因为自己心里也是满满的不舍啊。   何明宇低低的声音在耳边飘荡:“小呆瓜,会想我吗?”   “会。”顾恩泽没做犹豫,十分诚实地答道。   “我不在期间,你千万不要忽然消失不见。”何明宇突然一翻身,把顾恩泽压在身下,两人凑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眼睛望着眼睛,“答应我。”   顾恩泽笑:“我怎会消失不见。”   何明宇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心翼翼地把下巴磕在顾恩泽的肩窝,“你突然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我身边,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担心你突然又回去了。”   “我并不知道怎么回去。”   “如果这两月期间你知道了回去的方法呢?”   顾恩泽低头,脸颊被何明宇的黑发擦过,挠痒痒般一直挠到了心上,他叹息道:“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说到底,你还是要回大承。你上次说是因为有承诺没有兑现。”何明宇伸手捏住顾恩泽的下巴,轻轻抬了一点,注视着他的眼睛问:“我问你,承诺比我重要吗?”   “……”顾恩泽想躲,可何明宇黑沉沉的眼睛像一个深邃的漩涡,吸引得他沉迷下坠,根本无法逃脱,只能昏昏沉沉浸在何明宇的炙热气息中摇头,“不。”   “回大承,就是永远见不到我了。你舍得吗?”   顾恩泽心猛地一痛,眼泪瞬时浮上眼眶,怎么舍得……   “小呆瓜,不要离开我。”何明宇低声说着,压抑着隐隐的祈求。   顾恩泽抬手摸过他的脸颊,答道:“嗯。”   何明宇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的发着抖,“喜欢我吗?”   顾恩泽眨了眨眼,迟疑地小心地抬起手,环保住身上的何明宇,两人贴得那么近,可以听到各自一样迅疾的心跳声。   顾恩泽终于遵从了自己的内心,点了点头,“嗯。”   等待答案的几分钟却像一辈子那样的漫长,可终于让他等到了,小呆瓜果然也喜欢着自己!那瞬间似乎心里有一处爆开了无数的花朵。何明宇脑中一片空白,低头亲了亲顾恩泽的额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飞快地亲了亲他精致的鼻子,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覆上他花朵般的唇瓣亲了亲。   “喜欢吗?”何明宇眼里满是跳跃的星芒,他贴着顾恩泽的脸,藏不住喜悦。   顾恩泽脸涨得通红,不只是因为何明宇烫人的唇亲了自己,更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大腿又被硬起来的小何明宇抵着了。   “你,你,色,色……”顾恩泽羞耻地说不下去了,上次在公车上可以觉得是意外,可现在他这样压着自己,满眼的危险神色,绝对不是不小心三字可以糊弄过去的。   何明宇故意抬身顶了顶顾恩泽,弯着眼威胁道:“你别乱动。不然后果自负。”   顾恩泽整个人僵住,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你这样子,我还是回大承去……”   何明宇瞪眼:“你敢!我现在就强了你。”   顾恩泽立刻认怂:“不,不敢,你别乱来。”   何明宇笑着亲亲他的额头:“闭上眼,乖乖睡觉。”   顾恩泽鼓起脸道:“你得先从我身上下来……”   “不喜欢我压着你吗?”   顾恩泽低声喊道:“重死了!”   何明宇俯在他的耳边,嘴唇几乎贴着他红透了的耳朵:“叫我哥哥,我就下来。”   “……”顾恩泽抿着唇不肯出声。   何明宇突然道:“小呆瓜,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   品行端正的顾恩泽慌忙道:“这,这怎么行。”   何明宇吃吃地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是我从小存的老婆本。给你花是应该的。”   顾恩泽红润的唇错愕地微张,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脸都要红得滴血了,磕磕巴巴地辩驳:“我,我,我不是。”   何明宇翘着唇角,眼角眉梢都在灼灼生辉:“亲我一下,我就下去。”   “去死!你可恶!”顾恩泽羞愤难当,终于爆发,又踢又踹地反抗起来。   ☆、第54章   第二天清晨鸟鸣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中,顾恩泽睁开了眼。晨光洒进这个小屋,照亮了何明宇雕塑般精雕细刻的俊脸,顾恩泽把手搁在何明宇横在自己腰上的胳膊,侧着头看得差点移不开眼,满眼的星河只倒映着一个何明宇。   昨夜像是一场梦境般,又好又温柔的何明宇,从没敢奢望过自己能够拥有他,想着能当他的好兄弟就已经很满足了。   顾恩泽用目光轻轻描摹着何明宇深刻的五官,心柔得像春天的湖水,软得像岸边的杨柳枝。他说一直担心自己会突然回大承,再也不见。好像很突然,又好像一直都有迹可循。   “可是,我愿意拿全世界换你一个啊。”顾恩泽几不可闻的叹息,心里的情感满得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出,迅速涌向全身各处。他忍不住撑起头,凑过去在何明宇干净清新的脖颈处落下一个浅吻。   一声低笑伴着何明宇胸膛的震动传来,他利落地翻身就把顾恩泽压在了身下,对着因为被当场抓到而迅速涨红了脸的顾恩泽咧开嘴,还伸舌舔了舔两颗小虎牙,“你骚扰我。”   顾恩泽羞得话都说不清了,结结巴巴地否认:“我,我,我没有的,不不小心蹭到的!”   “哦。”何明宇低低笑着,突然腰往下一沉,用力抵住顾恩泽的胯部,让他感受自己清晨勃发的年轻热情。   顾恩泽慌张地伸手推他。何明宇憋着笑一把抓住顾恩泽的手,无辜地看着他道:“昨晚睡觉你一直抱着我不放。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顾恩泽一边忍受何明宇在下面不停地蹭啊蹭,惹得全身冒火。一边还要忍受他不要脸地颠倒事实,鼓起红通通的脸蛋低喊道:“何明宇!你,你脸皮……”   “嘘……”何明宇迅速俯下去,虎牙咬住顾恩泽的下唇,探入他张开的口中吸允,用粗糙的舌面碾磨着他怯生生的小舌,又温柔又蛮横。   心跳疯了般地失控,顾恩泽失神地在何明宇点起的热情火焰中跟着燃烧,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小腹直接硌着的硬度带来些许疼痛和仿佛决堤般拦也拦不住的汹涌潮水。   “小呆瓜……”何明宇火热的唇吐出渴求的声音,在顾恩泽的锁骨处啃着。   顾恩泽抬手抱住何明宇宽厚结实的背,却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吓得他慌忙松开。   “恩泽?起来吃早饭了。”陈月兰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顾恩泽僵着脸推了推何明宇:“还不快点起来!”   何明宇不动,盯着顾恩泽说:“这样怎么出去……”   顾恩泽望着他突然笑得眉眼弯弯,一字一字地说道:“与,本,公,子,何干!”   何明宇不满道:“喂……”   顾恩泽用力推何明宇:“我先出去,你冷静点再出来。”   顾恩泽随手关门的声音响起,何明宇抱住枕头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满心喜悦,忍不住的笑意,每个细胞都在激动喊着来自千年前的顾公子是他一个人的了。   “咦,明宇什么时候来的?”陈月兰擦着手,看到屋里走出的何明宇吃了一惊。她现在身体虚得很,经常睡得昏昏沉沉的,昨夜两人进屋的动静竟是一点都没听到。   “阿姨早。”何明宇头发睡得有些乱翘,一身休闲衣服显然有些皱了,邻家大男孩般站在陈家窄小的客厅里。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摆,笑道,“我是来跟你们说下事情已经解决了,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都不会再纠缠你们了。”   陈月兰感激地说道:“啊,这,真是太感谢你了。一直麻烦你,真是,阿姨今天中午请你吃大餐吧。”   “不用了,我下午要坐飞机。一会就回去收拾行李了。”何明宇边说边那眼追随顾恩泽的身影。顾恩泽在阳台洗漱好了,拿了条拧干的毛巾递给他。   何明宇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心里美得不行,看顾恩泽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陈月兰问他:“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嗯,爷爷让我暑假去乡下锻炼锻炼。”   “这样啊。”   顾恩泽盛了一小碗稀饭放到小桌上,对何明宇抬了下圆润的下巴说:“去漱口,然后吃饭。”   何明宇看他一眼,长睫毛下掩不住的温柔,他走过顾恩泽身边的时候故意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想刷牙,用你的牙刷。”   顾恩泽恼道:“不行!”   陈月兰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怎么了?什么不行?”   顾恩泽慌忙道:“没有什么,阿姨你快吃饭吧。”   饭后,何明宇拉着顾恩泽教他怎么用微信,念念叨叨地要求他必须一想他就发一条微信。   顾恩泽听久了就撇嘴道:“我知道了,你很啰嗦。”   “那我走了啊。”何明宇走了两步,没等到顾恩泽的依依不舍,又不甘心地回头,“我要走了啊,你怎么都没点表示?”   顾恩泽无奈地摊手:“我都一路送你到大马路了,你还要怎么表示?”   “你如果肯亲我一下,我半步都不要你送。”   顾恩泽转头看了眼见周围熙来人往的街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明宇摸了下他的脑袋道:“算了,你回去吧。我给你在网上定了两空调,记得接安装师傅的电话。”   顾恩泽抬眼看着他眉目如画的脸,想到两个月不见,心里也是酸酸软软的。他终是主动拉了何明宇的手,“早点回来。”   “好。”何明宇笑得虎牙绚烂。   看着何明宇渐渐走远,顾恩泽才转身往巷子走去,慢慢地走回小出租屋。   一进房间差点又被站在窗边的人影吓了一跳,他拍拍胸口抱怨道:“你能不能别无声无息地跑别人房里来啊?”   “额……”林敬把手伸向桌子做敲击状,“你看,我没法触摸物体,也没法敲门。”   顾恩泽走了两步坐到床边,晃着两只脚问:“你昨日回医院了?消失了一天。”   “我四处走走看看,体验了一把当魂魄的滋味。昨夜想来找你。”林敬说着挑眉揶揄道,“不过似乎不方便,我就又出去游荡了。”   “……”顾恩泽脸皮十分薄,颊上现出可疑的红云,他转移话题道:“你身上的白光又弱了几分,耽误不得,我晚上陪你去医院试试看能不能用法术助你回身体。”   林敬笑道:“谢谢。”   陈月兰惦记着自己观音庙外的算命摊子,顾恩泽便陪着她一起过去看看情况。果然像何明宇说的,已经解决了,没有记者围追堵截地拦着他们。   只是隔壁的那个大叔见着他们面色很不好看,凶巴巴地瞪了很久。顾恩泽和陈月兰只当没看见。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干练职业套裙,脚踩十米细高根走路摇臀摆腰的女人走了过来。   顾恩泽立刻就认出她是那天挤在最前面的,对着他步步紧逼问个不停的卷发女人,对,还是何明宇堂姐的好姐妹。   他看着这女人故作姿态地在小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摇晃着细高跟的鞋子,甩了甩长卷发,画得妖媚的眼斜着看向自己。   顾恩泽恶心得浑身一激灵,不客气地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女人红艳艳的一勾,笑得妩媚:“小弟弟不要这么凶嘛,我不是来采访的,只是来算命而已。”   她说完,在顾恩泽警惕的目光下,朝顾恩泽伸出了白皙的手掌:“小弟弟帮姐姐看看什么时候能结婚?”   顾恩泽面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有些嫌恶地发出一声嘲笑,然后搬着凳子挪啊挪地往后退到篱笆旁,掏出一个路边摊买的白面扇子边摇边看风景,像一个兴致勃勃出游的年轻公子。   陈月兰见那女人变了脸色,忙笑着打圆场:“女施主,你想算姻缘是吗?我给你算吧。我家小孩不过是来旁观学习的,还没有能力单独为人算卦。”   “哦。”女人上下打量了几眼陈月兰,接着把手递到陈月兰的眼皮子底下,“那就麻烦女师傅帮我看看了。”   陈月兰低头认真看女人手上的纹路,声音柔和地说道:“从女施主的手相看,你十分有魅力,感情之路本该顺遂,只是这姻缘线有外伤,断断续续,怕是好事难成啊。”   “怎么会。”女人皱起修得细长高挑的眉,“他答应很快就跟我结婚的。”   陈月兰迟疑道:“这,这段似乎不是好姻缘啊。”   女人瞪眼:“怎么不是好姻缘?他有钱有势对我又好。”   陈月兰盯着她手掌心乱糟糟的手纹,这主刻薄寡恩的手相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正想着要不要让她抽个签看看。顾恩泽却突然闲闲地插话了。   他摇着扇子,满脸不屑地说:“可惜那人是有妇之夫。你这女子坏人家庭,还妄图雀占鸠巢,好不知廉耻。”   ☆、第55章   顾恩泽一语道破那女人所谓的好姻缘,她整个人顿时僵住,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换了好几次颜色,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盯着顾恩泽看:“你怎么知道的?小小年纪这样含血喷人,真是有欠家教。”   她一句话把顾恩泽和陈月兰都骂了。   “我为何会知道?”顾恩泽“啪”地一声收起折扇,直接对着那女人一指:“你明知道你身上背了几条人命,你以为被你害死之人的冤魂现在何处?韩真真。”   女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韩真真确实是她的名字,这小孩怎么会知道!她顿时心脏似要破腔般疯跳,飞快地扭头朝身后看去。好在只看到青天白日,阳光普照下的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街边的绿树。   韩真真回过头来,原本慌张的眼中渐渐浮现阴狠,勾起唇冷笑:“看来你是真的有本事,不像其他人都是在这骗钱的神棍。这样很好,姐姐就明人不说暗话,想跟你做个交易,只要能办成多少钱你说了算。”   顾恩泽轻敲扇子道:“哦,想请我驱走跟在你身后那三个鬼魂?”   “不。”韩真真红唇轻启,觉得小孩还是太天真,她一介孤女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可不是被吓大的。既然已经跟了自己十多年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又怕什么死鬼。   顾恩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画皮女鬼般的女人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韩真真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姿态撩人地把交叠在一起的美腿换了个顺序。她从包里掏出包装精巧的女士烟,取了一根点上,眯着眼吸了两口后,在红唇吐出的烟雾中看着顾恩泽低声说道:“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无声无息突然流产的法术或者咒术?”   “……”顾恩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觉得正常人都没法跟这女人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一片空气。   陈月兰开口道:“女施主,心存恶毒造下罪孽,必然难逃因果报业。重业讨报,做人还需心存善念,方可获得幸福。”   韩真真笑道:“呵呵,你这理论不过是生活的失败者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如今真正活得高高在上的人哪个干净,有什么报应?我这十几年来过得可比从前好多了。”   跟这种人说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顾恩泽站起身,喝道:“滚。”   韩真真坐着不动,嘲笑道:“开门做生意,四方皆为利。你这样赶客人,合适吗?说了多少钱都可以,年轻人不懂钱的好处,大人也要假清高?”   顾恩泽再不愿看那女人一眼,上前去扶陈月兰道:“阿姨,我们回去吧,显然今日不宜出门。”   陈月兰也是无奈,想努力赚钱,却是连着几天都遇到麻烦事,回回提前撤摊,颗粒无收。   顾恩泽坚持要走,两人撇下韩真真去了公交站。   韩真真站在原地,举着手里的烟,眯着眼睛看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眼前一道红影晃过。她吃惊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红衣小女孩。   这小女孩不但来得突然形容诡魅,脸上也是灰白色的毫无生机,一双黝黑的眼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灵性。   韩真真心有余悸地抬头看看旁边的树,树稍微微晃动,一直躲上面吗?   小女孩开口,声音平板无起伏地说道:“韩小姐你好,我主人想跟你谈谈交易的事情。”   韩真真后退一步,警惕地瞪她:“……你主人什么人?”   小女孩平板地说:“你不是在找法师吗?我主人精通各种咒术,包括你想要的。”   韩真真挑唇轻笑道:“我就说嘛,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还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你主人在哪?”   小女孩微微一侧身:“韩小姐请跟我来。”   韩真真后来遇到什么人拿了什么东西,顾恩泽是不知道的。他刚回到家,何明宇电话就打过来了,低低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小呆瓜,在干嘛?”   顾恩泽一边躺倒在床上,一边说:“陪阿姨出摊,可惜遇到疯女人只好回家了。”   何明宇好奇地问:“什么疯女人,你怎么出个摊天天倒霉?”   顾恩泽心有余怒,鼓起脸抱怨道:“还不是上次那个女记者,蛇蝎心肠,害人不浅。像她这种人,在我们大承绝对要五马分尸的。”   “这么严重?”何明宇挑眉,这个韩真真他在堂姐那见过几次,待人接物都给人开朗大方的感觉。   顾恩泽叹口气道:“我听跟在她身后的养父母一家的鬼魂说的。小小年纪就害死了自己的养父母一家,得了家产,还进了好学校上学。”   “嗯,虽然可恶,不过你也别去招惹她,离她远点。”   “若不是她找上门来,我看一眼都嫌脏。”   顾恩泽撇着嘴嫌弃的小模样仿佛就在眼前,何明宇笑了笑,转了话题道:“不说她了,我在候机,一会就要上飞机了。”   顾恩泽咬住了唇,声音有些闷地说:“哦。”   何明宇不满道:“就一个哦?”   顾恩泽想了想:“……嗯,一路顺风?”   何明宇笑:“傻子,飞机不能说一路顺风。”   顾恩泽揪住枕头的一角,无意识地蹂躏着:“哦,我没坐过飞机,不懂。”   何明宇低低笑着道:“我给你订张票,你飞过来看我,顺便体验下坐飞机的感觉?”   “好啊。”   顾恩泽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何明宇憋不住地露出了虎牙,他笑道:“算了,那小村子偏僻得要死,先飞机然后坐车,最后还要走山路。到了村里,没热水洗澡,饭都煮不熟。我爷爷变着法子折腾我,我可舍不得让你吃苦。”   “……”顾恩泽握着手机,脸慢慢地红了,何明宇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可是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很有点喜悦怎么办。   “小呆瓜,我要上机了。亲我一下。”   “额,保重,路上小心。”   “别装没听到,快点。”   “……”顾恩泽把冒烟的脸埋到了枕头上,又,又不在身边,怎,怎么亲啊……   何明宇站起身,一手拖着行李,一手举着手机,迈着长腿往登机口排队的人群走去,嘴里继续调戏手机另一头的顾公子:“小呆瓜,你是不是害羞了?脸红了?”   “我,我没有!”顾恩泽涨红着脸喊道,喊完他又忍不住叮嘱道,“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何明宇也认真道:“嗯,你也是,好好在家读书,少出去惹事知道不。”   “知道啦。”顾恩泽答得挺不服气,他何曾主动惹过事,明明都是事情来惹他。   虽然答应何明宇少管闲事,但林敬的事情却也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好在驱邪术那本书上有还魂法术,只是顾恩泽毕竟没有施展过,可以说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晚饭后顾恩泽就跟着林敬一起去了医院。林敬的妈妈憔悴地守在床边,看到他简直像看到救星一般,扑上来拉住顾恩泽的手哀求道:“小师父,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吧!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一定可以帮到他的,对不对?”   “大妈,我能力不足,只能尽量一试。”顾恩泽顿时压力大增,舔了舔唇继续道,“如果不行,我还知道一个专业的法师,可以请他帮忙。”   其实他并不想请安正鑫帮忙。并不是因为安正鑫对自己的莫名敌意,而是上次手链事件,苏采当晚就没了。苏采的那个同桌当时是交给安正鑫保护并且追查案件,可结果……听吴世文说,那个女生在一个月后也突然消失了。   这个安正鑫或许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正气可靠。   “真,真的?谢谢,谢谢你。”林妈妈眼泪汪汪地松开顾恩泽的手,紧跟在顾恩泽身后打转,医生束手无策,还让她做好儿子一辈子不能醒的心理准备,如今这小师父是唯一的希望了。   顾恩泽走到床边,林敬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昏迷不醒。他伸出两根手指并起按在林敬的额头,调动体内的法力缓缓通过手指输向林敬的眉心,口中念道:“日月神光,今为汝镇魂,三魂七魄,九窍皆明,外具四象,内全五行,身之所在,魂之所归!”   站在他身后的林敬的魂魄在咒语声中缓缓浮起,像飘动的气球般往床上的身体飘移而去。   顾恩泽继续念着口诀,体内的法力被迅速抽离,仿佛沉入一个无底漩涡般,永远填不满那法术的空洞。他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支撑身体的双脚也渐渐地抖动起来,虚脱的感觉像黑暗般一阵一阵地在他眼前闪过干扰他的施法。   顾恩泽突然脚下无力地朝床上扑去,他硬是咬牙用左胳膊撑住床,右手输送法力的两指头半点不曾移动。直到林敬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身体上,魂魄上的白光渐渐地隐没在肉身当中。   顾恩泽松了一口气,脑袋磕倒在病床上。   “小师父!小师父!”林妈妈着急地两手扭在一起搓来搓去,却不敢冒然上前碰触顾恩泽。   顾恩泽侧过脸,他脸上掩不住脱力的虚弱,但依然露出一抹笑容:“大妈,我想,应该是成功了。”   “是,是吗?”林妈妈有些忧虑地围着儿子转圈,“可是敬儿怎么还不醒呢?”   “额……我没有经验,并不知道何时能醒。”顾恩泽抬眼看到林妈妈掩不住的担惊受怕,他心软道,“要不,我给那个专业法师打电话问询一下。您别太担忧。”   林妈妈流着泪说:“谢谢,谢谢,小师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第56章   顾恩泽终究还是给安正鑫打了电话,他记性好,看过的那串数字这么久了也没忘记,拨下号码过了好一会,那边才有人接起。   “喂。”   声音有些沙哑,但听得出是安正鑫本人。   顾恩泽深吸一口气,快速地说道:“你好,安大师,我这边有个离魂的患者需要你的帮忙,你能来医院看看他的情况吗?”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才传来安正鑫的声音:“抱歉,我被取消了天师资格证,现在这片区的灵异事件已经不归我管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顾恩泽有些茫然:“怎么回事……”   顾恩泽看了眼昏迷的林敬,又看一眼林妈妈,握着手机的紧了紧,心想就算难堪,也还是要继续说服安正鑫帮忙吧,毕竟不是小事。   顾恩泽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开口要求帮忙,却听到安正鑫问:“你在哪家医院?”   顾恩泽眼睛一亮,忙答道:“第一医院。”   安正鑫说:“我在住院部六楼305,你过来找我吧。”   安正鑫挂了电话,顾恩泽挠挠头,什么情况啊这是,他也刚好在这个医院?要去找他吗?   看看林敬还是没有醒的迹象,顾恩泽只好安慰林妈妈说去找专业大师来给林敬看看,让她不要太着急。   “请进。”   顾恩泽听到安正鑫的应门声,推开门,只见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安正鑫独自坐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转着头看他。   安正鑫指了指床边的椅子示意顾恩泽坐。   顾恩泽看着穿着素净的病服,脸色也有些苍白的安正鑫,隐隐觉得他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平和了许多,不像从前要么不正眼看人,要么就带着莫名的敌意。   顾恩泽问道:“你怎么了?”   安正鑫苦涩一笑:“跟人打了一场,输了。”   “何人?”顾恩泽问完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毕竟这种事情并不光彩,自己跟他的关系更没有到能问这种事的程度,他小心地看了眼安正鑫的表情。   好在安正鑫情绪没有变化,平静地说道:“手链的案子我后来找到了那家店,但打不过。你们托付的小姑娘,也没有保住她性命,抱歉。”   顾恩泽问道:“所以你就被取消了天师资格?”   安正鑫垂下了眼帘:“嗯……以后,可能要转行了。”   “你不想做了啊?”顾恩泽想了想,点头道:“这一行确实挺危险的。”   “我终究还是天赋不够,没有天生的阴阳眼,家族传人地位也没保住。你……”安正鑫说着顿了顿,望着顾恩泽道:“你打算认祖归宗吗?”   顾恩泽茫然:“啊?认何祖?归何宗?”   “你母亲没告诉过你,你的身世吗?你不好奇你父亲是谁?”   顾恩泽有点词穷,如果他真是陈澄当然好奇,可他是顾恩泽啊,关他何事?见安正鑫盯着自己看得让人头皮发麻,只好问:“什么身世?”   “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安正鑫眼神飘忽,有些不愿看顾恩泽的脸,他垂下眼继续道,“你有天生的阴阳眼,对术法更是天赋异禀。你如果想要安家传人地位,是有一争之力的。我从前堤防过你,把你当假想敌,可没想到最终却败在了亲妹妹手上。”   “同父异母”四字一出,顾恩泽就慢慢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像只震惊的小动物般警惕地盯着安正鑫看。   安正鑫见他满脸古怪,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就强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之前对你的厌恶也是真的。”   “我并不是陈澄。”顾恩泽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安正鑫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他愣住。   顾恩泽仔细观察安正鑫的表情,觉得不似作伪,于是说道:“我感觉你也不是他,我没猜错吧。”   安正鑫觉得自己的大脑死机了的感觉,不然明明每个字都听清了,连在一起怎么就不懂了呢?他迟疑道:“你说什……么?你不是陈澄?”   顾恩泽走回椅子边坐下,抿了抿唇道:“你可能不知道陈澄用了夺舍的邪术,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安正鑫薄唇微张满脸不敢置信。   “我看过那个邪术,据说夺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舍更易成功。”顾恩泽眼皮一抬,带着犀利的光扫过安正鑫的脸庞,“你家人有谁不对劲吗?”   安正鑫瞪大的眼中瞳孔猛地一缩,他双手紧紧揪住被子,唇瓣轻抖,“不,不会吧……”   “我没必要骗你,我确实不是他本人。”顾恩泽边想边说道,“你有兄弟姐妹吧,刚才你说你败在亲妹妹手里。咳,她……”   顾恩泽本想问这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但,男的夺女的舍?顾恩泽身上一寒,抖出一堆鸡皮疙瘩。   安正鑫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两人都不说话,病房里诡异地静谧。半响,他才开口缓缓地说道:“她这几个月确实对我疏远了许多,从前修炼法术上遇到什么问题都会跑来问我,现在却常常感觉有些看不上我这个天赋不如她的哥哥。”   男的变成女的,能忍?!顾恩泽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脑子有些乱了:“那个,你回去再观察观察吧,现在只是猜测。不过有一点要告诉你,他是两个多月前夺的舍。”   “嗯,谢谢你。”安正鑫抬眼又打量了一次面前这个声称不是陈澄的男孩,自他知道父亲还有个私生子后,他对这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是厌恶到骨头里的。后来也查到了对方的信息,去看过人。只是个沉默寡言阴柔内向的小孩,日子过得挺凄惨,也就断了找碴的念头。   后来再次见到他却是两月前,感觉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眼神灵动,阳光可爱,表情丰富。却不知道原来是内里的人已经换了。   安正鑫好奇道:“那你又是谁?怎么到了陈澄身体里了?”   “额……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这样了。我也在找原因。”顾恩泽苦恼地摊了下手,又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对了,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安雪柔,她前不久转到你们学校了,听说过吗?”   “何止听说,她就转的我们班。”   越发的古怪了,安正鑫目光闪烁地问:“……她对你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没有,就是陌生人的感觉,我也没注意她……”顾恩泽歪头想来想,“除了,上次苏采说安雪柔推她,害她被摩托车撞了。但只是普通的女生争风吃醋事件。”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恩泽有些坐不住了,他迫切的想要找何明宇一起讨论这件事情。   顾恩泽站起身道:“那个,我刚才帮一个离魂的朋友施法回肉身,我感觉是成功了的,但不知道为何他没有醒。”   安正鑫问:“施法多久了?”   顾恩泽想了想道:“嗯……半个时辰。”   “你还真是外行。魂魄离身哪可能一回体就醒的,等明天看看吧。”   “哦。”   顾恩泽起身跟安正鑫道别。   既然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一直暗暗厌恶的同父异母兄弟,安正鑫心里的疙瘩也彻底地没了,表情自然地跟顾恩泽说:“再见,如果还有什么情况,请一定再联系我。”   顾恩泽出了病房就急忙掏手机给何明宇打电话,结果传来用户无法接通的声音,这才想起何明宇说信号不好,通讯困难的话。   只好按照何明宇教的那样点开微信给他发语音消息。第一次发语音,总觉得好生神奇的感觉,他转头看看四下无人,才紧张地对着手机小声道:“你到地方了没?累吗?”   发完就收了手机默默地往林敬的病房走。额,别问他为何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那一句,他也不知道。   顾恩泽一边下台阶一边思索脑中的线索,那个安雪柔虽然是女生,但真的太可疑。有件事顾恩泽很想忘记,奈何记性太好,忘也忘不掉。那就是陈澄以前喜欢喻君越,现在喻君越似乎喜欢……咳,这事万万不能让何明宇知道,还是挖挖土把这事埋到记忆深处比较好。   苏采用狐狸头吊坠迷惑了喻君越,而安雪柔刚转学就为了喻君越去威胁并动手推了苏采。   安雪柔就是陈澄……有八成的可能性。顾恩泽得出结论后,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旁边窗外的蓝天白云叹了口气,为简陋出租屋里那个生着病的可怜的母亲。   其实,安雪柔是不是陈澄,只要问一下陈阿姨就能确定了。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顾恩泽连忙掏出来,这个智能手机他还不太会用,心急之下解锁都手忙脚乱地出错。   折腾了好一会,终于看到弹出来的何明宇的语音信息,他头像怎么好像是自己在摸嘟嘟?顾恩泽瞪了那头像两秒才点开语音。   “小呆瓜,这么快就想我啦。没到啊,还在路上颠簸。本来很累,听到你声音好多了,你再亲我一下估计就全好了。”   顾恩泽吓得慌忙捂住手机,他脸红心跳地想,刚才路过的那人没听到吧,何明宇以前不会这样老说些让人害羞的话啊!是,是因为现在是情情情那什么的关系了吗?!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改,改变下?不然他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无趣?顾恩泽握着手机,长睫毛飞快地扇动,心慌意乱地想着。   说什么好呢?很想他?   顾恩泽还在踌躇,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他忙快步走到无人的地方,低头点开语音。   “傻子。”   何明宇低低的含笑的声音让顾恩泽顿时知道回什么话了。什么想他,去死吧,就知道戏弄人!他按住手机,大声道:“你才傻!”   何明宇披着件黑色的大衣,窝在颠簸的军用车后排的角落里,虽然风尘仆仆发型凌乱,但俊脸依然如朗月般生动,只是此时他抱着手机露出一对小虎牙吃吃地笑起来,确实傻得不行。   ☆、第57章   晚上,何明宇在镇上的一家小旅店休息。屋里灯光昏暗,墙壁上贴着旧报纸,床品不像一般酒店那样洁白,而是有些陈旧的农家人用的花布色。他看了眼长了霉点的枕头,直接丢开,然后把自己的大衣卷了卷垫在身下。   顾恩泽在用微信陆陆续续的给他讲安正鑫和陈澄的关系,以及重点怀疑对象安雪柔的事情。   何明宇想了想回道:“你别去惹那个安雪柔,不要跟她扯上关系。”   顾恩泽忧虑道:“哎,我有很不好的感觉,觉得他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根本躲不开。”   何明宇道:“你在担心什么?作为陈澄的生活他自己舍弃了,如果我是他应该不会再愿意跟前尘往事牵扯。”   “问题是你确实不是他……”顾恩泽边说边一步步拾级而上,“我到家了,这事先探探陈阿姨的口风吧。”   顾恩泽收起手机,打开门就见陈月兰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看电视,见他回来了,抬头笑了笑:“回来啦。”   “嗯。”顾恩泽点点头,随手关上房门,走到小桌子前拉了另一张凳子坐下。看着陈月兰道:“阿姨,我刚才在医院碰到安正鑫了。”   陈月兰手抖了一下,她慢慢把热水放到小桌子上,默默地等顾恩泽说接下去的话。   顾恩泽没有拐弯抹角,他抿了抿唇直接道:“他说他是陈澄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怀疑他妹妹安雪柔被陈澄夺舍了。阿姨,安雪柔是陈澄吗?”   陈月兰本就脸色不好,此时更是“唰”地褪成了一张白纸般脆弱,她缓缓伸出瞬间冰冷的手去握住桌上的那杯热水,汲取一点温暖。   很多时候越想隐瞒的事情,到头来都是纸里包不住火的。看着顾恩泽明亮的眼睛,她叹口气,点了一下头说:“所以我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只愿他现在过的是自己想要的吧。”   眼前这个柔弱又憔悴的女人,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伤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顾恩泽年少词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静默地陪她坐着。   陈月兰吸了吸鼻子,端起热水站起身道:“我有点困了,先回房休息了。”   “哦,好的。”顾恩泽也站了起来,目送她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关上了房门。   顾恩泽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小屋,他盘腿坐到床上,手捏指诀,开始修炼法力。因为内心隐隐的不安,让他总觉得有什么危险藏在暗影里偷窥着自己。但情况不明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明宇第二天上午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到达那个位于四面山峦包围下的小村落。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在f城跟火炉一样的季节,这里的温度就低了许多。而且每天的温差非常大,没有太阳的时候,需要穿厚重的冬衣来御寒。   何明宇借住在村子里最大的建筑喇嘛庙里,依然住的去年的那个小屋子。他一进屋就看到一面墙上贴满了儿童画,那是去年在这边教学生们读书的时候,几个小朋友时不时就画了送给他的。   窗外传来嬉闹的声音,他抬头朝窗口看去。就见窗户上露出几颗毛茸茸的脑袋,个个都是小花猫,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咧着嘴朝他或调皮或羞涩的笑。   何明宇忙招呼他们进屋。   几个小孩都比去年长高了一些,手规规矩矩地收在身前,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看。何明宇从行李里掏出带来的礼物一一分给他们,把他们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何明宇分完后发现手上还有一份,他点了点人头,问道:“布赤呢?你们没带她一起来?”   几个小孩原本笑得灿烂的脸顿时都收了笑容,皱着小眉头互相看。   “发生什么事了?”   年龄最大的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孩子答道:“老师,一二三六,七,七天前,布赤就突然不见啦。”   “怎么回事?”   “她阿爸说她自己跑山里去就找不到了。”   “……”   何明宇皱眉,这个叫布赤的小女孩跟其他机灵淘气的小朋友不一样,她是智力迟滞患者,不知道是因为遗传变异还是小时候生病感染或者头部受过伤,她的大脑不能正常发育,智力活动的发育停留在某个比较低的阶段中。   就他去年所见所闻来判断,她家日子过得比较穷,家人似乎很嫌弃这个女儿,觉得是家里的累赘。   是找不到还是不愿意找?   何明宇刚来这里,他也不好往深处想。只能暂时打住,跟其他小朋友聊起天来。   安顿好之后,何明宇就带着几个小朋友浩浩荡荡地出门了,他一边跟路上看到的村民打招呼,一边走过村里随处可见牛羊粪便的土路,往村子南面的一座山包上爬。   在那个山包上面手机信号会比在村子里好一些。   何明宇先打电话回家报了平安,在爷爷念叨孙子不爱跟自己聊天的抱怨声中恨恨地挂了电话。然后给顾恩泽打电话,才响了三声,顾恩泽就接起来了。   顾恩泽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声音轻快地专心跟何明宇说话:“到村子了吗?”   太阳有点晒,何明宇眯着眼睛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揪了根草茎把玩着,“嗯,到了。现在蹲在村边的山坡上给你打电话呢。”   顾恩泽好奇地问他:“你在那边每天都怎么过的?”   何明宇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早上很早就起了,跟庙里的喇嘛一起上早课。下午给村民上课,教他们学汉语和汉字,还教一些简单的数学。晚上太冷,村里也没有娱乐活动,基本上就是窝着看书。”   顾恩泽笑:“听起来挺充实的。”   “嗯,就是饭都是煮不熟的夹生饭,难吃。”何明宇抬眼看向不远处玩游戏的小孩,笑道,“不过,这里很安静,村民大多都很朴素热情,小孩子也特别单纯可爱……”   何明宇听到几个小孩带着大大的笑容嚷嚷着朝他跑过来,他抬头大声说了句:“哎,你们自己玩,老师有事。”   说完又低头对顾恩泽解释道:“小朋友让我跟他们一起玩游戏。”   顾恩泽饶有兴趣地问道:“哈哈,什么游戏啊?”   何明宇浅笑着低声给他解说起来:“游戏叫找牛犊,当地小朋友很喜欢的游戏。让一个最小的孩子当牛犊,其他的小孩手拉手把他围在中间,再让一个小孩来扮演找牛犊人。找牛犊的那个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朝着小朋友们喊喂,看见牛犊了吗?别的小朋友会反问他……”   顾恩泽正脑补个子高挑的何明宇被一群小屁孩围着玩游戏脸上又无奈又隐忍的表情,何明宇说着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忙追问道:“嗯?然后呢?怎么不说了?你有跟他们玩过吧?”   何明宇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地上几棵被踩踏过却依然顽强生长的杂草道:“突然想起去年那个总是扮演牛犊的小女孩,她年龄不是最小,可是个子又瘦又小,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好几岁的样子,总是怯生生的跟在别的小孩身后,学了两个月才终于学会写名字。现在却不见了。”   顾恩泽想象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一个可怜兮兮挂着鼻涕的小孩老是跟在何明宇身后的模样,他问道:“不见了?去哪了?”   何明宇的声音有点沉重:“说是自己跑进山就丢了,找不回来了。”   顾恩泽这才反应过来,“啊……他父母很伤心吧。”   何明宇沉默了片刻,看着山坡下面的村子里错落有致的房屋沐浴在阳光下像一幅宁静美好的山村风景画,他幽幽地说道:“不知道啊,也许伤心吧。”   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力感,顾恩泽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想何明宇继续难过,他忙转移话题道:“我跟你说,今天我尝试着画了一张驱邪符!”   顾恩泽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何明宇重新露出了笑容:“真的?成功了?”   顾恩泽道:“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努力了,并且从中获得了经验!快好生夸奖本公子。”   “哦……”何明宇笑弯了眼,拖长了语调,“我家顾公子好生厉害。”   夜里的时候,可能还不适应新环境,何明宇有些睡不着,拿着手机玩小游戏,把手机玩到没电才作罢地缩进被窝里。辗转反侧着,“一个小呆瓜,两个小呆瓜,三个小呆瓜……”数了许久,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起了梦,梦见一片黑暗中亮着一盏孤灯,旁边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男子盘膝而坐,捧着经卷认真地翻阅。   明明是个平淡无奇的画面,他却突兀地从梦中惊醒了,弹坐在床上,心脏跳得飞快,好似做了个极其恐怖的噩梦一般。   现在几点了?似乎没睡多久,怎么感觉天有点亮?   何明宇奇怪地转头看向窗外的放向,一片橘红色的光芒刺眼地映亮了窗外的天空。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捕捉到空气中带着一股火烧烟熏的气味。   这是……着火了?!   ☆、第58章   原本熟睡的小山村突然火光冲天,熊熊大火倾泄而下,火舌迅速舔窜过每一个能接触到的物体,吐出滚滚浓烟,笼罩住整个村庄。   村里有的人醒了,尖叫着仓皇逃窜;有的人依然在梦中酣眠,或许从此就一觉不醒了。   这里没有消防车没有灭火器,随着夜风的助阵,火势迅速蔓延,村民们慌张失措犹如被丢进了瓮中炙烤的虫子般无力。   喇嘛庙建在离村民的房屋稍远的半坡上,此时庙里的人都被惊醒了,衣衫不整地冲到门口,在漫天的火光面前吓成了泥像。   何明宇在那疯狂摇曳的烈焰中看到一个黑影在半空中腾挪而过,他吃惊地盯紧了那个黑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四脚动物!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动物,但那动物一直在半空中挪动,而它所到之处,火焰都会燃烧得更加旺盛,好似一直在添柴加火!   何明宇拔腿朝坡下跑去,目光紧紧追逐着那个黑影,冲入火灾现场。火焰远看的时候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妖魔,黑沉沉的妖气在盘旋环绕折磨每个脆弱的人类。此时何明宇置身灾难之中,耳边全是各种恐惧的喊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物体倒塌的轰隆声,吵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何明宇躲避着姿态狰狞的烈焰和烟尘滚滚,一步步地靠近那个恣意妄为的黑影。那感觉就好像把自己鲜活的性命往一张血盆大口里送,那大口吐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疯狂的呼啸声,还有让人窒息的气体急速燃烧的嘎巴声。   在这些声音中,何明宇仿佛听到了一个细细的笑声,一个属于小孩子的笑声。   那笑声落在耳里,却像一个重锤猛地砸了下来的感觉。何明宇站到一堵堆砌粗糙的石头墙后面扬起头,看着上空那只纯黑色的像是豹子一样的动物,呼扇着一对火焰翅膀,张开口朝着一处房屋吐出一道火龙。   它雄健的背上驼着一个瘦小的孩童,孩童剪着短发,穿一身破旧的衣物,看到火龙扭动着身躯气势汹汹地缠绕住那个小屋子,抬起细小的胳膊拍起了手掌。   何明宇听到她细弱又带着独特痴意的笑声,闭了闭眼睛,对着那个背影大声喊道:“布赤!”   他的喊声迅速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淹没,小孩也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在拍着小手笑。何明宇双手拢在口边,再次喊道:“布赤!小布赤!布赤!”   小孩依然没有反应,但是那只古怪的黑豹却猛地回过头,一双泛着金红光芒的猫形大眼紧紧地锁住了何明宇。   何明宇心头一震,瞬时后退了一步。但身后的石墙被火焰烤得灼热烫人,他还未触及石墙就听到一阵轰塌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裹着火焰的木柱子自石墙后面的房屋上倒塌而来,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何明宇的上空,他扭过头,极速放大的瞳孔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死神在挥舞镰刀。   黑豹扭过身子,灵巧敏捷的身形自半空中扑向何明宇。   一道灿烂的金光自何明宇身上爆出,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团将何明宇包裹在其中。燃烧的巨木在触及金黄之时瞬间灭去了火焰,磕在石头墙上,碎成了片片粉末。而那只黑豹在金光跟前停住了脚步,那双闪烁着金红光芒的大眼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黑豹抖了抖身子,把背上的小孩抖落后,前腿屈膝,缓缓跪在了地上。张开大嘴,发出低哑的声音:“主,主人……”   何明宇置身金芒之中神圣而不自知,他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浮现的亮闪闪的佛印,金光自那佛印上如水波涟漪般向周围扩散。自己身上有佛印会发光这件事,还是之前顾恩泽告诉他的,因为没见过也无法想像,几乎被他随意丢弃在记忆的角落里了。   如今亲眼看到,依然难以置信。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会有这样的印记?还有那只跪在自己面前的妖豹又是什么?   何明宇把目光落在黑豹身上问道:“你是谁?”   黑豹咧了咧大嘴,含在眼中的热泪奔流而下,它浑身打颤地扑向何明宇,强健的身躯差点把何明宇扑倒在地。好在它也知道自己的庞大,只是拿两只前爪抱住何明宇的右腿嚎啕大哭:“主人!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你果然没有变成傻子,你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完美无匹!”   “……”何明宇满头黑线地看着一只豹子跟自己表演久别重逢的场面。他打断黑豹的哭号,指着周围依然熊熊燃烧的大火怒道:“你嚎什么!这些火是你干的吧!你这种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东西还敢喊我主人?!”   黑豹顿时打了个嗝,停住了哭号,泪眼在眼里打着转,委委屈屈地伸出一个爪子指向被它丢弃在地的小女孩布赤道:“都是她叫我干的啦!她说要报复她家人。我又不知道哪个是她家,就,就都烧啦。”   “她智力不健全,人小不懂事,你就带着她烧村?!”何明宇边骂边抬脚狠狠甩开黑豹,“快点给我把火灭了!”   “主,主人,我是火属性的,只会烧不会灭啊。”黑豹可怜兮兮地望着何明宇,“不过,主人你可以灭的啊。”   何明宇看了眼胸口,佛印黯淡了许多,眼看着马上就要再次隐没。他抬起手,修长有力,但也只是一双凡人的手,怎么去灭火?   黑豹扭身窜到布赤身后,牙齿咬住她脖子上的链子一甩,便将那链子叼在嘴里讨好地献给何明宇。   何明宇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收起猛兽的锐气装作大猫一样歪头卖萌的黑豹满眼希翼地望着自己,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条链子。   看似普通的细牛皮绳上吊着一个古铜色转经筒模样的小坠子。转经筒镂空的地方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团纯白色的物体发着淡淡的萤光。   黑豹热心地解释道:“主人,那是你存起来的法力,吃下去就可以恢复你从前的神力里。”   “……吃?”何明宇怀疑地瞪它。   “对啊,你只要把它放入口中就可以了。”   何明宇看看手里的不知名的光团,再看看漫天大火。无奈地拔开了转经轮上的盖子,他的手指伸上光团的时候,自己也有点疑惑自己怎么知道这个坠子可以从盖子打开。   手指还未触及光团,便觉得温暖熟悉。   何明宇突然有了安心的感觉,他不再迟疑,将光团倒进了口中。   顾恩泽自打坐中缓缓睁开眼睛。画符需要心静,摒弃杂念,脑中凡事勿想,一派清明才能神明易近,感应天地正气。   但今天却有些静不下心来。   他再次拿起搁在枕头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消息过来。今天一天何明宇都没有给他发消息,他主动发了微信,也不见回复。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也许只是因为信号不好。或者只是因为比较忙碌没有时间看手机。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顾恩泽确确实实地静不下心来专注练习画符了。   顾恩泽看了眼窗外,夏日的傍晚暑气依旧,但灼热的阳光隐去后好歹能够出门了。街上散步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顾恩泽闷在屋里一整个白天,既然无法专心做事,就想干脆出去转转,顺便去何明宇家看看把孙子赶去遥远的西北然后独自一人窝家里的何爷爷,还有可怜的大白和嘟嘟。   巷子口一直延到公交车站的那条路,晚上摆摊的人大量出动,形成了一条热闹的小夜市。顾恩泽从那里走过的时候,又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乞讨的小女孩。   一段时日不见,她身上越发的脏污了,头发乱糟糟的散着,脸上黑乎乎的只看得到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麻木地盯着前方的街道。也许手残疾后,再也没有人为她清理过身体了。   顾恩泽掏了几块零钱丢在她碗里,她也没什么反应,像一个灵魂被抽空了的破布娃娃。   顾恩泽至今依然无法忘记自己初来这个时代,遇见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她霸道凶狠又充满生命力的样子。还有那个跟在她身边,给了他好大惊吓的红衣小鬼。   他蹲在她面前,问道:“小妹妹,你还记得一个穿红衣服,嗯……右边耳朵上有块红斑的小女孩吗?”   毫无反应的破布娃娃好似被触碰了隐藏的开关般,眼珠子动了动,灰红色的小嘴动了动:“红,斑……晓晓……”   小女孩轻轻叫着那个名字,有晶莹的泪水自眼中滑落,在满是泥灰的脸上冲刷出蜿蜒的泪痕。   果然是认识的,那小鬼像个守护者一样守着小女孩,现在去哪了?顾恩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女孩,只好说道:“晓晓一直陪着你呢,你要坚强。”   小女孩把头埋进了膝盖之中,小小的肩膀轻轻地抖动着。街上行人往来匆匆,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忙碌,没有人停下脚步多看一眼可怜的乞儿。   顾恩泽站起身,走到前面卖棉花糖的摊子,买了一支棉花糖轻轻地放到小女孩面前的搪瓷杯里。   如果有天能再次碰到那个红衣小鬼,就让她们见上一面吧。   ☆、第59章   顾恩泽走进何府的时候,又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刺瞎了眼。   庭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栅栏,嘟嘟和大白两只都被关在栅栏里面,限制了活动范围。   而平日在主人面前卖萌装可爱,一转身就走猥琐路线的嘟嘟此时又骑在大白的身上。可怜的大白趴在地上埋着脑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嘟嘟!”顾恩泽大吼一声,冲上前一把拽起嘟嘟,两手举高在半空中,对着它眼睛猛吹气。   嘟嘟平日最怕眼睛被吹气,立刻难受得用两爪子捂住眼睛。   “蠢嘟!让你欺负大白!呼呼呼!”顾恩泽一边吹它眼睛,一边教训它,“你不是已经过了发情期了吗?!做这种事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嘟嘟放下爪子,拿黑玻璃珠般黝黑透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顾恩泽,咧着嘴讨好地伸出舌头笑。   顾恩泽完全不买账,对着嘟嘟威胁道:“不要以为装可爱就可以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会拿剪刀把你毛剪光,让你变成丑嘟,被所有狗狗嘲笑,怎么装可爱都还是丑……”   “呵呵,我能替她求情吗?小同学。”   有个柔和如春风细雨的声音响起。   顾恩泽愣住,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个二十多岁,挺着大肚子的长发如黑缎的美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旁对着他笑得温柔可亲。   顾恩泽心想这个就是何明宇的堂姐何颖平,嘟嘟真正的主人吧,何家的血统真是好,这个姐姐比他见过的皇后还有几个受宠的贵妃都要漂亮几分。他连忙憋着笑把嘟嘟放回到地上,抬头对何颖平回了个笑脸。   何老爷子站在大厅的门边招呼顾恩泽:“顾小友快进来,嘟嘟放栅栏里,别让它跟进来。”   “你看,谁都嫌弃你。”顾恩泽对着嘟嘟皱皱鼻子,一脸嫌弃地把它丢回到栅栏里,然后抱着扑过来的大白亲亲热热地摸了好一会,把嘟嘟嫉妒得团团转才心满意足地起身进客厅。   何老爷爷乐呵呵地给顾恩泽和何颖平两人互相做了介绍,高兴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还惦记着我这个孤独的留守老人,来看看我。”   何颖平打趣道:“爷爷,你胡说什么呢,我可听说你每天跟老友钓鱼品茶写字打牌,玩得不亦乐乎呢。”   何老爷子开朗地大笑。三人和乐融融地在沙发上坐下。   顾恩泽笑容满面地看着一身宽松长裙的何颖平挺着的大肚子道:“姐姐,宝宝快出生了吧?”   何颖平像每个准妈妈那样,一提起孩子就浑身散发母性光辉,她垂下眼睛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幸福甜蜜:“嗯,预产期是八月二十五号。呵呵,跟我们明宇同个星座,应该和我也蛮合得来的。”   顾恩泽眨眨眼问:“星座是什么?”   何老爷子一边泡茶一边插话道:“呵呵,那是年轻人的玩意,我老人家也不懂。”   “星座是西方流行的占星术哦,也不一定很准,但有的地方还蛮有意思的,比如什么星座跟什么星座比较合还是有点准的。”何颖平饶有兴趣地跟顾恩泽解说着,还问他:“你新历生日是几月份的?”   “额,我只知农历不知新历。农历是十月十二日。”   “哦。我算算啊……那你新历就是十一月的,天蝎座。”   顾恩泽满脸打问号:“天蝎座是何意?”   何颖平抚掌道:“哎呀,难怪你跟明宇关系好,天蝎处女是绝配啦。哈哈哈。”   绝,绝配?此时此刻顾恩泽只能点头承认这所谓西方占星术还是有点意思的。   何老爷子也笑着说道:“说到这个,明明对顾小友那真是不一样啊。从小到大没见他对人这么上心过。顾小友啊,有件事我老头子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顾恩泽看向何老爷子,一接触到他那双深邃智慧隐含着敏锐光芒的眼,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但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笑道:“何爷爷有什么事尽管说,晚辈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来的当问不当问。”   何老爷子手上拿着晶莹润白的茶杯轻轻转动着,缓缓说道:“明明那孩子面冷心热,一开始我以为他就是捡了迷路的猫狗一样照顾照顾。但后来却发现不大对劲,你们会因为好朋友要回老家跟他闹别扭吗?你们会因为好朋友家人生病忙里忙外还把存了十几年的钱都掏出来吗?你们会因为暑假要离开好朋友而坚决跟家里闹吗?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   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你们两个只是朋友吧?顾恩泽觉得这句话像是有回声般在脑子里盘旋环绕,绵绵不绝,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老爷子。倒是坐在旁边的何颖平听完后发出一串抑扬顿挫的“哦?哦,哦,哦!”,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看向顾恩泽的目光也闪烁起了意义不明的光芒。   “何,何爷爷……”顾恩泽顶着两人的目光只觉得沉重异常,尤其是何老爷子的目光更如藏锋的刃般利得他心颤。他硬着头皮开了口,却紧张得直磕巴,“我,我们两个当然当然是特别好的朋友。何明宇他人特别好,对我特别照顾。他就是怕我一个人在这里活不下去,毕竟我这人笨得很,到现在都还……”   顾恩泽闭了闭眼咬牙自黑道:“我到现在还不认路,不会坐公车,不会系鞋带,不认数字,不会数钱……”   “呵呵呵呵,爷爷,小顾这孩子怎么可爱。哎呦……”何颖平本来转头对何老爷子笑得开心,可突然抱住了肚子,笑开的脸也痛苦地皱了起来,“啊……啊!疼!啊!”   顾恩泽反应迅速地上前扶住疼得直往地上滑的何颖平,急道:“姐姐这是要生了吗?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何老爷子面色凝重,拉起何颖平因为疼痛而紧紧拽住沙发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脉上,尽量保持冷静地为她诊脉。   革脉?!何老爷子登时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就在颖平刚来家里的时候他才给她把过脉,分明是母子都十分健康的脉象。这不过短短一个钟头,怎么会突然出现代表着流产征兆的革脉?!   何老爷子经验丰富,这隔脉阴血物质大量耗失,气无从依附,浮越于脉上,浮取之坚硬如鼓。但内部空虚,按之则见中空。他又如何能把错!   “顾小友,快,帮我扶着颖平。”何老爷子声音都抖了起来,摸出手机打家里司机打电话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抖,“老黄?快,颖平要上医院!快!”   过了一会,司机老黄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厅。三人一起把何颖平送上了汽车,一路飞驰着冲了出去。没有特地送何家的医院,直接去了离得最近的第一医院。   医院不敢大意,妇产科专家齐上为何颖平保胎。但奇怪的是不管用了什么先进仪器设备,偏偏就是查不出何颖平这突然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各位专家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何老爷子急得团团转,似乎浑身都在冒火。他一直在四处打电话,找其他医院的妇产科专家,还要通知家里人。   顾恩泽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也是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得很。他掏出手机点开存在联系人里唯一的号码,要给何明宇打电话吗?   可能根本就打不通。他只好点开微信,给他发语音:“何明宇,你看到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发完后,顾恩泽靠在墙上茫然地等待着结果。时间走得特别慢的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终于等到门开。   何老爷子对着走出来的医生吼道:“医生!我孙女怎么样了!”   最前面的主治医生有些畏惧地回道:“这,对不起,何老爷子,我们尽力了,但查不出原因,无从对症治疗。不过,超声波检查显示胚胎呈界线分明之妊娠环且有中心回声,我们判断胎体仍健全。只是病人腹痛不止,我们只能先用大众的方法保胎。”   医生顿了顿,见何老爷子鼓着眼瞪自己,只能小声继续道:“现在病人痛晕过去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这么一大帮子的专家,没一个能顶事?!何老爷子很不满意地“哼”了一声,终是忍住了到口边的责骂,气哼哼地往病房走。   顾恩泽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何老爷子身后。   病床上,何颖平面色苍白眉心紧皱,难以相信两个钟头前她生龙活虎,开朗活泼的样子。何老爷子一脸沉重地坐在床边,再次为她号起脉。   顾恩泽来回走了几步,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的何老爷子和何颖平两人,思绪突然跳到了前几日那个死气白赖想要买害人流产的咒术的邪恶女人。何姐姐这样子异常得很,不会是中了咒术吧?!   可那个叫韩真真的女人不是何姐姐的好朋友吗?!   ☆、第60章   没过多久,何颖平的父母相继赶来,而她的丈夫陆谦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据说是去出差了,得到消息正在赶回来。   顾恩泽看着愁云惨淡的一家子,本来想着天色已晚,自己应该要告辞回家的,但何颖平这状况又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只好走出门去给陈月兰打电话,告诉她今晚会晚些回家。   等他重新回病房,就觉得屋里人更多了,原本宽敞的特护病房也显得有点拥挤了。但大家都情绪低落,没什么人说话。   顾恩泽扫了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韩真真那个女人居然也来了,正在往花瓶上面插鲜花。   顾恩泽真想冲上去让她滚,可他毕竟只是个外人。而且是不是这个女人动了手脚,还需要查明。   顾恩泽深吸气平复下心境,走到何老爷子身后,看着韩真真道道:“何爷爷,这个姐姐看着面熟得很,也是亲戚吗?”   “哦。”看着孙女发呆的何老爷子回过神来,没什么精神地说道,“这是颖平的好姐妹,叫韩真真。”   顾恩泽盯着韩真真面无表情地说道:“韩小姐这么快就赶过来,跟何姐姐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韩真真回头看到他,一瞬间有点吃惊,眼神闪躲了一下,却又很快笑着掩饰了过去。也不跟顾恩泽对话,视线移到病床上望着何颖平,轻声说:“颖平身体一向不错,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顾恩泽眯起了眼,思考着要怎么从韩真真嘴里套话。   何老爷子突然想起他一个小孩却一直跟在身边,忙对他说道:“顾小友,今天真是多亏你了,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顾恩泽目光坚定地摇头道:“不,何姐姐没有醒来之前我不会离开的。爷爷你让我待在这里吧,我不会影响你们的。”   他说着就往窗户旁边退去,离开病床的周围,站在角落以表示自己在这里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他安静地站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宛如一道清泉让人平心静气。何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个孩子果然字如其人,一直以来都很好。也难怪明明会……哎。   老人家有些无奈地回过头去。   “喝,喝,喝!”何颖平突然胸口起伏,张嘴喘着一声声的粗气,额上汗珠密布满脸的痛苦表情。床边的亲人都紧张地围拢上去喊她的名字。顾恩泽也挪了几步靠近了些关注她的情况。   “啊——!”何颖平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浑身抽搐着醒了过来。她喘着气抱住自己的肚子,哭喊道:“宝宝,宝宝,有怪物在吃我的宝宝!啊!”   她妈妈连忙扶住她,安抚道:“平平,平平,你别怕,妈妈在这里,别怕。”   “啊,啊!放开我宝宝!”何颖平大力地挣扎起来,甩开她妈妈的手,抡起胳膊竟是要朝自己的肚子拍打。吓得她爸妈和她哥哥都扑上前去拉住她。   何颖平被家人按住后,本是拼命地扭头想咬拉住自己的手,但总算是听到一直叫自己的母亲的声音。她抬起爬满泪水的脸,对着妈妈喊:“妈妈,救救我宝宝,救救宝宝!”   她妈妈也是慌了神,只能抱着她拍她的背,嘴里不断地叫她的名字安慰她。   何老爷子朝自己的大儿子,也就是何颖平的父亲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按铃叫医生来!”   场面一度混乱,顾恩泽转头就见韩真真站在外围,默默地看着何颖平,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颖平认出了妈妈后稍微平静了一会,但很快又抱着肚子喊痛,眼中神色也不再清明,剧烈挣扎着又要把自己的拳头往肚子上砸:“放开我宝宝!宝宝!”   顾恩泽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往围在床边的几个人当中挤进去。何颖平的亲人看到个陌生少年硬挤进来,都皱了眉,有些不满地看向他。   顾恩泽面上沉肃,双手结印,口中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一遍,身有光明。”   何颖平的父亲恼怒地问道:“这,这谁家的小孩,这是在干什么?!”   顾恩泽不理会他,专心致志地感受体内启动的元神和流动的法力,手中飞快地变换指诀,继续念道:“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御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声隐名,通慧交彻,五气腾腾。”   他突然将结好的金光印按在了何颖平的头上,口中喝道:“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敕!”   何颖平的父母本来要打开他的手,却被眼前突然爆出的一片金光惊到。   在金光的照耀下,何颖平身躯颤抖着停止了挣扎,眼中的疯狂也渐渐退去,她哀切地看向顾恩泽:“救救我宝宝……”   顾恩泽放下手,因为耗了不少力,喘气有些急促,他闭上眼缓了缓。   此时周围的人看向顾恩泽的眼神都变了,何老爷子更是着急地问道:“顾小友,那金光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让颖平冷静下来的?”   顾恩泽正色道:“何爷爷,那不过是道家修身护体的基础法门,有一定的静心安神和辟邪作用。实不相瞒,我怀疑何姐姐是中了邪咒,才会突然有此番大变故。”   何老爷子睁大了眼睛,“邪,邪咒?谁干的?!”   顾恩泽点了下头,一双黑亮的眼扫向站在外围的韩真真,“可惜我才疏学浅,不能确定是谁下的咒,也不清楚是什么恶毒的邪咒。但我知道只要邪咒破了,下咒的人也会受到最强的反噬。”   韩真真回视顾恩泽,红唇紧紧地抿着,垂着身侧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握成了拳头。   顾恩泽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韩真真搞的鬼却也懒得再看她,对何老爷子道:“何爷爷,我施展的法术只能为何姐姐护身,但破不了邪术。如果有认识驱咒方面的专家,还是尽快请来看一看何姐姐。”   何老爷子发愁道:“那糟老头子只说去云南,可没电话没地址,也不知跑到哪个犄角旮旯,根本联系不上人。”   何颖平肚子不疼了,精神也好了一些,听到邪咒也是恐惧得很,连连抚摸肚子里的宝宝,“宝宝别怕,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恩泽想起来安正鑫也在这个第一医院住着,干脆先叫他过来看看好了。他走到窗户旁边给安正鑫打电话请求帮助。   何颖平的父亲站起来说道:“爸爸,我生意上认识一些风水高人,我去打听打听这方面的专家。”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真真也出声告辞道:“爷爷,叔叔,阿姨,我看我在这也是添乱,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   她走得有些着急,也没顾上跟何颖平道别。倒是何颖平叫住了她说:“真真,让我家司机送你吧,这么晚了怕路上不安全。”   韩真真连连摆手道:“不麻烦了,我打个车就行。”   何颖平也不再坚持,说道:“那到家了给我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好……”   韩真真挥了挥手,便闪身出了房门。   “何爷爷,我刚才联系了一个叫安正鑫的法师,他刚好就在这家医院,马上能过来。”顾恩泽收起手机对何老爷子道,“我有点急事,先出去一会。”   顾恩泽交代完,也急急地奔向房门,看着韩真真进了电梯,他边往旁边的楼梯冲。   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韩真真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往一辆蓝色的的士走。   顾恩泽往另一辆候客的的士走去,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指了指韩真真上去的那辆的士说:师傅,跟着那辆车就可以了。”   的士司机看了眼韩真真火辣的身材又看了眼后座那个穿白衣的干净少年,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开玩笑道:“小朋友,你不是要追那个美女姐姐吧?她看得上你这个小鬼头?”   顾恩泽却没有心情开玩笑,一脸严肃地盯着前面的车子道:“师傅,你可跟紧了,千万千万别跟丢了。”   司机大声道:“哎,你就放心吧,我这技术,什么车跟不上。”   的士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上一路奔驰,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韩真真终于从车上走了下来。顾恩泽付完钱也下了车,周围是陌生的房屋和街道,没什么车辆行人往来,很安静。   他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跟到了什么地方,但可以看得出来这里跟何明宇他家的周边环境有点像,应该是在什么高档住宅区附近。   只见韩真真再次打了电话,脚步有些急切地往前方走,高跟鞋在安静的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雪柔双手抱胸,满脸不耐烦地盯着韩真真道:“不是说了我会处理的吗?你怕什么!”   面对她,韩真真明显气势上弱了一截,讨好地笑着:“我就是听说如果咒术被破了,我会遭到反噬。想知道这反噬是怎么回事。毕竟当初你没告诉我这事。”   “破?哼,我只告诉你,没人能破我的咒术。”安雪柔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冷声道,“行了,如果你担心,我晚上派个手下去医院直接把她解决了就是。”   韩真真愣住,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样可以吗?直,直接杀人?”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烦不烦,既然收了你的钱,就一定会帮你达成愿望。警告你,没有我的允许,别再找我了,女人就是麻烦。”安雪柔口气不善地说完,转身就走。   这女人真是事多,疑神疑鬼问这问那的,还跑来找她。万一让安家的人发现她在做这种生意那还了得,才刚把安家第十三代传人的位置抢到手,可不想节外生枝。   ☆、第61章   “我希望你们能停手。”顾恩泽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在路灯的照射下俊秀的脸半明半暗,精致的唇瓣严肃地抿成直线,黑亮的眼中藏着锐利的光,沉沉地切在前方的人身上。   顾恩泽无声无息地出现,两个心怀鬼胎的女人都被吓了一跳,全身戒备地瞪向他。   顾恩泽一路尾随韩真真,并且隐身在暗处偷听,本不想跑出来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存在,直到安雪柔云淡风轻的说晚上派人动手杀何颖平,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不过愤怒归愤怒,顾恩泽的理智还在,清楚自己不能莽撞地与眼前这个占据了安雪柔身体的陈澄起冲突,毕竟交起手来自己很可能不是对手。   他走到两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在这个不近不远又不会给人太大压迫感的距离,面色平静地劝道:“安雪柔,你不就是要赚钱吗?何家应该比这个女人有钱吧,只要你解了何颖平身上的咒术,相信不管你开多少价,相信他家都愿意给。”   安雪柔上下打量了几眼顾恩泽,心里估计着顾恩泽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想逗逗这只送上门来的小老鼠解解闷气。她扯了下嘴角,冷笑道:“你是什么人,能代表何家说话?”   一旁的韩真真连忙道:“对,大师你可千万别信他。对何颖平来说,他不过是个没半点关系的外人。”   顾恩泽没有理会韩真真的丑态,专心攻克安雪柔道:“安雪柔,你我还有何明宇同学一场,高中还要继续相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又何必对他姐姐赶尽杀绝。”   安雪柔眨了眨眼,她一开始确实没料到韩真真要对付的人是何明宇的姐姐。她翘起修长纤细的手指放在眼前搓揉着,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可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又有谁知道是我做的呢?”   顾恩泽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举起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到耳边道:“喂,何明宇你记下来了吗?安雪柔要杀我灭口。”   说完他又对安雪柔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跑出来撞破你们的阴谋?我并没有那么傻。”   “你想怎么样?我跟顾客做了交易,不可能去解除咒术。这样出尔反尔,我以后还怎么继续做生意。”安雪柔面色不快地说道,“最多……我不再另外派人去动手。”   顾恩泽说道:“不再动手,并且把解咒的方法告诉我。”   “呵呵,破解的方法倒不难,只要法力修为比我高就可以破。你……”安雪柔扬着下巴轻蔑地扫了眼顾恩泽,“还嫩着呢。”   顾恩泽却不恼火,弯着眼笑道:“不知请安家的家主出面能不能破?”   想把事情捅给安家知道?安雪柔沉下脸来,大眼睛鹰钩鼻的长相瞬间凶态毕现,“如果你要跟我玩鱼死网破的话,你可以试试看。还有,我实话告诉你,安家老头子早年受了伤根本不中用了,安家除了安雪柔天资卓越,其他人都不过是只会敛财的废物。”   顾恩泽垂下眼帘,看来眼前这个人还是没完全融入安雪柔的角色啊,如果安家的情况真像他所说的,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安家都是他的了吧。   但是陈澄,你得到了安家,你就能快乐吗?   顾恩泽这话只是在心上转了转便散了去,此时跟安雪柔却是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他再次确认道:“我不会把这事捅给安家人,但也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加害何家人。”   安雪柔摊手,她跟何家无冤无仇,只是一场生意而已,没必要下太大的狠手。她转头对韩真真道:“韩小姐,很抱歉,不能给你售后服务了。你不用这样瞪着我,你付的买咒术的钱,咒术已经给你了,只要不被破,你还是赢家。”   眼看着安雪柔要走,韩真真吓得追在她身后苦苦哀求道:“不,不,这样风险太大了,何家人神通广大,难保不会找到法力高强的人破解。大师你再帮帮我,卖我个护身的东西防一防反噬也好啊。”   安雪柔停住脚步,斜了她一眼:“这个嘛……”   韩真真立刻喊道:“多少钱都可以!”   站在原地的顾恩泽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两人,转身离开。他心里还是担心安雪柔出尔反尔,所以眼看着都十一点了,还是选择回医院去守着何颖平。   刚坐上的士,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飞快地按了接听立刻对着手机连珠炮轰:“何明宇!你去哪里了!今天一天都没有消息!急死人了知不知道哇!”   “小呆瓜。冷静,冷静。”何明宇低沉的声音如夏日一道冰泉流淌而过,“别着急啊。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之前一直在赶路,手机没信号不能给你打电话,不过现在已经快到城郊了。”   顾恩泽可以听到何明宇那边有风声在呼啸,他的双眼亮了亮,仿佛瞬间洒进了一把星光,扬起唇角道:“哎?你要回来了?”   何明宇说道:“嗯,村子昨夜大火,毁了大半个村子。村民们要重建家园,没空上我的课了。”   何明宇语气平淡,顾恩泽却慌了神:“大火?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何明宇低低地“嗯”了一声,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我灭了火之后昏睡了好几个小时,醒来得到消息就往回赶了,到城里休息下,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去。”   顾恩泽说:“哦,那我就在医院等你。”   “嗯,小呆瓜,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好,你路上小心。”   顾恩泽一直隐隐担着的心总算放下,笑着挂了电话。   夜晚的街道没有白天那么喧嚣,霓虹灯闪烁着点缀出美丽的街景,的士一路朝医院奔驰,顾恩泽的脑海中还在循环着刚才何明宇温柔的声音。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他都很喜欢,但最喜欢的一直是手机,这个不管离得多远都能让人感觉近在咫尺的小东西。   “主人,我是不是很有用啊?虽然比不上飞机,但比汽车速度快多了!”黑豹见何明宇收了手机,立刻扭过大脑袋邀功道。   何明宇坐在黑豹宽厚的背上,穿着一件厚大衣,黑色的兜帽罩在头上,还为了条围巾挡风。他在半空中眯着眼望向远处的灯光道:“快到城区了,你飞得小心点,别被人撞见了。”   “好咧!”黑豹应承着,煽动火红的大翅膀慢慢往上空升去,尽量离地面远一些。   在高处飞了一会,黑豹忍不住再次扭头:“主人,你有女朋友了吗?”   何明宇不是很想理它,随口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不是我八卦啊,你刚才打电话的样子太明显了。”黑豹显然来了说话的兴趣,双眼放光,声情并茂道,“其实呢,主人你这么英俊潇洒有女朋友不奇怪,就是,就是……哎,不说了,谁知道你这一世能不能遇上他呢,就算遇上他,什么都忘了,搞不好还都交了女朋友。哦,老天,虐得我不敢想下去。”   “你在叨叨什么?快把头转过去,口水喷我脸上了!”何明宇说着直接伸手去推黑豹的大脑袋。   黑豹连连道:“没什么,没什么。主人你既然前尘往事都忘了,我也就不提过去的事情了。”   何明宇冷哼:“……我并不想知道,你别再自说自话。”   黑豹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道:“哎,不提你的风流韵事了。其实主人你从前对我特别好,经常夸我威武雄壮,是世界上最酷最炫的契约兽。找到什么奇珍异果都是先给我吃,看到漂亮母豹子也都让给我,还说要带我走遍全世界。”   何明宇满头黑线地打断它:“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这么爱唠叨?”   “我?多大……这个时间太久远了,我也数不清了。如果从我未开灵识,作为一只快乐的小豹子长大死亡转生然后又长大死亡转生算起的话……”   “……”   何明宇恨不得拿团抹布塞进黑豹的大嘴巴里。他狠狠地扯了扯兜帽,罩住自己的大半张脸,摆出拒绝聊天的姿态,打定主意不管这豹子说什么,都不再搭理它。   ☆、第62章   何颖平身上的邪咒压不住的时候就会发作,疼得床打滚,嘴里喊着糊话。看得旁边的亲人又是心疼又是惊惧。   好在顾恩泽离开前请了安正鑫过来看护,安正鑫自然比顾恩泽更有经验,再次施法把邪咒压制了下去。   等顾恩泽回到医院,安正鑫却也跟他表示要彻底破解邪咒,他亦无能为力。   顾恩泽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安正鑫挥了下胳膊道:“其实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院回家了。”   “你……”顾恩泽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回家后,小心一点你妹妹吧。”   安正鑫一愣,随即点了下头,礼貌地道了别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顾恩泽看着安正鑫走出病房,关上房门后,对何老爷子道:“何爷爷,无论如何,请尽快找到你那个朋友。”   何老爷子处理事情老练得很,他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前往云南追查他的下落了。”   顾恩泽点点头,默默地坐到何颖平的床边守着。   何家的人走了不少,只剩下何颖平的父母和何老爷子还在医院。她父亲出门找地方抽烟去了,母亲身体不怎么好,担惊受怕了好几个钟头,此时已经扛不住地在旁边的小床上躺下了。   屋里很安静,何老爷子看着顾恩泽明明已经犯困,控制不住地打呵欠,却硬是挺直背脊保持坐姿的身影。少年心性纯良美好,让他想起了数十年前的时光里那抹永不褪色的风景,心中有淡淡的暖流淌过。   “顾小友,你睡一会吧。”何老爷子说着指了指窗边的沙发道。   顾恩泽略显单薄的背影动了动,脑子犯迷糊,有些反应迟钝地回过头,眯着眼睛道:“何爷爷我不困,年轻人少睡点无妨的。你赶紧休息,明天还要打起精神照顾何姐姐。”   何老爷子突然感慨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顾恩泽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额,何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哎,有些话我现在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容我再想想吧。”何老爷子说着拢起手往沙发背上靠去,他微眯着眼看向顾恩泽白净好看的脸,修长优雅的脖颈,略显单薄却手长脚长的身形,干干净净的气质像是雨后洗过的碧蓝天空,任谁看了都会喜欢他。   何老爷子第无数次地想着顾小友要是个女娃该有多好。毕竟,何明宇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做梦都盼着他长大结婚,生个曾孙子给自己抱。他这一生坎坷崎岖,见过太多的不幸,怎忍心让两个好孩子走上荆棘之路,在世人的有色眼光中生活。   半夜三点多是人类睡得最深沉的时候,顾恩泽已经维持不住坐姿了,身子歪来歪去地晃动着。困得想哭,浑身的细胞都在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求睡眠。   要不,就闭上眼睛稍微地睡一会?守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问题,何姐姐也老老实实地睡着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顾恩泽的意志力开始受到睡神的猛烈攻击,慢慢动摇着给自己寻找睡下的理由。他脑袋一点一点地如小鸡啄米般动着,片刻后终于脑袋往右边肩膀上一磕,闭上了眼。   病房内,一片昏暗,只有何爷爷的呼噜声在有规律地响着。一只胳膊凭空自墙上冒了出来。   “呼……”何老爷子打了一声酣。   那只胳膊猛地顿了顿,不敢动弹。过了一会没听到别的动静,又自墙上伸出了另一只胳膊,接着是脖子和慢慢浮现的脸孔。   顾恩泽坐在椅子上睡得不舒服,歪着脖子睡了一会就难受地醒了过来,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正正好好地对上了对面墙上冒出的一颗脑袋和两只胳膊。   顾恩泽瞌睡瞬间被吓跑,睁大了眼睛跟墙上冒出的那人大眼瞪小眼。   墙上那个人头缓缓地转了转,似乎在思考是缩回去还是继续冒出来。   顾恩泽突然弹起身,冲上前去,一手抓住那冒出来的胳膊,一手捏向她细瘦的脖子,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细看那人头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扎了一对羊角辫,苍白的脸上,眼珠子黑沉沉的没有波动,看着有些渗人。她被顾恩泽制住后,也不挣扎,抬起小脸,紫黑色的唇微张,吐出一口寒气喷向顾恩泽的面门。   顾恩泽松开她的脖子,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并迅速朝旁边偏头躲过那口污浊的寒气,原本他还打算对小女孩手下留情的,此时见她小小年纪却如此毒辣,能够眼都不眨、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手,也就不再顾忌,指上灌注了驱邪法力按向她的额头。   这小女孩本来也有一定的功力,只是此时被她自己卡在墙里,进退两难,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恩泽的指头带着驱邪之力从额头打入体内。她整个脑袋因为受创而轰鸣不已,嘴角更是流出了一道乌黑的血痕,蜿蜒地爬在她白中泛蓝的皮肤上。   顾恩泽逼问道:“说话,谁让你来的?想做什么?”   小女孩瞪得巨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眼中神色依然如枯井无波。小嘴紧紧抿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顾恩泽皱眉,眼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光,对着小女孩的脸扬起手。顾恩泽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小女孩颤抖了一下,机械地朝旁边转动脑袋。   顾恩泽的手却停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他看着这小女孩露出的那只耳朵上一块明显的红斑怔住。   顾恩泽试探地叫道:“晓晓?”   但是那小女孩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黑漆漆的眼睛依然空洞地瞪着前方,像个真正的傀儡娃娃。只是顾恩泽此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她走了。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官将吏兵,若闻关名,迅速来临,驱除幽厉,斩邪除恶,镇!”   顾恩泽念动咒语,把小女孩镇在了墙上,让她动弹不得。而他自己也因为施法而有些脱力,退开两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他每次施法都异常辛苦,一是因为不熟练,一是因为没有辅助的符箓。如果画好了镇邪符,只要用法力催动配上咒语便可以达到现在这个效果了。   看来,回去还是要抓紧练习画符箓。又累又困的顾恩泽一边含含糊糊地想着,一边头歪到肩膀上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风尘仆仆的何明宇终于回到f城,直接赶去了第一医院。   他背上还背着黑色的大旅行包,头发有些凌乱,军绿色的工装裤裹着两条大长腿迈着大步走进病房,先看了眼病床上沉睡的何颖平,又看了眼床后的那堵墙上卡着的小女孩。   坐在床边听到动静有些吃惊的何老爷子问道:“明明,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何明宇走过去看了看何老爷子的气色,见他还算精神,便放心了些:“昨天得到消息后就一直赶路。姐姐现在什么情况?”   何老爷子看向憔悴了许多的孙女道:“顾小友暂时压制住了她的症状,但还要等我的一个老友来解决。”   何明宇指了指墙上:“这小鬼是怎么回事?”   何老爷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神情疑惑地问:“什么小鬼?”   “哦,没什么。”何明宇猛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能看到的鬼魂并不代表别人也能看到。   而有时候普通人也能看见鬼魂,是因为鬼魂如果想要让人看到并且吓唬人的话,就会影响人的脑电波让他暂时看到。这墙上的小鬼显然已经被封住了能力,自然没法作用于别人的大脑让人看到她。估计是小呆瓜封住的。   “唔,小呆瓜……”何明宇念着顾恩泽,视线在病房里扫了一圈,看到窗边的沙发上静静缩着的顾恩泽,身上盖了条薄毯,胸口有规律地轻轻起伏着,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何明宇一边把背上的旅行包扯下随手丢地上,一边朝顾恩泽走过去。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顾恩泽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和细微的绒毛在阳光里带了点点金色,看得何明宇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刮顾恩泽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触手可及的细腻柔软。   何明宇凑到他耳边,手指轻触他的额头说:“小呆瓜?太阳晒屁股了还睡?”   何老爷子的目光一路跟着何明宇,此时见他要吵醒顾恩泽,忙说道:“明明,让他睡吧。他昨夜守了一晚上,天亮才合眼,辛苦得很。”   何明宇低头看着顾恩泽轻握拳头,睡得人畜无害的样子,整个心脏都被温柔和不舍的情绪占满。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开顾恩泽额头凌乱的头发,细细端详顾恩泽眼下淡淡的青影。   何老爷子侧身看着自家孙子那满眼藏不住的喜欢,默默地叹了口气。   顾恩泽扑扇着睫毛睁开了眼,看见何明宇的脸,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喜悦。   ☆、第63章   “你回来啦!”顾恩泽欢喜地说着,双手张开自热而然地抱住何明宇。   何明宇下巴磕在他的颈窝处,闻着他熟悉的清新味道,弯了弯眼睛。   “咳,咳……”何老爷子只觉得眼前一片七彩光芒乱闪,刺得他眼睛生疼,忙假装连连咳嗽。   可惜那两小鬼小别重逢,你看我,我看你的筑出了一个满是粉红泡泡的小世界,完全隔离了别人的存在。   “老爷爷,你这是感冒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哪来的小孩?!何老爷子吃惊地低头看向被何明宇丢在地上的旅行包处。   旅行包盖动了动,缓缓地掀了起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了出来,两只尖耳朵动了动,然后抬起爪子伸了个懒腰。   何老爷子瞪着眼前的黑猫,思索着自家孙子把一只黑猫塞在背包里做什么?还有刚才那个小孩的声音是听到幻觉了么?   黑猫伸完懒腰,抬头用两只硕大的红色眼睛对着何老爷子,神情腼腆地开口道:“老爷爷,你是主人的爷爷吧,这有吃的吗?我肚子好饿啊。”   说完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何老爷子。   何老爷子脑袋嗡嗡直响,朝何明宇大声嚷嚷道:“明明,哎呀,爷爷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好好的出现幻觉了?居然看到一只会说话的猫。”   顾恩泽抬起头,透过何明宇的肩膀看过去。   毛茸茸的小猫脑袋转了转,红色的灯泡眼对上顾恩泽的时候瞬间瞪成了要突出眼眶的红球。猫爪子颤巍巍地抬起捂住小脸惊呼道:“我滴老天……”   顾恩泽张着嘴,慢慢露出新奇的笑容道:“何爷爷,不是幻觉,的的确确有只会说话的小猫躲在包里。”   小黑猫一边看着顾恩泽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慢慢往包里缩小身子,只露出两只耳朵在包外抖了抖。   何明宇转头不耐烦对那黑猫道:“缩包里干什么?还不快出来打招呼?”   小黑猫立刻麻利地扒拉着背包里滚到地上,又十分敏捷地翻滚着起身。两只后腿着地,两只前爪拍拍身上的毛后拢在一起朝着何爷爷做恭喜状:“爷爷好,我是我家主人的聪明乖巧可爱的契约兽,我叫黑白。”   “……”何老爷子看着一只猫活泼地跟自己对话,心情复杂无法言说。   黑白身子前倾,朝何老爷子伸出爪子,睁着大眼睛卖萌道:“爷爷有见面礼吗?”   何老爷子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哈?”   何明宇看不下去了,冷冷地开口道:“你活了上千年了,装什么小鬼头?”   “好生机灵的小猫,叫黑白?名字也甚是有趣。”顾恩泽朝黑白招手:“过来,我给你见面礼。”   也就你觉得名字有趣!黑白飞快白了眼顾恩泽,又迅速垂下脑袋,两只爪子纠结地扭来扭去道:“我,我不敢拿……”   何明宇见不得它扭捏作态不听顾恩泽的话,桃花眼凌厉地一扫,训道:“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黑白只好扭扭捏捏地迈着八字步,小心翼翼地接近顾恩泽。顾恩泽朝它露出友好的笑容,八颗整齐的白牙闪着光。   顾恩泽弯身,双手抱起黑白放膝盖上一顿揉搓,嘴里笑嘻嘻地说道:“礼物呢,就是本公子给你一个疼爱的抱抱,哈哈,毛真好摸,耳朵好软。”   黑白绝望地把脑袋耷拉在顾恩泽的退上,哭嚎道:“果然是你这个鬼见愁,呜呜呜,从前到现在都只会欺负我。”   顾恩泽扯着它的耳朵停了手,问道:“怎么?小黑白,我们认识吗?”   黑白翻着白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只主人不疼大大不爱的可怜小猫咪。”   黑白对顾恩泽确实不像是初见陌生人的感觉。何明宇眯起了眼,正打算逼问它,却听到病床上的何颖平翻了个身,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他和顾恩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神色严肃地自沙发上站起身大步走到床边。   “我来。”何明宇轻轻拉住顾恩泽的手说道。   “嗯?”顾恩泽不解地看向何明宇,他来?来什么?   何明宇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对着顾恩泽眨了眨,然后就在顾恩泽的注视下,手上流利地结了个印,只听他低沉清冷的嗓音念诵道:“南无悉得哩呀,梯尾葛那姆。萨瓦得塔格达那姆……”   顾恩泽怔愣地听着,明明是一段生涩难懂语言奇异的经文,何明宇娓娓道来般的念诵像是在讲一个动人的故事般深深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整个人坠入这古老的故事当中浮浮沉沉,好似身在云端旋转升腾,有一种遥远而且熟悉的感觉自心底隐隐升起。   何明宇指印上发出一团金色的光球,他托着光球缓缓压入何颖平的胸口。   “吱!”一声尖锐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捏碎的的声音自何颖平身上响起。   何明宇修长的手指做了个收拢的动作,握住了拳头用力碾轧抓在掌心的东西,黑色的污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滴落在地上,发出阵阵恶臭。   何颖平安静了下来,痛苦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面色安宁地躺着。   何老爷子伸手指着滴在地上的污水大声喝道:“这,这什么鬼东西?!”   味道很难闻,顾恩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地上的污水好似还有生命的活物般扭动起来,化成一条条漆黑恶臭的虫子钻入铺着瓷砖的地面,迅速消失了踪迹。   这一幕简直让人恶心的同时又心惊肉跳不已。顾恩泽皱眉道:“这些虫子不会再偷偷出来伤害何姐姐吧?”   何明宇甩了甩手道:“没事了。那些是……反噬的力量。”   “啊……”顾恩泽恍然地想到了韩真真,他抬起食指轻轻挠挠脸颊道,“说实话,那女人也是罪有应得,没有同情的必要。”   何明宇有些吃惊地看他:“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嗯,就是何姐姐那个好姐妹韩真真……”顾恩泽接着干脆把韩真真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何家人震惊之余,更是燃起了滔天怒火。   何明宇握起的拳头背上鼓起了青筋,眼中寒光凛冽如霜刃。顾恩泽伸出手轻轻包裹住他的拳头,给予无声的安抚。   何老爷子愤怒地拍着大腿骂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照顾了一个白眼狼!我们颖平对她掏心掏肺,亲如姐妹。借她学费助她上学,帮她托关系进电视台,到头来却是这种下场!简直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顾恩泽见何老爷子怒得直喘气,忙劝道:“何爷爷,你别为了那种人置气。她一定会受到孽力回馈的。”   话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那种被背叛被伤害,一片真心被践踏的怒火却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在亲人沉痛愤恨的气氛中,何颖平终于苏醒了过来。   她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转了转,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立刻双手摸向肚子,“宝宝!我的宝宝,你没事吧……”   可能母子之间确有神奇的感应吧,她摸了一会,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那瞬间仿佛有一道圣洁的光环绕着这个年轻的母亲,显得那样美丽温柔。   ☆、第64章   夏日的午时,花白的太阳毒辣辣地照在地上,烘烤着一切暴露在外的东西,让人热得心头发烫,烦闷丛生。   马路两旁的芒果树的树叶长年累月地堆积了一层尘土,在阳光下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树荫下有个卖豆花的老人,脖上搭着条湿毛巾,手里摇着蒲扇,守在装了豆花的桶边,眯着眼睛看艳阳下穿梭的车辆,和路过的穿着花裙打着花伞的女人们。   一双踩着红色坡跟拖鞋,露出红色脚指甲的脚越走越近,站到了老人面前,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点的慵懒:“给我装两碗豆花。”   老人一边打开木桶乘豆花,一边跟眼前的熟客套近乎:“小妹,你先生出差回来啦?”   女人撩起遮住脸颊的长发,赫然正是穿着大t恤花裤子,打扮十分休闲居家的韩真真,她边把钱递给老人边说道:“嗯,喊着要吃豆花,我就下来买了。”   韩真真一手拎着两个塑料袋的吃食,一手抬起放在额边遮刺眼的阳光,慢吞吞地往楼里走去。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楼外刺眼的阳光,已经快临近中午时分,这间卧室里的大床上,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光着膀子,斜靠在叠高的枕头上,有些无聊地按着手上的电视遥控器。   此人正是何颖平的丈夫陆谦,出差接到消息的时候,确实连夜赶回f城了。韩真真去机场接的他,说是太晚怕打搅何颖平休息,就没马上去看何颖平。   开门的动静吸引了陆谦的注意力,他对走进来的韩真真说道:“我差不多该去医院了。”   韩真真垂下刷得根根卷翘的长睫毛,看不出情绪的把食物放到茶几上,淡淡地说:“吃点东西再去吧。”   男人伸腿从床上跳下,绕过茶几,在沙发上坐下。两人各自掀开打包的塑料盒,默默地吃起简陋的午餐。   韩真真突然有些食不下咽地放下了筷子,低头看着餐盒里一团团纠结的面条,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间跟她离婚?”   陆谦皱眉,心里有些烦躁,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你要我离婚?”   韩真真红唇一勾,轻笑:“孩子?她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陆谦也放下筷子,盯着韩真真问:“你什么意思?”   “我昨晚去过医院了,医生说孩子保不住。”韩真真说着抬头望着陆谦,眼中浮现泪花道,“我……并不想逼你,只要你爱我我就满足了。可是,我,呜呜呜……”   女人情绪变化如六月天,一会晴一会阴一会雨的。陆谦无奈道:“好好的哭什么?”   韩真真抬手捂住脸道:“我,我也怀了你的孩子啊。”   “什么?”陆谦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眼眸中惊涛骇浪没有喜只有惊,“怎么会?”   韩真真说:“可能是哪次不小心就……已经两个多月了。”   陆谦怔忪地盯着茶几上的木纹不知道在想什么,韩真真也不说话吵他,两人就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陆谦才开口道:“真真,你听我说,这个孩子,我们现在不能要。”   韩真真有些无聊地重新拿起筷子挑起盒里的面条卷着玩,口里含糊地应了声“哦……”   陆谦伸出手握住韩真真细瘦的胳膊摩挲着说道:“还是等我们结婚了,再考虑孩子的事情,好吗?”   韩真真轻声道:“哦……什么时候结婚呢?”   陆谦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韩真真表情不变地说:“哦……”   “真真,我知道你爱我,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够理解我。”陆谦挪了挪身子靠到韩真真身畔,轻轻搂住韩真真的肩膀,额头碰额头亲密地呢喃道。   韩真真唇角微扬,眼中不带半点笑意地说道:“呵,我理解的。”   陆谦探过头,嘴唇找到韩真真的红唇,正要覆上去。却突然发出一声“嘶”的吸气声,然后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韩真真看着陆谦一边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一边像被滚水烫过的虾一样蜷缩起身子,忙问道:“怎么了?”   “不……哇!”陆谦本想开口说不知道,却不料口一张就从嘴里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黑色异物落在他的腿上,立刻散开来变成无数条黑色的虫子迅速钻进他的皮肤。   “天哪!”韩真真尖叫着一把推开陆谦,往旁边躲,就怕那些黑虫子看上她的肉身。   “这是什么玩意?!这是什么!!”陆谦简直要疯了,眼睁睁看着黑虫子在他的皮肤里钻上钻下,皮肉鼓起一个个巨大的包。   这超出正常科学现象的东西让陆谦和韩真真同时惊恐不已。韩真真面色一阵青一阵紫地变了又变,她已经想到了安雪柔说过的咒术反噬。这反噬……也来得太快了吧!不是说f城无人能破那咒术吗?!   陆谦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喘粗气。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这是做梦,这不可能是真的,赶紧醒来,醒来!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在做梦,耳边却听到韩真真喃喃自语般说道:“你别怪我啊。我没有别的亲人可以替我抵挡咒术反噬,只能让你来保护我了,你是我的男人啊,不是吗?”   韩真真抬手,恶狠狠地啃咬着拇指指甲,愤恨地继续道:“可恶,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快就破了咒术……何家人真的不好惹啊。”   陆谦猛地睁开眼睛,自地上弹起,瞋目裂眦地吼道:“韩真真!你说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恶毒?我都是被逼的!凭什么我从小就这么辛苦,什么都要靠自己努力,还什么都得不到!”韩真真大声吼了回去,并且指着陆谦的鼻子大骂:“你这没用的男人,骗子!你根本不敢跟何颖平离婚!懦夫!”   “啊—!!”陆谦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吼叫声,有黑色的虫子自他的儿子鼻子冒出来,他又惊又怒又怕,突然发狂地撞向韩真真,韩真真被猛地撞翻,身体重重地磕在茶几上。   韩真真闷哼一声,摔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   “死吧!要死就跟我一起死!”陆谦转身抓起一张椅子猛地朝韩真真的头部,腹部,腿部,如狂风骤雨般一通狠砸。   韩真真双手护着自己的脸,肚子被结结实实地打中,传来一阵绞痛。她惊慌失措地感觉到下腹一股液体流出。低头看去,果然血色的液体缓缓浸湿了裤裆。   韩真真绝望地喊道:“不!不!不要!”   陆谦“哇”地一声,俯下身再次吐出一大口黑色的异物,接着又是散成一大波黑色虫子钻入他的全身,啃噬可以吞噬的一切血肉。   陆谦死不瞑目地倒在了韩真真的身上。   韩真真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谦满脸钻进钻出的虫子,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一医院宽敞明亮的vip病房内,陆续的有亲朋来看望何颖平,知道母子都平安后,病房内的气氛祥和了许多。   无事可做的何明宇和顾恩泽一起窝在旁边的沙发上,明明沙发挺宽敞可以坐三个人的,可何明宇一坐下去就紧贴着非要跟顾恩泽挤一块。顾恩泽心虚地瞄一眼何老爷子,悄悄地往旁边挪。他一挪,何明宇立刻眼也不抬地又挤过去。   直到顾恩泽退无可退地缩在沙发的扶手旁,被何明宇紧紧靠着,顾恩泽只好无奈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和不知道为何踩着他鞋子的何明宇的脚。   何明宇伸手飞快地捏了把顾恩泽鼓起的脸颊道:“小呆瓜,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顾恩泽还没回答,就听到一个凉嗖嗖的声音插话道:“明明啊,你爷爷我也没吃饭呢。你怎么不问问爷爷饿不饿?吃不吃饭呢?”   何明宇直接道:“爷爷你想吃什么?我跟小呆出去吃会给你打包回来的,太阳这么晒,您老就待这吹空调不好么?”   坐在病床上的何颖平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本来就身体挺好,咒术破了,身体也就恢复了。宝宝平安无事,此时她也能心情很好地开起了玩笑:“爷爷,你老人家这是跟小朋友争风吃醋吗?你都一把年纪了,干嘛非要□□年轻人的世界里?”   何老爷子不服气地嚷嚷:“什么争风吃醋啊,我在教育这小子要懂孝道!”   “哈哈哈哈。”这回屋里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只有顾恩泽有些羞涩地把身子缩得更小,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人。   伪装成小黑猫的黑白敏捷地跳上沙发,因为被制止在众人面前说话吓人,它只能两爪子抱在一起,双眼放光地望着何明宇,无声地求带。   何明宇瞥了它一眼,没理会它。自沙发上站起身,自然地伸手拉起顾恩泽:“走,我们吃饭去。”   “那个怎么办?”顾恩泽悄悄指了下依然卡在墙上的红衣小鬼晓晓。虽然这里的其他人看不到,但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们也是无法放心离开的。   “带走。”何明宇霸气地说道,他朝黑白使了个眼色命令道:“你把她带上。”   “哦!”黑白很欣喜,发出一声不该由猫嘴里发出的声音,它被何明宇一瞪,立刻抬爪子捂住嘴巴。为了表示自己很能干很有用,黑白踩着无声的猫步飞快地窜到那堵墙边。两只肉肉的黑爪子拍了拍,放出一条泛着蓝光的白色锁链,锁链像是有生命的蛇般蜿蜒而上缠住了晓晓的脖子。   黑白爪子一提,生生把晓晓从墙里拖了出来。它得意地看了眼何明宇和顾恩泽,抬头挺胸地迈着八字步,拖着晓晓往病房的门口走去。   顾恩泽看着小黑猫圆溜溜的后脑勺低声笑了起来。   何明宇立刻低头问他笑什么。   顾恩泽瞟了眼何明宇,忍俊不禁地说道:“人说宠物肖主,你养的宠物,不管是嘟嘟还是黑白都特别傻。为什么呢?”   何明宇沉浸在顾恩泽从下往上挑起眉眼的那风情万种的一瞟里无法自拔,口干舌燥得很,根本没意识到顾恩泽在取笑自己。他盯着顾恩泽舔了舔唇,应道:“不知道。”   “瞧你……”顾恩泽笑得眉眼弯弯,灿烂如清晨的太阳,夺目而不刺人;甜蜜如棉花糖,柔软又清新。   何明宇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把眼前这人按在怀里狠狠地亲个够。   ☆、第65章   医院附近吃饭的店挺多了,何明宇指了一家看起来装修得比较干净宽敞的吃石锅鱼的店,问身旁的顾恩泽:“小呆瓜,鱼吃不吃?咳……你一直踮脚干什么?”   顾恩泽抬着精巧的下巴笑道:“吃啊,你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   “你踮脚了,当然高一点。”何明宇拉了他的手进店,一楼就是个门面,吃饭要往二楼的楼梯走上去。   顾恩泽嘟嘴郁闷道:“我什么时候能比你高……”   何明宇抿唇笑着摸了一把顾恩泽的脑袋,“我觉得你这个子刚刚好。”   “你别摸我头了,越摸越长不高。”顾恩泽抱怨完,又在心里偷偷地想,等本公子高过你,也要天天摸你的头。   黑白无声地跟在这两人身后,寂寞无比地看了眼自己拖在身后的红衣小鬼,说:“真羡慕你没感情,不会被闪瞎眼,哼,他们还记得我的存在吗?”   二楼餐厅很宽敞,大约过了吃饭的点,入眼可见之处只有一桌顾客在用餐。店里的员工都是年轻小姑娘穿着绚烂的民族服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见了他们两个外形帅气的少年人,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请问你们一共有几位客人用餐呢?”   “要包厢。”何明宇说道。   “包厢很大哦,可以坐十人哦。”   何明宇态度坚决地说道:“给你们包厢费。”   女服务员不敢得罪客人,连忙带路道:“好的,请跟我来。”   包厢里开着空调,倒是挺凉快的。桌子很大,何明宇和顾恩泽挨着坐,两人点了特色鱼锅后,又一起翻了翻菜单。   何明宇指着第一页的大图问顾恩泽:“这家店红烧肉好像也是招牌,吃吗?”   顾恩泽喝着带甜味的大麦茶,摇头道:“夏日炎炎,红烧肉甚是油腻,不是很有胃口。就那些够了。”   “我吃的,我,我!”黑白一下子跳到椅子上,拍着爪子吞咽口水道,“主人,我什么都爱吃,很好养的。”   “没想过要养你。”何明宇看了眼盖着盖子还在闷的鱼锅,站起身道:“我去拿酱料,要辣不?”   顾恩泽对他弯眼笑道:“要。”   黑白急急地嚷了一声:“我也要的。”   不过何明宇已经走出包厢,随手关上了门。   “吃吗?”顾恩泽修长漂亮的手指捏着一块饼干在黑白的眼前晃了晃。   “啊!吃!”黑白张开嘴,高高跳起,身体拉到最长,前爪扑向顾恩泽手里的饼干。   顾恩泽眼明手快地突然抬高手,让黑白扑了个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它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沮丧地仰起脑袋,控诉地望着顾恩泽。   “吃吗?”顾恩泽两眼弯弯,又把饼干拿到黑白面前晃了晃。   饼干香甜的味道飘过,黑白立刻动力十足地重新爬起身,后腿一蹬,再次腾空跃起,扑了过去。   顾恩泽淡然自若地举起饼干往嘴里塞,边喀嚓咔嚓地咬了几口,边对两眼冒红光的黑白笑眯眯地说道:“你一只猫啃点鱼骨头才是正经,吃什么饼干,嗯?”   黑白趴在地上,脑袋磕着冷硬的地面,控诉道:“反正,反正你从来只会欺负我……”   顾恩泽一手撑脸,一手轻敲桌面道:“我以前并不认识会说话的小猫,你别往我头上扣帽子。倒是说说看,我和你有什么渊源?”   黑白红色的大眼睛闪了闪,像是光泽流转的红宝石,它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思考,终于叹气道:“我从前答应了主人不说,所以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顾恩泽眯了眯眼睛道:“哦……是吗?”   这个表情让黑白在这炎热的夏日打了个寒战,身上油光发亮的猫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这时何明宇拿着两碟酱料回来了,看了眼互相对视,气氛诡异的一人一猫说:“鱼可以吃了吧。”   “嗯。”顾恩泽站起身去掀盖子,鱼锅乳白色的高汤已经烧开,鲜嫩的鱼肉和配菜在汤中翻滚。他拿着勺子捞了勺鱼肉放何明宇的碗里。   黑白眼看着顾恩泽为何明宇和他自己乘完鱼,激动地在椅子上蹦了蹦,道:“该我了!该我了吧!”   顾恩泽把勺子架到石锅上,对黑白微微一笑,然后无视黑白上蹿下跳地嚷嚷,转头跟何明宇说话:“何必要包厢?在外面吃,黑白也不会这么聒噪。”   何明宇伸手轻轻捏住顾恩泽的下巴,盯着他粉润的心形唇瓣说:“可是在外面不能亲你。”   话音刚落,他便行动力十足地低头吻住了那心心念念的唇,小虎牙轻轻磕着柔软的唇肉,舌头沿着起伏的唇线细细地温柔地勾勒着轮廓。   顾恩泽闭上眼睛,微微松开了抿住的唇。何明宇火热的舌一下子闯进了他的口中,卷着他的小舌头缠绵。空气里萦绕着对方的体香,氤氲着火热又甘甜的气息。   黑白石化般地看了一会,默默地跃到桌上,伸出爪子挡住站在一旁的晓晓的眼睛:“咳,小鬼你别看,会长针眼哦。”   顾恩泽紧紧攀住何明宇的背,沉溺在何明宇给予的热情当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何明宇终于放开了他。他脸红心跳无法平静,只好顶着何明宇依然火辣辣的目光,起身舀了一勺鱼推给对面举着爪子的黑白。   黑白眨了眨大眼睛,欢呼一声埋头吃起鱼,边吃边讨好地说:“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哦。”   顾恩泽懒得理它,坐回座位,一边吃一边问何明宇:“对了,你说村子起火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告诉你有个叫布赤的小女孩失踪了吗?”何明宇瞥了眼埋头吃鱼的黑白道,“结果,这家伙半夜三更载着小女孩回来放火烧村。”   顾恩泽惊怒交加,不敢置信地瞪向黑白大声道:“什么?!你怎么敢?!”   半夜三更!何其阴险毒辣!若是何明宇在睡梦中被烧了怎么办?!   黑白两只尖尖的耳朵抖了抖,缩着身子,抬起头无辜道:“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布赤是,是转世的主人。她被家人抛弃,我很生气,所以就想替她报仇。”   顾恩泽皱眉道:“原来你认主如此草率,真的确定何明宇是你主人?”   黑白觉得自己的智慧受到了侮辱,着急分辨道:“当然确定!我怎会错认主人的气息!只是找到布赤的时候,她饿得快死了,我感觉到她身上有一丝主人的气息,就误以为她是……我,找主人找了一千多年了啊,一时心急就……”   黑白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两人,那句一千多年让顾恩泽心软了下来,他看向何明宇问:“气息?”   “我去年离开村子的时候,确实送了一串戴了许久的手串给布赤。”何明宇边说边掏出手机挪到顾恩泽的面前点开,“诺,给你看照片。”   照片上,一个脸上有着高原红的短发小孩呆滞地看着镜头,并且举着手放在嘴边吸允食指。可以看到她举起的手上戴着一串檀木色的佛珠。   “还拍了什么?”顾恩泽感兴趣地伸手滑动手机,看了起来。越看越不对劲,他指着何明宇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问:“怎么这么多女孩子……这么大了,你还抱人家。”   何明宇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都是男孩。”   顾恩泽撇嘴道:“什么啊,眼睛这么大,头发这么长,还穿裙子!”   “那边习俗就是这样,小孩成年前,男孩当女孩养,女孩当男孩养。”何明宇说着桃花眼一挑,喜滋滋地问:“你吃醋?”   “不吃,我比较喜欢吃辣。”顾恩泽语气镇定地说道,但耳朵却整个地迅速红了起来。   “傻子。”何明宇露着小虎牙笑顾恩泽,看到他越来越红的耳朵,也没说破,站起来给他捞鱼头汤。   黑白和它拖在身后的晓晓都不适合再带回医院,两人便商量着干脆都放到顾恩泽家里。   两人吃过饭后便打车去顾恩泽家,下车后,旁边就是遇到行乞小女孩的路段,顾恩泽停了脚步,左看右看,仔细地找了一圈。   何明宇走到他身旁,胳膊贴着他的胳膊,问:“在找什么?”   顾恩泽抬起眼道:“还记得那个你给过她钱的那个行乞小女孩吗?”   何明宇想了想,终于记起来:“哦,那个会说关你屁事的小鬼。找她干嘛?”   “她其实跟这个小孩生前时候是认识的。”顾恩泽指了下黑白身后的晓晓,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今天好像没来啊……”   何明宇道:“就算来了,这个小鬼也认不出她。”   顾恩泽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晓晓,也是有些烦恼:“她的样子像是没有自己意识的傀儡娃娃,不知道怎么让她恢复神智。”   何明宇淡定地说道:“三魂少了一魂,被人控制住了吧。拿回那一魂应该就能恢复了。”   ☆、第66章   “我在医院就想问了,你怎么突然如此厉害?安雪柔的咒术连安正鑫都破不了……”顾恩泽边走边看着身旁的何明宇奇怪道,“不过也不算是突然,人面凿那次,还有后来超度的时候,你都表现得不像凡人。这是何故?”   “嗯……据黑白所说,我前世的修为颇高,可以说我继续了前世的修为。”何明宇说着停下脚步,转身双手握住顾恩泽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会越来越强大,以后绝不会再被迫离开你,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因为没有独立,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爷爷用帮助顾恩泽为条件让他做不想做的事,他也只能同意。这种无力的挫败感,他以后再也不要尝试。   顾恩泽怔怔地凝视何明宇的眼,里面星光璀璨,坚定又执着。他突然眼睛有些发热,鼻头有些发酸,但他从来都是羞于落泪的人,紧紧抿唇忍住泪意,哽着喉头唤了一声:“何明宇。”   何明宇摸了把他的脑袋道:“虽然你叫我什么都好听,可是我不是很喜欢你跟别人一样叫我何明宇。“   顾恩泽鼓起脸道:“……你不是不让我叫你何兄吗?”   何明宇挑唇笑道:“叫何哥哥怎么样?”   顾恩泽低头似乎在思索,抿着唇大眼睛朝上一瞟,这从下往上看的样子简直该死的勾人,何明宇看得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只见顾恩泽眨了下眼睛唤他道:“明明。”   “……”何明宇无语了。   顾恩泽笑着潇洒地转身。   何明宇站在原地感慨道:“哎,有个人不愿意说喜欢我,也不愿意叫我哥哥。我可能有些走不动路了。”   顾恩泽咬牙踌躇了一下,回身去拉何明宇的手。两只手握在一起,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汗湿的手心和温暖的体温。   何明宇低头笑着,就这样一路手牵着手到了顾恩泽家门口才放开。   “阿姨好。”何明宇对听到动静出房门的陈月兰礼貌地打招呼道。   陈月兰面色依然不好,夏日的白天太过炎热,她出门就热得头晕目眩,只能待在房间里做些手工。好在不久前何明宇给订了空调装上,让她在屋里好过了许多。   “明宇你也赶回来了?你姐姐没事了吧?”   何明宇点头道:“嗯,没事了。阿姨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明宇晚上在阿姨这吃饭吧,我出去买点菜。”陈月兰说着就要去拿挂在墙上的购物袋。   顾恩泽连忙制止她道:“阿姨你别忙,他一会还要回医院呢。”   陈月兰有些遗憾地说道:“这么着急走啊。”   何明宇看了眼顾恩泽想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闭上了嘴,跟在顾恩泽身后往他房间走去。   何明宇在门前把脚一伸拦住企图钻进门缝的黑白,道:“你别进来,外面老实呆着。”说完就无情地当着黑白的面把门锁上了。   何明宇靠着门抱胸道:“小呆瓜,我不打算去医院,晚上我不回去了。”   顾恩泽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我说我晚上要在这里过夜。”何明宇往前逼近一步,气息吹在顾恩泽的脸上,眼中闪烁着侵略的亮光:“你不欢迎我?”   顾恩泽有些怂地往后退:“不是的,只是我床小……”   房间太小,顾恩泽很快就退到床边,无可再退。何明宇贴过去,修长的手指弹琴般拂过他的蝴蝶骨,若无其事地往下滑去,落在他后腰的凹陷处,挑着唇角笑:“我倒是觉得床有点大。”   顾恩泽无奈地看他一眼,算了,这么多天没见面,自己也是很想他的,于是道:“好吧。”   何明宇笑着舔了舔虎牙,就要去拉顾恩泽的手。结果还没摸到小手,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到。   觉得受到严重打搅的何明宇不耐烦地摸出手机,看了眼居然是爷爷,随手接起:“喂,爷爷,我晚上不去医院了。”   何老爷子声音焦急又沉重地说道:“不,明明,你赶紧过来吧。你姐姐出事了。”   何明宇愣住:“怎么会?”   咒术已经破了啊,中午何颖平检查了一下,体征一切正常,精神状态也好得很。难道又有人下毒手?   “还不是陆谦那个畜生!韩真真那个贱人!咳咳咳……”何老爷子边吼边重重地喘气,怒急攻心竟然在电话里咳了起来。   何明宇连忙说道:“爷爷你冷静,我马上过去。”   他抬头看向顾恩泽,顾恩泽立刻会意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黑白被准许进房间了,它开开心心地拖着晓晓进屋,还东张西望地观察这个小屋子。结果一转头却发现那两个人居然又要走,而且还要它一只柔弱的小猫咪单独留在这小屋里当看守一只凶猛的厉鬼!良心呢?!   而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何颖平已经在产室了,他们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陪着气疯了的何老爷子。   了解了下事情的始末,原来下午医生检查过说何颖平明天就可以出院,一家人总算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在病房里边聊天边看电视。   偏偏就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说出差迟迟没赶来医院的陆谦,还以极其可怕的死状死在韩真真的家里。韩真真则昏迷着被送进了医院。   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何大小姐,同时受到最亲的丈夫和最好的姐妹的背叛,整个单纯美好的世界观都轰塌了。何颖平毫无防备之下,精神状况山崩地裂、天旋地转,接着她就出现了早产的症状,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平安。   顾恩泽同何明宇靠在一起,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给予安慰:“累吗?你靠着我睡一会。”   何明宇昨天今天都在赶路,回来后也没有休息,铁打的人也开始觉得疲惫。他眼神有些迟钝地看了眼顾恩泽,轻轻把头靠在顾恩泽的肩膀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顾恩泽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总算上天是眷顾何颖平的,虽然早产了,但母子都算是平安地活了下来。只是早产儿体重过轻,生下后便进了暖箱。而何颖平却是得了产后忧郁症,双眼放空地发着呆,根本不愿意开口说话,一听到宝宝二字却又哭得死去活来。   只能等时间来平复她的创伤。   何明宇和顾恩泽经常去医院看望她,担心她一直闷在病房难受,还特地推着轮椅带她到楼下散步。何颖平不说话也不反对,任由家人为她忙里忙外,也没有提出要看望自己的儿子。   好在她的宝宝在医院精心的照料下,情况越来越好。血糖测试、脑电图检查、ct检查、胸片等等一系列检查下来,可以确诊宝宝身体健康,没有早产儿常见的症状。   “啊!小师父!小师父!”一声高亢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   顾恩泽和何明宇同时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胖大妈努力地扭着身子朝他们奔来。   “额……大妈?”顾恩泽认出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这些天过得太忙乱,都忘记去看看林敬醒没醒了,虽然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当时施法成功了,但就那么不闻不问也实在是失礼了些。   林妈妈热情地拉住他满脸感激:“小师父啊,一直想找你跟你说声谢谢。总算碰到你了,我家林敬醒了!”   “那就好。”顾恩泽放心地点头。   “林敬,快过来!快点!”林妈妈回头朝不远处的儿子招手。   个子高大的林敬站在树下,十分醒目。他原本不打算过去的,看自己母亲急切招手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听话地走了过来,“妈,你真是,扯着别人家小孩做什么?”   “阿敬,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救了你一命的小师父。别摆脸子了,快跟小师父道谢。”林妈妈对儿子说完又对着顾恩泽殷勤地解释道,“小师父,抱歉啊,我儿子自从醒了后就不记得魂魄离身时候的事了,对我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妈,你说的那么玄乎,叫我怎么信。”林敬摸了下鼻子,也不好当众博母亲的面子,礼貌地掏出名片对顾恩泽道,“谢谢你给予的帮助。这是我的名片,我在平山创意园区有个工作室,有空可以来坐坐。”   “古琴?”顾恩泽低头看了眼名片上写的古琴工作室,有些惊喜。   林敬给何明宇也递了名片,又绕到轮椅前弯身给何颖平递名片。何颖平披散着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半张脸孔,又垂着眼,无声无息地坐着不动。突然眼前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递了名片到她眼皮子底下,她慢慢抬头了头。   林敬瞬时像被雷击一般僵住,又像闷热的街道吹来一阵狂风,他的手抖了下:“颖……平?”   ☆、第67章   有些事情好像冥冥中有一道绳牵引着你往既定的路上走一样,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吧,比如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与离别,或许还有再次相遇。   何颖平仰着脸朝上看那背对着阳光的高大人影,开口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林敬……”   顾恩泽见这两人眼神各自复杂,相顾无言的惆怅模样,觉得是不是应该回避下让他们聊聊天。便伸手轻轻扯了下何明宇道:“何明宇,有点渴,我们去买饮料吧。”   小年轻都懂得看脸色了,何况林妈妈这个年纪一大把的,她也说道:“我要去给阿敬办出院手续,你们先聊着啊。”   林妈妈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打量何颖平,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身体似乎不太好啊?坐着轮椅不会是腿脚不方便吧……   林敬走到何颖平身后,扶着她的轮椅慢慢朝前推着,两人静静地走过花坛。   在大片大片开得妍丽的三角梅墙下,何颖平回过头去看林敬:“你和小苏还好吗?”   林敬看着她映衬着紫红三角梅的侧面轮廓,语气平常地说:“分手了。”   如果是以前,何颖平或许还会问为什么,可如今她也只是略带疲惫地应了声:“哦……”   林敬松开轮椅,走到何颖平身前蹲下,看着她道:“还记得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叫你什么吗?”   何颖平因为美好的回忆,唇边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鸟儿。”   林敬也笑道:“是啊,你像只快乐的小鸟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连老师都说希望你永远不要变。”   何颖平鼻子一酸,泪花涌上眼眶,她抬起手捂住了嘴,让哽咽的哭声堵在了喉咙里。她又何尝想变?可是一个人如果能够永远天真纯良开心快乐,那得用多大的福气才能换得啊。   林敬朝前倾身,拍了拍何颖平的背,柔声道:“你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压抑自己。”   何颖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家人面前无法抒发的情绪,在林敬面前却再也无法强撑下去。她把头靠在林敬的胸口,情绪崩溃般放声大哭起来。好似把堆积在心里的所有委屈和痛苦全都发泄了出来,“我明明什么错都没,为什么痛苦的是我一个人。他们怎么那么狠心……”   那天大哭一场后,何颖平情绪便稳定了许多。之后的十多天里,林敬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她,有时候带些吃的,有时候带些新奇的小玩意,有时候空手来给她讲笑话。   渐渐的何颖平精神状态恢复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她的宝宝在精心护理之下体重达到了标准,也可以正常吮吸吞咽食物了。她在这医院待了一个月,月子都坐完了,这会就迫切地想要出院。   何颖平不愿意回自己跟陆谦生活过的房子。父母跟哥哥嫂嫂一起住,她也觉得没有归宿感。最后何老爷子拍板把她和宝宝接到别墅去住。   顾恩泽去帮忙搬家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何明宇的父亲。   当时他乐呵呵地抱着一大袋子小孩的衣服进门,何明宇叫住他:“小呆,你鞋带开了,小心一会踩着摔跤。”   “哦,哦。”顾恩泽从袋子后面探出脑袋看自己的脚。   何明宇把手里的箱子往地上一放,就直接蹲到顾恩泽面前,利落地把他的鞋带扎了个牢靠的蝴蝶结。   何明宇看了眼另一只脚,顾恩泽随意乱扎的鞋带真是不忍直视,于是道:“别动,左边也重新绑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恩泽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极其严肃的脸,刀削斧刻的轮廓,眉心深深的褶皱,凌厉的眼神,无一不昭示着这个人很不好相处。   但顾恩泽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人,他目光平静地回视那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唔,鼻子长得跟何明宇很像,是亲戚吧……   何明宇绑好鞋带直起身,对着那男人说了一句:“爸,你怎么来了?”   何秉先双眼刀子般在两人身上刮过,“这是我家,我回来还要汇报?”   “哦,你家。”何明宇垂下眼帘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会自己父亲,弯腰提起刚才放地上的行李箱,对顾恩泽道,“小呆,走了。”   顾恩泽被何明宇催促,依然礼貌地对何秉先行了个礼:“伯父好。”   然后才蹦跳了几步跟上何明宇。   何秉先盯着顾恩泽的背影,弧度向下的嘴唇抿成了一道平直的线。   顾恩泽觉得自己像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小老鼠一样被何明宇的父亲盯上了,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帮何颖平收拾好东西后,一家人团团坐在餐桌前吃饭。对经常只有何明宇和何爷爷两人相对无言地吃饭的何家来说真的是热闹非常。可何秉先就像个冷气氛制造机,话题终结帝一样,时不时让餐桌气氛一阵冷风嗖嗖。   比如何明宇十分自然顺手地帮顾恩泽夹菜,何秉先就很看不顺眼,开口道:“明宇,怎么不给长辈夹菜?你同学自己没有手吗?”   尴尬……   何颖平连忙夹了块排骨放到何老爷子碗里,打圆场道:“二叔,你看,爷爷不是有我在旁边夹菜么。”   何老爷子舀了碗汤挪给何颖平:“来,这汤老火炖了很久,多喝点补补身子。明明也给顾小友盛一碗,这些天辛苦了。”   饭桌气氛再次和乐融融起来。   顾恩泽笑眼弯弯地对着何明宇比划了下嘴角:“何明宇,你这里沾了一粒饭。”   “哪里?”何明宇伸手在嘴巴附近随意抹了抹。   “不是那里,这,不是……”顾恩泽见何明宇抹来抹去就是闪避那颗饭粒,干脆倾身靠近。何明宇全程不躲不闪地等着,顾恩泽食指轻触粘走那点小小的饭粒。   他们两人动作做得自然,其他人看得简直想戴墨镜。   何秉先皱着眉道:“何明宇你几岁了,餐桌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尴尬……   何明宇一双望着顾恩泽柔情似水的桃花眼波纹一转,对着父亲就收起了所有情绪,淡漠道:“礼仪是什么?我没爹教。”   顾恩泽身处父子风暴中心,简直能听到空气里“滋啦滋啦”作响的电流声,头大地抬起膝盖碰了碰何明宇的大腿,用眼神示意他,怎么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话?   何老爷子喝了一口汤,抬头说道:“不是有我这个爷爷教吗?爷爷教得不好吗?”   “呵呵,还有我这个姐姐做榜样不是。”何颖平连忙附和道,顺便转移话题:“恩泽,听说你很喜欢古琴,下次一起去林敬工作室那边玩吧,他收藏了很多好琴哦。”   顾恩泽黑黝黝的眼珠子登时亮了:“好啊!去的。”   “这么高兴啊。”何明宇笑着说他。   顾恩泽笑意不减地说道:“我从小学琴,许久不碰实在有些手痒。到时候弹一曲送给你。”   何明宇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上软塌了一块,正想问他要弹什么曲子送自己。他那个没眼色的父亲何秉先又凉凉地丢出一句话。   “古琴?不会是要弹孔雀东南飞吧。”   何明宇怒火蹭蹭地往上涨,脸色冷了下来。顾恩泽一边伸手放他腿上摸了摸安抚他,一边迎着何秉先的目光笑道:“抱歉伯父,我并不曾学过那首曲子,倒是比较擅长一曲《凤求凰》。”   “噗嗤……”何颖平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了眼何秉先明显黑下来的脸色,忙假装咳嗽掩饰了过去。   而何明宇在反应过来《凤求凰》后,嘴角控制不住地一直上扬,拿起筷子埋头扒起了碗里干巴巴的白饭,两只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   这一顿饭吃得真是暗潮汹涌,几人也不聊天了,草草地收了场。   ☆、第68章   顾恩泽和何明宇陪何老爷子喝了几杯茶,就上楼写作业去了。   一直铁着脸坐在旁边看报纸的何秉先立刻沉不住气地把那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的报纸甩下,对何老爷子道:“爸,那两人怎么回事?”   何老爷子送到嘴边的茶杯一顿,白了何秉先一眼道:“什么怎么回事?”   何秉先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道:“那两人什么鬼气氛?正常同学之间有他们那样的吗?”   “我看他们挺正常的。“何老爷子语气淡淡地说完反过来指责何秉先,“你说你去美国两个月,刚回来就没给儿子和他朋友一个好脸色,有你这么做爸爸的?”   何秉先一时被噎住,但很快又说道:“爸,我现在想跟你谈的是那两小子关系不对劲的问题。”   何老爷子放下茶杯,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地问:“哪不对劲?你戴有色墨镜了?”   何秉先皱着眉站起身,绕着沙发来回走了两圈,道:“这事你不管我管!”   “你管?你这大忙人一年几天在家,你拿什么管?”   “爸,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你就这样看他走上歪路?”   “你嚷嚷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何老爷子油盐不进地用更大的嗓门骂道:“呵呵,你说走歪路就走歪路了?我对我孙子各方面都很满意,比他父亲强多了。”   “爸,你怎么回事?”何秉先疑惑地看自己父亲,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跟个男同学不清不楚地来往,居然是这种反应?   “年少时候的感情,如果经历风雨考验,一定会越发弥足珍贵,开花结果。但如果不阻挠不破坏,任其发展,时间长了,他们或许自己就腻了厌了。”何老爷子面色沉静,一双深沉的眼中闪着黑光,边说话边曲起手指轻敲自己的腿,“所以我送你四个字,顺其自然。”   何秉先无法苟同地问:“万一他们一直纠缠不散呢?”   何老爷子沉默了一下,丢出一句:“那我就送他们出国结婚。”   然后不等何秉先反应,何老爷子两手一撑自沙发上站起身,边慢腾腾地往房间走边说道:“啊,老头子有些乏了,睡午觉喽!”   偌大客厅只余下何秉先阴沉沉地站在原地散发低气压。   楼上,何明宇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漂亮的四方形盒子递给顾恩泽:“这个送你。”   “呀,巧克力。”顾恩泽一眼认出盒子上的图案,高兴地接过来。   何明宇看他开心也跟着笑起来:“嗯,下午好好做练习,晚上带你出去玩。”   顾恩泽十分积极地在桌前坐好:“今天学哪门啊?”   “你喜欢的数学。”何明宇丢出一张卷子,“喏,先做练习。老规矩,错一道题亲我一下。错一半以上乖乖吻我。全对了请你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   什么亲啊吻啊顾恩泽只当没听见,拉过卷子顺了顺纸面道:“好吧,为了冰淇淋。”   两人各自低头写作业,安静了一会,顾恩泽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停笔问道:“明明,你跟你爸爸说话怎么那么生硬?”   何明宇转着手里的笔道:“生硬吗?他眼里没我这个儿子,我也没他这个爸爸。”   顾恩泽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何明宇俊朗的脸庞:“……我倒是很感谢他。”   何明宇挑眉看他,“?”   顾恩泽笑起来:“要不是你父母生了你,我怎么能遇到你。”   “哦。”何明宇忍不住抿唇偷着乐,他轻轻咳了声,回道:“我也感谢你父母。”   “看到你爸爸,我就想起我爹。”顾恩泽两手捧住脸,看着前方回忆道:“我爹官做得挺大,经常忙得不着家,也不怎么陪我和娘。但是他给我顾府最高的地位,最好的教育,尽力保护我,也不让我进官场跟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何明宇道:“我电视上看,古代家族都以子弟当官为荣,你爹倒是与众不同。”   “因为我娘的遗愿就是要我开开心心的啊。我每天就吃好睡好闲时舞文弄墨,赏花赏月赏风光……”顾恩泽说着眯起了眼,“至于一些阴沟里的老鼠,本公子懒得理他们。”   何明宇一手撑着后脑勺看着顾恩泽笑:“看来我们顾公子在大承日子过得挺滋润。”   “嘿嘿,千年后确实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有很多好玩好吃好看的。但是我们大承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啊。就比如今日吧,大承的七夕乞巧节很是热闹的。”顾恩泽双眼发亮地给何明宇描述起千年前过七夕的活动和气氛。   七月份的天气温暖,草木飘香,人们从七月初一就开始办置乞巧物品,乞巧市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到了临近七夕的时日、乞巧市上人潮拥挤,车马难行,热闹程度不亚于重要的春节。   皇宫里张灯结彩,以锦结成高百尺的楼殿,陈以瓜果酒炙,设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妃嫔各以九孔针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得巧之侯。动清商之曲,宴乐达旦。百姓也纷纷效仿。   还有个活动很有趣,捉蜘蛛放在小盒当中,天明时候打开,看蛛网稀密来判断求得到的巧的多寡。   何明宇突然问道:“既然是牛郎织女的节日,年轻人怎么过的?”   “会互相送礼物啊。女子会用晒过水的乞巧针给男孩子做荷包,男子回赠银镯子银簪子之类的饰品或者乞巧果子。”   “哦……”何明宇拖长了音问,“有人送你荷包吗?”   顾恩泽顿时脸颊有些泛红,不敢看何明宇,只摇头道:“没有。”   确实有很多姑娘要送他荷包没错,可是他没收啊,应该不算撒谎吧。   何明宇目光闪了闪,又问:“哦,那你是喜欢大承,还是喜欢现代啊?”   顾恩泽对着何明宇眨了眨眼笑得灿烂:“喜欢你。”   何明宇被突然表白,仿佛看到眼前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又意外又惊喜,还有点点羞涩,他露着小虎牙傻乎乎地乐了一会才勉强自己收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那个,因为你是古人,有件事我必须给你科普下。在我们现代,一夫多妻是违法的,懂吗?”   顾恩泽哪敢说别的,连连点头:“懂。”   何明宇满意地笑笑,给顾恩泽说人生规划:“我会努力赚钱,然后我们去荷兰结婚。”   顾恩泽杏眼睁得圆溜溜地问:“我们可以结婚?两男的?”   何明宇淡定道:“可以的,在现代两男的在一起很正常。”   “真的?”   “没错,所以下次在街上我牵你手,你别甩那么急。懂吗?”   “懂。”   何明宇洗脑成功后十分高兴,瞧着顾恩泽乖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倾斜了身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两人写了会练习,顾恩泽再次走神道:“不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皇权交替,他在皇子中一直中立,只拥护陛下,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吧。”   何明宇想了想,告诉顾恩泽如果他爹官做得够大,应该在大承王朝史书上会有他的记载,甚至会有他的个人传记。顾恩泽当场坐不住了,心急如焚地要去找那些史书。   何明宇其实有点后悔说出来的,他担心史书上记载的顾恩泽的父亲万一官场失势,下场凄惨,顾恩泽怕是会再次燃起回大承的念头,想尽办法的要回去救父亲。   但看着顾恩泽满是信任的明亮眼睛,何明宇便觉得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该为他摘。于是带他去了省图书馆,翻了一大叠的相关正史野史堆在长桌上。两人分工合作,一人一半地埋头翻找起大承左相顾长锦的生平。   顾恩泽看了一会,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双手举在半空中,满脸震惊地张着嘴巴发怔。   “怎么了?”何明宇低声问着,挪过去看他丢下的书。   顾恩泽保持目光呆滞的表情转头对何明宇说:“我死了。”   “嗯?”何明宇不明白他说的死了是什么意思,低头查看顾恩泽刚才看的那一页。   顾恩泽趴到桌上,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书上言简意赅地记载了他穿越而来的那一日,皇帝突然病倒,父亲紧急入宫,却被二皇子关在宫中,风云突变,他作为顾家嫡长子亦被毒杀。   回想起来,那一日他确实过得跟平常无异,只是睡前一碗冰糖炖燕窝怕是被人做了手脚。难怪他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穿越,原来是已经死了,老天垂怜,竟在千年后的世界捡了条小命。   何明宇合上书,伸手摸了摸顾恩泽的脑袋安慰道:“好在皇帝再次苏醒,二皇子被废。你父亲因为你的死而告老还乡,从此远离朝堂纷争,安度了晚年。”   顾恩泽直起身拉着何明宇温暖的手,鼓着嘴说:“我明白我该感恩的。只是我竟被毒杀,心里十分不悦,很想发脾气。”   何明宇拉着他站起来:“走,带你去游乐场玩,你可以想喊就喊想骂就骂。”   ☆、第69章   “啊—!!”   一阵阵的尖叫声伴随着过山车朝着空中直冲而上,又急速地俯冲而下。   顾恩泽坐在车上,满头黑发在风中乱舞,时不时地张着嘴开心地跟着喊。何明宇就显得淡定多了,只在急速坠落的时间里紧紧握住顾恩泽的手,全程都饶有兴趣地侧着头看顾恩泽的反应,把他每个小表情小细节收在记忆里慢慢回味。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顾恩泽满脸红扑扑地笑着,抓着何明宇的手摇来摇去地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说:“我觉得我需要吃根冰淇淋冷静下。”   “买。”何明宇拉着他在人潮中向小卖部挤去。   顾恩泽看着周围的年轻人感慨道:“真好玩,难怪人这么多。”   “不是,因为今天是七夕。你不是说大承的七夕很好玩么?现代的七夕我们两个也要过的。”何明宇解释道。   顾恩泽指了指游乐场里的设施,不解地问:“啊,你们就是这样过七夕?跟七夕有何关系?”   这时有个小女孩提着花篮凑到他们跟前,“哥哥,哥哥,买朵玫瑰吧。”   何明宇一边瞄顾恩泽一边掏钱买了一朵红玫瑰,可能第一次送玫瑰多多少少有点羞涩吧,他什么情话也没说,就直接往顾恩泽手里一塞。   顾恩泽看着火红带露的玫瑰花随手转了转道:“为何送我刺客?做香囊?我不会……”   “傻子,这花叫玫瑰。”   顾恩泽摸了摸玫瑰柔嫩的花瓣道:“我知道玫瑰啊,又叫刺客,离娘。有诗云'玫瑰花开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时。'可以做香囊,制酱,酿酒。”   “现代的七夕节就是当情人节过,懂不?情侣之间不兴送什么荷包果子了。送巧克力和玫瑰花。”何明宇说着挑起唇角坏笑,“所以收了我的巧克力和玫瑰就是我的人了。懂?”   顾恩泽点头并且聪明的小脑瓜举一反三地问:“那我是不是应该回礼?需要回何物?”   “亲我。”何明宇毫不犹豫地说完,控制不住地笑眯了桃花眼,晾起一对小虎牙。他家小呆瓜真是又乖又上道,想想就开心,简直越想越开心。   当摩天轮笨重的转盘缓缓转动,升起,地上的一切变得渺小,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两人在一起有段时间了,顾恩泽依然拘谨羞涩,何明宇总是喜欢逗他,让他主动亲密。然后每每欣赏着顾恩泽紧张局促又努力摆出自认为十分男人的姿势吻过来的样子,等欣赏够了才收紧胳膊,霸道地把人搂在怀里,用虎牙啃着柔软的唇瓣,长驱直入地缠住顾恩泽企图退缩的舌,缠缠绵绵地安抚引诱着对方。   这样的吻温柔又霸道,顾恩泽像夏日的冰淇淋在火热的阳光下慢慢地软化,融成一腔甜蜜的喜爱。   何明宇一点点地加重力道,两人的心跳声交缠着在耳边轰鸣,呼吸渐渐地急促粗重起来,不由自主地走向失控的边缘。   何明宇紧紧贴着顾恩泽磨蹭着,嘴唇一下一下地从脸颊一路啄到干净的锁骨,含着他柔软的耳垂,低声唤道:“小呆……”   “唔……”顾恩泽抓住仅存的理智,虚软无力地撑在何明宇的胸口:“不行,不行了……”   好在摩天轮总有落下的时候,两个面红耳赤的少年牵着手踏入拥挤的人潮,消失在人群之中。   七夕过后很快的,七月十五中元节就要到了,街上在顾恩泽的眼中越来越热闹,时常看到各种各样的好兄弟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待在顾恩泽家里的黑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磁场的影响,也烦躁了许多,经常让顾恩泽想按住它暴打一顿。   黑白从门缝里挤了进屋,抬头挺胸地给顾恩泽展示自己的新造型:“鬼见愁,你看,我帅吗?”   顾恩泽一看,这家伙居然把卷纸缠绷带一样缠身上,还邋遢地拖了条长长的纸尾巴在身后。气得当场就把手里的书往它身上砸。   顾恩泽额头青筋暴跳:“蠢材!谁教你这样浪费纸巾的!陈阿姨会生气的。”   黑白甩了甩脑袋:“呸,你个不懂时尚的土鳖!”   顾恩泽扑过去,捏住黑白好一顿拍打。   被武力镇压的黑白哼哼唧唧地消停了一会,看着顾恩泽重新坐回桌子前看书,忍不住也跳上桌子,在顾恩泽眼皮子底下晃。   它抬起小巧的梅花爪子拍了拍桌子道:“我看这个书不顺眼,可以啃吗?”   顾恩泽面无表情地把书扒拉到自己怀里护住。   黑白来回踱了几步,抬头看纹丝不动的蓝色窗帘道:“我看这个帘子很不顺眼,可以挠吗?”   “滚!出!去!”顾恩泽伸手指着门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不,我喜欢你的床,我要睡午觉了。”黑白边说边躬身跃起跳到床上,盘好身子,挑衅地看顾恩泽。   顾恩泽默默地收起书,站起身:“行,你睡吧,我滚。”   顾恩泽取了何明宇给他的一副墨镜和棒球帽,装备好后上街就可以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黑白立刻跳起来吼道:“我也去!”   顾恩泽回身一张定身符拍到它身上,它保持着跳起的姿势定在了半空中,猫脸凝固了一副张着嘴的惊诧表情。   这日,顾恩泽在何明宇家的客厅见到了何老爷子那个一直在外游历的老友苏炳章,传说中的大师个子中等,干干瘦瘦,精神抖擞的样子,若不是目光太过锐利,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和气老头。   这脸上带着和气笑容的苏炳章一见到何明宇就手上飞快捏诀,法力流转着光华,双掌成龙吟之态朝何明宇拍出。   何明宇立刻双脚踏地,手中划大圆,构架出一道屏障挡下了苏大师的一击。   苏炳章抬手鼓掌,满眼的欣赏:“许久不见,我们明宇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有如此功力。刚才你爷爷说起你破了邪咒我还不信。”   何明宇不骄不躁,大大方方地说道:“确实是机缘巧合。”   几人聊了一会天,便说起了顾恩泽的穿越,饶是见多识广的苏炳章也惊讶非常。   顾恩泽忙说道:“苏大师,小辈一直有个关于夺舍的疑问想请教您。”   ☆、第70章   顾恩泽在苏炳章示意请说后,问道:“前辈,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别人夺舍吗?”   若是在一个多月前见着苏炳章,顾恩泽或许还会问他怎么回大承。虽然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但把何明宇气得半死是肯定的。   好在如今他已经断了回大承的念头,便问了一直藏在心底的关于夺舍的忧虑。何明宇坐在他的身旁,侧着头,黑沉沉的眼凝视着他,不着痕迹地抬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挺直的背脊。   顾恩泽在《陈氏密术之邪咒篇》上看过关于夺舍的描述和方法。“夺舍,指夺取他人的肉身,进驻自我灵魂的行为。与暂时的附身不同,是强夺一具新的身体。基本上夺舍行为的次数取决于躯壳的质量上,躯壳愈佳,就可以活在世界上愈久。”(注)   按照顾恩泽的理解,这就是说夺舍作为不可提倡的邪术,既是因为有违人性道德,也是因为身体与魂魄不相合,时间长了会出现排斥反应。身体和魂魄相融合互相提供能量,如果有一天两者出现嫌隙,那么得不到魂魄能量的身体就会慢慢*。   比如,硬是把对方生魂挤出身体,强占来的新身体中会有原主人的执念和零碎的记忆片段等,有可能会影响夺舍者。而且由于不是身体原主人,也会有肢体、器官的磨合问题存在。   顾恩泽目前没有这种情况出现,因为他的身体是陈澄主动舍弃的,所以执念和记忆都没有残留,幸运的是身体和魂魄也没有什么需要磨合,就像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他的一样。   但终归还是有两个问题让他隐隐不安。一是,他自己占领陈澄的身体,是否能够一直保持相合?是否可以长久使用?二是,安雪柔的身体与陈澄的魂魄是否高度匹配?若是安雪柔身体出现问题,那么陈澄是会把目标投向安正鑫还是原身体?   这些问题目前倒没有出现,但作为隐忧,谁也不能确保没有爆发的一天。顾恩泽想到前世稍不注意就被毒杀,忿忿之余也警醒了自己这一世绝对不可大意地让人抢了身体。   苏炳章摸着下巴沉吟道:“有效地防止的办法倒没有。但夺舍的方法极其困难,要集齐各种施咒物品更是难上加难,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几乎没有可能。而且使用夺舍这种邪术在法术界可是重罪啊,如果证据确凿,天师协会就要下全国诛杀令格杀夺舍者。”   “哦,诛杀令。”顾恩泽眨眨眼,突然转头对着何明宇笑了。   看来把安雪柔很可能是陈澄夺舍的事情捅给安正鑫知道,算是无心插柳了。安正鑫显然是知道天师协会对夺舍者的处置手段,他一定会去追查证据。以后应当同安正鑫保持联系,了解进展。   何老爷子好奇地问道:“你们这些凤毛麟角的法师还有组织啊?还是你们人数其实挺庞大?”   苏炳章笑了一下道:“法师是少啊,每个城市基本都只有一个法师在管理。你们f城之前是安家的小子,据说受伤后换了他妹妹接手?我算是个到处跑的散人,对组织里的事情也只是偶尔听说。如果不是有重要任务,我估计还在外头奔波。”   何老爷子忍不住抱怨道:“你,老伙计你不能搞个手机吗?我之前找你找得好苦。”   苏炳章摊了下手有些无奈:“你知道我老往深山小村去,有手机也是没信号的。颖平这事我也愧疚,就听你的,搞个手机带着吧。”   何老爷子高兴起来,从茶几的抽屉里挖出一个板砖小手机,用着苹果最新款的新潮何爷爷得意地嘲笑起老友:“嘿,我这有个换下来的老人机,就适合你这种落伍的老头子用。”   “行,给我吧。我差不多时候也该去忙了。”苏炳章毫不介意地笑纳了,站起身告辞道,“今天是鬼节,外面乱得很,可别到处晃悠。我接到消息这次鬼门开,地府有了不得的东西跑出来了。”   何老爷子看了眼墙上的钟道:“快五点了,吃了饭再走。”   苏炳章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的天空眯着眼感慨道:“五点逢魔时刻,不能大意啊,得去干活喽。”   顾恩泽看着他干瘦的身形,忍不住问道:“大师,需要我们两个帮忙吗?”   “不用。”苏炳章笑容温和却透着强者的自信,一双眼神采奕奕地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明宇天生妖邪不侵,但恩泽你要注意别被那些执念太深的恶鬼附身了。这张符你带着,发现对付不了的厉鬼邪魔就撕了符,我会尽快赶到。”   顾恩泽感激地接过符箓:“多谢前辈。”   苏炳章看着他一双清明的眼,说道:“以后老头子我没精力到处跑了,倒是想收你做个徒弟。”   顾恩泽笑起来:“我很乐意的。”   黑白伸着爪子保持腾跃在半空中的姿势好几个钟头了,它歪着脸快气疯了,等能动弹了不把鬼见愁的床单撕成碎片,它就不是黑白大爷!   别问它如此英明神武的契约兽为何会被个学符箓没多久的新手给制住,因为它伪装成小猫的时候,修为和王霸之气都收敛了啊!不然这个小猫的躯壳怎么承受得了!   它连唯一能动用的本命法宝锁心链都贡献出来拿去捆个小鬼了,居然这么欺负它!   它现在就是个特别可爱靠脸吃饭的萌宠好么……   黑白满腔怨气地腹诽着顾恩泽,突然眉头一皱,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空气。怎么真的有股无形的怨气在靠近?   这深重的怨气和腐臭味……地府的管理都是吃白饭的吗?这种罪孽深重的厉鬼都能放出来!   越来越近了!跑到这小出租屋附近,是巧合还是……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黑白顿时被打断了思考,全身的猫毛都竖了起来,还有遇到强敌时不由自主泛起的鸡皮疙瘩。   黑白低头念咒解开身上的封印,身子慢慢地涨大,逐渐显现出豹子的形态。它的耳朵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只听见隔壁一声重物摔倒的声音,伴随着陈月兰的惨叫声响起。   完了,陈阿姨被袭击了!黑白心急如焚,可是解除封印完整恢复原形需要时间,仓卒不得。   隔壁屋里的陈月兰扶着床沿爬起身,她手里握着一块古朴的镜子对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凶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的暗红色鬼影照过去。   那鬼影罩着一件暗红色的旧斗篷遮住了全身,可身周散发的浓重黑暗邪气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侵蚀得带上了迷雾。   陈月兰举着的古镜闪过一道明亮的白光,却完全穿不透鬼影身周的黑暗。倒是那鬼影手微微一抬,一道黑气就把那面古镜劈成碎块。   陈月兰听到传家古镜的镜片破碎的声音,倒吸一口寒气,心惊胆颤地问:“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咯咯咯咯……”那鬼影低着头,脑袋一耸一耸地发出古怪的笑声。   耳边难听的笑声还在飘荡,眨眼间,他就突然窜到陈月兰的跟前,周身的寒气侵袭之下,陈月兰浑身都抖了起来,两腿更如面条般软绵绵的,勉强扶着床沿才没瘫软下去。   “你儿子呢?”鬼影僵硬冰冷的手摸上了陈月兰细瘦脆弱的脖颈,嘶哑的声音像刮锅挫锯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陈月兰抖着唇问:“你,问我儿子做什么?你们认识?”   “咯咯咯咯……”鬼影闻言又古怪地笑了起来,笑够了正想说点什么,却察觉到了什么般,脖子飞快地转了180度,对准了隔壁房间的方向。   此时黑白已经完全恢复了原形,矫健的身姿凭空一跃就跳到了门口。飞快地开门冲了出去,奔到陈月兰的房门口,简单粗暴地撞开了门。   窄小的屋子里,只有一桌一床和两个叠在一起的黑色皮箱。陈月兰正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惨白的脸转过来,有些吃惊地看它。   黑白眼珠转动,视线划过这简陋的小屋里的每个角落,但一无所获。它吸了吸鼻子,空气中似乎还有邪气残留。可厉鬼呢?路过一下又走了?   黑白前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大脑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举起爪子对着陈月兰挥了挥,念叨着对她施行催眠:“你刚才做梦了,并没有看到什么英武雄壮的黑豹,忘了吧,忘了吧。”   陈月兰看着它慢慢闭上眼睛,软倒在床上。   黑白甩了甩长长的尾巴,踩着无声的步子出了小屋,还体贴地用尾巴勾上了门。   陈月兰却在它身上睁开了眼,眼神冰冷无波,嘴角朝着右边扬起,扯了一抹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注:摘自夺舍基维百科。   ☆、第71章   还没到开饭的点,何明宇和顾恩泽加上何老爷子三人玩斗地主,何颖平坐在顾恩泽背后教他出牌。   “王炸。”手气特别好的何明宇丢出大牌压了顾恩泽的三个二后,就憋着笑欣赏他懊恼不已的样子,顺便取笑他拿牌的姿势:“你牌都倒下来了,我都看到啦,傻子。”   顾恩泽连忙把牌抬起来挡好,抱怨道:“什么啊,我不想当地主了,你就会压着我打。”   何明宇似乎很喜欢“压”字,露着小虎牙笑。他要继续出牌,抽牌的手却突然顿住,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小呆,可能要赶去你家一趟。黑白解了我下的封印。”   顾恩泽还在努力整理自己手上握得东倒西歪的牌,闻言也没多大反应,随口问道:“哎?什么封印?”   何明宇说:“我把它封在小黑猫身体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现原形。”   顾恩泽立刻丢下牌,站起身道:“走。”   何老爷子在急匆匆离开的两人身后喊了声:“骑车小心点!”   夏日的白天特别长,已经傍晚时分,天依然亮堂。顾恩泽坐在何明宇的自行车后面,悄悄地把额头贴在何明宇的背上,不去看周围街上多出来的许多鬼影。   何明宇穿着干净的短袖白衬衫,几道衣褶勾勒着他优美有力的背部线条。顾恩泽垂着眼漫无目的地把目光落在他的衣纹上,问:“明明,你怕吗?”   何明宇不解地问:“怕什么?”   “你现在也看得见吧。”顾恩泽郁闷地说道。好多鬼很不注重仪表仪容,还保持着自己的凄惨死状,实在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都有。   何明宇漠然地扫了眼周围道:“没感觉,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顾恩泽双眼亮亮的偷笑了一下,他的何兄话不多,可从来都这么可靠,有他在就特别有安全感。   顾恩泽卧室的门一开,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就从门口探出来,咧着一排锋利的白牙嬉笑道:“嘿,主人,鬼见愁,你们回来啦?我的晚餐呢?你们知道我喜欢吃炸鸡排的,对吧。”   何明宇抬手放到黑白的脑袋上问它:“你怎么把封印给解了?”   黑白摇晃着脑袋得以洋洋地说道:“哎,今天不是鬼节么?好像有个厉鬼跑出来了,路过这里。我就解了封印把他吓跑啦。嘿嘿,黑白大爷的气场可不是普通小鬼能抗衡的。”   顾恩泽看了眼屋内,红衣小鬼晓晓依然被黑白的锁链锁在角落里。而陈月兰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便问道:“陈阿姨不在家吗?”   “在的,她看见我原形了,我就给她催了眠,估计还在睡觉吧。”黑白咧着嘴,尾巴高高翘起,继续道:“有没有觉得我做事特别靠谱?嘿嘿嘿,不用夸奖我了,这都是主人修来的福气。奖励我烤鸡排就行啦。”   两人放下心来,何明宇担心陈月兰醒来看到黑白,便再次给黑白下了封印。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而陈月兰看样子是不会做饭了。于是对顾恩泽说出去买些吃的打包回来。   顾恩泽拉他的衣摆道:“我跟你一起去。”   何明宇却不想他再出去看那些重重鬼影,“不用,我就去小市场那边的面店,很快就回来。你去看看把陈阿姨叫醒吧。”   “哦。”顾恩泽松开他的衣摆。   黑白踩着灵巧的步子,一路跟在何明宇身后跟到了门口,絮絮叨叨地提要求:“主人,带我一起啊,我憋在这个小破屋里好几天了,让我出去透透风吧,就算坐牢也有放风的时候啊,何况我现在是这么乖巧可爱的小猫咪。”   “你带上他吧。”顾恩泽站在一旁说道。外面不安全的话,带上黑白也算是多了份助力不是。   何明宇其实是嫌麻烦的,不过小呆都发话了,就带着吧。   顾恩泽目送何明宇和黑白离开小屋,大门关上后,屋里静悄悄的,说不上来的孤寂。他摇摇头,走过去敲陈月兰的门,边敲边喊,并侧着耳朵认真听屋里的动静。可敲了有一会,里面都没有什么声响传来。   既然黑白从里面出来过,门应该没上锁,要不推进去看看?   就在他犹豫着要推门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地自里面拉开了。从门缝看去,屋里暗沉沉的,衬得陈月兰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顾恩泽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也被这脸色吓了一跳,原本举起敲门的手抬起挠了挠后脑勺道:“额,抱歉,吵醒你了。”   陈月兰手扶着门,歪着头,双眼上上下下地在顾恩泽身上扫了两遍,笑了:“儿子,你怎么跟你妈这么客气?”   陈月兰那笑容阴恻恻的莫名的古怪,顾恩泽再次被吓到,连头也挠不动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陈月兰。   “儿子,你怕什么?”陈月兰含着下巴,眼睛从下往上盯着顾恩泽看,脸上保持着诡异的笑容朝顾恩泽逼近了一步。   顾恩泽骇得连连后退,“你,什么人?”   自从他见到陈阿姨后,便开诚布公地告诉过她自己不是陈澄,从此两人互相尊重,相敬如宾。陈阿姨可从没叫过他儿子。   “我,是,什么,人?咯咯咯咯……”陈月兰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天长笑,笑声如凄厉鬼哭般让人毛骨悚然。   顾恩泽右手悄悄伸向口袋,里面有他自己练习画的基础符箓,还有一张苏炳章送的符箓。   陈月兰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整张脸狰狞地皱了起来,惨白的脸上浮现了另外一张暗红色的脸,口里喊道:“陆声梁,你说我是谁?!你倒是看看我是谁?!”   顾恩泽一看那惊悚的重影,便确定陈月兰是被附身了,恐怕就是被黑白说的那个路过的强大厉鬼附身。不过,她怕是找错人了吧,不管是陈澄还是顾恩泽自己都不叫陆声梁啊。   顾恩泽一边抓住口袋里的一张符箓,一边深觉莫名其妙地问她:“陆声梁是谁?你认错人了吧?”   陈月兰似乎怒极了,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地扬起,目光狠厉,声嘶力竭:“你竟然装不记得?!你怎么敢!”   顾恩泽可不管她在悲愤什么,掏出符箓一看是张火符,立刻捏诀念咒,把火符化成一道红色火焰龙腾飞着急速朝陈月兰冲去。   陈月兰冷笑一声,随手抓住火焰,吹出一口寒气就灭了顾恩泽气势汹汹的攻击。   顾恩泽手里已经捏了第二张符,但还没施法,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脖子被陈月兰捏住,举了起来。   陈月兰体内的女鬼嘿嘿笑着凑到顾恩泽的耳边,道:“用这*凡胎怎么跟老娘斗?陆声梁,老娘助你去投胎,别装傻不认人,答应过老娘的事不做到,别怪老娘撕破脸。”   顾恩泽两手拽住陈月兰的手,咬着牙吃力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鬼定定地看着顾恩泽的脸,她关在地府最深处无数年,也没投过胎,但她有听过传闻轮回池的池水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投胎的魂魄跃入轮回池中被池水洗礼,会洗去种种前尘往事。   真不记得了是吗?没关系。   女鬼一只手在空中一挥,手中出现一朵花瓣柔嫩的蓝色兰花,道:“看到了吗?这是长在轮回池旁的三生兰,吃下去你就想起来了。”   说完更用力地捏顾恩泽的脖子,迫他张开嘴巴,迅速粗暴地把那兰花拍进他嘴里。顾恩泽脖子往后仰倒,像一朵自树上凋零的花朵,砰然落在地上。   何明宇一手拎着一袋子食物,一手敲了半响门却没得到回应,眉头皱了起来,小呆在厕所吗?怎么不来开门?   他放下手盖在钥匙孔上,手中泛起一圈白光,“咔嚓”一声打开了门。   小客厅里,陈月兰坐在塑料凳子上回过头看何明宇,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吃惊表情。她看一眼地上的顾恩泽又看一眼门口的何明宇,心想不会新来的这个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吧?!   “小呆?怎么了?”何明宇立刻奔向顾恩泽,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何明宇心知陈月兰病弱,不好苛责她怎么任由小呆瘫在地上,只是问她:“阿姨,他怎么突然晕倒了?”   一声“阿姨”让陈月兰挑起了唇角笑,看来没有找错人。她心情不错地说道:“没事,他就是睡着了,醒了就……好了。”   咯咯,醒了可就有趣了……女鬼漠然地看着何明宇小心翼翼地抱起顾恩泽往旁边的卧室走去,她也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加深了唇边的笑意。   陆声梁啊陆声梁,别以为进了轮回池就能洗去你满身的罪孽污秽,洗成纯洁无暇的小白兔。   ☆、第72章   顾恩泽觉得自己似乎进了一个梦境,看见跟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人时光掠影般的一生,这感觉就像在看一场电影。他的心被剧中人牵动,为他着急担心高兴悲伤,却无法更改既定的剧情。   那是远古时代吧,苍茫的大山,密布的丛林,河边筑起的大大小小的部落。那个跟自己很像的人披着一袭兽皮斗篷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部落,去闯荡天下。猎过巨鹰,杀过黑狼,单挑蟒蛇,在猎豹嘴下逃脱……他一步步地朝着成为天下第一战神的年少志向前进。   骨丘山脉有个实力强劲的大部落,听说他们祭月节相当热闹。高高的塔楼上,他们部落的大王子要选妻,高挑强健的身形,冷峻的脸上偏偏长了双魅惑的桃花眼,只可惜桃花眼中没有深情只有漠然。   他轻轻一吹哨,手上的黑鹰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凌厉的黑线,落到了人群最后面。掠过的瞬间锋利的爪子抓起躲在角落看热闹的旅人的兜帽。   他立刻拔出了背上的武器,长发在风中飞扬,俊朗白皙的面容让人无法判断他是刺客还是神鹰选中的命定之人。   他挥着棍子追在黑鹰身后喊:“把兜帽还给我!那是棱山部落第一美人给我做的!”   桃花眼的大王子突然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像矫健的猛虎般凌空跳下塔楼,挥出双刀,砍向他,两人立刻战到了一处。   顾恩泽看得眼花缭乱,心急不已:混蛋,那是我家明明,你居然狠狠打了他一棍子!这个明明也真是皮糙肉厚,那棍子鞭在露出来的胳膊上,居然没青没肿!   然后,那两人没分出胜负居然惺惺相惜起来。某次在河里抓鱼比赛,比着比着小虎牙就把他压在水里的大石台上那什么吃干抹尽了。   再然后,顾恩泽简直没眼看了。那时候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两个人闲着没事就抱在一起滚,草丛,山洞,树下,河边,火堆旁。原始人体力强健又热情奔放得不得了……   他们还捡了一只毛茸茸的幼豹养,他取的名叫“黑白”。   大部落不断地吞并小部落。他的部落和小虎牙的部落,两大部落终于走到了对立争战的那一步。他回去帮助自己的父亲和部落子民,战场上兵戎相向,两人终究都为对方放了水。   他在转身的时候,被对方一名不听小虎牙命令的弓箭手下了毒手。他回头看着小虎牙震惊的桃花眼缓缓倒下。   他死了,剧情也就嘎然而断,他看不到小虎牙的命运……有没有建起最强大的部落,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他?   他不愿意自己去投胎,就坐在地府忘川河边等小虎牙,没过多久就等到了,牵手的那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疼。   时间流转,他再次从婴儿长成了偏偏少年郎,每天兴趣爱好就是偷东西,哦,不对,是侠盗,劫富济贫的那种。   那时候周边有很多的小国家,今天甲国和乙国打,明天乙国和丙国打,乱得很。他闲着没事就去皇宫逛逛,翻些好东西。   他背着一包裹偷来的东西,正打算翻墙而出,却看到一个年龄差不多的白衣少年在院中挥木剑。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做什么?”   少年抬起头,一双在黑暗中依然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蹲在墙头的他,表情冷淡生人勿近的模样。没想到这少年居然理了他,挥了挥手里的木剑:“在练剑。”   他撇嘴:“用木头削的假剑有什么意思。”   少年抿着唇看着他不说话。   他挠挠头道:“你一个人练也没意思,我给你当陪练吧。”   之后他夜夜来这皇宫偷东西,再夜夜陪少年练剑。可惜,这些跟这个时代不相符的单纯快乐日子并不长远。自雄心勃发的少年登基后,有些事情便难免的变了。   这一世也好短暂啊,他为了他的小皇帝去刺杀了邻国的老皇帝,被乱箭穿心,死了。他的小皇帝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统一天下,他也不得而知了。   进了地府后,他又坐在河边等。这一次默默地等了很久很久,他几乎都快跟屁股下坐着的石块融为一体了。他自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哼,当皇帝当得乐不思蜀了是吗?后宫佳丽三千……来了就先给你一石头吃!   忘川河上摆渡船来来回回,他终于等来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和尚。   他大吃一惊,手里拽着的本来想砸人的石头也惊得掉地上:“你一个皇帝怎么跑去当和尚了?”   他家小皇帝即使年迈也依然迷人,温润地笑着露出一对熟悉的小虎牙,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福大命大死不了,只好皈依佛门了。让你久等了。”   青灯古刹,禅房花木深。   他舔了舔食指在雕花的纸窗上戳了个洞,透过洞眼看到小屋里,一个清俊的和尚着一身干净的布衣,盘腿坐在灯下看书。   也许这个和尚不会害他?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想把命运交给别人的念头。不敢多想人心叵测,咬牙挪到门边,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脑袋磕在木门上。   这和尚竟然医术高明,为他解了毒疗了伤,一双眼还跟普渡众生的佛祖一样和煦温柔,看得人如同冬日晒着暖阳般舒适。   他有些希望身上的伤好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每日坐在一只叫黑白的会说话的妖豹身上,跟着小和尚进山采草药,快乐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喂,你年纪轻轻为何当和尚啊?”   “我被我师父捡回来养大的,不当和尚当什么?”   “那你不会想吃肉娶老婆吗?”   年轻的小和尚瞟他一眼,低下头,露着虎牙笑。   “小师父,你救了我,我怎么报答你呢?”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求回报。”   “可我于心不安啊,不如我以身相许可好?”   他特别喜欢逗小和尚看他露着虎牙笑,特别留恋这样的时光,可有什么办法呢,神通广大无孔不入的组织还是找到了他。作为组织的第一杀手,终是要回去的。只是没想到他下一个刺杀任务,对象居然是那个与世无争讲经轮法的小和尚。   据说他家小和尚身上有传说中佛祖的舍利子,传闻可以长生不死?真好笑。   还能怎么办呢?先杀了培养他长大的杀手组织的头目,查出买杀手的金主,再把金主杀了。可惜,杀金主陆声梁的时候失败了,死了。   陆声梁啊……顾恩泽盯着那个把剑刺进他胸口的男人看。这个人就是陆声梁吗?满手血腥的摄政王陆声梁。   这一次他没有等,乘着小舟度过忘川河,就在河边见到他家小和尚。   小和尚气急败坏地骂他:“你怎么这么傻?我又死不了。”   他无辜道:“我怎么知道。”   小和尚无奈道:“你去投胎吧。”   他拉着他的衣摆问:“你呢?”   小和尚摊手:“我没死啊,只能一边修炼一边找你了。”   轮回池里转一转,他就成了顾恩泽,没有再遇见有着桃花眼小虎牙的什么人。平静快乐地活了十几年,喝下一碗冰糖炖燕窝后在睡梦中死去。   然后去地府报道,他家小和尚笨得很,没有找到他。所以,他也由着鬼差带去转生池投胎。   那天刚好是百年一度的阎君诞辰,地府张灯结彩,异常忙乱,人手严重不足。只有一个鬼差领着一队的新鬼去投胎,后面也没个押队的。   他缀在队尾,只知道突然前方的鬼群混乱了一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蓬头垢面的黑红色暗影自鬼群中冲向他拍出带着红焰的一掌,他就被打散了,魂魄仿佛碎成了一颗颗莹白的尘埃飘散到空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终于又看到了他家小和尚,还是一身素净的布衫,清俊的轮廓,桃花眼温柔如湖水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别担心,那是你的身体,谁也抢不走。嗯?”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顾恩泽抬着眼痴痴地盯着好久不见的他看。   小和尚说:“你吃了那么多苦,这一世起可以平安快乐地终老,高兴吗?”   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顾恩泽摸摸他的脸问:“你呢?”   小和尚抓住他想收回去的手握住:“我本已脱了轮回,不过想想还是去陪你转世比较有意思。”   “我活过来是不是又把你忘了啊。”   “没办法,地府的事情不能留在活人的记忆里。不过,你每次不都找到我了吗?”   顾恩泽笑起来,冲淡了离愁:“嘿嘿,我也觉得自己比你厉害。”   “那我先去转生了。”小和尚站起身,宽袖白衣,俊美无俦,好似画里的活佛,只是他的一双眼比佛温柔无数倍:“你自己在地府玩,等时机一到,黑白无常会让你回去身体。”   “哦。”顾恩泽应了一声。为了表示自己很坚强独立,强迫自己不去依依不舍地看小和尚,假装不在意地蹲地上拿了根树枝抠土玩。   ☆、第73章   “傻子。”熟悉的大手落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很快就会见面的。”   顾恩泽抬起头看着他宠溺的笑容,眼睛有些酸涩,可心里空洞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被塞满。   原来每次只要看见他,不管身处何地,整个世界都会有百花盛开,阳光普照的感觉。   “小呆,醒了?”   顾恩泽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的阳光,忙伸手一把抓住:“何明宇!”   何明宇摸摸他的额头道:“我在这,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顾恩泽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有厉鬼附身在陈阿姨身上!”   他卧室的门虚掩着,此时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女鬼倚在门框边,看着顾恩泽露出一抹嗤笑:“陆声梁,你在找我?”   顾恩泽从床上跳下,一边从口袋里掏符一边朝女鬼走去:“呵呵,我可不是什么陆声梁。你们抢了我的身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地府已经把身体还我了。”   女鬼此时再也无法保持脸上的笑容,厉声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你要找陆声梁?我建议你回地府找。”顾恩泽将手中那张苏炳章送的符箓撕开,甩向半空。   两半符纸在空中燃尽,一个苏炳章的虚影落在顾恩泽的面前,脚踩大禹步,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剑诀于胸前指出,一道金光急速打向门边的女鬼。   女鬼转身避让,速度上输给了那道金光,肩膀被刺穿。肩膀本不算要害,她却痛苦地嚎了一声,满脸惊惧地捂住了持续发金光的伤口。   那金光似乎对肉身伤害不大,专门损伤邪灵类,女鬼坚持了一会便再也无法忍受地脱离了陈月兰的身体。   而原本顾虑着会不会伤到陈月兰的何明宇和顾恩泽等的就是这一刻!两人抬起的手中泛着法力流转的光芒,毫无保留的攻击同时砸向了没有躯壳的女鬼。   “啊——!”女鬼惨呼着被狠狠打中,重重摔落在地上。她黑暗红的斗篷被打落,露出裹起来的一头如枯骨般的白发,身上弥漫的黑暗邪气几乎都散去,再也无法张牙舞爪地喧嚣。   女鬼缓缓地抬起头,白发自两旁散开,露出她灰白的脸和凶狠的眼睛,右颊上一个鲜红的“罪”字烙印让人触目惊心。   “……”顾恩泽挥着拳头对何明宇道,“接着往死里揍!”   何明宇回身解了下在黑白身上的封印,原本在旁边蹦来跳去呐喊助威的黑白现出了原形,立刻雀跃地前扑,张嘴朝女鬼吐出一团火焰。   女鬼确实凶残狠辣,但何明宇传承自佛家的光明法术对这种黑暗邪物有特殊的克制作用。她被三人轮番轰炸,翻身无能,眼看着就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摔出去的瞬间,瞥见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红衣小鬼。而且是个缺了一魂的厉鬼!她被打得破碎的魂魄也可以附上去!   女鬼虚弱地匍匐在地上,她不再反抗,动作迟缓地拉起了自己的斗篷遮住全身,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死了?”顾恩泽问。问完又觉得怪异,因为这女鬼本来就是死的。他盯着地上那斗篷看了一会,指挥黑白道:“黑白你过去踩一脚。”   黑白习惯性地反驳顾恩泽:“你去!我有四只脚,不会踩一脚。”   “嗯?”一旁的何明宇斜了黑白一眼。   黑白立刻站直了道:“好的主人,马上去主人。”   黑白超前一跃,四足落在斗篷上,斗篷立刻瘪了下去。它回首大声道:“回主人,那女鬼应该是魂飞魄散了。”   何明宇道:“斗篷烧了吧。”   看得十分无语的顾恩泽对何明宇道:“它确实是豹不是狗腿子?你都怎么教的?”   何明宇并不关心黑白的教育问题,他伸手拨了拨顾恩泽有些乱的头发,问:“突然晕倒是被这女鬼打的?”   “倒没打我。”顾恩泽摇了摇头,双眼微微眯起,有些感慨地说道,“她认错人给我吃了什么兰花,然后我就做了个很长的梦。”   何明宇问:“什么梦?”   顾恩泽看着何明宇一双似有繁星点缀的桃花眼笑了起来:“是个好梦,只是梦不能做太深,深了就难以清醒了。”   何明宇又问:“你刚才说他们抢了你身体是什么意思?陆声梁又是什么人?”   “哦,这个身体其实是属于我的。”顾恩泽指了指自己的脸,努力组织语言解释道,“陆声梁和刚才那个女鬼在地府杀了鬼差,抢了我的投胎机会。我其实是真正的陈澄。陆声梁是抢了我身体的陈澄,现在夺舍成了安雪柔。嗯……是不是很乱?”   何明宇十分顺手地摸他脑袋:“你没事就好。”   在没人注意的房间角落里,身上捆着锁链的红衣小鬼漆黑无神的眼突然闪过一道红光。麻木的脸上,紫黑色的小小唇瓣勾起一个冷笑:安雪柔是吗?   两人一起把倒在地上的陈月兰扶到她的床上。   陈月兰闭着眼,双眉紧皱,呼吸也是断断续续的微不可闻。顾恩泽忧心道:“陈阿姨脸色很差啊……”   “我打电话让医院派车过来。”何明宇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   医院的人员暂时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苏炳章。苏炳章的那张符不但加持了他的金光剑可以打出强力一击,还可以让他追踪到事发地点,尽快赶到。   苏炳章为陈月兰检查了一番,摇头叹息道:“送医院也没有用了。她本来就身体太虚,生机黯淡。如今被这厉鬼附身所剩不多的生气都被侵蚀而尽,就算用法力让她苏醒,也只能是回光返照。”   “什……么……”顾恩泽张了张嘴,却哽咽地止住了声。   陈阿姨这几个月来,供他吃供他住供他上学,给他做饭洗衣,两人虽未能亲密如母子,但对他的恩情却是让他铭感于心,并想着陪伴照顾陈阿姨一辈子的。   若是当初没有被陆声梁抢了投胎机会,顾恩泽才是那个被陈阿姨生养的陈澄。   可没想到陈阿姨的一辈子竟然这么短暂,母子缘分浅薄得让人心酸无奈。   何明宇也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默默地从身后搂住顾恩泽,让他靠在自己结实的胸前。   顾恩泽听着何明宇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地冷静了一些,回头问他:“明明,我们要叫陈澄来吗?陈阿姨,或许想见他最后一面吧。”   “不行,我会控制不住想弄死他。”何明宇黑下脸来。几乎害他堂姐和小外甥命丧黄泉的仇还没报,竟然还是抢小呆瓜身体的宿敌!   顾恩泽是明白这些恩怨的,他也不想见陈澄,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动手。但如果陈阿姨醒来,喊着要见陈澄,怎么办……   他安抚何明宇道:“我们忍这一次吧。那陆声梁经过转生池,其实已经没有了前世记忆。所以,他应该还是认陈阿姨这个母亲的。”   何明宇怀疑地哼声道:“是吗?”   “至少陈阿姨是认他这个儿子的。”顾恩泽无奈地说完,下了决定地掏出手机给安正鑫打电话,让他帮忙传达消息。   电话那头,安正鑫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出声道:“我想她不会去的。她不能坐实了自己是陈澄夺舍的事。”   顾恩泽垂下眼帘道:“你帮忙传达一下吧。来不来随便他,我只是尽力做好我能做的。”   ☆、第74章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安正鑫放下了电话,唇边带着一抹十分有深意的笑容。他心情愉悦地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歌。   “安正鑫!”一声娇斥响起,接着一头长发披肩,身材窈窕的安雪柔冲进客厅,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一样瞪着安正鑫。   安正鑫端着咖啡,抬眼看向安雪柔。这个从前爱穿萌系洋装把自己打扮得跟芭比娃娃一样的妹妹,现在走起了牛仔裤运动型的干练风,家里人都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了?”安正鑫一边随意地问了声,一边悠闲地继续抿了口咖啡。   安雪柔指着安正鑫的鼻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还问我怎么了?!废井那个案子是我负责的!你插什么手?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安正鑫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妹妹新上任,哥哥作为前任负责人帮点忙是应该的,不用谢。”   “谢你#%%#*!”安雪柔恼羞成怒地爆了粗口。   安正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们安家大小姐怎么可以说话这么粗鲁?要是被爷爷听到了有你受的。”   看着安正鑫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样子,安雪柔气的一口血冲上喉咙。自从这个安正鑫上次伤好出院后便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一直处处跟她作对,再也不复以前对妹妹的忍让。   安雪柔眼看自己再气再怒也只会被嘲笑,也不再大吼大叫了,深呼吸平复下情绪,冷冷地开口道:“我警告你,别再插手我的案子,否则不要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听到这样的威胁,安正鑫更觉得好笑不已,他说道:“妹妹,刚才接到你同学陈澄的电话,说他妈妈病得快要死了,要你去看看她。啊……哥哥都不知道你跟同学妈妈关系这么好。”   安雪柔瞬间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快速地收缩,脸色变了又变。她咬着唇盯着安正鑫看,他什么意思?   安正鑫在安雪柔惊疑不定的目光下站起身道:“啊,喝了咖啡还是困,我去休息了。晚安,妹妹。”   安静的房子里,只有安正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回荡。安雪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瞪着安正鑫消失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为什么陈澄会给安正鑫打电话?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还有妈妈……   前段时间,陈月兰苍白憔悴的脸在安雪柔脑海中晃过。   安雪柔满腹心事,脚步沉重地挪回了自己的卧房。   门重重地甩上后,她发出了一声孤狼般苦闷的嚎叫。大步冲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长发凌乱,面色有些发黄的少女。安正鑫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妹妹了吧?   “啊——!”她恼火地把梳妆台上摆的一堆瓶瓶罐罐扫到了地上。地上铺着的整洁漂亮的地毯立刻被倒出来的各种液体浸染。   而占了他身体的那个家伙竟然跟安正鑫勾结在一起!   安雪柔冲到旁边的书桌旁,把书桌上的书本文具狠狠摔在地上。触目所及,满地狼藉,一室肃杀。   她折腾够了,悻悻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瞪着天花板上彩绘的星星月亮图案发愣。   最近她真的是事事不顺心,积压了太多的不满和怨念。上次卖了邪咒给韩真真,本想着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结果竟然得不偿失地损失了一个手下!   她一直在收集四个阴煞童鬼,练成四煞护体术。本就只收集到一个合格的,结果还丢了!何家到底是请了何方神圣,这么快就破了她的邪咒,还收了她的小鬼?   废井的案子刚好又碰到个合适的童男小鬼,她还没来得及收服为己用,就生生被安正鑫那个混蛋多管闲事地超度了!叫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安雪柔越想越气,猛地坐起身,又要去摔床头柜上的东西。却在看到上面摆着的一个摆台后停了手。   那摆台镶嵌着喻君越的照片,他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挑着眉眼看着镜头,手还欢快地比着v。   安雪柔一把抓起摆台,手指拂过喻君越的脸,说道:“你说男人恶心,我现在是个漂亮女生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这照片是她从喻君越的死党那要来的。为了接近喻君越,她跟他那几个跟班倒是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想着暑假经常一起出去玩,慢慢培养感情。可天不从人愿,喻君越居然陪他姐姐出国散心,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眼看暑假都快结束了,喻君越还没回来。这算什么?这都什么破事情!   倍觉诸事不顺的安雪柔气得把手里的摆台甩了出去,撞在旁边的衣柜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她也不去捡,拉了空调被把自己的头蒙住。   半响,安雪柔掀开空调被,坐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不由自主地想:妈妈……真的快不行了吗?   陈月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本来昏昏欲睡的顾恩泽立刻跳了起来,冲到陈月兰跟前。   陈月兰张了张唇,轻声唤道:“陈澄……”   顾恩泽愣了一下,努力露出笑容道:“母亲,我在这。”   何明宇原本站在顾恩泽身后,这时探头到他耳边提醒了一声:“叫妈妈。”   顾恩泽忙从善如流地改口:“妈妈,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妈妈很好,好久没有这样轻松了……”陈月兰弯了弯眼,朝顾恩泽伸出手。   顾恩泽忙握住陈月兰冰冷的手,并俯下身去倾听她越来越小声的话语。   陈月兰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好好读书,好好长大,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嗯。”顾恩泽重重点头,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陈月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平静得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原本搁在顾恩泽手里的手失控地滑落到床上。   何明宇轻轻把顾恩泽揽到怀里,让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苏炳章也没有走,沉默地上前拉了薄被盖住陈月兰。不管有没有收顾恩泽做弟子,一个半大的孩子孤苦伶仃的,怎么忍心让他自己处理长辈的身后事。   出租屋隔音不好,但凌晨三点多,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刻,处处都很安静。此时屋外的脚步声便显得十分的刺耳,接着响起的敲门声更是让屋里的三人皱起了眉头。   顾恩泽有些错愕地抬头与何明宇对视了一眼,深深吸口气走到大门前打开。安雪柔站在门外,警惕地盯着他看。他想也不想地就要施力重新关门。   安雪柔连忙撑住门阻止他关上,“你什么意思,不是叫我来吗?”   顾恩泽气急反笑:“现在还来做什么?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安雪柔试探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顾恩泽抿着唇,用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冷冷地看她。   安雪柔被他明显哭过的样子弄得有些心慌,急切地想往屋里挤:“我妈妈没事吧?”   顾恩泽重重一掌拍在门上,挡住她道:“你妈妈?安雪柔,你疯了吗?这里是我家,跟你毫无半点关系。”   何明宇伸手把顾恩泽拉到身后,双眼锐利如刀地削过安雪柔的脸:“我姐姐的帐还没跟你算呢,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说完,何明宇直接当着安雪柔的面狠狠摔上了门。   安雪柔站在门外,瞪着那木门几乎想破门而入。但终究她还是仰起头,选择了转身离开。既然成为安雪柔,抛弃自己的过往,抛弃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何必露出感情上的破绽让那些人抓住呢。   ☆、第75章   陈月兰的后事是何老爷子帮忙料理的,在蔓山的墓园买了一块小小的墓地作为这个可怜女人的归宿。   为她送行的只有三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哀悼了一会。一身黑衣黑裤黑墨镜的顾恩泽上前把手里的白菊花放上,就算是结束了葬礼。   “阿姨,你来生一定会有福的。”顾恩泽默念着,转身走回到何明宇身旁。   何明宇四下环顾了一圈,拉起顾恩泽的手,“回去了。”   出了墓园,上了何家的车,顾恩泽把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取下。墓园这种地方阴魂不散,百鬼丛生,何明宇担心顾恩泽见多了感觉不适,就拿了副墨镜给他戴。   坐在前排的何老爷子回过头对顾恩泽道:“顾小友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恩泽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墓园道:“继续读书吧……很快要开学了,我可能会去住学校的宿舍。”   何明宇说:“我跟你一起。”   “咳,咳,咳。”何老爷子咳了几声,假装没听到自家孙子的话,继续对顾恩泽道,“要不,你来我们家住吧,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颖平也很喜欢你。”   爷爷居然这么给力,何明宇简直要刮目相看了。   “额……”顾恩泽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挠挠脸。虽然何老爷子对他很好,可寄人篱下他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住过学校宿舍,挺想住一住。”   何明宇朝顾恩泽挪了下屁股,左半边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顾恩泽坐,低声道:“你想住宿舍就住宿舍,我跟你一起申请。”   何老爷子看一眼明明可以坐三人的宽敞后座,何明宇硬是把人顾小友挤得缩在门边的样子,就想破口大骂臭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过,作为一个有涵养的长辈,何老爷子终究只能平静地说道:“这事我们再议,晚上就去我们家吃饭吧。”   夜里,人去楼空的陈月兰租下的小屋里黑漆漆的,门轻微地响动一声,闪进了一道人影。他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摸了进去,悄悄推开陈月兰的房间。   陈月兰的屋里静悄悄的,月光自窗外照进,照亮了屋里四处铺上的白布。正对着门口的墙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奠”。   人影有些吃惊,抬头按开了电灯开关。屋里办白事的陈设和桌上摆放的陈月兰的黑白照片让这人整个人僵住。   灯光照在她的长发上,略微发黄的脸色瞬间褪色成纸张一样的苍白。她颤抖着朝陈月兰的照片一步一步地挪去。   “妈妈?”   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说去就去了呢?安雪柔不敢置信地往前跌去,双手撑在桌案上盯着照片上微笑的陈月兰看。   母子相依为命十多年,虽然她对陈月兰不能给她富裕的生活,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满心怨恨。可毕竟是生养了她的人,唯一的亲人。   昨天凌晨她跑来被赶走,回去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安心。今天趁着天黑摸进来,却原来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安雪柔只觉得胸闷难受,仰头大喊了一声。   “喂,是谁在隔壁?”一个细嫩的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安雪柔抬起头,皱着眉无声地听了一会。   果然有个小女孩在说话,只听她可怜兮兮地说:“隔壁的姐姐,帮帮我好吗?”   安雪柔一双眼转了转,她怎么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呢?她缓缓站起身,往隔壁曾经自己的房间走去。   熟门熟路地开了灯,日光灯照得整个小屋子亮如白昼。她扫了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缩着的小小身影,身上还缠着一条泛蓝光的锁链。   那着红衣的小女孩抬起脸,眨巴着大眼睛对她说:“姐姐,帮帮我!”   “一号,你怎么在这里!”安雪柔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自己丢失的手下一号小鬼,她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但很快就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作为被自己收服的小鬼,一号身上控制情感的幽精意魂被自己抽离控制着,没有这一魂,这小鬼便跟没有感情的凶残暴力娃娃一样为己所用。   所以此时这小鬼表情丰富,眼角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奇怪。   安雪柔停住脚步,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怎么附在我的小鬼身上?”   “我……”那小鬼似乎没想好怎么介绍自己,垂下眼帘眨着眼睛边思索边说道,“我是鬼节那天从地府出来透风的鬼,路过这里不知怎么就被这家的小孩打成重伤,我没办法只好附身在这个小鬼身上……”   安雪柔口气不善地说道:“这小鬼是我的手下,你赶紧离去。”   小鬼委屈地扁嘴:“姐姐,我也想走啊,可是我被锁在这里动不了。”   安雪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把瓶口对准小鬼一号,念动咒语。小鬼的身体慢慢悬空,漂浮而起,化成一道青烟被吸进了瓶子里。   安雪柔把那小瓶子举到眼前,只见瓶子里的小鬼一号缩得跟个拇指姑娘一样大小,身上依然捆着那根泛蓝的锁链。   安雪柔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出租屋。   夜已深,月光下的何家庭院里,栅栏圈起来的一块地内搭了三个小屋子,两只狗一只猫团着身子睡得深沉。   二楼何明宇的卧室内,顾恩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压得我难受。”   他刚一撤离何明宇的怀抱,闭着眼何明宇就立刻若有所觉地贴了上去,手脚并用地紧紧缠住他。   顾恩泽动弹不得,就也懒得再挣扎,再次熟睡。   等第二天,两人回到出租屋才发现红衣小鬼晓晓不见了。   黑白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道:“我的心锁还捆着她呢,我可以跟心锁感应,然后追踪。”   顾恩泽着急道:“那还不快点开始!”   “马上马上,记得给我记一个大功劳,奖励我吃三顿烤鸡排,不要分给那两只傻狗。”黑白啰啰唆唆地提完要求,在何明宇和顾恩泽的注视下施法感应自己的本命法宝所在位置。   “嗯……”   “嗯,嗯……”   顾恩泽看着黑白拧成两个疙瘩的小眉毛,忍不住问:“你行不行啊?怎么跟上茅房似的?”   “……”黑白慢慢地垂下施法的爪子和毛绒绒的脑袋,沮丧道:“心锁被法器隔离了……要等小鬼离开法器才能感应到。”   顾恩泽拍拍的脑袋:“没事,不急在这一时,这事就交给你了。”   黑白打起精神,双眼亮闪闪地说道:“我,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九月的南方城市依然炎热如酷夏,斑白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满头冒汗。在这样的日子里,寂寥了一个暑假的学校重新热闹了起来,如火如荼的开学报到日,三中高二年级的学生挤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旁查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因为高二要分文理班,所以很多学生的班级会重新调整。   何明宇个子高还自带生人勿进的磁场,轻松带着顾恩泽挪到了人群前面。两人仰着头看了一会,何明宇已经看到自己的名字依然在原来的七班,但是找了一圈没看到“陈澄”这个名字。   “怎么七班没有你?”   “哎?”顾恩泽转着脑袋扫来扫去看了一会,指着另一边的位置道,“我怎么在九班?文科班?”   何明宇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陈澄”二字赫然混在一群不认识的人名里,他皱眉道:“你不是跟我一起报的理科吗?”   “是啊,我选的理科。”顾恩泽点头。虽然他当时看物理化学跟看天书一样,但其实他对这些未知的科学十分有兴趣,而且相信自己补全基础之后,不会比别人差。所以他选了理科。   “走,找班主任问问。”何明宇直接拉起顾恩泽挤出人群。   两人去了教室办公室找老黄问。老黄皱着眉看顾恩泽道:“陈澄,你中考以不错的成绩考进来,高一上学期成绩也很优异。可下学期期末考你怎么回事?报理科?可你理科没有一门超过三十分。你怎么读理科?”   顾恩泽有些着急地想解释自己可以努力。何明宇按住他的肩膀,对老黄道:“黄老师,我记得学校说过尊重每个学生自己的选择,这毕竟关系着学生自己的未来,不能由学校做安排。”   老黄直接挥手道:“你们不用说了,我上学期末给你妈妈打过电话,她同意你改文科的。”   他倒不是关心这个学生,关键是因为这种成绩的学生留在他班上,会严重地拉低他班级的平均分。   既然是陈月兰拍板同意的,顾恩泽便无法开口反驳,他只能抿住唇无奈地接受了文科班的安排。他郁闷地瞥了眼身旁的何明宇,不能跟明明同班了……   何明宇那么着急地拉他来找老黄,显然也是因为这个。两人顿时心情都有些不美好起来。   走出教师办公室,何明宇叹口气,摸摸顾恩泽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我们申请住宿去。住一个屋,天天见面。”   顾恩泽脸上有了笑容,明朗地应道:“好。”   ☆、第76章   两人回到教学楼,高二的教室搬到了更上一层,何明宇找到七班教室,顾恩泽傻乎乎地跟在何明宇身后往里走。   何明宇回头看他:“你啊……”   “哦!想起来啦。”顾恩泽挠挠头,默默地转身,“那我走了。”   何明宇道:“开完班会等我,叫了吴世文一起吃午饭。”   顾恩泽笑着挥手:“好。”   何明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手撑着脸目送顾恩泽回到走廊,隔壁的隔壁就是他的新班级。才同班了两个月,有点可惜啊……   此时九班的教室里已经几乎坐满了人,顾恩泽走进去看着陌生的新同学也不知道该坐哪里,就自觉地往教室角落挪去。   “陈澄!”   顾恩泽闻声扭头,居然看到了熟人喻君越正满脸笑容地朝他大力挥手。   “过来这里坐!”喻君越一边喊顾恩泽,一边偷偷使力推坐在前排的跟班一号刘涛。   刘涛被推得难受,疑惑道:“老大,你干嘛?”   喻君越心急地说:“快让坐啊!你有点眼力见儿行吗?”   “喻少,你……”刘涛简直要哭了,想跟喻君越说道理吧,人完全不理会他,对着那个陈澄热情四射地招呼。他从以前就想说了,他好歹是从初中就认识的朋友吧,怎么在喻少眼里连陈澄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感觉,奶奶的,哥今天就不让座,怎么滴!   “啊,刘涛你也在啊,真好。”顾恩泽走过来看到刘涛,以为都是陌生人的班级看到熟面孔,便高兴地跟他打招呼。   刘涛看着顾恩泽一身清爽的打扮,俊秀的脸上黑眸明亮笑容可爱,只觉得一道暖风拂过心田,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是很好啊,你坐这里,坐这里吧。”   刘涛不但把座位让了出来,还伸手在椅子上抹了抹。搞得顾恩泽很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了,我坐后面就好。”   刘涛一面往后撤一面还顺手拉了把顾恩泽把他往座位里拉:“别客气,现在就是随便坐的,一会老师来了会重新调座位的。来来,坐这跟我们喻少说话方便。”   顾恩泽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顺势坐下。   喻君越双眼放光地看着顾恩泽道:“真的没想到会再跟你同班,你不是报的理科吗?”   当时喻君越特地查过顾恩泽报的什么科,也纠结过是不是跟着他报理科,可那时候刚发生了小狐狸头事件,他的自信心受到了特别大的打击,便放弃地报了自己更擅长一点的文科。   暑假去欧洲旅游一个多月,他心境开阔了不少,压抑之气尽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喻君越突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幸运儿了。   顾恩泽无奈地摊手道:“我母亲给改的。”   “哼。”一声冷哼突兀地旁边响起。   顾恩泽转头,看到旁边那组,喻君越的隔壁坐着大眼睛鹰钩鼻,面色有些发黄精神不佳的安雪柔,正斜着眼睛冷冽地看他。   顾恩泽脑海中冒出四个字“冤家路窄”,淡淡地挪开了视线。   安雪柔也转移了目标,伸手碰碰隔壁的喻君越道:“喻君越,你刚才不是说给我看旅游拍的照片吗?”   喻君越之前确实是在跟她聊着天,她要看照片也没推辞,拿出手机打算分享。可这不是看到自己惦记的人来了么,哪还有心情理别人啊。他随口应道:“你不是有我的微信么?我微信上传了好些,你可以点进去看。”   说完也不等安雪柔说话,就伸手戳了戳前排的顾恩泽:“哎,我出去玩给你买了礼物。明天拿给你。”   顾恩泽连忙礼貌地道谢。礼物什么的他其实觉得有些麻烦,所谓礼尚往来,收了别人的礼就要想办法回礼。他很穷的啊,就偶尔应何爷爷的邀请写几个毛笔字换钱……   一旁的安雪柔听到后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这算什么事啊!   上午报道就是领书,安排座位,完了就可以解散。喻君越邀请顾恩泽一起去开学聚餐,顾恩泽表示已经有约了,就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何明宇。   “你们两个要申请住宿?”好久不见的吴世文因为去打了一段时间工明显晒黑了许多,此时一边啃鸡腿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顾恩泽笑眯眯地说道:“是啊,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住宿舍?”   吴世文打哆嗦一样抖着摇头,“别,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学生宿舍建了几十年,破得都快塌了。关键是据说还是建在古代的一个刑场上镇邪,啧啧……你看得见吧?”   吴世文边问顾恩泽边朝他靠过去,一脸贱兮兮地说:“搞不好晚上会有白裙飘飘的无头女鬼找你一起睡觉哦。”   顾恩泽只觉得好笑。   吴世文抬起油乎乎的咸猪手摸向顾恩泽白净的脸蛋,口里捏着嗓子道:“好俊俏的小公子,奴家等你好久啦……”   “一边去!”何明宇一巴掌拍开几乎碰到顾恩泽的咸猪手。   吴世文手背被拍得发出一声脆响,他也不介意,继续捏着嗓子道:“哎呀,公子你好粗鲁,可是奴家好喜欢。”   顾恩泽揉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何明宇道:“他这是被附身了吧。”   此话出自可以看见飘飘的小伙伴口中,吴世文顿时闹不动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过。”   “他只是忘了吃药,不用理他。”何明宇道,“我们下午去宿舍那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传说中几十年的老宿舍外观似乎翻新过,贴了雪白的瓷砖,在阳光下闪耀着崭新的白光。可走进去,就觉得温度骤然低了两度,老建筑潮湿阴凉之感扑面而来。   踩上木质的楼梯,木板便随着脚步发出“吱呀吱呀”的吟唱,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踩塌。   顾恩泽忍不住拉住何明宇的衣摆道:“你轻点走啊,你那么肥,小心踩断木板。”   何明宇侧身捏住他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逼问:“……谁肥了?”   顾恩泽挣了挣,没挣开,只好认怂:“我,我肥。”   何明宇松开他的脸改去握他的腰:“你肥什么?太瘦了,以后每顿多吃一碗饭。”   “哥,我错了,别加一碗好不好……”顾恩泽皱起脸摆出可怜的模样。   “咚!咚!咚……”   一阵十分有规律的敲击地板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拖把?”何明宇视力好,远远就看到一根棍子顶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蹦一蹦地朝他们挪过来。   “拖把怎么会动?棍子上面是……”顾恩泽专注地等着那东西靠近,然后被吓得扯住何明宇的衣服惊呼:“人头?!”   何明宇表情没什么变化,镇定地说道:“嗯,人头拖把。”   “这是拖把成精了吗?”顾恩泽眼睛嘴巴都张得圆圆的,鬼他是见得多了,这种满头散着海带一样的乱发,靠着一个木棍行走怪物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懂,我们别惹它,麻烦。”何明宇当机立断地拉起顾恩泽的手往楼上跑去,老旧的木地板发出一阵急促的“吱呀”声。   高二的寄宿生住四楼,两人爬到四楼就往长长的昏暗的走廊走进去,走廊两边都是寝室,今天不上课,很多人都在外面活动没回来,一溜过去门都是紧闭着的。   走廊的中央是一个公共盥洗室和一个公共厕所,顾恩泽停住脚步道:“我上下茅厕。”   “嗯,去吧。”何明宇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等他。   长条状的厕所里的瓷砖日积月累地堆积了暗黄的水垢和黑色的污秽,地上十分潮湿,只有一扇对着背光的后山开的窗,窗上的铁条满是锈迹斑斑,光线也有些不足。   前面的几个隔间门都紧闭着,顾恩泽走到中间的一个隔间,见门开了条缝,心想应该是没人的,便伸手推开了门。   一个男生低垂着脑袋安静地蹲在坑上。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顾恩泽十分不好意思地后退,急急地想要把门给关回去。   “哐当!”   厕所上方的水箱毫无预兆地突然掉落,砸在那个垂着脑袋蹲坑的男生头上,发出一声闷响。顾恩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男生的脑袋像被巨大锤子砸中的西瓜一样裂开两瓣,鲜血泼墨一样洒向四周。   “天!”顾恩泽发出一声惨呼,抬手捂住了嘴巴。   那个开了瓢的倒霉蛋却突然抬起了头,用只剩下一半的好脸对顾恩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顾恩泽满心的同情瞬间飞散,无语地关上隔间的门,飞快地退出了厕所。   结果出来却发现何明宇不见了,顾恩泽想到这乱糟糟的地方,不禁有些慌张,提高了嗓门喊道:“何明宇!何明宇!”   “小呆,我在这。”何明宇在厕所斜对面的寝室探出身子朝他招手。   ☆、第77章   厕所斜对面的寝室住的正是高二年级的住宿生,何明宇碰到同班同学汪宏,便跟着进去那寝室看了几眼,听到顾恩泽在外面喊他,忙招呼顾恩泽进屋。   “哇……”顾恩泽站在门口,看着随处丢着东西的地板,不敢下脚。这些人,脸盆水壶水桶就算了,怎么把衣服袜子书本子都往地上扔?   那团白色的,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内裤吧!一间寝室四张上下铺,可以住八个人,不过此时屋里除了招呼他们的王宏同学,就靠窗的上铺好像躺着一个人在睡觉,裹着颜色陈旧的毯子。   顾恩泽哭笑不得地与何明宇对视了一眼,就想退出去。   “哎,你们别站在门口啊,快进来坐!”没想到汪宏同学还挺热情的,非要他们进去坐,还随手把凳子上丢的衣服抓起来甩到旁边的床上。   顾恩泽舔了舔唇,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物体,往里挪去。   “杯子,杯子,杯子呢……”汪宏一手拎着水壶,一边转来转去地找杯子。幸运的是,他不小心踢了地上的一个脸盆一脚,刚好发现了躲在脸盆后面一袋一次性杯子。   他拿起的一次性杯子外面的塑料袋上满是灰尘,他拍了拍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宿舍平时也没客人来,纸杯还是刚搬进来的时候买的,都没用过。”   汪宏摆好杯子,举起水壶一倒,流出几滴水……   他挠着头说:“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忙忘记去打水了。我去楼下打开水,你们先坐会!”   “……”何明宇一脸的惨不忍睹。   顾恩泽说道:“没事,你别忙,我们就是来看看宿舍,一会就走。”   “哎,我们屋有点乱是不是?”汪宏一听两同学是来看宿舍,估计对方是打算申请住宿,可自己寝室这情况,还有谁敢申请。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顾恩泽诚实地点了点头道:“你们怎么东西这样乱丢?”   汪宏解释道:“那什么,今天不是开学报道么,我们也都刚回寝室,还没来得及收拾。”   “哦……”顾恩泽应着,又转眼看了这寝室一圈,果然有几个行李箱摆在床边。   “有蟑螂。”何明宇说着揉了揉眉心。   “哪呢?”汪宏一边问,一边十分速度地抓起一只拖鞋做寻找状。   何明宇说:“钻到泡面盒旁边的那团纸里了。”   顾恩泽抬起食指刮了刮脸颊,无语地看着汪宏与蟑螂之间的拖鞋大战,真要住这里么?   蟑螂技高一筹,哧溜着逃窜进了床底,汪宏丢下拖鞋,拍着手道:“哎,你们是不是想住宿啊?我们寝室还能再睡两个呢,就住我们屋吧,人多热闹。晚上可以一起玩牌啊。”   顾恩泽和何明宇面面相觑,然后顾恩泽迟疑道:“是有这个打算的……”   汪宏赶紧又解释了一次:“平时没这么乱,真是因为开学没收拾。”   “宏宏,我回来啦!”   这时又进来一个拖着行李箱的胖男生,小平头,肉嘟嘟的,一对招风耳特别逗。他看到屋里多了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何明宇道:“这不是你们七班的何大帅哥么,来我们寝室玩?”   汪宏说:“他们想申请住宿,来看看。”   小胖子随手把箱子丢床边道:“哦!申请吧,住宿挺有意思的,没有老妈啰嗦你,还有那么多人一起玩。”   他说着就往靠窗的那张有人睡觉的床爬上去,边爬边说:“我昨晚玩通宵,得补个眠。我床没铺,先睡下大卫的床。”   顾恩泽盯着小胖子有些吃力地撅着大屁股翻上那张明明有人的上铺,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那个裹着毯子的人身上,而那人就像是透明的一样,两人重叠在了一起。   顾恩泽额上落下一排黑线,用胳膊肘杵了杵何明宇,示意他看那张床上的情形。   何明宇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面色青灰,头发乱得鸡窝一样的男生从陈旧的毯子里钻出来,抡着胳膊抽到躺在床上的小胖子。   “滚下去!这是老子的床!滚!”鸡窝头男生一边抽打小胖子一边骂道。   顾恩泽不禁抚额,他突然觉得吴世文那个乌鸦嘴说的半夜无头女鬼来一起睡觉是完全有可能的。   小胖子不舒服地翻了个身道:“草,以后不能通宵了,身体吃不消啊,我身上到处都隐隐作痛,难受死了。”   王宏咧着嘴猥琐地笑道:“我说你昨晚干嘛了?通宵看动作片?”   “当然是打游戏啊,你看开学了就没电脑玩了,我能不珍惜最后的时光吗?”小胖子说着从床上坐起,抱怨道:“怎么一躺下来就浑身不舒服?”   顾恩泽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你还是下来吧,别睡那张床。”   “好吧,反正睡不着,我还是把自己的床铺好吧。”小胖子慢吞吞地挪下床。   其实那个鸡窝头男生不是什么厉鬼,只是个普通的地缚灵,如果本身阳气旺的话,是不会受到影响的。这个小胖子估计是八字有点轻的类型,时运低的时候容易受到影响。   顾恩泽拿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驱邪符递给落到地上小胖子:“同学,初次见面,这个送你吧。”   “额?”小胖子有些吃惊地看了眼顾恩泽,接过那个小三角,好奇地翻看,“这是啥?”   顾恩泽实话实说道:“我看你印堂有点发黑,这个护身符,你带身上吧。”   “啥?!哥印堂发黑?!怎么办?怎么办!”小胖子一惊一乍地嚷完,突然笑嘻嘻地说道:“不对啊,同学你不专业,电视里神棍说完印堂发黑都要说不日将有血光之灾什么的。”   顾恩泽还没说什么,何明宇先不爽了,黑着脸朝小胖子伸手:“不要就给我。”   小胖子似乎有点怕他,脸上的嬉笑渐渐地僵住,慢慢收敛,捏着那个小三角符箓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顾恩泽不甚介意地说道:“我辛苦画的符箓,免费送你的,好好珍惜吧。”   说完朝何明宇使了个眼色,表示可以走了。两人便对汪宏道了别,一起退出了那个乱糟糟的寝室。   两人踩着“吱呀吱呀”乱响的楼梯下楼,何明宇说:“我看算了吧。”   顾恩泽也是对这宿舍心生抗拒,心情低落地说道:“可是我问过房东,我住的那里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就那套小麻雀屋一个月都要一千块,都快赶上学费了。”   何明宇提议道:“那我在学校附近租个套房一起住。”   顾恩泽想也不想地回绝道:“不,不行。”   何明宇没想到顾恩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地下楼,只有脚步声和楼板发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终于到了一楼,两人走出宿舍,突然觉得温度升高了两度,被白花花的大太阳闪得有些不习惯地眯起眼睛。   何明宇抬手解开一颗扣子,问道:“你是不想跟我一起住?”   顾恩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道:“不是的,只是觉得不太好。”   何明宇修长的脚伸过来碰了碰他的鞋子:“哪里不太好?”   顾恩泽抿着唇不说话,何明宇朝他走了一步,一手撑在顾恩泽身后的墙壁上,低头看他:“说话。”   顾恩泽抬起头,眯着眼看眼前仗着身高优势气势汹汹地压过来的何明宇,纠结地想要说实话吗?一是因为不想何明宇付钱,可是分摊租金,他又付不起。二是跟何明宇一起住……太危险!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天天对着同样血气方刚的心上人,这很是不妥当。毕竟他身为一个古代人,平时看电视看到接吻镜头都要念着非礼勿视地挪开视线。   电视里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叫同居。同居不妥,不妥。   何明宇盯着眼神飘忽闪烁的顾恩泽,咬牙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住?”   顾恩泽立刻退让道:“不,不是。那,可以租有两间房的吗?”   何明宇顿时冷下脸来,拉住顾恩泽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睡!“   “……”顾恩泽没有否认,只拿一双澄净的大眼睛无辜地看他。   何明宇甩开顾恩泽的手,沉默地转身,大步离开。   顾恩泽站在他身后,有些风中凌乱地想,这就生气了吗?!   ☆、第78章   顾恩泽慢腾腾地往校外走,在自行车棚那张望了几眼,果然没看到何明宇。那小气鬼自己骑车先跑了……   切,谁稀罕你,小爷自己坐公车回去。顾恩泽默默地走到路边小店摆在门口的冰柜,挑了根雪糕,边吃边走。   冰凉的雪糕入口即化,带来这炎热天气珍贵的一丝凉爽滋味。顾恩泽原本被太阳和何明宇一起折腾得有些烦躁的心境也平静了许多。   顾恩泽坐在公交车车尾靠窗的位置,眯着眼睛眺望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对这个世界有了熟悉感和归属感。   似乎很久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念宽敞的朱雀街,街上穿着布衣长衫忙碌的街坊;想念坊门里热气腾腾的各种小吃;在锦福楼点上招牌的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和几个文友一起高谈阔论、吟诗作对;或者在琉璃湖畔的广阔草地上策马奔腾、潇洒快意……   眼前这个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都市,白天黑夜都同样的喧嚣热闹。在这里他只是个渺小的中学生,每天迫切地学习各种新知识,习武,练功,画符箓。从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学会了吃难吃的食堂大锅饭,学会了自己打扫房间,收拾床铺,还学会了记账……因为穷。   记得第一次剪头发,看着受之父母的头发落在地上,伤心又委屈,还要强忍着,不敢让那时候还陌生的何明宇发现自己红了的眼睛。现在头发一长都会主动跑去剪了。   好像这辈子过得挺不如上辈子?可是这辈子有何明宇啊,一起去超市,看电影,玩游戏,去公园,上游乐场,逛动物园,爬山,吃各地甚至各国的美食……   哦,那个小气鬼,说好了晚上请他吃泰国料理的,这就没了吗?!   顾恩泽心心念着泰国料理,忿忿不平地在小商品市场旁边的面店打包了一份小面带回家,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默默地吃完了小面,只剩下半碗红色的汤汤水水。   他拿起手机对着吃过的小面拍了一张发给何明宇,顺便附上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端着手机坐小凳子上等了一会,何明宇居然不回他……呸,小气鬼。   顾恩泽回房间,自觉地坐床上打坐练几遍莲花静心咒。练完法术之后,感觉人精神了许多,又打开一张床上书桌,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做数学练习题。   但今天真是有些无法集中精神,何小气鬼老是臭着一张脸在他脑海里晃悠着寻找存在感。   顾恩泽无奈地叹了口气,丢下笔。这架吵得真是莫名其妙,就是不想天天跟何明宇睡一张床,怎么地吧!何明宇那家伙,每次不高兴就甩脸走人,特别麻烦。   算了,不跟那个幼稚鬼计较了。顾恩泽拿起手机拍了一道练习题发给何明宇,然后语音敲他:“这道题我不会,怎么解?”   “滴答,滴答……”床边的小闹钟在一分一秒地前进,等了漫长的五分钟,手机静悄悄的,何明宇还是没有回复他。   顾恩泽终于恼了,鼓起脸,发了个愤怒的表情过去。   等着,小爷再理你就是猪!顾恩泽愤愤地丢开手机,跑去小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洗去一天的燥热和尘垢。清清爽爽地回到房间,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失望地发现何明宇还是没有理他。   顾恩泽皱了眉,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手机掉马桶了?   就在这时,手机终于响了,何明宇回了两个字:“开门。”   顾恩泽眼睛一亮,飞奔出去开门。   何明宇似乎也刚冲过澡,衣服换了一身灰色t恤加牛仔裤,运动鞋,头发哈带着清新的水汽。斜背着他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只是俊朗的脸上依然一副没有表情的死样子盯着来开门的顾恩泽,话也不说,擦着他的胳膊往里进。   顾恩泽跟在他身后,看他把袋子里的保温盒逃出来摆在桌子上,忍不住先开口道:“你吃过没?”   何明宇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在灯光下明明灭灭地光影流转,沉声道:“过来。”   顾恩泽听话地走过去,口里说道:“我吃过了,不饿,你自己吃吧。”   何明宇直接伸长了手把他拽到身前,一手捏住他的脸颊,一手罩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就吻了上去。   顾恩泽睁大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何明宇眼中闪烁着侵略的光芒,真是……   何明宇一边死死地把顾恩泽固定在怀里,一边忘情地啃咬允吸,舌头狂风暴雨般攻占他的口腔,霸道地卷住他的舌尖拉到自己的嘴里含住舔弄。   顾恩泽被吻得浑身发软,慢慢地被推搡着压制到墙壁上,何明宇紧紧贴上去,两具青春鲜活的身体发着烫,火热地渴望着对方的碰触,各自都在热吻中起了反应。   “呜呜……”顾恩泽涨红着脸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何明宇,示意他适可而止。   何明宇微微退开些,搂着顾恩泽的腰,嘴唇凑在他的耳边吐着热气,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失控的热情。   顾恩泽在心里默默叹气,这都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呢就这样,如果住一起那还了得。他也想象过要不就顺其自然地进入那一步。   他知道两男的怎么做,毕竟他前生梦境里面见过远古时期,奔放的两个人天天滚。可是一代入自己,他就头皮发麻,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毕竟他也是个男子,要接受自己被……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何明宇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问:“在想什么?”   顾恩泽舔了舔唇道:“你背着我吃了西瓜……”   “光记得吃。”何明宇揉了揉他的脑袋,松开手,走到小桌前打开保温盒,“来把汤喝了。”   顾恩泽接过飘香的鸡汤,还是热乎乎的。他一边“咕噜咕噜”地大口喝汤,一边歪着头哈气地盯着何明宇从袋子里掏别的东西。   牛奶、面包、一盒画着草莓图案的点心,还有一盒放在透明盒子里的西瓜瓤。   何明宇摇了摇装西瓜的盒子道:“喝完汤再吃西瓜。”   “喝完啦。”顾恩泽把空碗翻给何明宇看,还顺便打了个鸡汤味的饱嗝。   何明宇拿着西瓜往他房间走,“先做习题,一会再吃。”   “你有看我发的微信哦。”顾恩泽跟在他后面问,“怎么不回我?”   何明宇回头冷冷地瞥他一眼:“你不知道我在生你气吗?”   顾恩泽吃惊:“还没消气?!”   “什么时候答应跟我一起住,什么时候消气。”何明宇说着拉开还架在床上的小桌子,坐到床上,然后拍拍身前的位置,“过来坐。”   “小气鬼。”顾恩泽一边撇嘴骂他,一边爬上床坐到他指定的位置。   何明宇在他身后圈住他,摆好小桌子,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修长的手指拿起笔敲了敲翻开的练习册,“这道不是做过类似的题么,不会?”   顾恩泽抿唇不说话,其实他会,只不过当时主要目的不是问题,而是找借口给何明宇发微信。他从何明宇手里拿过笔,低头在题目下面解答起来。   何明宇贴着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开始不安分地伸进他的衣服里,轻轻摩挲他细嫩的皮肤,一遍又一遍地揉着,边揉边缓缓往他的胸口移动。   “……”顾恩泽满头黑线地停了笔,低头看已经在揉自己胸的大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明宇咬他的耳朵低声问:“怎么不写了?”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顾恩泽“啪”地拍了下桌子,咬牙道:“你这样叫我怎么专心做题?”   何明宇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热气在耳边震动,顾恩泽被他的气息熏得一阵的酥麻。   “不逗你了。”何明宇松开他,往后退了退,“你继续写,老规矩,全对了请你吃大餐。错一半以上,罚。”   “好,你再退后一点。”顾恩泽伸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推了推。   ☆、第79章   顾恩泽埋头写写算算,何明宇卧在旁边拿着手机浏览网页,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顾恩泽,看他柔软q弹的耳朵,白皙修长的脖颈,背瘦削挺直,柔软的白体恤微微印出两片形状漂亮的蝴蝶骨……   何明宇勾起唇角晕开一抹浅笑,忍不住又靠了过去,张开手贴上顾恩泽的背,轻轻摩挲他的蝴蝶骨。下巴则搁在他的肩头,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随口道:“我友情提醒下啊,这题算错了。”   “嗯?是吗?我再算次。”顾恩泽看着何明宇修长手指点中的那道题,拿起橡皮擦,冥思苦想合适的公式。   “呵呵……”何明宇在一边看得满脸笑容,牙痒似的咬了咬顾恩泽的脖颈。   顾恩泽杵了他一肘子,“别捣乱好不?”   写完后对答案,错了一半,不及格。顾恩泽满脸懊恼地咬着笔头盯着错题反省,却被何明宇一个饿虎扑食压倒在床上,小书桌被撞得歪倒在一边。   “喂!别闹!”顾恩泽恼道。   “呵呵……”何明宇亮着晃眼的虎牙得意洋洋地笑得两眼弯弯,手里抓着习题册抖了抖道,“第四题,原本是对的,后来改错了。说,是不是特别期待惩罚,故意改错的?”   “第四……啊!那题不是你说我算错,我才改的吗!”顾恩泽反应过来差点吐血。   何明宇笑得合不拢嘴:“傻子,骗你你也信,嘿嘿。”   顾恩泽快气炸了,亏他这么相信他:“卑鄙!不公平!你给我让开!”   “不管,错了就是错了。”何明宇捏住顾恩泽下巴,舔着小虎牙道:“愿赌服输,你要主动吻我,快点。”   顾恩泽鼓着脸盯着何明宇的笑容不说话。   何明宇见他这样,决定放弃逼他,撑起上半身打算主动吻他。不料顾恩泽突然抬手,搂住了何明宇,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歪过头用跟何明宇积攒起来的一点经验似模似样地吻住何明宇。   顾恩泽一边舔着何明宇的唇,一边微微眯起眼看着他靠得极近的脸,每次看到何明宇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他都特别的喜欢,满心的想要珍惜地藏起来,谁也不给看见。   何明宇两只手搂着顾恩泽的腰,配合地张开嘴迎接他的舌头,与他交缠共舞。然后,大手偷偷地一点一点往下滑,滑到顾恩泽挺翘结实的臀部或轻或重地揉捏,带着深深的欲念。周围的温度开始暧昧地上升,越来越热。   顾恩泽猛地松开他,弹起身,大声道:“哇!出事了!”   他那不知道是吃惊还是要掩饰害羞的样子,实在是破坏气氛,何明宇满脸郁闷地看着他。   顾恩泽被看得有些心虚,紧张地挥着手道:“真的,今天去宿舍,我不是送了张符给那个小胖子么。刚才我感应到符被触发了。”   “……”何明宇无语地揉额头。   顾恩泽推了推何明宇道:“快!你快给汪宏同学打个电话问问那个小胖子有没有事!”   何明宇很是不爽地翻过身,用后脑勺对着顾恩泽:“我跟他又不熟,哪有他的电话。”   “那怎么办……”顾恩泽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黑沉沉的窗外,手按在何明宇的胳膊上摇了摇道:“哥,你想想办法啊。”   难得小呆瓜都叫他哥跟他撒娇了,何明宇表示有点满意,坐起身拿着手机上qq找同学打听汪宏的电话号码。   “喂,汪宏吗?我是何明宇。”何明宇拨通电话后,直接了当地问:“白天在你宿舍看到的那个胖子室友在吗?”   汪宏扫了眼宿舍,道:“你说邱林?刚才出去了……”   何明宇皱眉,与凑在旁边听一起听电话的顾恩泽对视了一眼,然后沉声道:“你找你几个人结伴去找下他,记住,结伴,不要落单。那个胖子可能出事了。”   汪宏只觉得莫名其妙得很,奇怪地问道:“啊?发生什么事了?何帅你怎么突然……”   汪宏顿了顿,又开口道:“啊,他回来了,你找他什么事?”   身材圆润的邱林几乎是扑进门的,惊慌失措地喊道:“救命啊!我见鬼了!!”   宿舍里有人笑嘻嘻地回他:“什么鬼?艳不艳?”   汪宏一脸古怪地放下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邱林几步冲到他的床上抱着枕头直喘气,半响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说起他刚才的遭遇。   公共厕所的灯只有10瓦,还经常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会灭掉。对此,已经住了一年的邱林早就习惯了。他熟门熟路地推开隔间的门,准备进去蹲厕所。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愣住,侧头听了听,又传来一声,像是“额”又像是“饿”,似有若无的很诡异。他忍不住想去探究下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就凭着感觉往窗户那边走。   狭长的厕所只有一扇窗,常年对着后山敞开着,落满了灰尘,堆积了尘垢和铁锈,无人打理。窗上有黑色的细丝垂下,微微飘荡。邱林心想这蜘蛛丝也太多了吧……草!居然是头发!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那垂下来的竟然是几缕黑色长发,有些卷曲。   寂静无声的厕所里,响起了邱林沉重而急速的心跳声“咚!咚!咚!”,他停住了脚步,理智告诉他要赶紧跑。   可就在这个时候,头发越垂越多,一张黑乎乎的倒过来的脸突然露了出来,贴着窗上的铁栅栏,硕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邱林。   而邱林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全身发软,两腿打着颤,却不知为何无力逃跑。   那怪物倒立着,像壁虎一样攀爬在窗上,细瘦的四肢,黑乎乎的像是干巴巴的火柴棍。她的满头卷发蠕动着,突然伸长射向了邱林。   “哇啊——!”邱林抬手挡住了脸。   同一时刻,他裤子口袋里发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打向那怪物。这次换怪物叫一声,从窗上掉了下去。   邱林疯了一样撒开腿冲回宿舍,跑步从来都垫底的小胖子在这天跑出了飞人的速度。   室友们听完邱林断断续续,一惊一乍的倾诉,一时间有些安静。   终于睡在靠窗上铺的大卫开口笑道:“哈哈哈,我们小胖讲鬼故事不错啊,很生动!很形象!”   这个大卫身材高大,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健康又向上的运动少年,对鬼神之说一贯的嗤之以鼻。   另一位室友闻言也笑了起来:“哈哈,原来是讲故事,奶奶的,差点被吓到。有天赋!”   “我说的是真的!”惊魂未定的邱林没有得到室友的重视,十分恼火地吼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损的三角符箓,抖着手道:“看吧,这张符,破了!汪宏你记得吧,今天你同学给我的。说我,说我印堂发黑……”   大卫好奇地探头一看,又大声笑起来:“哈哈哈,汪宏你们班还有当神棍的?印堂发黑,好土的台词。”   隔壁床的室友朝邱林伸手:“小胖,把那符给我研究研究啊!哈哈哈,一张破纸你居然信。”   “行了,你们别笑了。”汪宏拍了下桌子,正色道:“刚才我接到何明宇电话,说小胖可能出事了,让我们去找他。我当时都懵了,以为我们班何大帅哥疯了。结果……小胖说的是真话。”   “是真的。”邱林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重复道。   室内又是一阵静默,气氛有点压抑。半响,大卫发出一声:“卧槽。”   那个嘲笑符箓破纸一张的室友也改口道:“汪宏,要不明天问你同学多要几张符吧……”   “没事了。”何明宇收起手机,对松了口气的顾恩泽挑唇微微一笑道,“你的惩罚还要继续。”   顾恩泽连忙往后缩:“什么啊!已经亲过了好么!”   反抗不过又被何明宇压在身下揉搓的顾恩泽默默地想,这样叫他怎么答应跟何明宇一起住……   ☆、第80章   “我想到个特别棒的赚钱主意。”顾恩泽跳下自行车,一边跟着何明宇去停车一边兴奋地同他说话,“我们把黑白打扮打扮,拉到街上,让它跳小苹果,卖艺。怎么样?”   何明宇锁好车,抿唇笑:“它不会同意的。”   顾恩泽撇嘴道:“那可不一定,它那么喜欢热闹又爱现,脑子也不好,随便给块鸡排估计就同意了。”   何明宇毫不犹豫地把黑白卖了:“行,它不去赚钱就不给饭吃。”   “嘿嘿嘿……”顾恩泽拉住何明宇的胳膊,两人边说笑边往坡上爬。   “神棍!啊,不是,大神!大神救命啊!”邱小胖肉嘟嘟的身体像个弹动的跳跳球般从坡上冲下来,他一大早就焦虑地在这个去教学楼的必经之路等着顾恩泽了。   顾恩泽打量了下邱林因为奔跑而显得红润的面颊,笑道:“看样子你昨夜是有惊无险,以后小心点啊。”   邱小胖苦笑一声,连忙把大早上等待的目的说出:“大神,求你再给我几张保命符!”   顾恩泽遗憾地摊手:“抱歉,没有了……”   邱小胖脸上的肉都垮了,惊慌失措地张着小眼睛,按他一贯大大咧咧的行事,现在恨不得跪在地上抱住顾恩泽的大腿哀求。   可眼前这两人跟普通同学不一样啊!何明宇从来都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不敢抱大腿。大神虽然看着脾气很好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透着股只可远看不可触碰的圣洁气息。   所以邱小胖两只手只能搓着自己的衣服,苦着脸哼哼:“大神……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顾恩泽食指挠挠脸颊,有些无奈。他就是个符箓初学者,辛辛苦苦画一天,可能就才有两张成功的。这个小胖子是不是以为自己随手给陌生人符箓,是因为手上有大把的存货,所以到处免费派发?   “符真的很宝贵,不能无限供应……”顾恩泽话音未落,那邱小胖就一副天要塌下来,泪花翻滚的模样,他只好安慰道,“符箓治标不治本,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你给我们说说你昨夜碰到的东西吧。”   邱小胖感激地点头,然后边回忆边惊恐地描述昨夜的场面,三人边聊边往教学楼走。   顾恩泽问:“穿得什么衣服?哪个朝代的?”   “啊,啊……是牛仔裤!”邱小胖抬着眼回忆道,“而且,而且我觉得她有点面熟。哈,不可能对吧,可是真的真的有点面熟……”   顾恩泽停住脚步,跟何明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是重要的信息。何明宇开口道:“你想想在哪里见过。”   “唔,唔,我想,我那个想啊想……”邱小胖纠结得满脸肉都皱在了一起。   “上课了,你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我们。能画画的话,最好画幅图。”顾恩泽说完,指了指七班的门,拍拍何明宇道:“你进去吧,乖乖上课啊。”   “课间饿了就过来找我。”何明宇笑笑,长腿迈进了教室。   邱林依然跟在顾恩泽身后,泪汪汪地继续叨叨:“大神,我知道符很宝贵,能不能想想办法再给我弄一张啊,多少钱我都愿意付……没有符,我虚得很,连走路都打哆嗦,说话都不利索。大神啊……”   邱林家里是开印刷厂的,平时零花钱给的挺多。只是他家住在离市区比较远的一个县里,不得不住学校。发生昨晚的事情,他也想过到外面租房子搬离破宿舍,可眼下他的胆子真的有点被吓破了,连上厕所都要找两人陪着,哪敢一个人出去住。   当然他也想过请假回家收收惊,可高二的学业比较繁重,几天不上课,回来数理化怕是都要掉队跟不上进度了。   “不是钱的问题啊……”顾恩泽头大地站在九班的门口,挥挥手,“打铃了,你快回你班上吧,有事放学了再说。”   邱林像一颗瘪了气的球一样,萎靡不振地走了。   九班的班主任是个姓柯的小年轻,人长得有点小帅,可就是看着懒懒散散的,有点邋遢。而且满脸都写着“我不热爱我的工作,我就是来混日子的。”   早读的铃响过十几分钟,他才拖着脚,打着呵欠,挠着有些乱的头发慢悠悠地晃进教室,在讲台前无精打采地看了眼满教室朝气蓬勃的学生。突然想起昨天光选了班干部却忘记排座位……   小柯老师挠挠头,想到那些工作认真的老师排个座位还要拿着学生的身高数据研究着安排,有意义么?有的人腿长得比较长,坐下来后搞不好比身材五五分的矮个子还要低。   思及此,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注意下,我们班的座位就这样坐了。有意见的同学,现在可以举手提出来,我给你调。”   学生们面面相觑,心里喊着,卧槽,又来这套。   这个老师昨天选班干部的时候就这样坑他们,懒洋洋地问:“有谁想当班长的,举手。”   学生们一时间不清楚这新来的老师什么意思,都观望着没人主动举手。冷场了好一会,喻君越的跟班一号刘涛突然带着贱贱的笑容开玩笑地举了手。   结果那老师直接拍板刘涛当班长。整个班都“嗡”的一声沸腾了,暗暗觊觎班长之位的学霸们气出内伤不说,学渣刘涛先慌了,摆着手声明自己是举着玩的,哭求老师放过。   “很好,既然大家都满意现在的座位,那就这样吧。第一天早读,大家就自己预习预习课本。”柯老师说完后,转过身背靠着讲台,垂下的脑袋越点越低……   他这是公然在课堂上打瞌睡么?顾恩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都没见过这种类型的老师,实在有些叹为观止。   喻君越拿笔敲了敲他,对回过头的顾恩泽小声八卦道:“听说这老师是校长侄子,不怎么管学生,迟到早退也是家常便饭。没人敢说他。”   顾恩泽撇嘴道:“为人师表,师道尊严呢?”   喻君越敲着笔头笑道:“我倒觉得挺好。”   那柯老师睡着睡着,身子歪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他惊醒过来,看了眼手表,干脆对学生说有事先走了,让大家自己好好上早读。   他一走,学生也活了过来,哪里还管什么早读。   刘涛拿着手机边刷边嚷嚷道:“嘿!嘿!你们听说了吗?校舍闹鬼哇!”   他的前排一个男生立刻附和道:“听说是有人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发鬼,正面背面都是头发!那人差点被头发绞死。”   喻君越转头说道:“哼,学校一直说要盖新校舍,一直压着款子不动工。真出事了,校长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吧,喻少你居然信有鬼的脑残言论?哈哈哈哈……”后面一个高个子男生大声嘲笑道。   喻君越懒得理那人,刘涛却对那人比了下中指,呛道:“草,你见识少,别出来丢人现眼。这事真!听说当事人带了张高人给的符才幸免于难。”   高个子男生笑得更大声:“哈哈哈,是高人还是神棍啊?发传单一样给人发符吗?”   “你等着,我打听打听那高人。”刘涛说完低头飞快地发微信。   顾恩泽听得满头黑线,这时代的网络真是既神奇又可怕的东西,消息传播得飞快,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他给邱小胖符箓的事情肯定会被扒出来的,算了,神棍就神棍吧。   身后的喻君越又拿笔敲他,他只好回过头去询问什么事。   喻君越趴在桌前低声问道:“他们说的这事,你知道吗?”   顾恩泽点头:“知道,符是我给的。”   “真闹鬼了?”   “还不知道是鬼还是怪……”   喻君越转着笔问:“你要管吗?”   顾恩泽摊手:“怎么管?我又不住宿舍,远水解不了近火。就,力所能及的画几张符给他们贴门上挡挡吧。”   听到顾恩泽不打算热血沸腾地去插手这事,喻君越放下心来,说道:“对!让学校找专业的来解决这事,你别管。”   提到专业人士,顾恩泽忍不住瞥了眼坐在隔壁组的安雪柔。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顾恩泽对她做了个“切”的歪嘴表情,一点都不友好。安雪柔神色毫无波动,只是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喻君越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礼品盒递给顾恩泽:“对了,给你带的礼物。”   “谢谢。”顾恩泽笑着接过礼物,还没转身收起来,就见喻君越又往外掏礼盒出来,连续掏出四个叠在一起朝顾恩泽推过去。   “这些,都是给我的?”顾恩泽张大了眼睛,期待着喻君越说不是。   喻君越却难得笑得有点腼腆,“嗯,我在外面看到有趣的东西,就想买给你。”   “……”顾恩泽突然觉得手上的礼品盒有点烫手了。如果被何明宇那个小气鬼知道,那还了得。他连忙说道,“太多了,我不好意思都拿,就拿一个吧。送礼心意到了就好,是吧,哈哈。”   喻君越眨了眨眼,说:“哦……好吧,你选个你喜欢的。”   顾恩泽摇摇手上的蓝盒子道:“就这个吧,这个颜色很好看。嘿嘿,非常感谢。”   顾恩泽一边转身一边暗暗忧心,只收一个会不会被何明宇骂?哎,答案显然是……会。   ☆、第81章   其实第一次的校舍闹鬼事件传出后,大部分人都当奇闻笑话一样听听就过了。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天,这事却闹得沸沸扬扬起来。   这次是两个住在二楼的高三学生,大晚上的听到卫生间最后面那间常年放置杂物拖把的隔间有动静,大着胆子去看了眼,就对上了趴在隔间上方垂下满头长发的传说中的发鬼。学校方面极力想压下这件事的,但偏偏其中一个学生当时拿着手机拍了一张极其模糊的灵异照片。   这张照片瞬间被转发几百次。两目击者请假回家去了,住校的学生人心惶惶的,能回家住的都回了家,家住得远的,也商量着打算一起出去租房子。   校方领导开会后,一方面向警方请求专业人士支援,一方面搁置了几年的新校舍项目终于被提上日程。   作为取代安正鑫成为f城特殊案件总负责人的安雪柔自然是接下了这个任务。课间的时候,她从厕所回来,看见顾恩泽出教室拿了张符给找过来的邱林,脸上顿时现出不满的情绪。   等顾恩泽回教室,她便不客气地朝他放话:“警告你,这件事是我负责的,你少插手。”   顾恩泽歪着头,带着纯真的表情,用明亮的大眼睛扫过她的脸庞,挑起嘴角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安雪柔一手按住桌子,倾身威胁道:“我会想联盟反应你这个外行人妨碍破坏联盟事务,按规定,联盟会派人封印你的法力。”   “哈哈哈。”顾恩泽不屑地偏头笑,笑完了盯着安雪柔道,“去反应啊,我正好顺便问问联盟的人,法师强行夺舍是什么罪。”   “呸。”顾恩泽朝安雪柔吐舌做了个鬼脸,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抽出课本翻看了起来。   安雪柔胸口像被重拳砸中一样闷痛,她握拳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甚至深深地抠进了皮肉里。一双满是阴霾的眼里,渐渐浮现了浓郁的杀意。   中午放学的时候,顾恩泽一出教室就看到何明宇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地靠在栏杆旁等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帅。顾恩泽立刻绽开笑容,朝他奔过去。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的时候,顾恩泽问道:“就我们两去吃吗?不叫吴世文?”   “他说不想当灯泡。”何明宇说完有点欣慰,那小子还是有救的,终于懂事了点。   顾恩泽不解:“灯泡?一起吃饭跟灯泡什么关系?”   何明宇想了想,解释道:“嗯……就是打搅我们的意思。”   顾恩泽:“……”   两人刚下到一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笨重的脚步声:“大神!大神!”   邱林跑得浑身肉颤,追上两人后,先扶着膝盖喘了一阵子,才开口道:“两位,大神,我们宿舍想请你们吃,吃饭。”   跟在他身后的汪宏也说道:“我刚收完课本,就发现何帅不见了,赶紧追。还好追到你们了。”   顾恩泽上午给了邱林一张符箓,说是贴在宿舍门上可以保平安。他们宿舍的便商量着要请大神吃饭。   何明宇不爽了,难得吴世文懂事了,居然又跑来一帮子灯泡。他果断拒绝:“不用,我们中午已经有约了。”   顾恩泽拉拉他的衣服,小声道:“别这样,一起吃没关系的。”   在顾恩泽的脑海里没有什么两个人单独吃饭算约会之类的观念,他单纯觉得既然都是一个年级的,跟同学搞好关系也是应该的。顾恩泽看着何明宇满脸的不乐意却不管,拖着他一起去吃饭。每次何明宇心里不满意却又为了他忍着的时候,他都觉得何明宇特别可爱。   于是校门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内,八个人围了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午饭。最后,顾恩泽还答应他们晚上去他们宿舍住,调查这次怪物出没的事件。   何明宇双手抱胸,不怎么愉快地问他:“你不是说不管这事吗?”   “本来是不想管,让学校自己去处理。但是今天那个安雪柔威胁我不让我插手。”顾恩泽说完,灵动的双眼一挑,笑问何明宇:“你怎么想?”   “她竟敢……”何明宇皱眉,直接拍板道:“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顾恩泽高兴地拉住何明宇的胳膊,弯着眼笑:“是吧,嘿嘿嘿,我们把黑白也召唤过来帮忙。”   此时他们饭后在教学楼后面的林子里散步,周围没什么人,很安静。何明宇看着顾恩泽一脸小狡猾的笑容,只觉得怎么会这么可爱,忍不住就把他按到旁边的树干上,对着他舔了舔虎牙,浑身的荷尔蒙朝顾恩泽席卷而去。   顾恩泽受到强烈诱惑般,主动亲了亲何明宇的唇。何明宇低低笑着,搂紧了他。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斑驳驳的金光落在树下两个拥吻的少年身上,微风吹响的每一片树叶都在轻轻哼唱一首青春的歌,记录一个在光华里闪动的二人世界。   晚饭后,顾恩泽和何明宇如约去了校舍,两人受到汪宏整个宿舍的热烈欢迎。   邱林两眼泪汪汪地说:“大神啊,你们来了,我瞬间背不疼腿不酸了腰板也挺直了!”   汪宏嘲笑道:“大神,我跟你说,这小子昨晚都没敢去厕所,拿个空瓶子在屋里解决。”   顾恩泽挠挠脸,笑:“不是说了不叫大神的么?”   何明宇提着个大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叠好的床单,问:“空床呢?”   “许宁和黄宇豪去市里的亲戚家睡,我们把这两铺腾出来给你们睡。”汪宏连忙拍了拍旁边的一张上下铺,“何帅你还带了寝具?”   何明宇嗯了一声,开始把那张下铺的床单掀了,换上特地叫自家司机给送来的床品。   汪宏跟留下三个室友一起在旁边看着,何明宇轮廓俊美的侧脸,细碎清爽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简单的白体恤和休闲裤,整个人看着就特别的干净出尘。而弯身帮忙扯床单的顾恩泽更是白白净净的像个自带柔光的白团子,两人怎么看怎么都跟这个乱糟糟、灰扑扑的宿舍格格不入。   铺好床,顾恩泽“啊呜”一声,把自己往床上摔去,抱住柔软的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乐呵呵地笑道:“哈哈,第一次睡这种床,好小,好晃。何明宇你快躺上来看看会不会塌。”   何明宇站在床边垂着眼温柔地看他,见他朝自己伸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脱鞋爬上床。两人挤在一起,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严丝合缝。   顾恩泽撑起上半身,横过来趴到何明宇的腰上,探出头跟邱林说话:“邱小胖,你真害怕的话,多跟罗大卫同学一起呗。他阳气重,可以罩着你。”   罗大卫床上有只鬼,其他人躺上去都会被折腾得浑身不适,唯独罗大卫,八字重,阳气足,逼得那只鬼只敢团成一团缩在角落。   邱林恍然大悟地转头朝高高大大的罗大卫扑过去:“卫哥,卫哥,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罗大卫无情地一掌拍开他:“滚开,想也别想。”   汪宏跟着起哄:“哈哈哈,卫哥你就收了他吧!”   这两天气氛都十分压抑的宿舍,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   时间还早,何明宇拿出手机找了个动画电影打开和顾恩泽靠在一起看。   顾恩泽边看边小声地跟何明宇说话:“黑白那蠢猫呢?怎么还没找过来?”   何明宇不以为意地说:“反正有时间,再等等吧。”   顾恩泽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嘿”地笑起来:“那小子不会去追小母猫了吧?它最近越来越懒散,根本忘了自己是只豹了吧。”   顾恩泽不幸地言中了。黑白至少在这一刻确确实实忘记了自己是只豹。它混在一群猫当中,跟周围的猫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盯着上方的男人努力卖萌。   那男人长得有点小帅,头发有些乱,穿着t恤大短裤人字拖,正是顾恩泽的班主任小柯老师。学校的教师宿舍离学生宿舍不远,这一带经常有流浪猫活动。他每天饭后都会带一袋子吃的下来喂猫。对着一群蹲坐在面前的小猫们,柯老师难得的眼里有了神采,手里拿着剥开包装纸的鱼肉肠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后一只一只地喂过去。   他的手指点了点黑白的脑袋,问:“嘿,你是新来的?长得跟我家黑虎真像。”   “……”黑白两只眼睛睁得跟灯泡一样圆,随着他手里的鱼肉肠移动,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喂喂!小子,快把好吃的给我吃呀,既然觉得我跟你家什么像,就多给我两根啊!别小气啊喂!   柯老师举着鱼肉肠正要掰一段给黑白,黑白眼疾脚快地跳起来,落地的时候,嘴里叼了整个鱼肉肠,它得意地回头看了眼柯老师。   柯老师也不生气,说道:“还跟黑虎一样霸道。”   安雪柔背着包,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柯老师和围着他的那些猫。若有所思的目光在黑白身上转了转,便扭头继续往学生宿舍走去。   ☆、第82章   晚上九点多,动画电影都看完了,不靠谱的黑白依然没出现。顾恩泽和何明宇只好亲自起来干活。   两人在四层楼的各个隐蔽的角落暗布下侦测法阵,若是有邪物进入法阵的探测范围就会触动法阵,布阵的人可以感应到邪物的所在位置。   “安雪柔也来了。”何明宇指了指二楼厕所门口一个隐蔽的侦测法阵。   顾恩泽转了转眼珠子,掏出一张“真”字符烧尽,把灰掺进朱砂。何明宇用手里的笔沾了混合过的朱砂,上前在安雪柔的阵符周围画了个圈。这样如果安雪柔的法阵侦测到邪物,何明宇也能感应到。   顾恩泽一手捧着一盒朱砂,一手戳戳何明宇的胳膊,弯着眼笑:“嘿嘿嘿。再多找几个她画的,我们省点力气。”   何明宇露着虎牙,揉顾恩泽的软软的头发:“我家小呆挺聪明的嘛。”   顾恩泽朝他皱了皱鼻子道:“我一直都这么聪明。当初刚来这世界,人生地不熟的,我措手不及,人有点懵而已,就被你叫呆瓜叫那么久。”   何明宇唇边含笑,回忆起两人的初遇。曾经对这个世界带着怯意又努力坚强适应的小兔子,现在已经能保持着干净透亮的心,微笑面对善恶,足够温柔,足够绚丽。   两人牵着手慢慢地走在楼道里,仔细寻找安雪柔布下的侦测法阵,还真又让他们找到了两处。   顾恩泽站在何明宇身后侧着头看他画圈,问道:“你说她是认真来解决这事的吗?还挺努力画法阵的。”   何明宇轻“哼”一声:“你别忘了她可是练邪术的。”   顾恩泽想了想道:“我在她那本邪术书上看过一个很厉害的法术,四煞护体术。需要收服四个极阴的童男童女厉鬼练术。她现在的身份,确实对她十分有利。”   “嗯。”何明宇眯了眯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好似墨入清池晕开一弯淡影,藏住了眼中闪烁的冷冽。那个安雪柔跟个不□□一样,最好是……废了她。   顾恩泽不知道何明宇心中所想,他捏着手里的笔吐舌笑道:“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看在他是陈澄的份上忍让几分。可如今知道他前世恶行,他的事,不管什么我都要破坏就对了。”   一道黑影飞速地窜到他们身前,黑白一个敏捷的回身,双眼在昏暗的楼道里发着光:“主人,我来啦。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嗝……”   黑白话音未落就打了个满是鱼肉肠味的饱嗝。   顾恩泽对何明宇感慨道:“它还有救吗?”   何明宇无奈道:“废也得用啊。”   黑白着急了,抬头挺胸道:“主人,我不废啊,我很厉害的,我可以自由调控三昧真火,烤出来的翅膀又香又脆,外焦里嫩……”   “闭嘴。”何明宇打断黑白,下命令道,“你晚上的任务,跟着安雪柔。”   黑白无辜地眨眼问:“安雪柔是谁?”   何明宇道:“她大概在三楼的女生宿舍,普通人和有法力的法师你能分辨得出来吧,去找找,跟着她。”   黑白蹦了蹦:“好的主人,我特别擅长跟踪,真的。我马上去!”   “等等,这个符给你。”顾恩泽拿出一张能感应对方位置的符箓,塞到黑白的嘴里让他叼着,“如果你发现了穿牛仔裤,长卷发的邪物,立刻撕符通知我们。嗯……那邪物很可能还受了伤。”   “唔唔唔。”黑白点头后,身形飞快地往楼梯窜去。   顾恩泽和何明宇布置好了之后,又回到四楼的寝室,继续挤在床上一人一边耳机看片。   何明宇抬眼小声道:“二楼有东西出现……”   顾恩泽坐起身:“这么快?去看看。”   两人风风火火地冲下楼,结果又看到了人头拖把一跳一跳地从远处转过来。   何明宇无语:“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恩泽拉住他的胳膊道:“咳,长得恐怖了点,但这么久了也没做什么事,就放过它吧。”   何明宇又抬了下头道:“四楼有反应。”   “希望是它,希望是它。”顾恩泽一边念着一边拉起何明宇往楼上冲去。   两人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入盥洗室隔壁的淋浴房,淋浴房有两排的隔间,挂着有些破旧的帘子。最后那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   淋浴房很安静,只有水管漏了一点水,偶尔发出“滴答”的声响。顾恩泽贴在何明宇的身后,跟着他迈步。   “饿……”似有若无的一个声音在空旷的淋浴房响起。   顾恩泽和何明宇对视一眼,顾恩泽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那个隔间迅速逼近。何明宇“唰”地掀开浴帘,顾恩泽立刻配合默契地一张定身符拍了上去。   其实在决定来处理这件事,解决这个怪物之前,顾恩泽同何明宇商讨的都是怪物的实力如何,他们怎么制服怪物。   他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这个怪物并不强大,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面目可憎。前日被顾恩泽给邱小胖的符箓打伤的伤害还没有愈合,流着黑色的血,干瘦可怜地趴在地上,扬起的脸上覆盖着大半的长发,乌黑的唇张开发出细弱的声音:“啊,啊,啊。”   顾恩泽看着她,有点心酸,默默地转过身靠在了何明宇的肩膀上。   何明宇一手搂住他的腰,看着那个穿着牛仔裤,上身破旧肮脏的运动衣破损的地方露出干巴巴黑色的皮肤的怪物,开口唤道:“戴淑静。”   这个名字一出,趴在地上的怪物抖了一下,长而尖锐的指甲在地上狠狠划过,留下一道痕迹。   这个当初被人面凿下了印记,把他们骗去找人面凿的女生。被顾恩泽和何明宇拆穿后便失去了踪影。却原来一直躲藏在学校后山一带。   一整个暑假过去,她□□,摸到了学生宿舍来。   顾恩泽问道:“为什么袭击学生?”   戴淑静一动不动地仿佛凝固了般,半响终于发出一个声音:“饿……”   顾恩泽皱眉,看着她尖锐的指甲道:“你行尸走肉一般怎么还会饿。”   “咯咯咯咯,行尸走肉……”戴淑静哼哼着低低笑了起来,“所以想要新鲜的血肉啊,吃别的东西根本填补不了饥饿感。”   “这样我们没法留你。”顾恩泽叹气道。那不明来历的人头拖把没有攻击人,他们可以放过。戴淑静这情况,如何能任由她在外面游荡。   戴淑静麻木地看着他们两个:“打算怎么处理我呢?老同学?”   顾恩泽想了想,说道:“你也不想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继续下去吧,我把你魂魄打离这个禁锢你的身体,何明宇超度你去地府。”   戴淑静藏在乱发之中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就是要让我死。”   何明宇不客气地说道:“你已经死了。”   戴淑静一时没有了言语,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离开这个世界,抹去戴淑静这个人,甘心吗?   墙角一只老鼠慌慌张张地从他们旁边逃窜而过,钻进了一个隔间里。   戴淑静沉闷地咳了几声,不甘心又怎样,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赖在这世上有意思么?   顾恩泽和何明宇也不说话,互相依偎着站在旁边等待着她最终的决定。   直到安雪柔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打破了沉静的气氛,她冲着顾恩泽吼道:“你们两个!不是警告过你们,别插手我的事情吗?!”   两人回过头,漠然地看着跳脚的安雪柔。   顾恩泽偏了下头,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在教室就回过话了,你以为你是谁?”   安雪柔气结,浑身的暴力因子在横冲直撞地想要上前揍人,但还是咬牙忍住了,“你们想干什么?帮我驱邪?”   帮你?顾恩泽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道:“不干什么,不知道负责人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安雪柔道:“这种邪物当然是直接打得魂飞魄散,飞灰湮灭。”   顾恩泽看了眼地上的戴淑静,抬头正色道:“我不同意。”   ☆、第83章   “你不同意?”安雪柔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般,满脸鄙夷地打量了顾恩泽一眼,“就凭你?”   顾恩泽见她满脸瞧不起的神色也不气恼,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没用,直接用拳头来说话就对了。他侧身拍拍身旁的何明宇,低声道:“你别插手,让我来。”   何明宇挑了下眉,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道:“行,你去吧。”   顾恩泽朝前走了两步,直面安雪柔。安雪柔性格冷漠内向话不多,顾恩泽也懒得跟他多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直接宣战。   这个淋浴房也跟厕所一样古旧,唯一的窗户也是朝着后山开,透进来一些月光,把两旁隔间挂的浴帘映照得十分苍白。在昏暗的光线里,周围似乎弥漫着一股森然的气氛,和浓得化不开的阴冷感。   靠窗近的浴帘突然微微摆动起来,一道矫捷的身影已经弹了出去,踏上一个隔间的墙面,双手成掌朝着安雪柔拍去。   好快的速度!安雪柔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胸口就被拍中,好在顾恩泽这一掌没有用上内力和法力,她只是踉跄了一下。   顾恩泽趁着她踉跄的瞬间,把法力在身体里调动起来,汩汩流动着汇向手掌,一个灵敏的转身再次拍向安雪柔。   安雪柔来不及回身,但也抬手飞快地甩出一道符箓挡在了身后。   顾恩泽不躲不闪,猛然冲撞了上去。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退了好几步,但他凝聚了法力的一掌也笔直地拍进了安雪柔的身体。   安雪柔又一道符箓射出,抵消了顾恩泽的这一击。但顾恩泽已经凝聚好了第二掌,他动作飞快地再次拍向安雪柔。   安雪柔只好回身双掌推出,灌注了法力的两方硬碰硬地对轰。顾恩泽身形晃动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但安雪柔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身后的隔间墙壁上,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比拼法力的一掌,她居然输了?!体内被轰得翻江倒海,胸口闷痛的安雪柔双目圆睁无法接受现实,她咬着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符箓。   “引雷符见过吗?你一个外行人凭什么以为打得过我?”安雪柔甩了下手里的那张符箓,朝顾恩泽抛去,口中飞快地念着催动符箓的咒语。   引雷符顾恩泽书上看过,强力也复杂,他目前根本画不出来。没想到安雪柔居然有这样高级的攻击符箓。   顾恩泽连忙向后退却,这道符箓却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紧紧跟随着他。即使他退到淋浴房的门口,朝隔壁的盥洗室跑,符箓竟也跟长了眼睛般拐着弯地跟住他。   何明宇眉头微皱,手忍不住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紧紧盯着那张引雷符,打算出手。   顾恩泽脑子转得飞快,既然躲不开,那么只能打断安雪柔的施法了。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符箓,突然朝旁边的墙壁踏步而上,勾住淋浴房的门框,两条修长的腿带着风地甩向站在里面的安雪柔。   安雪柔被顾恩泽的双腿狠狠打中,整个人被打飞出去,她的符箓也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而像普通额纸片一样缓缓飘落,被顾恩泽伸手一把抓住。   她不敢置信地转头喊道:“你!怎么可能!”   顾恩泽低头被那张符箓撕成碎片,然后拍怕手道:“哦,我每天都会练练你们这时代失传了的内力和轻功,这点程度的飞檐走壁不算什么。”   “黑白,按住她。”顾恩泽话音刚落。   恢复成豹身的黑白自黑暗的角落里扑了出来,庞大而沉重的身躯腾起,两只前爪按在了安雪柔的背上,让她动弹不得。尘埃落定。   安雪柔躺在地上,恨恨地抬起眼。第一次认真地观察眼前这个人,跟从前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清爽短发,额前细碎的刘海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黝黑的瞳孔带着冷光望过来,竟然让人感到有些微的心惊和压迫。   以前只觉得就是个占领了自己身体的普通人,跟自己不一样的是看起来阳光又温和,仿佛笼罩着星光一样的存在,跟他比起来自己就像个阴暗角落里的生物一般,隐隐嫉妒之余难免心生厌恶。   安雪柔仰着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夺舍前自己作为陈澄,体内的法力修炼到了什么程度。也清楚安雪柔的力量是胜于陈澄的。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普通人。”顾恩泽微微漾开一抹浅笑,“你是觉得自己不可能输给一个普通人?其实,并不是我强,而是你变弱了,没发现吗?”   “你什么意思?”安雪柔死死瞪着顾恩泽,恨不得撕烂他脸上的笑容。   “我猜你已经发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从别人那里抢夺来的身体真的那么好用?”顾恩泽走到何明宇身旁,拉着何明宇的胳膊笑眯眯地继续道,“气死你,嘿嘿。”   安雪柔简直五雷轰顶,已经不是气可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她的指甲狠狠地扣着地面,抠断了指甲那种尖锐的痛疼也无法缓解她内心的怨恨和无限的挫败感。   何明宇看了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要快点解决事情,快点回去搂着小呆瓜睡觉。他吩咐道:“黑白,把她弄出去。”   黑白嫌弃地看了眼踩在脚下的安雪柔:“主人,要丢哪里呢?”   “随便。”何明宇懒得思考安雪柔的归处,随口道。   “懂了。主人,我会办好的,放心吧。”黑白表完忠心,大嘴一张叼起安雪柔就往外跑。它漆黑的皮毛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两颗火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它跑了几步便放出翅膀,直接从四楼一扇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黑白在夜幕中飞了一段距离后,张嘴把安雪柔丢了下去。   安雪柔只觉得左手一阵疼痛,发出了一声惨叫。疼得满头大汗的她来不及去查看自己的左手,就差点被周围弥漫的恶臭味熏晕。混蛋……那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豹居然把她丢到一个垃圾堆里!   安雪柔脑海中闪过脸上带笑的顾恩泽,狠狠地抓住身下的垃圾,低吼:“绝不放过你!绝不放过你们!”   而位于淋浴房的顾恩泽和何明宇再次面对依然被定身的戴淑静。   顾恩泽打败了安雪柔,此时松懈下来,睡意也跟着泛了上来,揉了揉眼睛,扯住何明宇的衣服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明明,我困了。”   何明宇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顾恩泽一声“困”给抹去,他直接对戴淑静道:“不管你怎么想,就按照小呆瓜说的办。”   戴淑静有些慌张地恳求道:“不,不,你们这么厉害,不能帮帮我吗?一定有让我恢复成人类的办法吧,帮帮我啊!”   何明宇平静无波地说道:“去地府,赎罪,投胎,你会有机会再次为人。”   戴淑静大声道:“你别开玩笑了!那样还是我么!”   何明宇却懒得再说半句话,双手结印,法力在手中流转带着莹亮的光芒,快速果断地拍向了戴淑静。   戴淑静惊呼一声,便失去了声音。脑袋一歪,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地上。这具早就死亡,却因为人面凿的妖气而困守她魂魄的尸体,终于没有了再蹦跶的力量。戴淑静的魂魄也缓缓自干枯的躯体上飘出。   何明宇飞快地念起超度的经文,不管戴淑静甘不甘愿,心情如何,她都慢慢地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这么快就搞定了……”顾恩泽把额头靠在何明宇结实的背上,粉润的唇朝上翘起,喜滋滋地夸奖道:“明明真厉害。”   “回去睡觉了。”何明宇说着,双手往后托住顾恩泽的屁屁,拉到自己背上,“背你回去。”   “好。”顾恩泽伸手搂住何明宇的脖子,歪着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眨了眨眼,无声的笑了。   安雪柔回到自己的卧室,自从上次她发泄地砸东西之后,她屋里空了很多。这次她也没有精力再发泄了,抱着受伤的手臂,慢慢地坐倒在床上。   “为什么……”她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捂住了眼睛。她夺舍有什么意义?法术输给了占了自己身体的家伙,喻君越虽然会搭理自己,可是对她还不如对那个家伙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喻君越不是应该恨他恨不得打死他么?   “姐姐,你怎么了?”床头柜上摆的一个玻璃瓶里发出细小的女孩声音。   安雪柔烦躁地吼:“闭嘴。”   那女孩毫不介意她的粗暴,继续嘤嘤嘤:“姐姐,你救了我,我一直想报答你。所以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啊。”   安雪柔坐起身,看向那个被自己关在瓶子里的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似乎在思考什么,半响才说道:“好吧,我就开诚布公地告诉你我的身份以示诚意。我是鬼节那天从地府逃出来的。因为受了伤,附在这个少了一魂的小鬼身上养伤。”   ☆、第84章   “地府逃出来的老鬼?”安雪柔缓缓坐起身,盯着瓶子里的小女孩问道。   “呵呵,谁把你打伤了?你不高兴是因为打不过什么人吧?这有什么好气的。”小女孩脸贴着玻璃,一脸纯良地望着安雪柔道,“我这有从地府带出来的一种花,吃了可以让人实力大增,你要吗?”   安雪柔目光闪烁,可以瞬间提升实力?脑海中再次闪过顾恩泽的面容,她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心跳也快了起来。   但她从来不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沉声道:“真有这种好东西……你为什么不用?”   “因为只能吃一朵啊,我偷了三朵出来。你看我这不是想找个人夺舍么,等我有了身体,当然要吃一朵。”小女孩咧嘴笑起来,她很清楚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有的人用恩义行不通,交易反而更能让人放心,她用天真的声音继续道,“我就想跟你做个交易,你帮我弄个身体,我给你一朵花。”   安雪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开口道,“成交。”   “聪明之人的选择。”小女孩抑制住内心的狂喜,保持着面上的冷静,矜持地笑道,“合作愉快。”   早晨的阳光洒在树梢上,叶片闪着漂亮的光,几只鸟儿在枝头唱着歌,吸引得顾恩泽忍不住把注意力从课本上挪到窗外。   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响,顾恩泽转过头看向前方。   他前桌的女孩正转着身子把手里的手机往抽屉藏,面上带着笑容找他说话:“嗨,陈澄,你中午都去哪里吃饭呢?很少在食堂看到你啊。”   顾恩泽眨眨眼,礼貌地答道:“食堂不好吃,我一般到校外吃。”   女孩睁着大眼睛望着顾恩泽道:“啊,我也想出去吃炒菜,可是人少点不了什么菜,中午我和林欣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额……”顾恩泽愣住。虽然他觉得几个同学一起吃饭没什么,但是,想到何明宇不爽的样子,真的不敢随口答应啊。   “不行吗?”女生双手合十,撅嘴楚楚可怜地看他。   坐在顾恩泽后面的喻君越听到了,简直想大喊女生狡猾,他也想跟顾恩泽一起吃饭,可是每次一看到何明宇,就什么胃口都没了。   顾恩泽歉意地笑了笑,摇头道:“不行……”   前排的女生没有想到在她软绵绵的恳求下居然有男生会拒绝,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前桌那个也回过头偷偷关注进展的叫林欣的女孩。   她一手放在唇边小声道:“为什么呢?我们aa啊,林欣一直想认识何明宇呢,你就帮帮忙吧。”   居然是为了何明宇,那你们可真是找错人了。顾恩泽再无歉意,干脆地说道:“不行,不帮忙。”   说完后也不管那女生什么脸色和表情,直接抬起手上的书,低头做苦读状。   女生失望地转回头,撅着嘴对着等待的前桌轻轻摇了摇头。她低头把藏抽屉的手机拿出来,翻出刚拍的那张照片发到网上,“为什么长得这么乖,却这么难勾搭?求助,在线等。”   照片里白衣少年转头对着窗外,留下一个俊美的侧面,白净的皮肤好像会发光一般,就像青春剧里干净清爽的小学弟。   “日了狗了,我怎么不知道年级有这种美少年?早知道跟你一起报文科班了。”   “放开他,让姐姐我来!”   “我去,他背后是喻少吧,喻少在偷看他?!”   热衷八卦的刘涛转了,还特地敲了喻君越让他看。喻君越盯着图片好几秒,默默点了收藏。这,可是他和顾恩泽的第一张合照啊!收完图回:“拍得不错,下次继续。”   跟该女生原本同班的邱小胖看到了,转了评道:“花痴女,你不要肖想我们大神!”   然后汪宏:“排,不要肖想我们大神!”   转来转去,转到了吴世文那,吴世文打着哈哈回复:“美女,你死定了。哈哈哈。”   于是何明宇就看到了。他盯着顾恩泽的脸,脑中一排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跳着舞跑过去,正打算点收藏,就看到了小呆瓜背后的屎。再定睛一看,这发图人的题目,更加郁闷了。勾搭?好大的胆子!   何明宇恨恨地回了一句:“此人已名草有主,勿念。”   何明宇扔下手机,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圈,该死的,果然不同班是个大麻烦,不能随时随地地赶走那些自己扑过来的蜜蜂蝴蝶。   中午去接顾恩泽吃午饭的时候,何明宇原本是想好了要好好教育下他,让他离前后左右的男男女女都远一点。   但是一看到顾恩泽满脸灿烂地朝自己奔过来,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想把他揽到怀里搓揉一顿。   “中午吃什么?”顾恩泽神采奕奕地拉住何明宇的胳膊问。   何明宇正想回答他,顾恩泽的手机却响了。趁着他接起手机的时候,顺势拉住他的手牵着把他往前带。   两人走在放学后的走廊里,何明宇知道周围很多眼睛都在看他们,他甚至听到了旁边教室里有女生抑制不住的尖叫声。但那又如何,就是要你们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谁也别想碰。   顾恩泽也不寒暄直接对着电话问:“安正鑫?有什么事吗?”   安正鑫也开门见山地问道:“安雪柔昨晚出你们学校的任务受伤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顾恩泽也不隐瞒他,直接道:“是我打的。”   安正鑫瞳孔猛地一缩,沉默了好一会,他败在安雪柔手下,安雪柔却被这个外行的顾恩泽打败,这……作为从前备受法术界肯定的新一代天师里的佼佼者,他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顾恩泽以为电话出问题了,“喂喂”了几声,安正鑫才回过神来回应道:“她任务完成了吗?她这个特殊案件负责人,如果连续三个任务出问题,天师联盟会重新对她进行考核。”   顾恩泽想了想,戴淑静虽然是被他和何明宇送走的,但也算是解决了学校的事件。他遗憾地说道:“哦,可惜,她应该算完成任务了。”   安正鑫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帮忙破坏她的任务。总负责人这个位置不能再让她继续做下去。我发现她对小鬼作祟的案子特别感兴趣,估计跟她练的什么邪术有关系。”   顾恩泽看着脚下的楼梯道:“应该是想练四煞护体术吧,我没时间主动找她麻烦,但如果真遇上了,我会阻挠她。”   安正鑫道:“我也会盯着她。只怪我实力不如她,让她占尽上风。你当初进你们学校废楼地下遇到人面凿的时候,有没有在那个法阵看到一块用来启动的特殊石头?”   “啊……石头……”顾恩泽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那块被丢弃在抽屉深处的似乎充满力量的石头,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安正鑫的时候,他似乎就在找那石头,“你找那石头干嘛?”   安正鑫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可以让我拥有阴阳眼。”   “哦……你等我问问。”顾恩泽回了一句,看了眼何明宇,觉得还是不要乱说话比较好。他把手机移下来,对何明宇小声道:“安正鑫想要我们那块石头,给他吗?”   何明宇疑惑道:“什么石头?”   “……你果然忘记了。就我从人面凿的法阵上拿出来的石头,被你拿去了。”   何明宇拉着顾恩泽的手,专注地看两人的脚下,随口说了句:“哦,卖给他。”   “真要给他?”顾恩泽摸摸脸颊,他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呢,直觉告诉他安正鑫好像在隐瞒什么。   何明宇不管什么隐瞒不隐瞒,果断道:“那石头对我们没有用,也不是好东西,既然被他知道我们有石头了,不给他他也会想尽办法来拿。不如卖了换钱。”   顾恩泽重新把电话举起来说道:“石头在我朋友那,他说可以卖给你,你出个价吧。”   顾恩泽刚说完,就在手机里听到了一个大喘气的声音,奇怪,安正鑫怎么这么激动?就为了阴阳眼?   安正鑫压低了嗓子,道:“十万,可以吗?”   顾恩泽十分干脆地说:“好啊。晚上放学了,你来找我拿吧。”   挂了电话,他就一蹦一跳地跟着何明宇下楼梯,抬着头高高兴兴地跟何明宇说:“他出十万啊,这应该是很大一笔钱了吧,我们去大吃一顿吧。”   何明宇笑着摸摸他的头发,道:“好,天天吃大餐。”   而挂了电话的安正鑫,按着飞快跳动的心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得到了那块梦寐以求的魔石!何止是阴阳眼,有了那石头,他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他!安雪柔算什么,他完全可以强大到在法术界横着走!   ☆、第85章   何明宇回家取了那块一直丢在抽屉深处的石头,跟安正鑫完成了交易,然后跟顾恩泽一起去吃饭。   顾恩泽对这家粤菜挺满意,一直埋头吃吃吃。   两人坐在角落的四人桌,何明宇和顾恩泽挤在同一边的沙发上,他侧过头一边欣赏顾恩泽吃得香的样子,一边旧事重提道,“小呆,你现在有十万块了。有钱跟我在学校旁边租房子了。”   顾恩泽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之前就说过,租两间,没问题。”   何明宇突然伸手揽住顾恩泽的腰,右手轻轻揉捏他紧实的腰肉,压低了嗓子凑到他耳边吹气:“你怕什么?”   顾恩泽被热气弄得耳朵脖颈一阵麻痒,缩着脖子躲了躲。他完全不被激将,实话实说道:“本公子就是怕你了,怎么着吧?”   何明宇边悄悄把手往顾恩泽衣服里面钻,火热的手抚过他细嫩的肌肤,低下头道:“我们是情侣,想碰触对方占有对方天经地义,你为什么要怕?”   顾恩泽按住他作乱的手:“哥,我未成年,我还要长个子。”   “……怎么学这么快?”何明宇有些吃惊,他家小呆瓜不是应该认为自己是可以当孩子爹的年龄吗?   “政治课本上有写啊,未成年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在大承,我是可以当孩子爹了,但我现在不是大承人,入乡随俗。”顾恩泽拿着筷子敲敲何明宇的碗,“认真吃饭,你都没我吃的多。”   何明宇吃东西比较快,没一会又闲着没事就把顾恩泽搁在桌上的手机拿过来翻。翻了翻通讯录,不高兴了,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通讯录里多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有个还特别碍眼,“你怎么加喻君越的手机?”   “都是同学,加个号码有什么关系?”顾恩泽说完又塞了个水晶虾饺到嘴里。   何明宇拿着手机转了转,盯着那几个名字,手指动了动,非常想点击删除。但他也不想因为这么小的事吵架,所以还是放弃了,只是说道:“那你也要注意保持距离,不要来往过密。”   顾恩泽把食物咽下去后,挑唇笑道:“小气鬼你自己看,没打过电话,没发过短信,没有所谓亲密来往。”   何明宇抿了抿唇,憋住笑意道:“吃完去看电影?”   “好啊。”   两人出了饭店便搭乘扶梯往四层的电影院去,路过第三层的时候,顾恩泽眼尖地指了指旁边一家甜品店的玻璃橱窗,“看,喻君越和安雪柔。”   何明宇闻言也看了过去,只见圆形的小桌子旁,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身形修长,打扮时尚,一个身形苗条,白裙飘飘,标准的俊男美女组合,看着还挺般配的。   何明宇淡漠地扫了眼就回头道:“不关我们的事。”   “哎,安雪柔的感情也是一言难尽。”顾恩泽多看了两眼,随着扶梯上升也就把他们抛之脑后了。   而安雪柔此时面对喻君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握着饮料杯的右手微微地发着抖。她左手受伤没去学校上课,便以此为由问喻君越借笔记,约在这个离学校最近的商场碰头。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到底什么事?”喻君越坐久了有点不耐烦,长腿换了个姿势,忍不住直接问道。   “我……”安雪柔咬住下唇,脑子“嗡嗡”作响,自己的声音也仿佛遥远得十分不真切,“我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喻君越倒不意外,脸上表情也没有变化,这样被女生约出来告白的事情,他经历得够多了。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告白……还真的只有陈澄,那时候真是又气又恼,掐着他脖子简直想直接把他从天台上丢下去。当时是真的满心满眼地厌恶陈澄……可如今,真是世事难料,看苍天饶过谁。   喻君越无奈地叹了口气,驾轻就熟地答道:“雪柔,你是个好女孩,但是我们不合适。”   安雪柔看着喻君越毫无情绪波动的模样,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就算是换了性别,换了身体,努力示好,也得不到他的喜欢吗?   这次倒是比上次好一点,至少没有被骂被打。   安雪柔深吸一口气道:“怎么就不合适呢?试着交往看看也可以啊。不能考虑考虑吗?”   “不行啊。”喻君越垂下眼帘,曲起手指轻敲桌面,“我有喜欢的人了,怕他误会。”   这句话无异于向安雪柔投下了重磅炸弹,她愣了好几秒,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道:“没,没什么的吧,你,你以前也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很快就会分手的吧。”   喻君越承认道:“嗯。女朋友都是向我表白,然后说交往试试看的,我同意了。可惜都没能长久。”   “你喜欢的人是谁?”安雪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她的目光闪了闪,不管是谁,她都有办法让那人后悔出现在喻君越的世界里。   喻君越看向橱窗外的商场,带着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好事物的表情,说道:“抱歉,在我得到他的心之前,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安雪柔捏紧了手里的甜品勺子,不死心地追问:“是我们学校的吗?”   只要是同校的,总有办法找出那个人来……   “说了现在不能告诉你,就不要问了吧。你看看今天的数学和英语笔记,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上问我。”喻君越直接转移话题道。   安雪柔低着头把手放到喻君越帮她复印的今天的笔记摸了摸,“谢谢你。”   喻君越见她精神恍惚,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掏出钱包去前台买单。   把安雪柔送上的士,喻君越自己却暂时不想回家,看着热闹的街道,一个人沿着马路散步。白天太热了,闷了一天的人们纷纷在夜晚出来活动,有拖家带口一起去超市的,有挽着手逛街的情侣,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   也许他也该试着邀请陈澄出来喝饮料,看电影什么的……喻君越这么想着,忍不住掏出手机,看着新加的陈澄的手机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明天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啊。”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音,一个人孤独地在街上走久了他感觉有点累,便招了辆的士乖乖回家了。   顾恩泽在电影院里自然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机有没有短信进来,他刚学会用手机没几个月,也没有养成看短信的习惯。   看完电影后心情愉快地跟何明宇去吃了甜点,然后一起回出租屋。万万没想到,顾恩泽去洗澡的时候,那条短信被何明宇看到了。   何明宇本来是想给顾恩泽安装个小游戏的,结果点进去后,差点吐血,怒火蹭蹭地往上涨。好个顾小呆,没有短信,没有电话,那这算什么?!   他当场拿着手机就往外冲,对着在洗澡的顾恩泽大声道:“为什么撒谎?”   顾恩泽在小卫生间里回应:“啊?什么?听不清啊。”   气死了。何明宇闭了嘴,愤愤地在客厅的小凳子上坐下,视线扫过周围的时候被一个蓝色的盒子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个包装过的礼物盒,就放在墙边的大纸箱上面。   何明宇走过去,拿起那没有拆封的礼物盒摇了摇,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动静。他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小呆瓜已经给他准备了礼物?嗯……他确实喜欢蓝色没错。   这么一想,突然心就软了下来,喻君越要给小呆发短信,也不是小呆能阻止的,这样怒气冲冲的找他兴师问罪对他不公。   顾恩泽披着毛巾,浑身带着热气出来了,探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呢?”   何明宇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机,道:“让你洗快点,我想上厕所。”   “哦,快去快去。”毫无所觉的顾恩泽搓着头发道。   安雪柔回到安家,家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她路过客厅的时候,拿了瓶咖啡,就回自己卧室了。   安家的人各有各的忙活,也就晚饭的时候能坐一起陪安老爷子吃个饭,但席间也是食不言,沉默得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样的家庭氛围安雪柔倒觉得挺好的,省去她很多麻烦,不用模仿安雪柔,跟他们虚与尾蛇。   关上门后,就是属于她自己的小天地。她把包随手丢地上,对着床头瓶子里的自称逃出地府的老鬼道:“那朵花能先给我用吗?”   老鬼为难道:“可是我们说好的,帮我找到身体,才给你花。”   安雪柔坐到床上谈判道:“我现在实力不足,怎么帮你弄身体,先给我花。”   老鬼深谙人性的阴暗面,给得太容易反而会引起怀疑,她也讨价还价道:“那这样,你放我出来帮我解了身上的束缚,我就把花给你。”   “你身上的锁链?”安雪柔眯起眼思考起来。   老鬼睁着大眼睛哀切地说道:“你放心,我受了伤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只是这样被捆着关在瓶子里太痛苦了。”   安雪柔终究无法敌过心中想要变强的极度渴望,她取过镇魂瓶,拔了塞子,依言把老鬼放了出来。   穿着红衣的小女孩瘦小的身子匍匐在地上,身上缠绕的锁链泛着冰蓝色的光。   与此同时,远在何府猫窝里趴着的黑白突然睁开了眼睛,头转向东南方,它感应到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心锁的位置。   黑白灵巧的小身影飞快地窜了出去,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第86章   黑白一路飞奔,循着心锁的感应摸到了安府,夜幕下的安府沉静地立在围墙后面,夜深人静依然有两个窗户还透着光。他高高跃起,想要跳进围墙,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打了下来。   黑白绕着围墙转了一圈,发现四周都布上了严严实实的结界,没有漏洞可以钻。   此时安雪柔的卧室内,她正闭着眼,双手抓着红衣小女孩身上的锁链,两道精致的柳叶眉深深拧在一起,额头因为不断地施法而布满了汗珠。   半响,安雪柔颓然地放下手,“不行,这锁链不是普通法器,捆你的人修为高过我许多。”   匍匐在地上的老鬼目光闪了闪。杜声梁啊杜声梁,转生池水是把脑子也给洗掉了么?怎么会蠢到放弃那么有潜力的肉身去夺舍……   安雪柔伸出手道:“你把花给我吧,我提高了实力给你解绑。”   “好。”老鬼满口应道,她真是看不下去这么蠢的杜声梁了,赶紧让他恢复记忆。   一朵花瓣柔嫩,微微带着莹白光芒的蓝色花朵缓缓飘浮在空中,轻轻转动着展现柔美的身姿。吸引着安雪柔忍不住伸出了手。   老鬼盯着她看,见她把花拿在了手里,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安雪柔看了一会,突然把花收了起来。   老鬼疑惑道:“你怎么不吃?”   安雪柔甩了把头发,站起身边往浴室走去边说道:“这花是什么东西,我要先查清楚。”   老鬼顿时被噎住,看来即使转生,他那颗多疑的心还是好好保留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趴在安府外面的一堆灌木丛里的黑白在安雪柔走出大门,坐上接送她上学的汽车后,打了个呵欠,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个女的……不就是那天被自己丢垃圾堆的那个么?居然是她偷走了小鬼。嗯,赶紧找主人去,顺便去找找那个给野猫分鱼肉肠的人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黑白一蹦一跳地扭着身子跑了起来。   顾恩泽对着一道数学题愣了十几分钟了,毫无头绪,只能拿着笔在草稿本上乱涂乱画。要不问问同学?他抬头看了眼前排的女生,额,算了。想了下后面的喻君越,额,也算了。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孤立无援。好在这世上有手机这种好东西,他拿起手机拍了下题目给何明宇发过去:明明,这道不会做。   在他偷偷趴着盯着手机等回复的时候,前排那个热情开朗的女生陈思思又转过头来找他说话:“陈澄,昨天的数学作业你都解出来了吗?我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嗯?啊?”顾恩泽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眨眨眼,直接拿出数学作业本递给她:“你先看,哪步不懂再问我。”   陈思思干脆转过身,趴到顾恩泽的桌上,指着作业本道:“哎,这里不懂啊,你是怎么解的?”   后排的喻君越原本在跟今天来上课的安雪柔说话,偶然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两个人头靠得十分近的不知道在说话还是在干什么,顿时郁闷不已。当初真是左了,为什么选陈澄后面坐,应该坐他前面,想跟他说话一转身就可以了。   哪像现在找他还要敲他回头。这么想着,喻君越顾不上安雪柔在说什么,忍不住又伸出笔去敲顾恩泽的背。   顾恩泽举着笔回头:“怎么了?”   喻君越说:“啊,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什么事?直接说呗。”顾恩泽说着顿了一下,“吃饭的话,你想跟我们一起吃吗?”   “我们”必然是指他和何明宇,他们有必要跟连体婴似的,天天凑一块么!喻君越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了:“你非要每天跟何明宇一起吃饭?”   顾恩泽答得毫不犹豫:“对啊。”   喻君越不死心地说:“那周五晚上我们班聚餐活动你也要带他?”   顾恩泽问:“只能我们班的参加?”   喻君越解释道:“是啊,班长在组织呢,我们班的人都是从不同班级里聚过来的,所以要一起活动增进下感情。”   顾恩泽想了想,点头道:“哦,那确实不该带他。”   “那事情等聚餐的时候我再跟你商量。”喻君越有些高兴,顾恩泽都转回头了,还继续盯着他的后脑勺保持着微笑。   被冷落了许久的安雪柔再次涌起心中的怀疑,喻君越喜欢的人,不会就是这个家伙吧?!不,怎么可能,他们两个几个月前还势如水火,而且从喻君越对男的向他表白的反应看,怎么可能……   “恶心,死人妖,再说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这句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怎么可能会是他,不会的。   何明宇收到顾恩泽的微信,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问他题目,可是小呆瓜不找同班同学求教,选择问自己,这让他心上甜甜的暖暖的。   发了解题过程后,又把黑白找过来汇报的事情跟顾恩泽说了。   顾恩泽看着何明宇说的红衣小女鬼晓晓被安雪柔带走的信息,看来安雪柔非常有可能在练四煞护体术。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斜后方的安雪柔。   是错觉吗?好像安雪柔的脸跟初见的时候有了点变化,没有当初那么白皙精致了,面色泛着不健康的黄气。她自己发现了吗?是练邪术练的,还是因为魂魄和身体产生排斥了?   不管怎样,他和安雪柔终究是要对上的,没法和平共处。其实安府有结界不算什么,他们不需要进去,把消息透露给安正鑫,让他找个安雪柔不在家的时间帮忙把晓晓带出来就好了。嘿嘿,现在安雪柔在学校不就是好机会。   思及此,顾恩泽心情愉快地给安正鑫发了信息。   而安正鑫一早就已经起来修炼了,自从他拿到那块魔石后,便像一块饥渴的海绵一样,争分夺秒地躲在房间里练功吸收石头里面的力量。运行了几遍功法后,他便感觉自己体内充满了力量,阻塞的经脉也瞬间打通了好几条。   安正鑫心满意足地拿起手机出去吃早餐。看到顾恩泽发过来的消息后,他顿时停住脚步,转身回屋,拿了一个探测邪物的罗盘往安雪柔的卧房走去。   罗盘的指针轻轻抖动着移了一个位置,有反应!安正鑫低下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安雪柔,终于抓到你的小辫子了。   他迫不及待地快步往楼上爷爷的房间走去。安雪柔的房间有她布下的结界,他进不去。不过,爷爷却是有办法的。   安老爷子作为安家家主,在安家的地位是最高的,能只有请动他才能镇住安雪柔。在确认罗盘有反应后,安老爷子常年严肃的表情越发的冷峻。   如果是关在镇魂瓶里的鬼魂,因为隔离的作用,罗盘是探测不到的。有反应,说明那只鬼并没有被安雪柔收在镇魂瓶里。   一个天师,养着一个鬼在房间里,成何体统?!   安老爷子二话不说破了结界,打开安雪柔的卧房。屋里红衣小女鬼身上缠着锁链,缩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们。   安老爷子打量了那小女鬼几眼,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便对安正鑫道:“厉鬼要么消灭要么超度,不知道你妹妹想干什么,你处理吧。”   “是,爷爷。”   安正鑫因为顾恩泽的拜托,自然不能把这小鬼消灭,等安老爷子离去后,随手把动弹不得的红衣小女鬼收到了镇魂瓶里,带去了自己房间,随手搁在窗边的桌子上。   吃过早餐,安正鑫再次盘腿坐在床上练功。黑色的石块悬浮在他的面前,他浑身的脉络都张开来,源源不断地吸收这石块散发的能量。   桌子上的镇魂瓶里,老鬼睁大了眼睛,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呼吸困难般地喘着粗气,眼中闪动着狂喜和贪婪的光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魔石,那是魔石啊!所有黑暗生物都能迅速增进修为的至宝!   至于这个人类……他是不想当人了吗?   ☆、第87章   安雪柔回家发现自己放出来的小鬼不见了,他立刻想到了安老爷子。虽然心里非常的气闷,但吃晚饭的时候,她愣是一字都不提。   倒是老爷子看了她一眼,难得地开口道:“雪柔你工作上点心,别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安雪柔垂着眼麻木地答道:“是,爷爷。”   安正鑫一边夹菜,一边用余光去看安雪柔的表情,心里有一种快意在翻涌。   周五下午放学,顾恩泽所在的九班班长在黑板前面公布聚餐的地点,顾恩泽这才惊觉自己把这事给忘记了,没有提前跟何明宇说要参加班级活动,不跟他一起回家的事。   赶紧起身去找何明宇,一出教室的门就看到何明宇在走廊等他了。听顾恩泽跑出来说不能一起回家,何明宇显然是不高兴的。   他说:“你不去不行吗?”   顾恩泽摇头道:“我想去,正常的同学活动,应该要参加的。”   何明宇抿了下唇,皱眉道:“天气那么热,人又多,你还是别去了。都不知道玩到什么时候,回家不安全。”   顾恩泽笑嘻嘻地说:“你担忧这么多干嘛,我有分寸的,不会玩太晚。”   陆续有同学走出教室,路过两人的时候,不时有人叫顾恩泽一起走,还有女生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   何明宇知道顾恩泽很讨人喜欢,可真的看到这么多人对他示好,心里难免的不舒服,满心只想把小呆瓜装进口袋带走。   他伸手抓住顾恩泽的胳膊:“别去了,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我带你去吃老船长。”   顾恩泽觉得这样拉拉扯扯有点难看,软绵绵地同他商量:“别这样,偶尔一次,好么。”   “不行,我不放心。”   顾恩泽叹气道:“何明宇,你不觉得有时候管我太多了吗?我不是小孩子了。”   何明宇当下就黑脸了,说了声“随便你”,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顾恩泽杵在原地,傍晚的夕阳斜照在他身上,压不住的坏情绪让他的透着一股子的悲戚。   刘涛和喻君越一起出教室朝顾恩泽走来招呼他:“陈澄,愣着干嘛?一起走啊。”   何明宇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满心的烦躁焦躁,泄愤似的丢在了沙发上。自己走到庭院里跟嘟嘟和大白玩丢玩具,再捡回来的游戏。   骨头玩具丢出去,还在空中程抛物线状,就见旁边没有受到邀请的黑白猛地飞扑而起,灵活地叼住玩具潇洒落地。然后屁颠屁颠地朝何明宇跑过来。   “……”何明宇木然地看着它,一只豹子来凑什么热闹?   黑白把玩具吐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说:“主人,再来,再来啊。抛高点。”   何明宇捡起玩具轮着胳膊甩了出去。这次用太大力了,玩具砸进了一排灌木丛里。黑白飞奔过去,绕着灌木丛转了转,不想往树丛里挤,于是回身看何明宇。   何明宇只好自己过去,扒拉开树枝。   “嘶……”一不小心手指被尖锐的树枝划伤了,一瞬间的疼痛让他打了个激灵。   其实顾恩泽脾气很好,外表温和无害,内里也同样柔软温暖,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见他真正地发过脾气。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他的好。   何明宇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下来,他承认自己晃得晃失了,就像心里住了一只困兽,只想很冲直撞地撞开所有接近顾恩泽的人……   这样不正常的,是吧。何明宇举着冒血的手慢慢地走回客厅。   去冰箱拿了瓶酸奶的何颖平看到忙关心道:“明宇你手怎么流血了?要紧吗?”   “没事,小伤口。”何明宇拉开茶几的抽屉拿了张创可贴贴上,然后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刷了下,没有顾恩泽的来电和信息。他自己给顾恩泽发了条微信过去:“我手受伤了。”   可是身处嘈杂的大包厢,顾恩泽在班上同学吵吵嚷嚷的起哄声中,根本没听到自己的手机发出的一声响。   就在刚刚他抽到了鬼牌,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之前抽到了一次,选的大冒险,结果捏着鼻子喝下了一杯混杂了好多调料的可乐,脸都绿了,差点没当场吐出来。这次只好硬着头皮选真心话了。   坐在他左手边的陈思思大声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周围立刻呼应地响起阵阵口哨声。   顾恩泽伸着食指挠挠脸,在无数目光下点了头:“有。”   周围的同学纷纷起哄:“哇哦!是谁?是不是我们年级的?七班的还是九班的?”   顾恩泽微微低头笑得有点羞涩:“一个问题已回答,其他的无可奉告。”   坐在他右手边的喻君越被那个笑容晃得眼有些晕,看得移不开视线。作为几个月前被陈澄表白过的人,喻君越心跳得有点快,“咚咚咚”地应和着音箱里传出的音乐声。直到胳膊被死劲拽才回过神来,对拽自己的刘涛恼道:“干什么?!”   刘涛无辜地指了下屏幕:“喻少,《专属天使》是你点的吧。”   喻君越站起身,他身材高大,在一群人当中做什么事都很显眼。他这个去年的校园十佳歌手要唱歌,原本在闹的人都静了下来。   “我不会怪你,对我的伪装,天使在人间是该藏好翅膀……”   喻君越坐在高脚椅上,低沉带点沙哑的声音娓娓唱着歌,一双眼落在顾恩泽的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很多人都顺着他的视线往顾恩泽的方向看,不过大部分人都把目标锁定在了陈思思身上,搞得陈思思都在无数暧昧的目光中觉得不对劲起来。只有顾恩泽尴尬地垂下了头,无目的地玩着桌上的骰子。   安雪柔突然从桌上抓了瓶啤酒,仰头灌了下了。   另一边,何明宇等不到顾恩泽的消息,干脆背上包骑着自行车去小出租屋那等他。   在顾恩泽的小卧室里看了会书,突然想起之前在客厅看到的蓝色礼物盒。他跳下床,出去一看,居然还放在原地。   丢在那几天,盒面上落了一些灰。何明宇拿了起来,有点起疑,这真是小呆瓜要送他的生日礼物吗?   何明宇拿着礼物重新回了房间,犹豫了一会,还是动手解开了绑好的蝴蝶结打开了盒子。   一支维斯康蒂的蓝色钢笔和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   何明宇捏着卡片的手因为抑制不住的怒火微微地颤抖起来。   晚上九点,顾恩泽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依然在狂欢的同学们道别,几个女生也跟着说要回家。其他人意犹未尽地挽留,明天是周末没有必要这么早散场什么的。   顾恩泽想着已经答应何明宇早回了,不管别人的劝说依然背起包跟班长说了声就往外走。喻君越看到了也跟了他出去。   顾恩泽看到他跟出来有点吃惊:“你怎么也走了?”   喻君越说:“嗯,我们顺路,一起搭车啊。”   的士在巷子口停下,顾恩泽先下车,回身打算跟喻君越说再见,结果发现喻君越也跟着下了车。   他挠挠脸道:“其实不用送我的。”   “你家里面巷子那里太偏太黑了,简直杀人打劫好地方。”喻君越刚说完,就想起上学期自己带人把他堵在那巷子深处打的事情……   两人往里走,越走越安静,路慢慢变窄,路人也不见踪影,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这样安静没有外人的环境让喻君越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顾恩泽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有说,此时却停下了脚步,坦荡地面对喻君越道:“是何明宇。”   他知道喻君越对自己的心思,不想喻君越继续在自己这条死路上一直走,能说开来是最好的。   何明宇……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是吗?自己竟然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喻君越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问:“我呢?上学期在天台对我说喜欢,才过去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移情别恋是不是太快了?”   “喻君越,对你表白的那个陈澄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我知道在你表白后对你说了不好的话,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也很后悔。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喻君越艰难地说着。跟一个人表白,就像剥开所有的防护把自己的柔软之处送到了对方手上任由他揉捏一般,毫无胜算地等着对方的审判。   “真的不是我,我不是陈澄,我叫顾恩泽。那个被你们堵在这里打的晚上,原来的陈澄放弃了这个身体,我是那时候才来这个世界的。”顾恩泽认真地解释着,夜色里他的双眼依然闪着明亮的光,温和又坚定,“我同你说的第一句应该是‘大胆,尔等何人’之类的吧。你不觉得我跟以前那个陈澄一点都不像吗?”   喻君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孩,记忆里在那个四月的夜晚,漆黑的巷子里,他匍匐在地上,抬起一双小野兽般愤怒又倔强的眼睛。   ☆、第88章   这些日子经历的灵异事件,让喻君越内心稍微挣扎便在顾恩泽坦荡荡的目光下相信了他说的诡异之极的话。   “你说你叫顾恩泽是吗?你没有喜欢过我……”喻君越顿了顿,扬起的唇角微微抖动,“可是我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   那个在人面凿手里救下所有人的男孩,坚强又勇敢的男孩,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孩,因为犯困而迷迷糊糊地撒娇的男孩……   要放弃吗?为什么要放弃,结婚都可能离婚,何况一对年少的同性情侣。喻君越自诩对眼前之人的喜欢不输给任何人,他打起精神道:“我会等的,五年,十年,二十年,等你看到我的那天。”   顾恩泽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听到背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对何明宇的一切都太熟悉太敏感了,体温、气息、轻咳的声音、脚步声。   他回头叫道:“何明宇。”   何明宇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擦肩走过,没有看他和喻君越一眼。   “明明。”顾恩泽有些着急小跑追了上去,“你晚上要回家吗?”   何明宇停下脚步,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不回家我去哪?”   何明宇看到了礼物和卡片,又看到了他和喻君越单独在这黑巷子里暧昧不清。原本喷薄的怒火,无数的指责和质问,一看到他就只剩下满心的委屈和无力。   顾恩泽跟在他身后问:“你没骑自行车吗?”   何明宇这才想起自己太过生气,把自行车都忘记了。他立刻转身往回走。自行车静静地停在顾恩泽家的楼下,他开了锁,跨上车。   顾恩泽觉得奇怪,何明宇过来这边显然是来找自己的,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回来,他竟然要回家?他握住自行车把,问:“你不是来找我吗?怎么又着急回家?”   “手拿开。”何明宇一眼扫向顾恩泽,黑沉沉的眸子,犹如为莫如深的海底深渊,一字一句地说,“顾恩泽,你还记得我是你什么人吗?”   顾恩泽被他的眼神看得呼吸一窒,握住车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眼睁睁看着何明宇决绝地骑着自行车远离,融入到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这是何明宇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可觉得好难听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顾恩泽不知所措地想着,无精打采地进楼,满脑子的疑问让他迈上楼的脚步沉重不已。   被顾恩泽完全遗忘的喻君越在昏暗的路灯下站了一会,抬头看眼前的老楼,他并不知道哪个窗口是属于顾恩泽的,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直到一扇窗亮起了灯,他才默默地抬脚往巷外走。   他不知道何明宇和顾恩泽出什么问题了,这只让他更坚定地相信年少的初恋总是散得快。他走得有些慢,满腹心思无处言说。   有人在身后叫他,“喻君越。”   喻君越回头,居然是安雪柔,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跑到这巷子里来做什么?他微微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跟着你来看看的。”路灯照得安雪柔满脸的苍白,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继续道,“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他。”   喻君越眉头皱得更明显了,话也说得直接:“既然你知道了,以后还请不要再跟踪我了。”   “为什么会喜欢他,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女生的么?”   “这跟你没有关系。”喻君越说完不再管安雪柔,加快了脚步往巷外走。   喻君越一改往日对她保持的礼仪和绅士风度,安雪柔咬住唇没有追上去,转头看向那栋自己也十分熟悉的旧楼,眼里闪烁着愤恨又凶狠的光芒,犹如暗夜里一匹孤独的狼。好恨,为什么什么都要被抢?   九月的夜晚,没有白天那么燥热,万家灯火灭去,世界开始沉睡。而四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人各自在这样的夜晚失去了睡眠。   顾恩泽看手机发现何明宇发来手受伤的消息,吓了一跳,看时间是七点多发的才缓了心跳。给他回复问他伤得重不重。   但何明宇没有回他。   顾恩泽进屋后发现丢在自己床上的蓝色的礼品盒,盒里躺着一支精工细作的蓝色钢笔。他手里捏着卡片,正面的那行字他看不懂,背面一个小小的飘逸的“越”字瞩目。   顾恩泽随手丢开卡片,他大概猜到何明宇生气的原因了,巴巴地给何明宇发消息解释了这个礼物的事,可是何明宇依然没有理他。   这行字是英文?到底是什么意思?能有什么话会让何明宇那么生气?顾恩泽靠在枕头上无奈地想。   何明宇一路骑着车进了别墅区,宽敞干净的马路两旁开满了妍丽的三角梅,夏末的夜晚风里送来微微的花香,周围没有什么行人,倒是不知何处传来一片虫鸣声。他停下车,一个人静静地在路边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捋那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般的思绪。   顾恩泽就像一道柔和的春风吹拂过自己原本贫瘠的心田,如今心里已经因为他开满了鲜花,不可能对他放手的。   可是自己对于他又算什么呢?在他初来乍到,茫然无措的时候伸出援手的恩人?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了……是吗?下午他就不耐烦的嫌自己管太多了。   手机提示音在这寂静又空旷的街道响起,何明宇过了好一会才拿起来看了眼。   “手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伤口处理了吗?”   “明明,那个礼物是喻君越说出国给朋友带的礼物,很多人都有的。”   给朋友带两千多块钱的钢笔,还用意大利文写“我想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密切了,我却一无所知。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何明宇看着屏幕上的小呆两个字,拇指轻轻一颤,挂断了电话。他有些烦闷地关上了手机。   喻君越回到家,姐姐喻君菱穿着睡翘着脚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动静转头跟他打招呼:“老弟,晚上约会怎么样啦?看你一脸吃屎的表情,不会是被甩了吧?”   喻君越翻了个白眼,“这么晚了你还抱着冰淇淋,你去年的裙子还穿得下吗?”   “什么鬼弟弟。”喻君菱还他一个更大的白眼。她经过一个月的旅游散心已经差不多从前男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就是染上了暴饮暴食的毛病,体重有点增加倒是真的。可做人弟弟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一副你胖到我的死样子?   “姐姐,如果喜欢的人有男朋友了,怎么办?”   “不是吧,你这模样这身材这家世还单恋?有男朋友怎么了,抢啊。这年头,感情都跟干脆面一样脆弱。”喻君菱大声嚷嚷着,眼睛一转,八卦道,“是哪个女生啊?”   喻君越不再回应她,自行往楼上走。   蓝色柔嫩的兰花在姿态优美地躺在安雪柔伸开的手掌里,这花不知道是什么神物,明明无根无茎无叶,依然生机勃勃地毫无枯萎的症状,还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让人着迷。   夜晚的风吹起窗上的白纱帘,吹进安雪柔的闺房,拂过她掌心的兰花,娇嫩的花瓣轻轻摇曳着。   安雪柔死死地盯着花,她原本是打算查清楚这什么花再吃的,可是她现在等不及了。真的忍不下去了,想要变强,想要弄死顾恩泽,想要拿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贪婪和嫉妒像压制不住的洪水猛兽般吞没了她所有的心智,脸上狰狞的表情让原本美丽的脸庞扭曲如恶鬼。   “滴答,滴答。”时钟走到十二点整的时候,她终于抬起手把那朵兰花猛地塞进了口中。三生兰花入口即化,她的意识不受控制地逐渐消散,身子软倒在床上。   ☆、第89章   顾恩泽顶着一头辗转反侧折腾出来的乱毛爬了起来,晕乎乎地去去刷牙洗脸,睡眠不足让他心情很差,想到何明宇更是沮丧得不行。   那个小气鬼果然又生气了,没有来接他上学。   何明宇是个不爱花言巧语,总是默默地用行动来对人好。这是他的一个优点,同时也是他的一大缺点。不爱说话,有什么事就喜欢憋在心里,有什么矛盾就冷着对方。   他什么都好,如果能不那么爱生气,生气了能坦诚的说出来就更好了。关于这点顾恩泽其实已经想开了,人无完人,他愿意包容何明宇的所有小毛病。可是不能老是这样惯着他……   以前每次生气,都是顾恩泽主动示好,眼巴巴地跟在何明宇身后软言软语。长此以往,并不是好的发展势头。所以这次一定要何明宇主动来找他,主动跟他说开生气的事情才可以。   感情是羁绊,不是捆绑,更不是一味的妥协。   总之不能太宠着他了。顾恩泽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暗暗地下了决定,两只清澈的大眼睛四下瞄着,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他心里依然在悄悄期待着何明宇突然出现。   可惜直到他到了高二年级的走廊,何明宇都没有出现。路过七班的时候,顾恩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透过窗户看了看教室里面。   何明宇已经来了,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似乎在看书。金色的晨光照在他轮廓俊美的脸上,却无法融化他脸上如同冰雪般森然的冷漠。   看着这样的何明宇,顾恩泽心间却像有一道清澈柔软的水流淌过,洗去纷繁杂乱的不安。哎,真是没救了,笑起来的何明宇好看得不行,一脸冷峻的何明宇也帅得晃眼。为什么他会这么痴?   就算是见了他就不受控制地脸红心跳,但这次也一定不能再对他妥协了。   顾恩泽扭过头,加速脚步往九班走去。   晚饭后,何明宇带着憋了一天的嘟嘟和大白出门散步,下来坡道,两只狗狗都熟门熟路地过天桥,往对面的城中村跑,走进熟悉的巷子里。   他垂着眼默默地跟在两只欢脱的狗身后,越走越往巷子深处去,越走离顾恩泽越近。   会不会突然遇见他?他可能会出来小市场逛一逛买点心吃,遇见了要不要跟他说话……何明宇满腹心思都在一个人身上,没有察觉到,一个无声无息的黑影,已经跟着他躲躲闪闪地走了一路。   顾恩泽所在旧楼就在不远处了,何明宇停下了脚步,抬头朝着熟悉的窗子看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突然感到一阵劲风横扫而来,劲风中伸出了一双杀气腾腾的手狠狠伸向他的背。   何明宇调转上身,映入眼帘的是两只泛着法术光芒的手,和长发扬起,满脸狰狞的安雪柔。   安雪柔一只手成爪抓住何明宇的衣服,一只手高高扬起随时准备一掌拍向他的颈部,她阴森地笑着:“好久不见,小和尚,舍利子在你身上吧。”   何明宇垂着的手握拳,体内的法力迅速调动着汇聚而起,他在扭身的同时猛地朝偷袭的安雪柔拍出了一掌。   安雪柔瞳孔收缩,有些吃惊他的强势,急忙迎上。   两股法力对撞之下,荡开惊涛骇浪的波动。安雪柔被那波动震得连连后退,满头的长发在气流中卷起遮住了她的脸,让她犹如井里爬出的鬼魅一般。下一秒就退无可退地撞在了围着巷子的石墙上,墙上的碎石土块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洒了她满身。   何明宇双脚在地上蹭出一道深痕后稳住了身子。浑身释放出来的法力让他的衣服向被强风吹动般烈烈翻飞,凛冽如刀霜的杀意在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泛起,他每踏出一步都像死亡的阴影朝安雪柔蔓延而来。   安雪柔挣扎着爬起身,脸上的肌肉因为震惊与挫败而扭曲,面色更是如死人般煞白:“不,不,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法力?!你这辈子应该只是普通人啊!”   何明宇矫健的身形一闪,掐住了安雪柔的脖颈,目光森然地盯着她看。死亡的恐惧感觉笼罩而下,安雪柔骇得瞪大了双眼,难道这辈子也要死在这个人手里?!不,不甘心啊!她张开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我心情很不好,再次警告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别妄想动我身边的任何人。”何明宇将安雪柔狠狠甩出去,任她狼狈又屈辱地再次撞上围墙,他轻蔑地冷哼道,“你也动不起。”   昏暗的光线下,何明宇修长的腿踩着安雪柔手边的碎土而过。他招呼了一声,嘟嘟和大白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了他。   何明宇走出巷子,站在热闹的街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生死关头会放出金光保护他的就是那女人口中所谓的舍利子吗?   巷子里,满身狼藉的安雪柔面如死灰地靠坐在墙边喘气,满腔的屈辱和恨意快把她的心撕扯得四分五裂了。动不起是吗?给我等着。   一个阴暗又恶毒的想法像一朵罂粟花般在她心中绽放,招摇地散发着迷惑人心的气味,引诱着她伸出了手。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接起电话却是有任务要她出动。   安雪柔试着调动了下身上的法力,每到腰腹处的时候都会停滞无法流转。她按了按那处被何明宇打中的地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要带着这样的内伤去出任务?   等她赶到任务现场,一栋老旧的民房那,发现安正鑫竟然也在,而且勾着唇对她笑得一脸戏谑,“怎么来得这么迟?我都替你解决了。”   安雪柔不敢让他看出自己受伤,强作镇定地吼他:“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一个被停了职务的废材插手我的事务的?”   安正鑫也不生气,伸开的手掌上放着一个镇魂瓶:“爷爷怕你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派我来给亲爱的妹妹打个下手。”   安雪柔眉头一皱,“你对爷爷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给爷爷看了看我近日修炼的进展。”安正鑫笑得越发肆意。得到那块石头后,他的实力日进千里,任谁看了都只能惊骇和膜拜。   安雪柔看着他得意的脸,隐隐感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长久修炼邪术,对邪恶之气的感知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这个生长在百年名门家族的安正鑫不会也修炼了什么正派禁止的术法吧?呵呵呵呵……   从前她没有父亲没有背景没有金钱,她每天每天都渴望着拥有这些。后来她拿到了,却发现这些东西也不过而尔。   吃下那朵花再次醒来后,她明白了很多事,比如金钱权利,上辈子她早就玩腻了,只有至高无上凌驾一切生灵的力量才是真正值得追逐的东西!比如那个小和尚拥有的佛祖的舍利子,是每个人类梦寐以求的可以脱胎换骨化身的至尊宝物!   心里的那朵罂粟花已经完完全全地伸展开。她之前真是个蠢货,竟然为了那些庸俗不堪的东西放弃了陈澄那具有无限潜力的身体。现在魂魄跟安雪柔的身体渐渐起了一些排斥反应,不管她怎么修炼,法力都没有再精进,最后落得个输给顾恩泽的下场!   那个身体必须拿回来……   ☆、第90章   一个扎着两条辫子戴一副黑框大眼镜的女孩迈着沉重的脚步一级级地拾阶而上,她穿着一件袖子很长连手指也挡住了的衬衫,抬起左手轻轻推开了斑驳的铁门。   她面无表情地往天台里面走,越走越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声音,冷清且寂静,天空没有流动的云朵,空气里只有刺骨的冰寒汹涌而来,她心神不宁的抬起右手抱住身子,揉了揉冒起的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沉入寒潭一般,绝望逐渐漫过她脆弱的心头。   周围越来越黑,空气也越来越阴冷,只有前方有点橘色的光芒仿佛家里温暖的灯光引领着她前进。近了,近了,她欣喜地加快脚步,身体也似乎没有冷了。   在那光芒中,她看到了自己最亲的父母坐在餐桌前吃饭。   爸爸抬起头皱着眉说:“小琴怎么还没回来?又跑到哪里疯玩了,另一只胳膊也想没掉吗!”   妈妈“啪”地放下筷子,“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又笨又蠢,好好的没了胳膊,结果考试竟然考那么差,从重点班退到普通班,害我们在亲戚邻居面前抬不起头。”   爸爸叹气:“以后可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养一辈子?”   女孩捂住了嘴,张大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爸爸妈妈,女儿考试失败就这么不堪,这么一无是处了吗?我就只是个读书机器吗?没了胳膊在你们眼里就是废物了吗?   猛地转身,眼前又出现一个场景,她的同学们正在聚会,年轻快乐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刘静真厉害啊,平时成绩也就中等,这次考进前十名呢。”   “是啊,不像某人平时考得不错,期末考居然倒数,重点班都待不下去了。”   叫刘静的女孩得意地笑道:“你说我同桌林小琴?她就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啊,这次题目灵活点就考不好了。”   “你们不是满要好的朋友吗?”桌子另一端的一个男生问道。   “哈哈,怎么可能!跟她站在一起都觉得是耻辱,长得丑脑子又笨就算了,没胳膊的残废,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那谁,你以前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也没看你再接近她了?”   “哈?不要扯我啊,你们知道她胳膊怎么没的吗?太吓人了。”   林小琴连连退了好几步,是啊,她太吓人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连最好的“朋友”都这么说了……   她踉跄着走了几步,身前就是天台边的护栏,她木偶般挪着身子抬脚跨了上去。   两只脚都踩在天台边缘时,她低头朝下望去,雾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她突然好想飞,飞离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张开了剩下的右手。   “等一等!”   清亮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般震醒林小琴的神智,她慢慢回过头,只见黑暗中一个白衣少年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走来,他俊秀的脸上一双明眸清澈纯净,让人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你别动,我过去拉你回来,别怕。”顾恩泽真诚地直视她的眼睛,说完加快速度冲刺,他双脚一蹬,利落地腾空而起落在护栏上。那一瞬间,林小琴仿佛看到了他背后展开的翅膀……   这个天神一样的少年朝她伸出了手,她却厌恶地甩开了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为什么当初只有我一个人受伤!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救我们!”   她受到刺激般,冲动地身子朝前倾,眼看就要纵身而下。   顾恩泽急得快哭了,这个女孩他是记得的,当初陪苏采去找失踪的同学,她也去了。他们几个被人面凿抓去当祭品的时候,她的一只胳膊被人面凿吃了。   他也很同情这小姑娘,可是……关他什么事啊!他没对不起她吧。   而且他真的真的只是想中午躲在阳*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吃个午饭而已。   没错,他不想碰到何明宇,也不想跟班上的其他人比如喻君越陈思思之类的一起吃饭。   天台上面空旷安静,他扫了一圈找了个太阳照不到的角落安置自己。吃完了饭他就开始犯困,干脆靠在墙上闭眼休息。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发现有女生上天台,魂不守舍地往栏杆走,还爬上栏杆……   他连忙往前冲,周围却突然涌现无数黑雾,挡住了他的去路。好不容易破开一条路接近了那女生,她居然被自己刺激得加快往下跳!   顾恩泽慌张地喊道:“那个,你别冲动,等等!你听我说!”   突然那虚无的空气中探出一双惨白的手在林雯身上用力一推,林小琴不由自主地朝天台方向倒下去,摔在了地面的砖石上。   林小琴趴在粗粝的地砖上,脸上渐渐地现出痛苦与脆弱的神情,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为什么要救她?她的梦想都破灭了,父母失望的目光让她心如死灰,同学怪异的目光让她只想裹住自己。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顾恩泽蹲在林小琴身边念了一段安魂凝神的咒语,然后尽量地放轻了声音,就怕稍一大声就刺激到这个敏感至极的女生,“同学这世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你要想开一点。”   “……”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林小琴慢慢坐起身,吸了吸鼻子,目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我刚才有点不对劲,我没有想自杀的。”   她只是不小心听到了几个同学的议论,一下子控制不住地伤心起来,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越来越悲观越来越绝望,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就往这天台上来了。   顾恩泽挠挠了脸颊,露出笑容,一双明亮如晨星的眼喜悦地看着林小琴:“你能想开就好,以后心里有不好的念头你可以找我说,不要闷着影响你的情绪。如果心神一直低落,很容易被鬼怪趁虚而入。”   鬼怪二字让林小琴眼中现出惊慌的神色,她瞪大了眼睛有些神经质地朝四周张望。   “这张驱邪安神符你带着身上,保持好的心绪,不会有事的。”顾恩泽朝着栏杆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楼吧,以后不要一个人上天台玩了。”   “谢谢你。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也有很多人对我好,一直在帮助我。”林小琴接过顾恩泽给的折成三角形的符箓,道过谢后出了天台的门。在门边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顾恩泽。   顾恩泽站在栏杆旁,远方的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和衣服,他黑亮的瞳孔里带着点点怒意,表情严肃地吟唱道:“天地自然,日月星光,凶秽消散!”   一个长发女孩慢慢在虚空中显现了身形,她光着脚悬浮在半空中,纤细又苍白,脸像是笼罩了一层白雾般,看不清她的长相。   “你……”对方意外的柔弱,顾恩泽眼中的怒意散去,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既然费了心力把她引诱上天台,最后关头为什么又主动放过了她?”   那女孩反应十分迟钝般,一卡一卡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喉部,半响才发出悠远的声音:“下……不……了……手……”   顾恩泽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吃惊地问:“你不像是厉鬼,却有这般能力,你……生前是修法者?”   “……不……记……得……了……”女孩的声音低沉,好似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你如果能想起来自己是谁,我或许能帮你想办法离开这里。”顾恩泽说道。   经他观察,这个女孩魂魄似乎被什么人镇在了这里,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能够想到找替身换取自己离开此地说明她生前可能不是普通人。   她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放手,说明她心地不坏。顾恩泽不介意帮她一个忙。   ☆、第91章   顾恩泽觉得自己可能憋不下去了,平时路上看到一朵长得好看的小花都要拍下发给何明宇看的人,现在简直抓耳挠腮的想跟何明宇讨论在天台遇到的事情。   可那小气鬼不理他,还挂他电话,还关机。   直接堵他去?顾恩泽拎着吃完的垃圾朝楼下跑。   何明宇刚吃完饭,远远地正朝着教学楼走回来。顾恩泽盯着他挺拔的身姿看了一会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别人,哦,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围着他,真是……艳福不浅啊。   顾恩泽咬了咬牙,冷哼一声,闷头跑下楼,把手里的垃圾狠狠甩出去,准确地落在大黑垃圾桶里。   他走过垃圾桶,想着要去小卖部,过转角的时候瞥见几个男生鬼头鬼脑地躲在教学楼厕所围墙后面。他认出其中一个是邱小胖,便好奇地走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那几个男生明显都吓了一跳,反应快的已经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看到是他后才放下戒备的神色,重新把东西拿出来。   顾恩泽看着他们手里烟雾缭绕的东西,心想那个东西他老看到人吃,好奇问过何明宇,何明宇说对吃了有损健康,不可以碰。那为何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偷着吃?   邱小胖保持着把香烟藏在身后的姿势,有些尴尬地对好奇的顾恩泽打招呼:“大神,你吃过午饭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顾恩泽朝他摆摆手:“哦,我吃完了来丢垃圾。”   顾恩泽干净清爽又白净柔软的乖宝宝样,让站在邱小胖旁边的男生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抽出一根烟朝他伸手:“要不要来一根?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顾恩泽双眼亮闪闪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好奇地翻看。   “哎,哎,大神你别真的试啊。”邱小胖有些着急,不过他自己都在抽,实在没法说出让顾恩泽不要碰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耿小乐热情地为顾恩泽点上了烟,一道浅淡的烟雾升腾而起。   火星子慢慢燃着香烟,留下一段残存的灰。顾恩泽学着他们摆弄着手指夹住那根烟,手势生涩,有些颤巍巍地把烟往嘴边挪。   其他几个人都安静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盯着他微微嘟起的粉润的唇,即使拿着烟,也依然干干净净不是人间烟火的样子。   “顾恩泽!你活腻了吗?!”   顾恩泽被熟悉的声音一吼,头皮发麻地缩了下脖子,手上一抖,烟灰掉落在他白净的指尖上。他转过头,有些无辜地望着何明宇。   何明宇回教学楼的时候瞥见顾恩泽往厕所这边跑,乌黑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扬起落下,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发着光一般,视线怎么也没法从他身上移开。   看他丢了垃圾闪进围墙后面半天不出来,何明宇还以为怎么了。过来一看差点气吐血,火大地骂他:“你搞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碰烟吗?你跟他们鬼鬼祟祟的躲这里抽烟?!你才几岁?!”   顾恩泽抿着唇看着他,突然飞快地抬起手把烟塞到嘴里,故意狠狠吸了一口,瞬间就被呛到,控制不住地低头咳了起来,咳得弓起了身子,满脸通红地憋出了泪花。   何明宇忍不住走向他,他直起身,像个叛逆的小孩般瞪过来:“不要你管!”   “……”何明宇停住脚步盯着他看。   顾恩泽受不了他的眼神,把手里被咬扁了烟头的香烟甩在地上,一溜烟地跑了。   在何明宇眼里,他就是傻,就是什么都做不好,是不是?!他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奸淫掳掠了啊!就知道吼他!   傍晚放学了顾恩泽依然意难平,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跑到便利店里买了三大盒冰淇淋回去吃。   何明宇坐在沙发上看书,嘟嘟和大白趴在落地窗外露出两颗毛茸茸的的脑袋盯着他看,两只都咧着嘴黑黝黝的纽扣眼里满是求出去遛弯的期待。   何明宇眼睛稍微往落地窗方向一扫,那两只立刻就兴奋地吐舌头,拍窗玻璃。何明宇淡淡地转移视线,它们立刻就心灰意冷地坐下身努力发射恳求射线。   何明宇再看,它们立刻咧嘴吐舌,重燃希望地扒窗玻璃。何明宇移开视线,它们再失望……如此循环往复。   “明宇,你做什么呢?”何颖平抱着宝宝晃悠悠地走出来问道。   何明宇自然不能说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在欺负小动物,只是答道:“看书。”   何颖平坐到他身旁,“宝宝,叔叔抱抱好不好?”   何明宇立刻身子朝后微退,不自然得连手都不知道摆哪里了,这个软绵绵肉嘟嘟的脆弱的小团子,他真是不知道怎么抱,感觉稍微用点力就会捏扁了。   “别,他脖子太软了。”   “瞧你,脸都白了,恩泽都很乐意学着抱宝宝。”何颖平说着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么一说,好几天没看到恩泽了,最近怎么不见他来家里玩?”   何明宇垂着眼不说话。   何颖平在心里“哦”了一声,两小朋友这是吵架了?她憋着笑道:“晚上叫他过来玩呗,就说姐姐和宝宝都想他了。”   何明宇沉默地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拿了家里的无线座机递给何颖平,瓮声瓮气地说:“姐,你给他打。”   “噗嗤,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别扭。”何颖平忍不住笑出声,逗何明宇道,“这样吧,你帮我抱宝宝,我就帮你打电话。”   何明宇满头冒汗地朝何颖平僵硬地伸出平举的手。   “你别这么紧张,这只手托住宝宝的头,对,另一只手臂托宝宝的屁屁。”何颖平把小奶团子递到何明宇手里,指导着他抱好,“你看,这不是很容易么,你自然点。”   何明宇浑身僵硬,皱着眉看何颖平:“姐……”   “好,知道了,我打电话。”   “他如果不肯过来,就说后天我生日,看他来不来吃饭……”   “啧啧,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邀请人家来过生日居然不自己邀请?”   何明宇被说得心上一阵酸痛,总不能说是自己先生他的气,然后他也对自己不理不睬吧。   他看到一篇分析爱情的文章,说人生若只如初见。现实往往是,两个人在一起后,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感情十分浓烈,可是慢慢地,就变得愈来愈淡了,曾经心里的白月光也变得苍白,曾经的西施也成了东施。   这简直像把匕首往他心上插了一刀。小呆瓜是不是觉得他无趣,越来越不耐烦他了?   手机响的时候顾恩泽正坐着挖冰淇淋吃,他一只手拿起手机接通,听到何颖平的声音两眼睁得圆溜溜的:“嗯?颖平姐?”   何颖平直奔主题:“恩泽,好久没看到你了,晚上要不要过来玩?”   顾恩泽两只脚不安地凑一起摩擦着,迟疑道:“这个,晚上不去了,我还没写作业。”   何颖平瞥了眼在一旁抿唇关注的何明宇,继续道:“那后天明宇生日过来吃晚饭吧。”   “啊,啊,好。”顾恩泽应道。   何颖平把电话一放,道:“他听到你生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不知道你们之间在闹什么,不过看来他没有往心里去。”   “嗯。”何明宇放松了下来,僵着的脖子也跟着动了动,他低头一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姐!他,他,他吐了!”   何颖平淡定地抽纸巾,“哦。吐奶了。你以后要注意斜着抱,不要平着抱。”   何明宇满头黑线,还有以后?!   顾恩泽放下手机后,发了一会呆,坐不住了。他爬下床翻出笔墨宣纸,心里想着何明宇的音容样貌,一颦一笑,想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手……   一一在笔下描绘,他画得很快,行云流水,线条笔断意连,有细腻,有粗旷,有柔有刚。渐渐的,一个浅笑着微微露出两点虎牙尖,桃花眼轻弯的少年跃然纸上。   顾恩泽对着旁边留白的地方,停住了笔,手腕悬空着思考该提什么词,生辰快乐?干巴巴地完全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怎么能如此露骨地说出来……   顾恩泽面上微红,想了又想,悬空的手久了开始微微颤抖,他终于写下一句“杲杲冬日光,明暖真可爱”,有些羞涩地表达了何明宇在自己心中就像冬天的太阳一样明媚温暖,可亲可爱,让人忍不住靠近。再题上贺明宇生辰快乐。   顾恩泽搁下笔,对着纸上微笑的何明宇看,心里像铺满了软绵绵的像棉花糖般,他朝着小虎牙撅了撅唇。   第二天中午顾恩泽一放学就跑出去要找地方把那幅画裱起来,人工裱画是赶不及生辰了,他只好选了机裱,有些不尽如人意,便想着要再送一个礼物才行。   何明宇犹豫着走到九班外面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他有些郁闷地独自去吃了午饭。晚上等到半夜十二点,收到了五六条掐着点祝他生日快乐的短信,但是没有顾恩泽发来的。   等了一会,他叹口气,把手机一丢,翻身躺下,却有些辗转难眠。他忘了他家顾公子根本就不懂时下流行的掐点送祝福的浪漫,也没有做第一个祝福对方的人的概念。   ☆、第92章   这一日的何府别墅难得的热闹,何明宇站在离大门有段距离的一棵白玉兰树下面,冷眼旁观自己的父亲客客气气地迎接那些他这个过生日的人根本不认识的宾客。   何秉先一贯严肃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着熟练的场面话……真是无聊的大人啊,如果不是为了接小呆瓜,他何必傻杵在这忍受这些应酬。   唐心宁一看到何明宇,立刻撇开自己的父母爷爷,朝他飞奔而去:“明宇哥哥!”   何明宇抬手挥了下表示回应。   “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唐心宁甜甜地笑着,拿了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礼盒递给何明宇。   “谢谢。”何明宇接过来后随手搁在了旁边的小圆桌上,混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礼物盒里,融为一体。   唐心宁有些失望,扭着手问:“你不打开看看吗?”   何明宇满头黑线地答道:“没剪刀。”   好在唐心宁的长辈跟何秉先寒暄完毕过来带走了两眼水汪汪地望着何明宇的小公主。   何明宇低下头看看手表,怎么还没来?他不会临时变卦又不来了吧。毕竟自己没有亲自邀请他,或许他会不当一回事地忘记?   正这么想着,那个让他久等的少年就带着阳光清新的气息出现在了大门口,黑黝黝的大眼睛纯良地望着对他沉下一张脸的何秉先。   顾恩泽从容地对这个没好脸色的长辈打招呼:“何伯父好。”   何秉先嘴角抽了抽,很想说你来干什么,但是在儿子的生日宴上对儿子的……同学说这种话,显得太过没有水准了。于是他什么话都没说,矜持地对顾恩泽点了点头。   “我先进去了啊。”顾恩泽礼貌周全地进了何府的院子。   一棕一白两条毛茸茸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朝他飞扑而来。顾恩泽笑着蹲下身去,把热情地摇尾巴的嘟嘟和大白都摸了一遍。   何明宇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脚下却已经动了。   顾恩泽摸着大白的肚皮,抬起头来:“何明宇。”   “嗯。”何明宇站在旁边,垂着眼看他。这个角度看顾恩泽,巴掌大的脸上两只眼睛显得愈发的大了,像黑葡萄般剔透的眼珠子清澈明亮,看得何明宇的心塌下去一角,只想抱住他把他揉进怀里,狠狠吻他花瓣一样的唇。   何明宇的目光暗了暗,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亲吻对方了。   这么一想真觉得自己是个傻缺,为什么要跟他闹别扭冷战呢,简直白白浪费相处的时光。有什么不满的事情或者不想他做的事情,就应该把他按在床上,吻到他昏天暗地让他乖乖听话。   顾恩泽显然不知道何明宇在心里转什么念头,他拍拍两只狗狗的头站起身把手里的画卷递给何明宇,弯着眼道:“生辰快乐。”   何明宇接过来,打开了长条状的礼盒,取出放在其中的那幅画慢慢展开。整个过程他都很安静很认真,精致如玉的眉眼在灯下闪着光,跟画上的少年十分神似。   他抿着唇压住翘起的唇角,目光落在那两行题字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杲杲冬日光,明暖真可爱。”何明宇微微抬眼,斜飞的桃花望着顾恩泽抱怨道,“你不是会很多诗吗?怎么就写了这个给我。连我都会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一个从小学写诗的怎么就这样敷衍我?”   顾恩泽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为什么他觉得何明宇在跟自己撒娇呢?撒娇的何明宇太可爱了,让自己想无条件地答应他任何要求,没原则地惯着他。   “寿星最大,你说要我怎么改?”   “咳,我要想想。”何明宇低下头,细致地把画重新卷起包好,然后伸手去拉顾恩泽的手,“饿不饿?进去吃饭。”   两人的手自然地牵在一起,何明宇温暖修长的手坚定沉稳地包裹住他的手,紧紧地携着他走过花园的小路。顾恩泽低着头在夕阳的落辉中,想到他刚才念叨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只耳朵热热地泛起了粉嫩的红。   今天何府的大厅重新布置了一番,中间摆起了长桌,桌上满是各式的自助餐和甜点水果。   顾恩泽挣开何明宇的手道:“我去跟颖平姐打下招呼。”   何明宇十分顺手地揉了他的脑袋:“嗯,我去给你拿吃的。”   顾恩泽遥遥扫了眼长桌上的食物,指了下甜品区点道:“我要多多的小蛋糕和布丁。”   何明宇去拿吃的,顾恩泽扫了一圈,在一堆三三两两聊天的陌生人当中找到了坐在沙发那边的何颖平,她正在和两个年轻人聊天,其中一个是顾恩泽也认识的林敬。   “颖平姐,我来了。”顾恩泽走到沙发旁,朝何颖平打招呼。   “恩泽!快来坐这里。”何颖平挪了挪屁股,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亲热地拉顾恩泽坐下来。   一旁的林敬同顾恩泽点了点头,然后就微笑着看顾恩泽和何颖平两人聊天,目光柔和。   顾恩泽双眼亮闪闪地问林敬:“林大哥,东西帮我带来了吗?”   林敬笑道:“带来了。”   何明宇端着满满的一盘子食物,转身去找顾恩泽,却发现他没有跟何颖平在一起,有些无奈地四下搜寻起来。   突然一声平和沉稳的琴音盖过了客厅里的觥筹交错,如突如其来的一湾清泉般不动声色地流淌过喧嚣的尘世,让人忍不住静下来,为它驻足倾听。   那琴声时而轻灵清越,时而沉着浑厚,带着余韵袅袅的味道,沉入到人们心间。是谁?在场的人开始转动脑袋寻找弹琴之人。   只见楼梯旁砌高的台子上,一个少年坐在一架暗红色的古琴前,白皙的肌肤润泽如玉,像一枝梨雪生长在蜿蜒清澈的溪边,垂下的眼睛专注而深情。他修长的手指如空中舞蹈般熟练地翻飞着,琴音在他指下舒缓激越凝重变幻莫测,连绵不绝。整个人仿佛中国画中衣带当风的古代贵公子般高洁,飘渺。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注)   少年突然抬起眼来,那双仿佛倒映了万千星光的眼睛带着暖暖的,温柔的目光投向人群中依然十分醒目的何明宇,深沉的感情像是慢慢展开花瓣的花朵,穿过了段段前尘云雾,慢慢靠近心底的柔软再续前缘。   何明宇端着餐盘与他静静凝视,弥漫在空气里的有深嵌灵魂的琴音,有柔情依恋。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夜里突然就让他被这种气息缠缠绵绵地包裹住,再也不愿挣开。   最后一个悠远的琴音落下,顾恩泽站了起来,以与他刚才的清俊贵气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姿势蹦跳着何明宇跑过去,笑容满面地说:“明明,生辰快乐,一曲《凤求凰》赠给你,喜欢吗?”   何明宇黝黑的眼里燃烧着灸热深刻的光芒,心里有团迷雾被顾恩泽的一曲琴拨开,再也不会患得患失地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   不善于表达的何明宇却终究只是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道:“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凤求凰》琴曲   ☆、第93章   一曲《凤求凰》惊艳了在座的宾客,带给何明宇的内心巨大的震撼和感动,却也让何明宇的父亲何秉先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他眯起了眼睛,仰头灌下杯中的红酒。   何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旁,悠然地轻声道:“何秉先,我说过不许你动他们。”   何秉先像被吓了一跳般无言地蹬着老父亲。   何老爷子深沉的眼绕着何秉先的脸转了转,“呵呵,你是我生的,你刚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   “爸……你太不像话了。”   “今天明明生日,你给我消停点。后天又要出国访问不是?”何老爷子说完话,背着手迈步走开。他交叉在身后的手还轻轻地打着节拍,摇头晃脑地似乎在哼顾恩泽刚才弹奏的曲子。   “mygod,我都不知道恩泽古琴弹得这么好!我少女心怦怦乱跳了刚才。”何颖平对跟何明宇一起走过来的顾恩泽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嘿嘿,好几个月没摸琴了,手指有一点生疏了。”顾恩泽边着在沙发上坐下,扒拉过何明宇端过来的餐盘,拿着叉子叉东西吃。   坐在何颖平身旁一直没挪过位置的林敬开口道:“咳,不知道恩泽可不可帮我个忙。”   顾恩泽努力吞下一大口食物,侧头问道:“什么忙?”   林敬说:“想请你代表我的工作室参加下个月的中国民族乐器交流会。”   顾恩泽看了眼何明宇,问道:“可以弹别的曲子吗?”   何明宇微微垂着眼形成一道温柔的弧度,看着他笑出两点虎牙尖。他明白小呆的意思,那首曲子是送给他的礼物,他不会再给别人弹。   林敬立刻道:“当然。”   何颖平突然插话道:“等等,你出多少钱请我们恩泽?少了没空哦,他高二学习任务繁重得很。”   林敬十分具有成熟男人魅力的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两道硬挺的眉微微扬起道:“平平,你……好吧,多少钱你说了算。”   何颖平满意地扬头笑:“这还差不多,肯定不能让恩泽吃亏。”   顾恩泽朝何颖平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颖平姐,嘿嘿。”   “那我在这里先祝我们合作愉快。”林敬倾身为顾恩泽拿了杯红酒,然后举起手里的酒杯道,“rs!”   “小呆你别喝太多。”何明宇忙盯着顾恩泽手里的酒杯提醒道。   可惜顾恩泽豪迈惯了,一仰头就全倒进嘴里咽了下去。跟上次在法国餐厅做过的一模一样。何明宇揉揉额头,念他:“你怎么半点记性都不长?明明酒量差,还老是摆出一副我是酒神的豪饮状。”   顾恩泽甩了下头,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从前酒量很,很好的……唔,现在要多练练。再给我来一杯!”   何明宇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按在腿上:“练什么,不许再喝了。”   顾恩泽也不介意他的*的口吻,他有些上头,便   开始咧着嘴对何明宇傻乎乎地乐,像只小动物一样缩着身子把绯红的脸靠在拳起的手上,乐得停不下来。   何明宇拉起顾恩泽搂住,看了眼周围,那些长辈请来的客人他懒得理会,也就几个相熟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需要照应,他支会何颖平道:“姐,我先带他上楼休息了。我同学那边你帮我照应着点。”   “嗯,去吧,姐姐过去跟小朋友们聊聊天。”何颖平端起一杯红酒,站起身道。   何明宇把顾恩泽放到柔软的大床上,顾恩泽抬手拍拍两旁仰着脸对他“嘿嘿”地傻笑,“还是你的床舒服……唔……”   他话音未落就被何明宇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地压在了身下,整个人被紧紧搂住。   顾恩泽鼻尖抵着何明宇的肩膀,摩着柔软的棉布t恤,闻到他熟悉的味道。隔了许多天的亲密接触,让顾恩泽怀念地抱紧了何明宇,有些委屈地在他肩上揉了揉额头。   “小呆。”何明宇轻声唤他,低下头用嘴唇亲吻他带着淡淡香气的头顶,慢慢亲他的额头,鼻子,耳朵,他漆黑的眼里燃起了点点火焰,在上方凝视着顾恩泽,“我想你。”   顾恩泽屏住了呼吸,何明宇眼里的火星似乎落了下来,点燃了他心中的火苗。他主动地迎了上去,亲吻何明宇的嘴唇。   这样清浅温柔的吻很快就在何明宇热烈的回应下迅速升温,他热情地缠住顾恩泽带着一点点酒味的舌允住,越来越用力。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带着灼热的温度似乎要融化对方。即使在凉快的空调房里,两人也渐渐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何明宇舔着他的圆润的耳垂,悄悄将舌头探进他的耳中。顾恩泽敏感地偏了偏头,一声小猫叫一样软绵的声音自顾恩泽的喉间溢出。   那声音让何明宇的眼中的火焰燃成了熊熊大火,心中似有无数爪子挠过般,麻痒难耐。   两人都是第一次,又都太过珍惜而各自紧张着,只能凭借满腔的热情和想要让对方快乐的愿望在努力尝试着,摸索着。   当何明宇的手探到下面解开他的裤子的时候,顾恩泽整个人都僵住了。何明宇温润的唇不断的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在这温柔而热烈的安抚下,顾恩泽像一朵花般慢慢展开了身体。   阻隔的衣服也被胡乱地剥开,光滑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羞耻而隐秘,炙热之处被何明宇握在了一起,顾恩泽发出一声惊呼,两人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地奔涌,强烈冲击着他们青涩的身体和心灵的震撼,因为根植于爱情,是相爱的两个人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对方的亲密碰触。   顾恩泽对着透了些白光的窗子眨眨眼,他挪动了下脖子,发现何明宇已经醒了,露着光溜的肩膀,睁着眼望着自己,他侧过身面朝何明宇道:“何明宇,昨天你生日,有的事情我没跟你提,但是今天必须摊开来说。”   “嗯?什么事?”何明宇应着,手在薄被下握住顾恩泽的手,两人自然地十指相扣。   顾恩泽严肃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噗,咳咳咳。”何明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没听错吧?咳了一会勉力问道:“小呆你说什么?”   “你总是跟个小媳妇一样同我闹别扭,有什么事又不说出来,就知道摆一副苦大仇深的脸给我看。哪次不是爷哄着你,让你高兴的。也就我能忍你的坏毛病了,你除了嫁给本公子,还有别的选择吗?”顾恩泽一脸的认真。   “好像……没有。但是……”   “昨晚我当着你爷爷你爹你姐和那么多人的面给你弹《凤求凰》,你也收下了。就是应了我的求亲了。懂?”   “……”何明宇被他微微挑起的眉眼勾得满心的麻痒,嫁还是娶,他无所谓了,只要能天天把小呆瓜压在床上啃就行。   见何明宇放弃了抵抗,顾恩泽满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听好了,这里我要立个规矩,以后不管怎么吵架都不能不理人,必须一起吃饭,然后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好。”何明宇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反正他已经想好了,以后再也不那么傻了,闹矛盾,就把小呆瓜按倒这样那样……   次日上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恩泽觉得好像多了很多视线射向自己。当然平时和何明宇走在一起,确实能接收到一些来自女生的视线,但今天感觉男男女女都有。不过这些目光不带恶意,他只能假装没发现,脚下的步子倒是越走越快了。   喻君越以文体委员的身份找他要他一起参加迎新晚会的表演,他还奇怪不已,“额,你怎么知道我会古琴?”   喻君越也不废话,直接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打开一个视频:“喏,吴世文上传的,你现在已经成全校的名人了,一排下来回帖的全是花痴你的。”   顾恩泽咬牙:“……吴世文,他搞什么!”   “所以迎新晚会,你可以参加吗?我唱歌,你伴奏。”喻君越追问道。   顾恩泽在喻君越期盼的目光下,迟疑地挠挠头,没答话。   “你是不愿意跟我合作吗?你放心,我说过会等的,你跟他在一起一天,我就不会介入你们之间。”喻君越低头看着手里转动着的笔转移自己粘在顾恩泽身上的目光,会花痴的不仅仅是那些女生,他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心跳也不受控制,满脑子只想亲眼看他弹琴亲耳听他的琴音。   “不,不是这个问题。要花很多时间吗?你看我基础不好,需要大量的时间学习,还要练功,练符箓。”顾恩泽杂七杂八说了一会,忍不住正色道,“喻君越,你不要等我了,我跟何明宇的缘分是非常深的。而且我观你面相,你将来会遇到很好的缘分的。”   喻君越轻哼:“观面相……你在逗我吗?”   “信不信随你吧。晚会如果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我愿意配合你的工作。”顾恩泽摊手道。刚好他手机铃声响,他便终止了谈话,接通了手机。   “安正鑫?”   “嗯,现在是下课时间吧,我在你们楼下,你下来拿上次让我弄出来的小鬼吧。”   ☆、第94章   顾恩泽跑出教室,趴在走廊朝楼下扫了一圈,发现安正鑫站在一个阴影里,袖着手木然地看着周围跑来跑去朝气蓬勃的学生。   顾恩泽一路蹦跳着下楼,跑向安正鑫。   “其实约个时间我自己找你拿就好了,还麻烦你亲自送过来。”   安正鑫从口袋里掏出镇魂瓶递给顾恩泽:“没事,我有事过来转转,顺便就把这小鬼给你带来了。”   顾恩泽接过来看了眼安静地缩在透明瓶子里的红衣小女孩,见她身上还缠着黑白的那条锁链便直接塞进裤子口袋里,然后视线移到安正鑫脸上道:“你面色不大好,没事吧?有了那块石头后,你练出阴阳眼了吗?”   安正鑫抬起右手曲起五指狠狠握住道:“面色不好吗?我倒是觉得自己状态很好,阴阳眼有了,身上更有无穷的力量。我敢说现在就是两个安雪柔也不是我的对手。”   顾恩泽问:“安雪柔……你打算怎么对付她呢?”   “他杀了我亲妹妹,我恨不得抽他皮剥他筋。”安正鑫皱着眉,说得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显得有些狰狞,但他又生生压下了杀意,哑声道,“可他偏偏又是我弟弟……我需要好好想想。”   关于安雪柔和自己前世的恩怨,顾恩泽没有告诉安正鑫,他看着安正鑫一瞬间狰狞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跟安正鑫接触不多,但一直以来这个人都表现得十分冷静理智,第一次有如此情绪化的表现。   直到安正鑫说有事要走,两人道了别,顾恩泽心里依然隐隐地觉得不对劲。他心中在思索着那块可以明显感受到力量和诱惑的石头,可何明宇也明确说过不是好东西。因为修炼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地走,所有的捷径都是歪门邪道。   当初卖那块石头,是因为安正鑫说用来辅助开阴阳眼用。可就刚才所见,他显然不仅仅是开了阴阳眼,还用那石头在短期内迅速提升了实力。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哎呦!”一声惊呼响起,一把男声恼火地嚷道:“顾恩泽,你为什么故意踩我!就会欺负我老实!”   顾恩泽听到控诉回过神来,看了眼周围,已经到了二楼那个传说中的“倒霉转角”。其他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转角容易摔跤,就取了这么个名字。但顾恩泽知道这里长期蹲守着一个缚地灵,闲着没事就伸脚去绊那些时运差的学生。   顾恩泽在这个楼梯上上下下,时间久了,也跟这个每次见到他都非要跟他说几句话的寂寞缚地灵相熟了,他弯身拍拍这个不记得自己全名,只说叫阿恒的缚地灵道:“我在想事情,没注意你伸出来的腿。”   阿恒咧着嘴狡猾地笑:“这样吧,再给我烧几支香烛,我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你了。”   顾恩泽嘲他:“你这一脚可真金贵,你有痛感吗?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可你是法师啊,随便碰我一下我都要抖三抖的,何况一脚踩得那么重。你这样欺负老实鬼太丧心病狂了。”阿恒振振有词地胡说八道。   顾恩泽嫌他鼓噪,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只想尽快回教室,于是胡乱挥手道:“行了,爷明天给你带。”   “哦,卖肉卖豆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阿恒对着顾恩泽离去的背影大声赞美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世文也在,顾恩泽叫他赶紧把传上去的视频删了。吴世文在何明宇的怒目之下,竟然还挺有骨气地呛回去:“那什么,哥几个都觉得你生日会把好友丢下的行为十分有什么没什么,所以就嘿嘿。”   顾恩泽没听懂,好奇地问:“什么有什么没什么?”   吴世文挠头,有异性没人性,可是他们两个是同性来着,怎么解说。   “吃饭。”何明宇直接把一盘吴世文喜欢的红纱排骨拿起来倒到顾恩泽的碗里,然后淡淡瞥了眼吴世文,“以后再敢擅自传播小呆瓜的任何图片视频音频,别怪我不留情面。”   吴世文盯着排骨哭:“是是是,排骨能给我几块吗?”   何明宇轻描淡写地回道:“不行,这餐一会你付,好长点记性。”   因为中午有吴世文在,到晚上何明宇载他回家后,顾恩泽才把装在瓶子里的红衣小女孩掏出来给何明宇看。那小女孩呈抱坐的姿势,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显得娇小可怜。   “有了这个镇魂瓶,其实不用再绑着黑白的锁链了,可以让黑白把它的锁链收回。”顾恩泽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了转小瓶子说道。   省得黑白那只披着猫皮和豹皮的猪时不时就哭诉说什么心锁不在身边,没有安全感,空虚得很,只有用巷子口右边第二家的烤鸡排才能填补这种空虚。那一排的烧烤摊,它还要挑喜欢的烧烤师傅选。   “现在就叫它过来取锁链好了。”何明宇闭上眼召唤不知道野到哪里去的黑白。   瓶中的小女鬼听到取锁链三字,一直蜷缩的身子忍不住动了动。   黑白今晚其实很老实地躲在何家花园里为它布置的猫窝里啃一块从嘟嘟和大白那抢来的肉。它到了个激灵,抬头朝着何明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叼着肉窜上旁边的一棵藏好,这才迈着优雅的步子去找主人。   距离不远,它很快就到了。听说能拿回自己的心锁了,黑白立刻围着两人的脚跳来跳去蹦了蹦去地表示激动。   顾恩泽把小女鬼从镇魂瓶里放了出来。娇小的女孩软绵绵地趴伏在地上,似乎毫无攻击性,但他记得这个小女鬼三魂少了一魂,所以像个麻木的傀儡般没有感情和知觉,被安雪柔操控着为她做事情。为了以防万一,顾恩泽还是拍了张定魂符上去限制了她的行动力。   黑白挥爪子把锁链收回到自己体内,发出一声满足而喜悦的欢呼声。   顾恩泽拿起镇魂瓶打算再把小女鬼塞回瓶子里,这时一直十分安静的小女鬼突然抬起了头。   一双黑漆漆的眼软软诺诺看着他的时候,他很是吃了一惊。   小女鬼用软绵绵的声音唤道:“哥哥……”   顾恩泽疑惑地看向何明宇,何明宇猜测道:“安雪柔把那一魂还她了?怎么回事?”   小女孩有些畏惧地半低着头轻声答道:“是安家的人发现了我,安雪柔怕被家人只是她控鬼,就把魂还我了。”   她的说法也算说得通,顾恩泽和何明宇对视了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   小女鬼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哥哥,能不能不要把我镇在那个瓶子里,在里面好痛苦。”   “额……”顾恩泽在犹豫,又去看何明宇希望他能给意见,何明宇不甚在意地表示无所谓,以他的力量自然不把一个小鬼放在眼里。   而小女鬼以为他就要心软同意的时候,顾恩泽却突然开口道:“晓晓。”   小女鬼不知道那两个叠音字是什么意思,她不敢贸然开口,只能更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做出懵懂的模样。   顾恩泽没有再说话,直接念动咒语把小女鬼收进了镇魂瓶中。晓晓是她生前的名字,没理由他记了这么久,她这个名字的主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小鬼到底怎么回事,还需要好好观察一番。   小女鬼趴在玻璃上哭泣道:“哥哥,哥哥,别这样,有可怕的坏人要害我,我好害怕,呜呜呜……”   顾恩泽拉开桌子的抽屉,打算把镇魂瓶丢进去,口里道:“你说安雪柔?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她。”   “不是安雪柔,是他,是安,安正鑫。”小女鬼浑身发着抖似的说出了名字。   ☆、第95章   小女鬼哆哆嗦嗦地说安正鑫可怕,顾恩泽微微皱了眉,安正鑫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虽然人比较骄傲,刚认识的时候对他抱着敌视态度。但后来接触觉得这人还算可以,说着恨不得捏死安雪柔,却竟然还念着他是弟弟。   但是在学校的时候安正鑫脸上一闪而过的嗜血狰狞表情再次如挥之不去的阴霾浮现,这让顾恩泽内心有了疙瘩般十分耿耿于怀。   顾恩泽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道:“安正鑫怎么了?他把你从安雪柔手里救出来了不是。”   “不,不,那个男人是恶魔,他差点就把我吞噬了。可能想起我是你们要的,才保住一条小命。”   顾恩泽猛地眨了眨眼,但还是保持着漫不经心地样子问:“吞噬?他是有家族传承的正道法师,吞你个小厉鬼干什么,我很不喜欢满口谎言的小鬼……”   小女鬼有些着急地握了小拳头,“他在用魔石修炼,沉迷于追逐邪恶力量,他已经被魔石控制了心智。他作为人类的体质无法负担魔石的能量,他要吞噬鬼怪汲取邪气,他已经变成可怕的怪物!”   本来悠闲地靠在顾恩泽身上不怎么说话的何明宇突然坐起身道:“小呆,把这个小鬼给我。让黑白处理了她。”   小女鬼大吃一惊,声音也一下子拔高:“什,什么?为什么?!哥哥,不要,不要伤害我。”   “喊什么哥哥,鬼知道你多少岁了,还装小女娃。”何明宇食指靠着拇指弹了一下镇魂瓶,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叮”的一声脆响,趴着玻璃站着的小女鬼像是受到巨石敲打般,惨叫了一声,歪着身在倒栽在瓶底。何明宇这才冷声道:“认识魔石的小鬼,还知道魔石修炼问题的小鬼,呵呵,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女鬼悔得差点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真是太心急想忽悠这两个小鬼头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一个千年老鬼要扮演天真小女孩也是太勉强了,久了难免露破绽,要用什么说法圆过去呢?   推到安雪柔身上?说是安正鑫自言自语被她听到的?她脑中无数念头闪过,却又都被一一否决,最后决定说点骇人听闻的消息转移两人对她身份的关注:“哥哥,我只是偶然得知这些事情的,求求你们相信我。我可以带你们去安正鑫的养鬼地。”   “养鬼地?”顾恩泽被这个不吉利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对,厉鬼身上邪气重,他都直接吞噬了。但是厉鬼毕竟数量少,他最近还到处搜捕孤魂野鬼,养在一个戾气很重的地方,让那些普通的鬼互相残杀进化,进化成邪气重的怨鬼后,他就可以吞噬。”   顾恩泽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这么狠毒……”   小女鬼立刻应道:“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带你们去那个地方!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顾恩泽凑到何明宇耳边,轻声问:“要信她吗?”   何明宇盯着透过玻璃依然作楚楚可怜状的小女鬼,吐出一个字:“不。”   何明宇捏着镇魂瓶抛出去丢给黑白道:“拿去玩吧。”   黑白柔软的身子一伸,叼住小瓶子,觉得有些无趣地甩了甩。把里面的小女鬼从瓶底甩到瓶口,又被撞击着落回瓶底。   何明宇把嚷嚷着要一起睡的黑白赶了出去,黑白郁闷地叼着瓶子里的小鬼哼哼唧唧地跑到客厅里它的专属纸箱子里窝好。   “这有毛好玩的。”黑暗中黑白两只眼睛依然发着光看得十分清楚,它嫌弃地把镇魂瓶按在爪子下滚来滚去地玩。   瓶子里的小女鬼也跟着不断翻滚,被折腾得头晕目眩只想跳起来破口大骂这黑毛畜生。   屋里,柔和的灯光下,顾恩泽在床上盘腿坐好,同何明宇说自己的结论:“那小鬼如果三魂完好就不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不是晓晓。”   何明宇点头道:“嗯,作为安雪柔控制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手下,她不可能懂得连你我都不认识的石头是怎么回事。”   “你一直说那石头不是好东西,但我只能感觉到石头充满力量,诱惑人心。可能是因为你修炼的是光明正法,妖邪不侵。”顾恩泽说着抬手温柔地抚摸过何明宇深邃的眉眼,这是他的小和尚。   何明宇抬了抬下巴,让顾恩泽温润的手摸自己的脸摸得更方便,他微微扬起唇角:“那个小鬼急急忙忙的向我们透露安正鑫的事情,是想做什么?”   顾恩泽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会不会是因为她有家人朋友被安正鑫关在那什么养鬼地,希望我们帮忙?”   “小呆,你真是……”何明宇揉了揉顾恩泽的脑袋,他心地善良自然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人心乃至鬼心都太过复杂了,贪婪才是最可怕的劣根性。   何明宇继续道:“也有可能是想利用我们为她自己做什么。或者只是想把我们忽悠到她口里说的养鬼地,那个地方一定有什么问题。”   顾恩泽沉吟道:“嗯……那我们要跟她去她说的养鬼地吗?”   “不管她。”何明宇一翻身把顾恩泽牢牢压在身下,舔了舔小虎牙坏笑,“我们睡觉。”   顾恩泽双手按在他胸口推他:“可现在才九点……”   何明宇死沉死沉的半分未动,一双眼盯着顾恩泽道:“我们一起做点舒服的事情,很快就到睡觉的点了。”   顾恩泽飞快地抬手捂住嘴巴,鼓着眼睛瞪何明宇。何明宇微微一笑,直接朝他的耳朵舔下去,一点一点地往下蚕食。   “唔!”   被握住下面的顾恩泽猛地扬起脖子,何明宇立刻轻轻咬住他的喉结,缓慢而充满欲/望地舔吻着。很快两人便褪去了衣物,紧紧纠缠在一起,体温滚烫,唇齿相依,呼吸交融。   第二天上午,顾恩泽还记得带去两根香烛给楼梯拐角处的缚地灵阿恒,但令他吃惊的是,阿恒不在原地了!   如果是别的类型的鬼,或许想飘去哪里游荡就去哪里游荡了,也可以过自由自在的鬼生。可是缚地灵不一样,生前自杀的鬼,要受到轻视生命的惩罚,不允许去地府投胎,还要被束缚在死亡之地。直到他们惩罚期满,内心的心结解开,才能离开。   阿恒的活动范围也就是这一段楼梯,他甚至不能去到走廊。难道阿恒自己解开了心结,去地府投胎了?   可昨天看他还是一副啰嗦又咋呼的鬼样子,没有半点要解心结的样子。   顾恩泽带着疑惑,慢慢往四楼女厕旁边的护栏走去,那里常见徘徊着一个跳楼的短发姑娘,每逢月圆之夜,她都要衣裙飘飘地重复播放生前的跳楼瞬间。   也不在了?!顾恩泽轻轻皱了眉,她会不会往旁边厕所里去玩了?   顾恩泽在女厕所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很快就被进去和出来的女生用看变态的目光打量,脸皮薄的顾公子默默地红着脸跑开了。   他继续往楼上跑,一路上了天台。在天台转了一圈,发现那个面目模糊的长发女孩也不见了!地上一个被破坏了的镇压法阵在斑驳的地上显出了痕迹。他没有办法再乐观地以为他们是解脱了束缚而去投胎了。   顾恩泽凝重地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红衣小女鬼说的养鬼地尤在耳边,安正鑫,是你做的吗?   ☆、第96章   顾恩泽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像一只灵巧又充满警惕的小动物。周围都是迷雾,能见度非常低。但他感觉得到前方传来的能量的碰撞,有两方在交战。   他不想惊动他们。他跟何明宇进入这个养鬼地后不久就失散了,他第一要务是找到何明宇。   这个所谓的养鬼地,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座被岁月和风霜侵蚀过的破败大别墅。只是别墅四周种满了高大的槐树,巨大的树冠层层叠叠地把这别墅笼罩在沉闷的阴影里。这个大别墅座落在城市十分中心的地段,本该是寸土寸金的存在,却荒废了许久。   据说这块地上盖起的房子,终究都会让住在里面的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不信邪的有钱人买了地请高人做法,却依然一次次用惨痛的下场让这块地成了都市传说中的禁区。   顾恩泽发现学校里游荡的孤魂野鬼,甚至常年徘徊在宿舍里的那只人头拖把都失踪后,有些相信那个小女鬼说的养鬼地的事有可能是真的。   别的孤魂野鬼可以不管,可已经熟悉的楼梯拐角的阿恒,天台上那个面目模糊没有记忆的女鬼,顾恩泽希望能找回他们。同何明宇商量了一下,让镇魂瓶中的小女鬼带路就摸到了这个曾经繁华如今破败的大别墅。   走进别墅,周围异常的安静,连虫鸣声都听不到。越往里走就越暗,迷雾也渐渐笼罩而来。顾恩泽全身紧绷地走在何明宇身边,瞪大了眼睛盯着迷雾看,仿佛里面随时会飘出什么东西。   突然,那让人不舒服的雾中,竟真的有黑影飞快地闪过。   “什么东西?!”顾恩泽忍不住低声问道,同何明宇握在一起的手更是用力拽得更紧。   与此同时,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朝他们压近,并且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   “没事。”何明宇镇定的声音带着安抚的作用,他抬起空着的右手结了个法印,一团用法力凝聚出的光芒出现在他掌心。   那光芒柔和温暖,周围被照到的雾气都明显地后退了些,这让顾恩泽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道黑影就像飞蛾扑火般闪过,探向那团光明,却被烫伤般发出一声奇怪的嚎叫,消失在了迷雾中。   光芒照到了那一闪而过的黑影的样子,顾恩泽好奇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黑漆漆的有手有脚……”   何明宇摇头:“不知道。”   小女鬼趴在顾恩泽手里的镇魂瓶中答道:“那是魍魉,长于至阴之地的精怪。哥哥,放我出来好不好?我可以帮你们对付敌人。”   顾恩泽笑:“呵呵,算了吧。”   小女鬼气闷地坐回瓶底,她需要耐心等待机会。   两人走到楼梯处,何明宇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宛如怪兽张开了巨口等待食物般的楼梯上方,问顾恩泽:“要上去吗?直觉告诉我上面要比一层危险百倍。”   顾恩泽望着那阴森的黑洞道:“上。”   两人刚上到二层,就听到“噗”的一声,何明宇手上的光团像被风吹袭的蜡烛般灭了。黑暗深深地包围了他们,两人紧张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中被放大了般响着。   “明明,等我找下手电筒。”顾恩泽对牵着手的何明宇说完,便暂时松开手,好翻找自己包里的东西。他这次出行准备比较充足,包里塞了一堆东西。   顾恩泽把装着小女鬼的镇魂瓶塞进包里,再取出手电筒和一张火符,手电筒带着明亮的光芒亮起。他转头去看何明宇,却惊得手里的东西差点都掉在地上。   一个长发遮住半张脸的女人用露出来的流血的眼睛瞪着他,无声无息地站在本该是何明宇所在的地方。   顾恩泽手一颤,手里的火符带着烈烈的火焰朝那女鬼丢了出去,他也不看结果,着急地转身喊道:“明明!”   没有回应。   怎么会这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顾恩泽听到了奇怪的“喀啦喀啦”的声响,火符已经灭去,那个被暂时逼退的女鬼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朝他爬过来,浑身的骨骼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的声音,让顾恩泽阵阵地头皮发麻。   “别过来,不然我烧死你。”顾恩泽一边后退,一边威胁道,他的手也悄悄在包里摸索。下一秒,他突然拔腿就跑。在找到何明宇前,他的符箓能省则省,法力也是。   顾恩泽没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一声尖锐的鬼哭。迷雾遮挡了他的视线,手电筒的光没照出多远就被吞没。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女鬼正慢慢倒下,她的胸口插着一只指甲乌黑的手。   等女鬼真正倒地之时,她整个身子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萎缩成一片单薄的白影,接着化成了尘埃消失在黑暗中。   那只手的主人伸舌缓慢地舔过手指,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顾恩泽如无头苍蝇在黑暗中四处乱转寻找何明宇,又连续遇到了两次鬼魅,一老一少。   让他吃惊的是那只年轻的在追着老的跑,老的狠狠撞上他,摔在地上。追的那个立刻扑了上来,骑在倒地的老鬼身上,张口就朝着他的脖颈处咬了下去。   这一幕就在顾恩泽脚边发生,震惊地想起小女鬼说的养鬼地就是要让那些普通鬼魅互相残杀,变异成厉鬼。   那个老的挣扎了一会不再动弹,年轻的那个突然对着顾恩泽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杀气腾腾,满口乌黑的血迹淋漓。   顾恩泽在手电筒的光照下认出了他,“阿恒?!”   阿恒愣了一下,盯着顾恩泽半响,眼中的杀气稍稍退去:“顾恩泽……”   顾恩泽见阿恒虽然状态奇怪,但还能认出自己不由得微微松口气道:“是我,你没事吧,为什么杀他?”   “他要杀我,我也要杀,杀,杀!”阿恒脸上肌肉扭曲起来,杀气又再次升腾,“你答应给我的香烛呢?”   顾恩泽无语,什么时候了这个贪吃鬼还惦记着香烛,他随口应道:“现在身上没有,出去了拿给你。”   没想到一句话竟然激得阿恒暴走起来,他朝顾恩泽表情狰狞地吼道:“骗子!你们这些骗子!嗷嗷嗷嗷!杀了你!”   “喂!你冷静点!不过两个香烛而已!”顾恩泽边后退边无奈地劝说。到底这地方有什么东西,竟然让那么温和的鬼变得如此凶暴,满腔愤怒。   阿恒已经毫无理智,朝顾恩泽逼近:“杀!杀!杀!”   顾恩泽不想跟他动手,只好再次拔腿奔跑。直到听到前方又有打斗的动静。他谨慎地关了手电,猫着腰蹲下身。   要偷偷地贴过去看看是不是何明宇在应敌。   ☆、第97章   顾恩泽蹲在地上,谨慎地挪动脚步。突然他感到裤腿被什么扯了一下,他连忙低头看去。习惯了黑暗之后,他已经能够看到一些近处的东西。   但此刻他真的宁愿自己看不见。一个爬在地上的小鬼娃紧紧拽住了他的裤腿,扬起一张只有眼白没有眼瞳的白生生的小脸蛋,对着他咧开满口尖细的牙齿。   “唔!”顾恩泽忍住到口边的叫唤,皱着脸急切地朝旁边踢腿,希望能把那食人鱼般的小鬼娃踹开。   小鬼娃像长在树枝上的顽强叶子般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还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嘘嘘!”顾恩泽着急又无奈。他不想引来别的东西,只能镇定心神,把手伸进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小鬼娃扎了下去。   红光闪过,那个小鬼娃躲闪不及被扎中肩膀,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终于松开抱着顾恩泽小腿的手掉在地上。   还好把何老爷子的匕首借来了。顾恩泽不想对个这么小的肉乎乎的小鬼娃下狠手,转身欲跑,却发现身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七八个大大小小有站有爬的鬼娃,一个个都用没有眼瞳的脸对着他咧嘴笑,仿佛他已经是他们手心里的玩具。   “咯咯咯咯……”他们发出的笑声在顾恩泽身周回荡着,仿佛噩梦般将他笼罩住。   看来这里的鬼怪并不会碰到了互相盲目吞噬,至少这群小鬼像是在配合着狩猎。说时迟那时快,这些小鬼突然动了,速度极快地扑向了顾恩泽。   “哇!”顾恩泽虽然身形晃动躲开了大部分小鬼,但小腿处巨大的疼痛感让他头皮发麻地知道自己被咬了。   顾恩泽抓出一张驱邪符甩出去,震退了两三个鬼娃,包围圈破开了一个口子,挥动着匕首的顾恩泽冲了出去。   黑暗中,顾恩泽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他在地上无意识地抓了一把,抓了满手粘满乌黑油腻污垢的细丝,乱糟糟地缠绕成一团。   头发!顾恩泽一阵噁心,急忙甩下。正要爬起身,地上的脏污细丝却动了起来,扭动的面条卷住筷子般缠绕住顾恩泽,把他举到了半空中。   顾恩泽调动法力,一直握在手上的匕首泛起淡淡红光,他猛地一划,切断了身上的发丝。他顾不上看那头发的主人又是什么鬼,落地后撑起身子豹子般弹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喀嚓,喀嚓,喀嚓。   十分有规律的古怪声响如影随行地跟在他身后。   顾恩泽朝拐弯处的一个敞开着门的房间冲去,用力反锁上。   喀嚓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门上“咚咚咚”地响了一阵撞击的声音,顾恩泽靠着门暗暗地咬牙撑住。好在撞击声很快就没了声息。不知道是对他并不执着,寻找新猎物去了,还是阴险狡猾地藏在附近等他再次出现。   何明宇,你去哪里了?顾恩泽一边蹲下身去一边掏出手机,无奈地看到果然没有信号。   他只好开了手电功能,先查看自己的脚,小腿肚处被咬出一圈黑乎乎的伤口,看着伤口并不深,可被邪气附上就不敢怠慢。   他取了张驱邪符烧成灰抹在黑色的伤口上,然后举起手机绕着屋里照了一圈,破旧的家具,没有鬼!   顾恩泽顿时微微松了口气,背靠着木门喘息着等待心跳和呼吸恢复正常。他发现这个房间没有那么暗,几丝冰冷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扎起的窗帘随风……   不对,那不是窗帘!窗户那吊着的是……   顾恩泽瞬间绷紧了身子,手指扣紧了匕首,目光死死地瞪着窗户上似乎随风摆动着的女鬼。一身白色睡裙,脖子勒着一个身子,脑袋无力地吹在一边,满头齐腰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面目。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一分钟过去了。   周围温度很低,顾恩泽额头却沁出了一些细汗,他对着那吊着的除了随风摆动没有别的反应的女鬼眨了眨眼,心想也许她挣脱不了脖子上的绳子?   顾恩泽试探地往屋里走了两步,看这个房间的摆设,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梳妆台上的镜子被一块黑布罩住,床上还摆着一个破旧的熊娃娃,耳朵已经没了一只。   顾恩泽盯着那似乎在笑的熊娃娃看了一会,慢慢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了一些瓶瓶罐罐,他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过有本硬皮本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为那本子上写了一个红色刺目的“杀”。   顾恩泽手指轻轻挑开本子的封面,用手电照那上面手写的字。   2010年3月16日,阴天。   今天我们终于正式搬进新别墅啦。我的房间装修得真不满意,我明明说过要在床头做一个巨大的kitty头的灯的!爸爸妈妈好偏心,弟弟和姐姐说什么都好好好,我要什么都是难难难。   2010年3月28日,阴天。   最近家里太不安生了,爸爸妈妈不仅仅是吵架,还经常打架。以前他们不会当着我们和奶奶面闹的,可现在他们打起来就像要撕碎对方一样,他们会离婚吗?我也越来越讨厌弟弟和姐姐,真恨不得他们不存在!   2010年4月5日,阴天。   他竟然打我!他不是我爸爸!他是魔鬼变的!还有詹庆平!我要杀了你!你为什么不去死!!我绝不承认有你这个弟弟!詹庆菲你竟然嘲笑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本子上的字越来越凌乱,2010年4月28日的记录是最后的了,满页纸上都写满了“杀”字,每个字都非常用力,划破了纸张,深深地印到了下面。   看到记录者的心态变化,顾恩泽深深地皱眉,他看过一些书,有的书上说每个城市都会有无法消弭的怨恨和戾气,它们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了一块凶煞之地。这样的地方会影响范围内的人类的心性,扩大他的负面情绪,变得暴戾凶残。而这里能成为一个极阴的养鬼地,显然不仅仅是对人类有负面影响。   “我的日记好看吗?”陌生女孩的声音在顾恩泽的耳边响起,一道阴冷的吐气也随之吹向了他的耳朵,传来那种冻得刺骨的感觉。   顾恩泽捏着匕首,慢慢转头。   真的已经麻木了,看到那个原本吊着窗户上的女鬼突然窜到自己身后,还露出一张满是腐肉烂肉红红白白的脸,顾恩泽竟然只是有一点噁心不适。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说话流利的,顾恩泽努力压制住不适,抓住机会问她话:“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你知道安正鑫在哪里吗?”   “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都要死了。呵呵,好久没有看到鲜活的人类了,血肉的香味真让人怀念。”她生前应该是被吊死的,舌头特别长,说着话就伸出血红的舌舔了舔唇,满脸贪婪地朝顾恩泽凑了凑,被他凌厉的横起匕首挡住。   不仅说话流利,还很有条理!顾恩泽继续问道:“你这里是不是最近多了很多孤魂野鬼?”   女鬼慢条斯理地把长舌头收回口中道:“是又怎么样?”   顾恩泽目光一闪:“谁送来的?”   “你真好笑,这里很适合我们居住,而且吞噬别的鬼还可以变得更强大。孤魂野鬼跑来有什么稀奇的。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员,然后被吞噬。”女鬼说着又伸出长长的舌头,柔软的红舌在空中转了一圈,突然就变成利箭般朝顾恩泽的面门刺了过去。   “当!”   那舌头和坚硬的匕首撞在一起,竟发出金石撞击的脆响。   ☆、第98章   顾恩泽拨出匕首,詹家女鬼痛苦地倒栽到地上。   方才双方一番交战,各自使出看家本领,顾恩泽用完大半符箓,终于技高一筹将对方打趴下。   要怎么处置她呢?   顾恩泽想了想,低头掏出镇着红衣小女鬼的镇魂瓶,摇了摇瓶子把里面的小女鬼摇得一阵晃动,“你想清楚没?说不说?”   小女鬼扬起脸阴阴地笑:“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告诉你安正鑫在别墅的哪个地方,你放我走。”   小女鬼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养鬼地,三层的大别墅,安正鑫在哪里落脚她不肯说,想用消息换取自由。顾恩泽他们不想放她,只好自己一层层地摸索。   “呵呵,不可能放你走的。”顾恩泽也笑起来,“不说的话,就别怪我不厚道了。”   小女鬼恼火地瞪着他,不就是把她摇来晃去的折腾吗?早就习惯了。必须从这个瓶子里出去,否则她的伤永远都好不了。   顾恩泽垂眼,把镇魂瓶对准了地上虚弱的詹家女鬼,念动咒语,一声“收”字吐出,便将对方收进了镇魂瓶中。   顾恩泽对变了脸色的小女鬼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道:“这里的鬼怪似乎都擅长吞噬,你可要努力啊。”   受重伤附在小女鬼身上的地府老鬼长时间被还在镇魂瓶里,伤势一直没有恢复,她眼看着虽然受伤但满脸凶狠的詹家女鬼缓缓地自瓶底撑起身子,不由得大吼:“你,你不能这样!放我出去!”   顾恩泽敲了敲瓶身的玻璃道:“说不说?不说的话,你的伙伴会越来越多。”   “在三楼!”小女鬼大声喊道,“可以了吧!快把她弄出去!”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顾恩泽说着就要把镇魂瓶往包里塞。   “嘟”。   很细微的声响,顾恩泽却捕捉到了,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向浅色木门。   又一声响,那是指甲在抓挠木门的声音。不是疯狂的激烈的急速抓挠,而是轻微的,却又仿佛下了死力地抓。   是什么东西?刚才那只跟过来的发鬼?   顾恩泽静静地站着,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呜,何明宇,我的符箓剩下不多了……   顾恩泽一手握紧了匕首,一手扣着一张烈火符慢慢朝门迈步,一步,两步,越来越近。近到他可以看到有一团黑色的发丝正从门缝缓缓地像悠闲游移的蛇般渗透进来,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圆形的门把手。   他真的很恶心这些头发,顾恩泽面无表情地把扣在手里的烈火符催动丢向木门。火焰窜起,火舌迅速舔过那些发丝。但那扇门,却轻轻地,在他面前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了一下,洞开了。   门外是浓郁的黑暗。   顾恩泽抬起手机把光对准外面,警惕地瞪着那黑暗看,因为那里面随时会有东西跳出来。   脚下有什么东西拂过,有些痒,接着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他吓了好大一跳,他把光往地上照。   一只雪白的手摸上了他的小腿,猛地一使力。顾恩泽便重心不稳地朝前倾倒,扑到地上。他努力撑起头。就看到前方一双凸起的泛红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娘啊!”顾恩泽心脏差点跳出嘴巴。他抬起手里的匕首朝那双眼睛扎去,胸腔带着一股悄然升起的怒火。   “噗!”那眼睛被扎中。   顾恩泽来不及高兴自己一击得手,就发现那双被扎中的眼睛分裂成了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诡异地盯着他看。   顾恩泽举起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要不要再扎下去,他隐隐担心扎下去会变成四对眼睛。   正犹豫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那些在地上游移的发丝悄然缠上了他的双腿,向上攀升着缠绕住他的胳膊。   顾恩泽胸腔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他拼命甩动青筋暴起的胳膊,血液鲜红的颜色翻涌着冲上脑海,清明透亮的眼中渐渐泛起了红雾。“啪”的一声,脑中一根叫理智的弦似乎断了般,顾恩泽疯狂地仰头吼了一声。   顾恩泽满脑子全是暴虐的想法,他混乱地用匕首不断地扎着地上的发鬼。可无论怎么扎,那盯着着他的眼睛都在不断地分裂,渐渐从四面将他包围。发丝更是斩断了又迅速重生地缠绕住他。   顾恩泽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不断重复着攻击,停不下来。   何明宇顿住朝前的脚步,周围黑暗的缝隙里,角落里似乎都隐藏着什么东西,在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   上二楼后,他一直牵着顾恩泽在阴沉沉的浓雾里走。直到觉得不对劲转头看身边的人,才发现自己牵了个骨瘦如柴,满口黑牙,眼珠子挂在脸上飘荡的老鬼。   直接挥出一拳打飞老鬼,他立刻狂奔回头去找顾恩泽,却发现这个别墅的空间十分的古怪,内部被无限放大并且移位了般,他跑了长长的一段路,已经到了尽头,却也没找到他们从一楼上到二楼的楼梯口。   此刻他正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让人窒息的黑暗中只有手电筒的光低低地照着脚边的方寸之地。他移动着手电的光圈往四周转动,两边房间的门有的关闭有的敞开着。他刚才只在外面找顾恩泽,此时决定把房间也一间间地查找过去。   渐渐的他发现受伤倒在地上的鬼怪越来越多,原本以为是这些鬼怪内斗的缘故。后来仔细看了他们的伤口,才推翻了这个念头。   大多数致命伤口都是匕首的创伤。而拿着匕首的人,很可能是顾恩泽。   “啪嗒,啪嗒,啪……”   黑暗中响起一阵微弱的声音,何明宇抬起手电筒照了过去,站在原地静静等着那声音靠近并且显形。   先是一只灰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啪嗒”的一声,拍在地面上。接着另一只手也抬起拍下。   一个青年男鬼蠕动着在地板上爬了过来。   “是你。”何明宇手电照在那男鬼脸上,他跟顾恩泽上楼的时候,这个拐角处的男鬼总喜欢跟顾恩泽搭话。看他的姿态,显然受了伤。   何明宇看着他腿上膝盖窝处两道流着黑血的伤口,问道:“你腿谁伤的?”   阿恒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因为他朝前爬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双目刺红满脸狰狞地低咒着:“顾恩泽,杀!我要杀了你!”   何明宇皱起了眉,他不但担心顾恩泽的处境更隐隐担心他现在的状况了。正常情况下,他家小呆瓜对认识的阿恒根本下不了这样的狠手。   但顾恩泽究竟跑哪里去了?何明宇跟着阿恒走了一段,发现他只是在漫无目的地爬行。又循着那些受伤鬼怪的位置搜寻了一圈,依然不见顾恩泽的踪影。   顾恩泽此刻已经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这里竟然没有鬼怪在楼梯上逗留,宁静得跟这个地方毫不相配。黑暗的阴雾也散了许多,可以看到木质的楼梯上隐约的暗红色。   他面无表情地拎着匕首拾级而上。一双清明不再的眼紧盯着前方的一面大镜子。   那镜子有一米高,包着雕花的古朴铜边,悬挂在楼梯拐角的墙壁上,正对着上楼的每个人。走得近了,可以看到镜子里隐隐绰绰的倒影,那不是普通镜子照出外物的样子。   镜子里密密麻麻的人影挤在一起,面容麻木正对着楼梯口,目光呆滞地盯着走上来的顾恩泽。   当顾恩泽走过镜子旁的时候,那些呆滞的目光突然都动了起来,无数灰白的手从镜子之中伸出来抓向顾恩泽。   顾恩泽眼中红光闪过,疯狂地一扭胳膊,匕首朝旁边削去。   何明宇走到大阳台旁,瞥见有个穿白衣的背影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他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那个背影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脸来,大眼睛,瓜子脸,鹰钩鼻。   何明宇看着眼前苍白的女鬼挑了挑眉道:“安雪柔?你什么时候死的?”   ☆、第99章   少女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两只光着的脚垂在半空中晃动着,侧着身子,眼中显出一丝迷茫。她淡色的唇轻启,低声重复着“安雪柔”这个名字,体会莫名升起的熟悉感。她抬起眼望着满脸不善的何明宇道:“安雪柔是我的名字吗?你认识我?”   何明宇看了眼她的神情,不像在伪装,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你不记得生前的事了?”   少女摇了摇头,虽然来到这个地方后她神智清醒了很多,但依然没有回忆起自己的身份。   “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何明宇有些疑惑。如果真是安正鑫把这些孤魂野鬼弄来这里,在看到这女孩的脸的时候会没有反应?   少女偏着头回忆道:“我……原本一直在一处……像是学校天台的地方。那天被个男子抓来的。”   何明宇问:“他没认出你?”   少女愣了一下,有些激动地连声道:“他认识我吗?我那时候形都凝不全,他没认出来我吧,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何明宇冷淡地审视着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看了眼何明宇身后缓慢朝他飘过来的一只厉鬼道:“你是挺厉害的人类,有能力还是早点出去吧。这个地方不能久待。”   她被丢进这个地方后,原本也十分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但发现这里的邻居并不友好,都十分富有攻击性。她在反击的同时,戾气也越来越重,甚至下手杀了一只企图吞噬她的厉鬼,等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下已经反吞噬了对方。   当力量涌入体内,她一直有些昏沉的神智竟然清醒了许多,能凝出更清晰的形体,也能正常的思考和说话了。又转悠了很久,她发现只有在这个阳台,外面的风吹过来,阴雾才浅淡一些,情绪不会再那么容易偏激暴怒,她便一直坐在阳台栏杆上,不敢再回里面游荡。   “有见过一个男孩吗?眼睛特别黑,这么高。”何明宇说着抬手比了比高度。   少女摇了摇头,“你是我在这里见到的唯一一个人类。”   “知道三楼的楼梯口在哪里吗?”何明宇问道。既然二楼找不到顾恩泽,他肯定要去三楼找找。   “我倒是知道,但上面太危险了……你小心背后!”少女突然拔高了声音,她本以为以何明宇的能力很快会发现那个靠近的鬼,却不想这只鬼都朝他伸出尖锐的爪子了,他还无动于衷地冷静地望着自己等待答案。她连忙出声示警。   那只鬼高高扬起的爪子在扎下去的时候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并反震回去般,整个鬼身都遭受重击般飞了出去。   少女目光闪了闪,感慨道:“……你很强。”   何明宇又问了一次:“三楼入口呢?”   少女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解释道:“那个入口就在那边,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出现。我曾经想上去,但楼梯口悬挂的那面镜子太危险了,我怕通过不了也像其他想上去的鬼一样被吸进去。”   “你带路,我助你上楼。”何明宇说着就迈开大步往她指的方向走。   少女看了眼头顶灰蒙蒙的天空,沉闷,毫无生气,压抑得让人疯狂。她跳下栏杆,跟上了何明宇的脚步。她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怎么死的。跟着这个人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三楼没有大片大片让人不舒服的阴雾,也没有破败老旧的陈设。宽敞的大厅,头顶是柔和莹亮的水晶灯,灯光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着一个个高挑的身影。   如果那些身影不是一模一样的身形和一模一样的脸,无数个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优雅绅士般的安正鑫用一样的动作转着头看过来的话,这个宁静祥和的三楼真像在举办一个高端别致的私人party。   只有坐在台子上盘膝而坐的那个安正鑫没有第一时间看向来人,他面前悬浮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轻轻转动着,有黑气从那男人身上抽离被吸纳进石头当中,有些黯淡的石头像注入生机般泛起了淡淡的光芒。   安正鑫掀开眼皮,看向来人勾起唇角邪笑道:“你来了,顾恩泽。”   顾恩泽的白衬衫撕裂了很多口子,一条袖子也不在了,露出肌肉线条优美好看的胳膊,手里握着匕首站在这个满是安正鑫的三层,不见半点惊讶和恐惧。水晶灯的光线下,他平日光芒流转的眼眸此时如黑玉石般冷凝着,面无表情地盯着说话的安正鑫和浮在安正鑫面前的石头看。   “看来你快入魔了,呵呵呵,不枉费我特地去学校给你送小鬼。”安正鑫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很快就会成为滋养魔石的养料,像你这样有法力的人入魔后一定非常的滋补。”   顾恩泽挥了下手里的匕首,划出一道锐利的光弧,眼神冷酷嗜血,声音低沉道:“杀了你。”   安正鑫伸舌舔了舔唇,满眼的贪婪,“你越强大,我的石头会越高兴。啊,它已经在为美味的力量颤抖了。”   他话音刚落,无数个像伪装的鬼魅般的安正鑫迅速变得凶狠扭曲起来,阴风吹拢般朝顾恩泽包抄过去,密密麻麻地将他像困兽一样围拢起来。   顾恩泽灵巧地转动着步法,瞬间就挥着匕首削断了一只伸向他的胳膊。这些长得跟安正鑫一模一样的人,似乎并没有跟安正鑫一模一样的力量,顾恩泽几个起落间便了结了一个。   坐在台子上的安正鑫伸手用力抹过下唇,坐直了些看着顾恩泽灵动又凶狠的身影,“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在等,等待顾恩泽筋疲力竭的时刻到来。   但是顾恩泽的表现却让他十分意外,他劈开一个安正鑫的分身,不看那扭曲模糊的血肉一眼,突然就蹬上了墙壁,如踏平地般飞快地踩着墙壁脱离包围圈,凶悍莫名地一路向他杀来。   安正鑫被顾恩泽脸上的神情震了一下,猛地站起身,“看来我低估你了。”   他念动咒语,诡异的发音像是地狱传出的邀请,追逐着顾恩泽的那些分一个个像是被巨大磁力吸附了般朝着安正鑫本人飘去。   安正鑫吸附了分身,却不能吞噬融合他们。因为这些分身正是他作为人类的身体无法容纳更多的魔石力量,而只好先暂时分离出来,等他的身体改造完成后再慢慢纳入体内。   此时这些分身简单粗暴地堆叠在安正鑫身上,堆化出了无数的触手在他身上密密麻麻地飘摇,每一根触手上似乎都有一张安正鑫的脸,麻木地随着触手蠕动。他所坐的平台逐渐被他越来越庞大的身躯占满。   安正鑫的头顶在庞然大物般的身躯上,异常的丑陋,但他却毫不在意地咧着嘴笑对他眼里蝼蚁般的顾恩泽,骤然伸长地射出了触手。   面对这样的怪物,顾恩泽怒火愈加升腾,向上跳起拽住水晶灯摇晃着躲过安正鑫扫过来的触手。他吼了一声,瞬间松开风雨飘摇的水晶灯,高举着匕首朝着安正鑫脑袋的方向扑过去。   在他几乎跃到安正鑫身上的时候,突然被一只触手凌空拍中,顷刻间便被缠绕住双腿,接着被狠狠地勒紧。   那力道大得仿佛腿骨都要碎裂般,顾恩泽痛苦得仰头吼了一声,眼中逼出了泪花,模糊了他愤怒充血的眼睛。   顾恩泽咬牙坚持挥出匕首,拼命刺进缠住他的触手,但是安正鑫却不疼不痒般越发用力地勒他的双腿。   努力抵抗的顾恩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迅速地流逝,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地慢下了挣动。   “哥哥?”一声清雅又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让安正鑫满脸邪笑的表情有一丝的波动,他转动眼珠子移向来者的方向。   少女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身影有些飘忽,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圆润的眼睛,鹰勾鼻,皮肤苍白,她两只手交握着,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软弱。   少女那张熟悉的脸吃惊又忧伤的看着他们。   是谁?真是妹妹吗?安正鑫微微眯起了双眼。   ☆、第100章   “你……怎么会没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正鑫神色变了又变。她怎么会是妹妹,被陈澄夺舍后,她的魂魄竟然没有被陈澄消灭?!怎么可能?!   安雪柔仰着头看安正鑫庞大身躯上顶着的小脑袋,这样的安正鑫让她恐惧:“我被下了禁制,一直待在学校的天台,是你,哥哥你把我带过来的。”   “你胡说!”安正鑫皱起眉头,“我可不记得带了你。”   安雪柔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我,我那时候力量不足,凝不出实体,话也说不清楚。”   安正鑫盯着安雪柔看,脸上神色莫测,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间,他狠狠甩出一根触手朝安雪柔鞭过去。   安雪柔站着没有动,抬着苍白的脸楚楚地望着划破空气呼啸着朝自己甩来的触手。   那触手在距离安雪柔的脸十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停顿了下来。触手上那张若隐若现的安正鑫脸正对着安雪柔,与她大眼瞪小眼。   另一边卷着顾恩泽的触手力道有了些许放松,顾恩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猛地弯下身去,挥起匕首用尽全力地扎向触手上的那张人脸。   那张脸嘶吼了一声化成黑色的漩涡,整根触手卷着顾恩泽的腿把他当溜溜球般疯狂地甩动起来。顾恩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几次都重重撞上墙壁,痛得他咬破了下嘴唇,沁出殷红的血丝。   就在他觉得两眼发黑马上要晕过去的时候,腿上的束缚突然散了去,他从半空中摔在地上。顾恩泽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打了个滚,往旁边的一根柱子后面躲去。靠着柱子缓了口气才探头去看安正鑫发生了什么事。   安正鑫庞大的身躯后方,何明宇撤回了刚才从后面拍中安正鑫脖颈处的双掌,飞快地在半空中一个敏捷的转身,再次拍出的手上迸出两团明亮的法力光环,炸在安正鑫挥舞着抵挡的触手上,烧出一大片乌焦的痕迹。   何明宇在触手上蹬了一脚,高高跃起,同时朝顾恩泽的方向伸了下右手:“小呆,匕首丢给我!”   顾恩泽拽着匕首缓缓地站起身,经过刚才的缠斗,他身上的衣服越发破烂,白净光洁的皮肤上多了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痕。出门前准备了许多符箓和杂物的包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鞋子也只剩下一只,另一只脚光着可以看到小腿上一圈青乌的勒痕。但他毫不在意地一步一步朝前走近。   何明宇没有等来武器,心下有点奇怪。但战斗中不容他有半分失神,他便迅速握掌成拳,凝聚在拳头上的法力迸发出强烈的光芒轰向安正鑫的脑袋。安正鑫双目圆睁,大吼了一声,眼中出现一丝畏惧的神色后连忙停止了触手的攻击,收回来层层叠叠地护住自己的脑袋。   “砰”的一声,层层包裹着的触手盾上现出一个焦黑色的碗大的洞,残破的触手一根根地被抛弃般掉落在地上。安正鑫重心不稳地朝后飞退,地上的触手化成一道道黑雾朝何明宇席卷而去。   一只黑色匕首闪着法力的光悄无声息等在了他后退的线路上,捅进了脑后的死穴,鲜血随着匕首的拔出喷洒了出来。安正鑫扭过头,血红的双眼瞪着顾恩泽。顾恩泽将拔出的匕首再一次对准穴位捅了下去,眼神冷酷。   安正鑫庞大的身躯开始层层剥落,无数的黑气自他身上散开,最后只剩下一个消瘦的身子趴伏在地上着粗气。他抬了抬浑浊的眼,扫过顾恩泽、何明宇,最后视线落在安雪柔身上,哑声问道:“你……真是雪柔?”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生前的记忆。”安雪柔摇头,对着安正鑫凄惨的模样,眼中滑下了一串泪珠。   “你不是她……咳,咳,我的妹妹,怎么会跟别人配合,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被打败。你不是她……”安正鑫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脑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安雪柔捂住了嘴巴,她明明不记得这个人,却哭得停不下来。   终年不见天日的别墅里,阴风刮过,冷飕飕的卷过心头。   “小呆,有没有受伤?”何明宇弯身拎起顾恩泽掉在地上的鞋子朝半蹲在地上的顾恩泽靠近,一身狼狈不堪的顾恩泽看得他很是心疼。   顾恩泽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拇指在匕首黑色的匕身上划过去。   “唔……小,呆?”那声闷哼并不响,顾恩泽的匕首扎到了靠近他的那个人的肉里。可对方却没有逃开,反而贴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禁锢住他的身体,沉声道:“别动。”   顾恩泽握着匕首的手停了下来,那声音太熟悉了,让他身体不用混乱的大脑判断就自然放松了下来。   何明宇一手搂住顾恩泽,一手把顾恩泽的手从匕首上拿开,好在顾恩泽是半蹲着的高度,反手捅过来的匕首扎在了何明宇的大腿上,鲜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浸湿了裤子。   之前战斗都好好没受伤的何明宇此时无奈地捏住顾恩泽的脸,目光沉沉,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边:“连我都敢下手?”   “放开!”顾恩泽莫名的生气,眼神冷酷,怒气腾腾地抡起紧握的拳头,力道不轻地砸中何明宇的嘴角。   “嘶!”何明宇因为刺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紧贴着顾恩泽不放松半点力道。   顾恩泽猛烈地挣扎,一条泛着蓝光的锁链自何明宇身上浮起在空中“哗啦啦”抖动着缠住了顾恩泽。这是他出发前向黑白借的心锁,没想到没有用在敌人身上,最后竟然锁住了自家小呆瓜。   何明宇直接把被锁链缠住的顾恩泽压倒在身下,鼻息拂过他的唇瓣,捏着顾恩泽的下巴轻声道:“竟然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生气了。”   下一秒,何明宇便低头吻住了满脸凶悍的顾恩泽的嘴唇,吸允他唇上的伤口,用力地探进他的口中。顾恩泽火大地咬了下去,何明宇却不松开,不管不顾地搅着他的唇舌。鲜血的味道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   半响,顾恩泽抬起被吻得湿润通红的唇,目露凶光地说:“唔,杀了你!”   何明宇心想这显然是没亲够啊,他无视顾恩泽的挣扎,再次低头吻了下去,一只手更是熟练地伸到下面摸顾恩泽。   何明宇用虎牙咬着顾恩泽的唇低低地笑:“杀我?被我摸几下就硬了,还这么凶?”   顾恩泽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十分不争气地浑身发软地靠着何明宇宽厚的胸膛。然而被吻得面颊红润,眼神湿漉漉的,咬唇的动作也是又可怜又可爱,还特别的勾人。就算他满脑子都是暴虐的想法,表现出来也是大打折扣,毫无狂霸凶悍的震慑之力。   “回去了。”顾恩泽状态十分不对劲,何明宇自然发现了,这个地方怕是不能久留。他弯身将顾恩泽抱了起来,大腿的伤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抱人的动作生生顿住,偷偷地咬牙忍了忍。   顾恩泽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凶巴巴地盯着他看。他憋着气努力了几次,悲伤地发现腿疼得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身为一个男人抱不动自己的爱人……   满心憋屈的何明宇忧伤地放下了顾恩泽,改拉着他走。顾恩泽还特别不配合,挪着脚歪来歪去地走。   两人路过安雪柔身边的时候,何明宇看她茫然无措的样子便说道:“你跟我们走吧。”   嗯……把她带去给苏大师安置,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安雪柔的身体再夺回来。   “主人!我来接你啦。”黑白收起火红的翅膀,学鸟一样蹲在窗台上,抬头挺胸地夸自己,“是不是快?是不是很精准到位?”   何明宇自然不会夸它,它也不介意,火红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就发现自己的心锁缠在了顾恩泽的身上。黑白先是震惊地张了张嘴,然后翘起尾巴,抬起一只前爪子放在嘴边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哎哟,哎呦,鬼见愁也有被我锁链锁住的一天。哈哈哈哈……你做了什么坏事啊?快说出来让黑白大爷乐一乐!嘎嘎嘎嘎……”   顾恩泽异常凶狠地瞪了它一眼。它立刻怂了,怪笑声戛然而止。翘起的尾巴垂了下来,又抬起一只爪子,两只爪子同时捂着嘴卖萌道:“啊,刚才风好大,我什么都没说。”   何明宇咬牙用尽全力把顾恩泽抱上了黑白的背,然后紧紧把他圈在身前。安雪柔也坐上去后,黑白大翅展开,扇翅飞离。   与此同时,阴雾弥漫的别墅二楼。   一个窈窕的身影在雾中自如地走着,踩了在地上爬行的鬼魂一脚,半步都不停留地继续朝前走。直到横陈在地上的一个卡其色帆布书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101章   阴风吹过,浓雾被冲散了一些,穿着简洁t恤牛仔裤的少女俯下身去,提起了地上的卡其色书包。秀气的手指扒开包里的杂物和不多的符箓,拿出一个镇魂瓶,对着瓶里的两只厉鬼微微一笑。   其中一只长发厉鬼不知道怎么了,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附身在红衣小女鬼身上的老鬼认出她后双眼顿时亮起,立刻爬到玻璃边贴着玻璃喊道:“快放我出去!”   “呵呵。”少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大眼睛,鹰钩鼻,发黄的肌肤。正是强占安雪柔身体的陈澄。最近安正鑫疯了般抢她的任务,任务中遇到的鬼怪更是不知所踪。这引起了她的怀疑,跟踪安正鑫之下摸到了这个地方。   一个天然的养鬼之地,不知道安正鑫在搞什么鬼。堂堂天师世家的安家大公子显然已经走上了邪路,这让他兴奋得全身颤栗不已。   瓶里的老鬼见他笑得一脸诡异,心下一寒,她是不是已经把兰花吃了?她想起杜声梁的事情了吗?老鬼忙放软了口气哀求道:“放我出去吧。”   陈澄拔开镇魂瓶的塞子,念动咒语将老鬼放了出来。   重获久违的自由,老鬼顾不上从地上爬起,趴在地上扬起头先深深吸了口周围弥漫的阴气,舒服得直想哼哼。   陈澄在她身后问道:“你被安正鑫抓了去,有发现他在搞什么名堂吗?”   老鬼嘲讽道:“他啊,不知道从哪得了块魔石,修炼得不亦乐乎。他一个人类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了魔石的力量,哈哈。他倒是聪明,利用这个地方养厉鬼,吸取厉鬼的邪气改造自己的身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陈澄垂下卷翘的睫毛:“哦,魔石啊。”   “魔石对人类来说不适用,但对我这个鬼类来说却是大补之物,若是能抢过来……唔!”老鬼眼带贪婪地舔了舔唇,突然头上猛地被箍紧,一股大力把她的脑袋往后扯去。   老鬼圆睁的眼睛对上了笑得狰狞的陈澄,“你,你想做什么?!”   “哦,让你滚出我手下的魂体。”陈澄答得轻柔,声音如风吹银铃般悦耳。他需要的是一个没有自己的意识,不会反抗不会背叛忠实执行命令的傀儡小鬼。而不是一个来历不明,阴险狡诈,不知何时会咬人一口的老鬼。   咒语自陈澄的口中轻快又迅速地念出,老鬼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被一阵大力拉扯,还没来得及修复的魂魄一点一点地就要被拉离小女孩的魂体。   老鬼大声尖叫:“不!安雪柔!你答应过我给你兰花,你帮我找身体的!”   “嘘……”陈澄压在她头顶上,依然轻声细语地说话,但压迫的力道却越来越重,“还敢跟我提兰花?你说可以迅速提高法力修为?小骗子。”   “你吃了!你吃了对不对?!”老鬼高声喊着,用力扭过头来盯着陈澄:“杜声梁!你欠我的不打算还吗?!”   陈澄突然垂下头,贴着老鬼的耳朵像情人般耳语道:“青娘,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我从来不说真话的,不是吗?”   “助我逃离地府,以后会回去救你自然也是假的。”陈澄说完,眼中杀机顿现,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杜!声!梁!”老鬼眼中愤恨得滴出血来,然而她再恨也无力逃脱陈澄的钳制。   她的残魂终于被完全逼出小女孩的魂体,在空中无依无靠地漂浮着。然后被陈澄拍出的双掌打得粉碎,混入周围翻起的阴雾之中,只留下一声呜咽还未来得及隐去。   地府的第十九层,那是最黑暗的地界,没有光只有寒冷和疯狂的烈风。那是无恶不作的灵魂的归处。她一个女鬼,入了那极恶之地,没有被虎视眈眈的恶鬼撕成碎片却是缘于杜声梁的相护。   像她这样的恶鬼是没有感情的,她相信杜声梁也一样,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明明告诫自己不可信任何人了,可在那样恶劣的地方相处久了,她对杜声梁竟然生出了些许依赖。就像那终年寒冷的贫瘠冻土上,偶尔也会长出一种白茎紫叶开黑花的毒草来。   后来趁着阎王诞辰,她帮着杜声梁越狱顶替了顾恩泽的投胎机会。然后一个人在漫长的黑暗与寒冷中等待着,等待一个飘渺的承诺。等了多少年她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她蹲守的石崖拔高了一半,崖边的那棵毒草开了三十次花。   直到这次鬼节,她千辛万苦地逃了出来。终于找到了杜声梁,然后被他打得魂飞魄散,化作尘埃。这样也好……   陈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指头点在红衣小女鬼的额上把她弄醒,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边走边道:“跟上。”   红衣小女鬼一张麻木的脸毫无表情变化,无声地飘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陈澄在二楼又转了一圈,终于碰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黑白载着何明宇和顾恩泽飞过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悄然滑入显得特别安静的别墅区,回到何府的院子里。两人在夜晚八点多进入养鬼地,一番折腾,回来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整个何府都在沉睡之中。   倒是大白和嘟嘟乖觉地醒了过来,蹦跳着冲向他们,又被威武的黑白吓到,停在两米外有些怯生生地观察情况。   何明宇搂着顾恩泽,探头贴着他的耳朵,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着仔细地分辨他神情中的细微变化。   顾恩泽嫩生生的脸上染了好几块的脏污,对何明宇的碰触只是眨了眨大眼睛,没有躲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何明宇揉了下顾恩泽有些汗湿的头发,笑道:“小呆,还想杀我吗?”   顾恩泽愣了一下,眼中有些懵懂,垂下一截白玉般的颈子摇头道:“没有。”   何明宇稍微安下心来,或许小呆的反常是受到那个养鬼地的影响,离开了反应也就淡了。他把安雪柔安排到一间客房,让她在屋里待着,然后拉着顾恩泽回房间。   “困么?稍微冲洗下再睡。”何明宇边说边抬手擦了擦顾恩泽脸上的一道黑色污痕,笑他:“小花猫。”   “你的腿伤口要先处理。”顾恩泽垂眼看向何明宇的大腿。   “没事,小伤口。”何明宇拍了拍自己大腿上印着一团血渍的地方。或许跟他体内的舍利子有关,他从小到大伤口都好得特别快,“不信你摸。”   顾恩泽真的把手伸了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隔着那块有点硬的布料,柔柔地捂在上面。他的手心温度有点高,很快何明宇就觉得被他摸的地方炙热得渴望更多的抚慰。   何明宇凑了过去,轻轻地啄着顾恩泽微张的唇,一下又一下,温柔至极。顾恩泽一只手搭在他腿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背,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温柔怀抱里。   顾恩泽走进浴室,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不行吗?”何明宇随手关上门,对他笑得深沉。两只手举起一颗颗的解衬衫的扣子,动作缓慢充满诱惑,结实的麦色胸膛渐渐展现在顾恩泽眼前,口里道:“我腿受伤了,不能碰水,你要帮我洗头,擦身子。”   顾恩泽抿了抿唇,仰头取了花洒,然后拉了个小凳子让何明宇坐下,用温水打湿何明宇的头发。   顾恩泽没有伺候过别人洗漱,有些笨手笨脚的,好在何明宇很配合,乖乖地任由他摆弄。   “眼睛闭上。”顾恩泽边说边把洗发水挤到何明宇的头发上,胡乱搓揉着,弄出许多白色泡沫。然后拿着花洒把泡沫冲掉。   何明宇抢过他的花洒往他身上冲水,两颗虎牙似乎在灯下闪着光:“你也好好洗洗。”   顾恩泽抬着胳膊挡住水流,皱眉道:“别闹!我给你擦干净。”   何明宇原本开心地笑着,突然停了笑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恩泽看,喉结因为吞咽而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顾恩泽转身关了热水,拿了条干浴巾朝何明宇靠近。全然不知自己湿了衣衫,若隐若现的样子看得对面那人口干舌燥浑身冒火。   何明宇用力一扯,把顾恩泽拉进怀里,转身压在浴室光滑的瓷砖壁上,狠狠地亲吻顾恩泽的嘴唇,一双手肆无忌惮地抚摸,用硬起的下面顶着他。   “搞……什么!”顾恩泽恼火地推拒着。   何明宇像往常一样无视顾恩泽的小抵抗,霸道地把湿透的顾恩泽搂得更紧,炙热的体温几乎要把两人同时烧着。他知道他家小呆很快就会软下来,被勾起热情一起沉沦。   “唔!!”何明宇痛苦地弯下身,捂着下面不敢相信地瞪着顾恩泽咬牙切齿地控诉,“小!呆!你谋杀亲夫?!”   顾恩泽脸上不知何时罩了一层寒霜,指着浴室的门冷声道:“滚出去!”   何明宇被他黝黑的瞳仁中飞出的冷刀扎得心惊,小呆可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除了,在那个养鬼地的时候。   何明宇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小呆究竟好了还是没好?   ☆、第102章   跟顾恩泽认识后,何明宇养成了很多习惯,比如明明满心的不爽,看到顾恩泽顶着*的脑袋出来就条件反射地拿了干毛巾帮他擦头发。   “刚才怎么回事?”何明宇边擦边问,声音有点闷闷的。   顾恩泽双眼湿漉漉的看着很是无辜,回忆道:“唔……我累极困极,你还闹我。当时就有点生气,不知道为何火气爆开一样脑子就瞬间空白了。然后就发现自己攻击你了。”   何明宇吸气:“只是有点生气?”那一脚可是又快又狠,残酷狠辣得让人吃惊。   顾恩泽皱眉道:“说实话,真的只是小事,我若是会因为这种事攻击你,还能等到今天?你早就不举了。只是不知为何我会失去理智,甚是奇怪。”   何明宇丢开手里的毛巾,顺手轻拍了下顾恩泽的脑袋咬牙道:“你还敢提不举?你不该先安慰我吗?”   何明宇觉得自己简直身心同时严重受创,急需某人各种安慰!   “嗯?困了?那赶紧睡觉吧。”顾恩泽自认为很有眼色地说道,然后伸长胳膊去按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响,屋里归于黑暗。顾恩泽翻了个身就开始朝周公奔跑,何明宇独自在黑暗中忿忿不平了好一会,终于抵不过不断压下来的睡意,把身边人搂紧了便在熟悉的清新气息中睡去。   第二天,不知道睡了多久的顾恩泽在床上翻滚了一会,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何明宇已经不在屋里了。遮光窗帘把外面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现在的时辰。   不过今天不用上课,几点都无所谓。顾恩泽慢悠悠地跳下床,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漱。他一边不怎么熟练地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脸色不怎么好,眼下带了淡淡的青影。   那么容易就暴怒,而且还是对着最重要的人暴怒,估计还在受那个养鬼地的影响吧。顾恩泽眼中闪过温柔,真是,难为何明宇了……   顾恩泽收拾好了,看到床头柜上搁着那把匕首,匕首下压着何明宇留的纸条,说他去接苏大师了,让他醒了后自己下楼吃早餐。   他拿起那把匕首出门下楼。说起来真是郁闷,他的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那个地方,重要的手机也跟着丢了,最后只剩下这把匕首还随身带着。手机是明明送他的啊,心疼……   “是你。”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头瞥了眼走下楼的顾恩泽,又似乎不愿同他交流般迅速地低头看报纸。   顾恩泽挠挠脸,打招呼道:“伯父早。”   “嗤……”何秉先满脸的嘲讽,却不开口说话。   顾恩泽走下楼梯,看到客厅挂着的大钟,他虽然学会怎么看钟表,但还不熟练,认真的辨认了一会上面的指针和刻度,发现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难怪饥肠辘辘的。顾恩泽穿着拖鞋蹭到餐厅那边,他口有些渴,拿起餐桌上的温牛奶就灌了一大口下去。   何秉先看顾恩泽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多大的人了,头发乱糟糟的不说衣服扣子还扣错,邋里邋遢的穿着拖鞋,还老是在别人家夜不归宿,显得一点教养都没有。真的不想理会他都看不下去了。   何秉先盯着报纸上一团团的字,淡淡地开口道:“你在别人家都这么随意吗?不问自取?”   顾恩泽正在啃面包,闻言一口面包卡在嘴里吞也不是咬也不是。脸皮薄的顾公子心想何明宇也是主人吧,他让我下楼吃早餐,怎么就不问自取了?   何秉先瞥了他一眼,心想父亲和儿子都不在,现场就两个人,可不是难得的好机会一个?他抓着报纸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差点把报纸扭成一团了。   何秉先轻咳一声作为开场,道:“我作为何家的家主,很不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希望你以后离我儿子远一点,我不希望他因为交了不当的朋友误入歧途。你天天缠着我儿子不就是看他有钱又单纯好骗么……唔!”   “咚”一声,一把黑色的匕首划破了空气,狠狠扎在了何秉先身旁的沙发背上,匕身距离何秉先的脖子不足八厘米,骇得他的侃侃而谈戛然而止,惊惧地瞪着离他五米远扬手保持投掷动作的顾恩泽。   顾恩泽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缓缓放下扬起的手,道:“你儿子早就是我的人了。”   何秉先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大声呵斥道:“好你个小崽子,在别人家也敢这么嚣张?!竟然敢对年长的人动刀子?!你这是杀人未遂,我马上就报警,你去警局里反省吧!”   顾恩泽薄唇轻抿,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顾恩泽扬着修长的脖颈,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何秉先满脸阴霾像愤怒的火鸡。两人一站一坐,遥遥对视。直到门边响起何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何秉先,你对我顾小友做了什么?!”   何秉先正在翻手机呢,听到自己父亲的质问更是一肚子的火,回过头大声道:“爸!你看看这匕首!这小崽子都拿武器攻击我了,你竟然问我对他做了什么?!”   何老爷子扫了眼深深没入沙发背的匕首,那匕首还是他借给顾恩泽的,他哼道:“顾小友一向脾气温和,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气成这样?混账东西。”   我做了什么?!何秉先气得直抚额头,这是他亲生父亲啊,天理何在?   何老爷子身后跟着被请过来的苏炳章大师和何明宇,何明宇二话不说加快步子走向坐着不动的顾恩泽。   顾恩泽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但他藏在桌下握成小拳头搁在大腿上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何明宇垂下头在他耳边柔声问道:“小呆,怎么动手了?”   本来在愣神的顾恩泽抬起黑亮大眼睛,带着歉意道:“明明,我刚才又犯病了。”   “……”何明宇无语了一下,伸手摸摸顾恩泽毛茸茸的脑袋,“别乱说,你没有病。”   苏炳章也走了过来,顾恩泽忙起身跟他见礼,“苏前辈好。”   苏炳章打量了几眼顾恩泽,见他双眼清澈明亮,便笑道:“气色有些不好,但孩子挺正常的嘛。”   何秉先在一旁凉凉地插话道:“哪里正常?我看这小子有严重暴力倾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社会安定,必须严加看管起来。”   可惜除了何老爷子扫了他一眼,没有人理会他,让这位在自己的医院和业界都被高高捧着的何院长愈发觉得自己在家不受尊重,铁青着一张脸心塞不已。   “这,苏前辈,我应该有点不正常。易怒,爱攻击人。”顾恩泽羞愧地垂下头,他冷静后想道歉,可对上何秉先愤怒的脸便立刻怂了,脑袋嗡嗡作响,根本不知如何开这个口。道歉这事,顾公子也是不擅长的。   苏炳章问道:“你们两个一同去的那个地方,明宇没受影响吗?”   “我没有。”何明宇摇头,脑子里有个想法闪现,他似乎是因为身上的舍利子才不容易受邪恶力量的侵蚀。那如果把舍利子给小呆,是不是就能好了?   苏炳章想了想说道:“不用太担心,看你这情况应该影响并不严重。你每日练几遍莲花静心咒,修身养性。时日久了,便无碍了。”   顾恩泽点头应道:“是。”   苏炳章见他乖巧懂事,心下喜欢又掏了两张护身符给他,然后才正色道:“带我去看看安雪柔吧,夺舍不是小事,我要把她带回联盟总部去。”   由于何老爷子和何颖平的卧室都在一楼,何明宇昨夜怕打搅两人睡觉,便把安雪柔安排在二楼的一间客房。   几人丢下意难平的何秉先,上了二楼。开了房门,只看见敞开的窗前纱帘飘舞,本该在屋里的安雪柔却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失了踪影。   ☆、第103章   周一去上课,打铃的时候,顾恩泽瞥了眼陈澄的座位,空的,果然没有来上课。   那天在何家的安雪柔不见了,苏炳章前辈当即去了安家把事情经过跟安老爷子说了。安家正为安正鑫和安雪柔两兄妹同时失联而发愁呢,苏炳章带来的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整个安府炸开了锅,没人愿意相信苏炳章说的话。   两个本家的继承人双双出事,这对本就式微的百年天师家族来说真的是莫大的打击。   不管安家愿不愿意接受现实,这事都算是正式被天师联盟接手了。苏炳章也让顾恩泽和何明宇两人不要再管这件事,学生还是要以好好上学为第一要务。   何明宇说期末考了好名次就暑假一起出去旅游。顾恩泽学霸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一进教室就埋首在题海中遨游。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考第一名都不算考好。   喻君越很没眼色地用笔敲他的背。   顾恩泽被打断了解题思路有些不满地回头:“何事?”   “迎新晚会的表演你没忘吧,从今天起午休时间都拿来彩排,没意见吧。”   “有……”顾恩泽挠脸,他都快忘了这事了,本来午休时间是想让何明宇给自己补习数学呢。   喻君越恳切地望着他:“就几天时间,周五就正式上场了。”   顾恩泽:“好吧。”   喻君越拿出两张纸递给顾恩泽:“这是《菊花台》的乐谱。”   顾恩泽对着纸上的奇怪符号沉默了一会,道:“抱歉,我看不懂这个曲谱。”   “额?”喻君越有些呆滞,他对古琴一窍不通,只觉得学音乐的都会学五线谱。   “我学的古琴谱叫减字谱,有四部分,记左手指法,右手指法,左手按弦用指,右上为所按徽位,下方外部为右手指法,内部为所弹、按弦……你别晕,总之这个我看不懂。”顾恩泽说着把那两张纸还给喻君越。   喻君越忙说道:“那我去给你找你说的古琴谱。”   顾恩泽却忽然敲着桌子沉吟道:“哎,我非要弹这个曲子吗?既是表演,我弹一首我熟练的曲子不是更好。”   “你忘了吗?”喻君越幽怨地看他,“这个曲子是我俩一起合作,我唱歌,你弹琴。”   顾恩泽透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不解地问道:“所以啊,为何我两非要合作呢?你唱你的歌,我弹我的曲子,不行吗?”   喻君越愣愣地眨眼,在顾恩泽的注视下有点心虚。分开表演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他存了私心,想要跟顾恩泽同台演出罢了。   “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分开表演,我弹一首我擅长的曲子。”   顾恩泽说完利落地转身继续埋头做练习。喻君越继有点无法接受现实地瞪着顾恩泽的背影发呆。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恩泽就跟何明宇说了要去音乐教室彩排的事,何明宇没说什么,只是坚定地跟着去了。   喻君越看到何明宇脸都黑了,想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可何明宇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扫了一圈宽敞的教室,迈着长腿找了个座位坐下等顾恩泽。   喻君越路过他身旁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嘲了一句:“牛皮糖,跟屁虫。”   何明宇双眼自下而上地瞥了他一眼,便垂眼拿出手机。   他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喻君越却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空气中,被他一副不屑跟失败者较量的样子气得胸口发闷。   坐在一架古筝前的女孩抬起头看了眼顾恩泽,对他微笑道:“陈澄,你好,我叫胡馨兰。我看过你弹古琴的视频,真的很棒!没想到今天就能听现场版《凤求凰》!”   “……你好。”顾恩泽朝她笑了笑算是回应,“不是《凤求凰》,我打算弹《高山流水》。”   这个姑娘看着落落大方,也很友好,双眼放光地望着顾恩泽:“真的吗?!好期待啊。你学古琴多久了?在哪里学的啊?”   她从椅子上站起,一副遇见知音很多话要跟顾恩泽说的样子,不过负责晚会主持的女生何洁手上捏着台词单子走过来打招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顾恩泽坐到古琴面前,抬起头望向正对面的何明宇。   何明宇今天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起,露出肌肉结实漂亮的手臂。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闲适地朝前方伸长。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气质,看起来清爽又俊帅。   顾恩泽看了都觉得怦然心动,何况周围的女生。很快那个女主持何洁便凑了过去,低着头笑得一脸甜美,不知道跟何明宇在说些什么。   何明宇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任由那女生越靠越近,你们头都快碰到一起了!成何体统?!   顾恩泽眯了眯眼,突然手下发力,“咚”的一声按下去琴弦是瞬间被他在无意中加了法力朝四周波纹般扩散而去,把在室内的人都震得吓了好大一跳。   何明宇最先反应过来,一边起身朝顾恩泽走去一边问:“怎么了?”   顾恩泽黑葡萄似的眼眸骨碌碌地转了转,有些尴尬地把手收在腿上,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好。面对何明宇的关心,他自然不会直接说是因为看女生太靠近何明宇,一时怒从心起就不自觉地像使用内力一般把法力糅进了琴术之中,随着琴音发了出去。   好在法力不同于内力,不会对这些普通人造成伤害。   不过既然何明宇问了,他也就不用忍下方才的恼怒,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抱歉,我方才又发病了。”   “嗯?”何明宇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生气了?而且顾恩泽那嫩生生的脸蛋上可没看出半点歉意来。   突然传来一个女生尖锐的叫声:“馨兰!你怎么了?!别吓我!”   众人看过去,只见古筝桌后面的女生虾子一般弯身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别动她。”何明宇出声制止试图弯身去扶胡馨兰的女生,又对围过去的学生道,“你们离开一些,让她有足够的新鲜空气。”   对于突然不明原因昏迷的患者,最有效也最简便的方法是采取体位处理。何明宇蹲下身让胡馨兰平卧,稍微放低头部,略太高脚部,这样做能够改善脑部血液供应。因为她穿着连衣裙,所以不需要解开衣领和腰带之类的物品让她保持呼吸通畅,何明宇直接用手指按她的人中穴位。   他抬头问围观的学生道:“有没有缝衣针?大头针?”   学生们茫然地摇头,何帅拿这些东西要干嘛?   何明宇想用针刺人中穴,可现在肯定没有针灸针,就想用缝衣针、大头针,在火上烧消毒,针刺十宣放血。可惜连大头针也没有。   好在没过多久,胡馨兰就幽幽转醒了。她茫然四顾,疑惑道:“你们干嘛呢?”   何明宇蹲在旁边问:“你刚才晕倒了。你自己知道原因吗?低血糖?”   “……”胡馨兰眼神越发迷离,垂下头摇了摇道,“不是,可能没休息好吧,没事,害你们担心了……”   既然她本人说了没事,其他人也就散了,只有跟她关系好的那个女生留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肩问:“要不要先回家?”   胡馨兰看了眼顾恩泽,咬住了有些泛白的唇,她很想听顾恩泽弹一遍曲子。   顾恩泽却没了弹琴的心思,跟何明宇一起走到旁边,悄悄扯了扯何明宇的衣服,低声道:“这女生,其实是被我随琴声发出的法力震晕的吧?”   何明宇瞥了眼胡馨兰,见她正满脸纠结地朝他们这个方向看,心下也是升起疑问:“她看着挺普通的,但对我们……不,是对你好像很在意?”   顾恩泽忧伤地捧脸道:“会被法力震晕就不是普通人,哎,烦。我们说好要专心学习当好学生的,为何老是碰到乱七八糟的事情。”   何明宇也觉得顾恩泽标准的惹麻烦体质,但不好说出来打击他,于是摸摸下巴道:“她似乎也没做什么,暂时就放着不理会吧。”   ☆、第104章   何老爷子边走边笑眯眯地回头对顾恩泽道:“明明不在家,把你叫过来陪我这老头子,不介意吧?”   何明宇被他爸叫着一起去g市了,不过顾恩泽已经跟何家十分熟悉,出入就跟在自家一样。他跟在何老爷子身后翘起唇弯了弯眼:“怎会,我也乐意跟爷爷聊天。”   何老爷子的书房布置得十分古朴雅致,左边靠墙的大书柜里满满当当的书本,右面的多宝格上摆着或素雅或妍丽的瓷器,窗台几盆价值不菲的兰花开得娇艳多姿。   中间的红木大书案上摊开一幅山水画,容光焕发的何老爷子像端详孩子一样地端详着那幅画,对一旁静立的顾恩泽略带得意道:“怎么样?这水晕墨章,这宁静致远的笔意,实乃杰作中的杰作。”   “何爷爷,此画作者确实功力深厚,确实……”顾恩泽看了眼何老爷子满脸的赞赏与得瑟,有点不忍心地继续道,“足以以假乱真了。”   何老爷子闻言双眼瞪了起来,嗓门也拔高了:“什么?顾小友,许天玮大师的山水风格大开大合,境界雄浑,谁能模仿得来。”   “何爷爷,若是不曾见过真品我怕是也辨不出,只是这幅《康山春日图》曾是我阿娘的藏品,小时候亦临过几次,细看还是看得出不同的。”顾恩泽说着修长细白的手指在画上点了两处。   何老爷子一下子朝案上伏了下去,盯着顾恩泽点过的地方看,嘴里念叨着:“可恶,怎么会是仿品,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   顾恩泽见他气得脸都涨红了,有些忙乱地端了一旁的茶杯道:“何爷爷您可别气坏身子,喝杯茶消消火吧。”   何老爷子斜了他一眼,往后坐下,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要不……我给您画一幅山水画?您看我好歹也是千年前的人了,我的画虽比不上许大师,但勉强也算真古董了……”   顾恩泽话音未落,何老爷子突然活过来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真的?!”   顾恩泽点头,何老爷子一扫刚才的颓势,开始兴冲冲地准备笔墨纸砚。   这一画,天色就暗了。等顾恩泽往自家小窝回的时候,归家的那条巷子里又到了人烟稀少灯光暗淡适合做坏事的时候。   顾恩泽一边加快脚步走一边想着何明宇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一个人大晚上的在外面逗留。安雪柔现在不知道藏身何处,又会暗中对他们做什么,谨慎点自然是对的。但,晚归这事也不能怪他吧?   这么想着手机就响起来了,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何明宇打来的。   何明宇听完顾恩泽汇报的晚归原因后吐槽道:“你怎么这么傻,爷爷分明是用苦肉计骗你的画。”   顾恩泽回道:“你才傻,你爷爷都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你还说他骗人。”   “被人骗还帮人数钱,看你这么傻,我真是放心了。”何明宇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恩泽有些想念地贴着手机听他低低的笑声,过了一会才反驳道:“反正我又在你家蹭了顿好吃的,我不亏,也不傻。”   夜凉如水,褪去了夏日的燥热本是清爽怡人的季节,一阵凉风吹过,顾恩泽手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拿着手机跟何明宇闲扯,面上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转着大眼睛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可能是第六感吧,他的心底隐隐的不安。   周围很安静,两旁民居的窗户还透着日光灯的光芒,有一户的窗帘是红色的,被灯光映照得十分鲜艳醒目。   顾恩泽视线无意识地扫过那个窗户,眼尾扫到那窗帘动了动,一只白瓷色的手掀开窗帘一角。   顾恩泽眨巴着眼睛想看清楚。   那小小的手整只探了进来,藕节似的泛着塑料一样的高光。一只同样白瓷色的腿也伸了进来。   顾恩泽抬手揉揉眼睛,有些迷糊地想,是小孩?谁家小孩如此淘气……额,看那在灯下泛着高光的胳膊腿,竟是会动的偶人!   顾恩泽吃惊地愣在原地,仰头观望。只见一个露着胳膊腿穿着红色小裙子的玩偶从窗台上爬进来。   何明宇对着手机唤他:“喂,小呆?小傻?怎么不说话了?喂?”   顾恩泽边看边应道:“额,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哦,不止一个。第一个在顺着墙上的管道麻利地往下滑,窗口又出现了一个同样打扮的玩偶。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何明宇声音明显紧张起来:“别看了!立刻回家去!”   顾恩泽心脏猛地一跳,迈开大步打算迅速离开。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好奇心什么的统统散去。   要知道一个玩偶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这一排的带着诡异笑容的玩偶朝着你扑过来就可怕了。   “啪”的一声响后,顾恩泽便没有再传来声音,何明宇抓着手机快急疯了,恨不得整个人变成烟雾从手机里穿过去到顾恩泽身边。   他错了,非常时期,无论如何都不该离开小呆身边的。现在这个点已经买不到机票了,明天最早的航班也要六点多。小黒也没有跟过来,这让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的何明宇烦闷得一拳砸在床上。   而另一边的顾恩泽也被突然扑来的偶人弄得烦躁非常,他一把扯下一个抱着他脑袋抓他头发的偶人,直接撞开企图抱他胳膊的另一个偶人。小腿处又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抱着他小腿咬了一口的偶人仰起僵硬的小脸朝他露着白牙诡异地笑。   顾恩泽抬起另一只脚踩下去,那偶人却毫不恋战地松开他的小腿跑了。   转眼再看其他几个,也像老鼠般仓皇地窜进阴暗的角落里。   搞什么?顾恩泽深深地皱眉,弯身捡起掉落的手机给何明宇汇报情况:“我没事,几只被邪术操纵的老鼠而已。”   顾恩泽语气尽量轻松,何明宇脸色却无法缓和下来,他严肃道:“用你最快的速度回家去。黑白呢?我让它跟着你的。”   “额……”顾恩泽挠挠头,黑白那家伙根本闲不住,趁着他在画画,就无聊地跑出去玩了。他也懒得揭发它,只是笑道,“我没让它跟过来。”   何明宇咬牙哼道:“g市有道名菜叫龙虎斗,我明天学学怎么做的,回去把它炖了。”   顾恩泽好奇:“那个菜好吃吗?炖的时候用它真身还是猫形?它那身几千年的老肉炖得烂吗?”   学校昏暗的水泥坡路上,两只身形娇小的黑猫像旋风刮过般飞奔而过,仓皇逃窜的样子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杀一般拼命逃窜。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除了教室里人气旺盛,校园的其他地方都出奇地安静。发着黄光的路灯掩映在树影里,吸引了一圈的蚊虫无声地飞舞。   飞跑着的小黑猫稍微落后的那只突然脚下一歪,接着便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般被举在半空中。   另一只小黑猫回过头来,两只大眼睛红光闪烁,正是出门游玩的黑白大爷,它停住奔跑的脚步,口吐人言道:“放开它!”   伴随着“咔嚓”轻响,被捏住的小黑猫发出一声惨叫,它的一只后腿以十分不自然的姿态垂了下来。   黑白恼了,几个腾挪间跳上了路边的大树,黑色的身躯融进了树影里。它一边盯着地面上的敌人,一边慢慢放大了身躯,恢复黑豹的形态。   树下小黑猫被捏着往前移动。普通人看不见捏着它的那个东西,只看到一个黑猫在违抗地心引力的作用在空中漂浮前行。   黑白突然从天而降地直扑下来,在空中画了道利落的弧线,叼起小黑猫稳稳地落地。它扭头看了眼身后,露出獠牙吼道:“你黑白大爷也敢惹?!”   黑白瞬间展开翅膀腾空飞起,大嘴一张,一道明亮的火焰喷吐而出,映亮了这校园昏暗的一角。   等黑白大爷耍完威风,雄赳赳气昂昂地落地后,却发现一起小黑猫不见了。   自己跑回家了?黑白抬着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算了,他也回家好了,今天出来太久了,主人让他好好跟着顾恩泽的。   这天下午自习课,顾恩泽全班同学被班主任叫出去满校园的找他突然失踪的小黑猫。这个班主任一向不怎么管他们,也不会故意找事折腾他们,一直都算相安无事。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坐在下面的学生无语地望着他,集体默认这老师绝对吃错药了今天。   学生们交头接耳叽叽咕咕地讨论却没有人提出疑义,顾恩泽被喻君越从座位上拖起,笑嘻嘻地说:“走,走,玩儿去。”   出了教室,玩的好的三三两两地聚一起在校园里瞎晃,有的还挺为不用上自习开心的。转了一圈连只猫影子都没见着,喻君越便提议去打篮球。   顾恩泽想起了什么,抿唇笑道:“你确定?上次不是说不跟我玩篮球吗?”   喻君越“啊”了一声,瞬间垂下脑袋,掬了一把辛酸泪。   之前的体育课男生分组打篮球,顾恩泽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问怎么玩,得到只要把球投进框里的回答后,他就像妖怪一样不管站在什么位置都随随便便就把球丢进篮筐里。看得人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想检查篮球是不是被施了魔法,不然为何那么离奇的角度都能诡异地进球?!   喻君越身为校篮球队的一员,本来有点得意的说要教顾恩泽打篮球。然后这位想以最帅的姿势倾倒对方的青春期少年,带着甜蜜蜜的小心思炫球技,结果被气得冒出一句再也不跟他打球了……   喻君越决定装失忆,厚着脸皮道:“哈,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走吧,走吧,三对三斗牛。”   顾恩泽笑笑,阳光下皮肤白得发光,满身仙气飘渺:“算了,你们去吧。这种把球丢框里的游戏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我有事先走啦。”   把球丢框里的游戏?没意思?喻君越脸上的笑容保持不住了,沮丧地想,好吧,他们都是平凡渺小的人类,没资格跟传说中连鬼都能抓的大神玩无聊的丢球游戏。   ☆、第105章   顾恩泽不去打篮球,也不能就这么往教室跑,他悠闲地一路晃到图书馆,打算借几本书。   图书馆一共有三层,二楼是宽敞明亮的阅览室,方便学生看书自习。借书则是在一楼,大厅左侧大门进去就是。   三中作为历史悠久的老校,图书馆藏书量也颇为可观,除了一楼,还有一层地下室也放满了藏书,只是地下室的书要比一楼的图书老旧一些。   比起摆在一楼十分受欢迎的流行小说杂志漫画,顾恩泽更喜欢地下藏书室的旧书。他在一楼整齐的书架间绕了一圈,没看到感兴趣的书便顺着楼梯往下走。一楼的图书室明亮干净,地下室却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自带阴冷,水泥楼梯灰扑扑的。此时还是上课时间,没有别的学生上下通行,很安静。   “陈澄同学!”   一个略带惊喜的女声响起,正要走进藏书室内的顾恩泽转头便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女生站在身后的楼梯处朝他挥手,笑道:“好巧啊,你来借书吗?”   虽然对方热情得很,顾恩泽一时却想不起这个并不熟的女生何时见过,他虽记性好,却不擅长记女子的面貌。他有些含混地点了下头:“嗯,你好。”   顾恩泽打了招呼就抬脚想继续往藏书室内走。但那女生又再次叫住了他。   她双手合十,眨着大眼睛请求道:“啊,陈澄同学,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呀?我在这苦恼半天了都没人来,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顾恩泽抬头看了眼楼梯上方,这个时间确实没人来,自己刚巧撞上了也不好就这么走了,“什么忙?”   女生喜道:“老师让我帮忙打扫下面的储藏室,可是里面有一大垒旧报纸太重了,我一个女生实在挪不动,你能帮忙把报纸搬出来吗?”   顾恩泽看了眼她细瘦的胳膊,点了头。   女生松了口气般笑起来:“啊!真的太感谢你了!一会请你喝饮料!”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也不耽误什么时间。”顾恩泽边说边往下走。   藏书室的下面还有个储藏间,门开了后,里面竟然十分宽敞。只是采光不足,显得十分昏暗阴沉。   女生跟在顾恩泽身后指着前方地上的一垒捆绑好的旧报纸道:“就是这个,麻烦你啦。”   顾恩泽走过去,弯身拍了拍报纸上铺着的一层灰,再用力抱起,还真挺沉的。   “砰!”的一声关门声在他身后响起。只觉得眼前一暗的顾恩泽抱着报纸有些迟缓地转过身去,便看见储藏室的大门紧紧地关上了,方才那个女生也不见了踪影。   “……”顾恩泽皱眉,这是恶作剧吗?他丢下手里的报纸,大步朝门边走去,手上用力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被锁住了。   搞什么?!顾恩泽一边捶了捶门发出“砰砰”的敲打声,一边不高兴地扬声道:“同学!把门打开!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没有人回应他。   顾恩泽默默地等了一会,意识到这应该不是开玩笑,他似乎被人暗算了。为何?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顾恩泽对着门努力回忆那个有点面熟的女生究竟在何处见过。想来想去,腿都站酸了,他终于想起那天去排练节目遇到的坐在古筝后面女孩。叫胡什么兰吧,被他弹琴时发出的法力震晕过,那时候他和何明宇讨论过,决定不予理会。   可惜有的时候,不是你不理会,麻烦就会远离你。顾恩泽无奈地叹口气,转身面向储藏室。她把他关这里有什么意图?   这个宽敞异常的储藏室,据说以前也是作为图书馆藏书室的其中一层,放置一些退下来的老旧图书和过期报纸资料,也面向师生开放。只是从某天起就突然被当作杂物间遗弃了,不过在学生之中却有着赫赫威名,经常活跃在学生们口口相传的校园鬼故事当中,充满了神秘与恐怖色彩。   顾恩泽也在某天课间被坐在前桌的女生用神秘兮兮的口吻科普过,据说在某个学期结束前的一天,有个女生在这间藏书室里查阅图书,怕被人打搅,她就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帘后面翻看,那本书有点催眠,女生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天已黑,暮色之下的图书馆早已人去楼空地落了锁。   她想没关系,那就等明天老师来了开门就好了。然而第二天她悲哀地发现根本没有人来开这间资料室的门,她拼命地捶门哭喊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绝望地抱着身体缩在门边。   第二个学期开学了,这个藏书室的门锁打开了,似乎有东西抵着门,开门的老师用了力推开。然后一个残破的身体歪斜着倒在她面前。   “你知道为什么身体是残破的吗?”前排的女生双手按在顾恩泽的桌上,瞪大了双眼盯着他问。   虽然这故事实在漏洞重重,但顾恩泽还是很给面子的猜道:“额,老鼠咬的?”   “不是!她饿,饿得不行了,就把自己一口一口的吃了!”前排的女生用诡异的声音说完突然豪放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可怕吧?瞧你小脸白的。”   顾恩泽无语地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忍不住想这个时代的女子简直比大承的男子还要奔放,而且他脸白是天生的,几时黑过……   这诡异的传说或许是编出来的吓唬人的,但这个屋子显然有些不对劲的。顾恩泽掏出手机打算对外求助,却发现手机根本打不出去。   他站在昏暗的屋子里慢慢地踱了几步,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迅速地降低。他轻轻呵出一口气,迅速在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   顾恩泽扫了眼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飘渺的雾气,仿佛有意识地盖住这里属于人间的东西布置出一个阴森鬼地。   角落里有黑暗的影子在慢慢凝成巨人混在雾气中悄无声息地朝顾恩泽蠕动而来。   顾恩泽目光一闪,手上挥出,便有一朵耀眼的弧光爆出,将那暗影连带着周围的雾气都切开来,他身形飞快地弹起,凌厉的补上一脚踹飞暗影。   那暗影在地上滚了一圈却不退反进,再次朝顾恩泽扑来。   顾恩泽掏出三张火焰符,在那暗影身前炸开明黄的火焰阻上一阻,火焰映照出暗影没有五官的脑袋有些畏火地朝后缩了缩。顾恩泽顾不上观察敌人,飞快地跑向门口,抬脚就去踹门。不管那是什么,先出去总是对的。   他重踹之下门上泛了道红光,打得他踹门的脚一阵灼烧般疼痛。顾恩泽咬牙切齿地弯身抱住脚,瞪着眼前的门怒火攻心。这门显然被下了禁止,有人不是偶然地要折腾他,而是有预谋有计划地把他引来这个地方下毒手!   而顷刻间那暗影却已突破了火焰直冲过来。顾恩泽无奈只好转过身来,暂时先不想逃跑的事情,把这鬼影子搞定再说。   一番打斗过后,暗影终于消散,顾恩泽也精疲力竭地靠在门板上踹息。他看了眼手机,被关进这个地方三个小时了,现在又饿又累,天黑后他更不可能被发现在这个地方关着。而且不知道黑暗中是否还隐藏着危险,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顾恩泽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盘膝坐好,他需要尽快地打坐恢复法力。   “沙……”   细小的声音在这个地下室也清晰异常,顾恩泽猛地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角落。   黑暗中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不断地从角落里钻出来,潮水般慢慢朝顾恩泽包围而来,像是猛兽围住了在劫难逃的猎物。   顾恩泽轻轻叹了口气,手里扣住一枚雷符,慢慢站了起身。   “呵,一群阴沟老鼠。”顾恩泽嘴里嘲着,心下却是半点不敢轻忽,飞快地催动雷符砸向逼近的红眼巨鼠。   被雷电击中的老鼠破碎开来发出尖锐的声音,震得顾恩泽耳膜生疼。他还未来得及庆幸这些老鼠战斗力不强,却发现破碎的黑块蠕动着,化成了四五只小一些的新老鼠,速度快如闪电地冲过来。   打不死的?   这可难办了,顾恩泽咬住唇,掏出口袋里最后一张火焰符。   这些红眼老鼠居然要被彻底粉碎才不会再重新翻滚成小老鼠爬起来,虽然伤害不大,但数量太多,顾恩泽疲于奔命地应付着,渐渐力竭。最后一只老鼠是被重重倒下的顾恩泽压扁的,而顾恩泽也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后面还有什么凶物躲在黑暗中窥伺他,他已经无力顾及。   顾恩泽是在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中清醒的,周围一片黑暗,唯有身后有一点光亮。但黑暗中却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不断地推挤他,把他推离那光亮的地方,不让他靠近。   他明明知道要往光亮处跑,却抵抗不了那力量,被迫离那光亮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见那光亮,慢慢地沉入黑暗深处。仿佛掉入地底深渊,有无数鬼魅在撕扯他,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只想满地打滚根本无力反抗。   此时在另一个城市的何明宇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面无表情的俊脸透出一股高傲的贵气。他略显无聊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个精致的高脚杯,微垂的眼眸不知在发呆还是在专注地观察杯中的饮料。   他旁边围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孩,毫不介意帅哥的高冷,嘻嘻哈哈地搭着话,脸上都兴高采烈的样子。毕竟这样热闹的宴会,觥筹交错,繁花似锦,像何明宇这样意兴阑珊、百无聊赖的人并不多。   ☆、第106章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何明宇便顾不上围着自己叽叽喳喳说得兴高采烈的几个年轻女孩,直接起身走到阳台上给顾恩泽打了电话想问问他在做什么,却发现打不通。   何明宇脸色难看地继续拨打,依然无法接通。看不到听不到碰触不到顾恩泽都让他坐立难安,好在时间不算晚,可以坐飞机赶回去。   他刚急匆匆地走进大厅,何秉先便出声叫他:“明宇,快过来见见你刘伯父!”   何明宇瞥了眼何秉先身旁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胖子,长腿顿了顿,突然转头继续朝门口走去。   身后立刻传来何秉先恼怒的声音:“何明宇!你去哪?!”   何明宇抿着唇,俊美的脸上是生人勿近的冷漠。他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飞快地离开宴会厅。可恶的老头子,已经陪他来应酬两天了,真是受够了。要不是打着他姨妈酒店开业的幌子,他根本不会来。   当何明宇风风火火地赶回到家已经临近半夜,却发现哪哪都找不到顾恩泽后,答应好好保护顾恩泽的黑白居然野得忘了归家,简直要疯了。好在理智还在,想起临走前为了防止意外,在顾恩泽身上放了自己的东西,连忙闭眼感应那物所在的方位。   当何明宇终于打开地下室的门,就看见顾恩泽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扶在眼睛处的手放了下来,他转过头,半张脸被从门外照进的光线映亮,半张脸依然隐没在昏暗之中。   “何……明宇?”他声音沙哑,一夜战斗,疲惫不堪,看到何明宇的时候也表情麻木,有些蔫蔫的拾不起半点精神头。   何明宇却不答话,他皱着眉,舔了下干燥发白的嘴唇,大步上前一把搂住顾恩泽,把头埋在顾恩泽的颈窝处闻熟悉的味道。   顾恩泽挣扎了一下,却被更用力地搂紧。顾恩泽抬起眼,对着前方洞开的地下室大门勾起唇角,似乎在笑,笑意却未达眼睛。   抱了好一会,何明宇才抬头恼道:“你怎么会被关在这地方?谁干的?!”   顾恩泽眨了眨眼,低声道:“没有人,我自己来这里找东西,可能管理员不知道里面有人就上锁了。”   何明宇盯着顾恩泽苍白的脸问:“找东西?”   “嗯,老师的猫丢了,要我们帮忙找。”顾恩泽说着就要站起身。   “小心点。”何明宇边扶住他,边随口道,“什么老师这么离谱。”   顾恩泽没有回答,垂着眼看地上,一步步地往外走。   黑白惭愧之余也悄悄松了口气,殷勤地化出翅膀,驮两人回家。   顾恩泽在一片黑暗中翻滚挣扎着承受着仿佛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先是疼得想一掌拍死自己,渐渐地疼得麻木起来,接着意识便越来越模糊,唯有想着不曾见何明宇最后一面才留着一丝清明,他不想就这样死去。   突然,像是感应到他的这一点执念般,他身旁亮起来一个小如萤火般的光点。在这无尽黑暗中,希望之光般越来越亮,散发着柔和温暖的金光。   顾恩泽飞蛾扑火般扑向那小点光芒,只觉得浑身都温暖舒适起来,意识也恢复了清晰,脑子也能动起来开始思考事情。   这个黑暗的天地无声无息仿佛只有他一人存在,显然不是在那个图书馆的地下室。那会是在什么地方,他又是怎么转移到这里的?   顾恩泽想抬起手尝试攻击下前方的黑暗,却发现看不见自己的手。他有些茫然地低头,身周是暖暖的金光,可却连脚也看不见。   他有些慌了,这什么地方,怎么能回去?时间久了,何明宇肯定会着急找他的,找不到不得担心死了。   这时“哐”的声响打破了仿佛凝固般的寂静。   顾恩泽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何……明宇……”   原来何明宇来了?!可是怎么看不到他?顾恩泽瞪大了眼睛努力往前方的黑暗处望去。终于他听到了何明宇的声音。   “小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接着顾恩泽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软糯的鼻音说:“没,只是我好累,好想睡觉。”   柔弱无助得连顾恩泽自己都觉得可怜兮兮的……不对,这不是他想说的,他没有要说这个!顾恩泽因为听到何明宇的声音而激动的心绪迅速地冷了下来。   他的身体不是他在操控。   他被夺舍了!!我靠!   顾恩泽简直要吐血,从来不曾说过脏话的他也忍不住学着靠了一把。   耳边听着别人用自己的声音跟何明宇柔柔弱弱地同何明宇诉苦,他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遭。   难怪那个把他关在地下室的女孩看着平凡普通,却曾被他琴音上附着的法力伤到,估计那女孩是□□纵了的。   难怪昨夜的怪物看似凶残,却并没有对他的身体进行太凶狠的攻击,他最后是力竭倒下的。看来目的只是消耗他的体力、法力和精神力。   难怪那晚在巷子里遇袭也只是几个□□纵的小偶人,没有受到实质攻击,仅仅被扯走了几根头发。想来夺舍之人目的也仅仅是要他的头发作为施术材料。还有班主任丢的黑猫看来也不是巧合,那只黑猫怕是也成了材料永远找不着了。   是什么人干的还需要猜么?他一直知道陈澄终究要弃了安雪柔的身体想抢自己的身体,可是夺舍施术材料太难找,施术风险太大,再加上她根本打不过自己,总觉得她没那么快就能下手。   却不料她已经迫切得什么风险都顾不上了。   唯一想不明白的他现在附着的这点金光是什么?如果被拖进黑暗中,他的灵魂恐怕很快就会被撕碎,消散与世间。显然是这金光护住了他,让他保有了自己的意识。   莫不是那家伙急于夺舍,法术出现了纰漏,没能绞杀到他?   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明宇到底能不能发现他不对劲,能不能猜到他的身体被别人控制了?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快要吐血三升了!如果魂魄能吐血的话。   “慢点喝,别一下子喝太多。”   “嗯,明宇,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我去给你放热水,你冲个澡再睡觉。”   明宇是你能叫的吗?!你们不会要一起睡觉吧?!不会当着我的面脱衣服亲亲我我吧?!顾恩泽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这心急如焚的感觉,只想冲出这一方天地,跳到外面大喊不可以!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往前挪了一点,只是周围黑漆漆的没有参照物,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带着金光点往前动。   顾恩泽顾不上听那何明宇和冒牌货的动静了,他静下心神,尝试着去操纵光点移动。   他可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是被一股大力拉扯着离开光亮的地方,坠入黑暗中的。那么是不是只要他能移动出黑暗,回到那个光亮处,他便有希望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何明宇帮顾恩泽拿好睡衣,让他进浴室后,就坐在床头看着浴室透出的亮光想事情。顾恩泽说他们班主任让他们满校园找猫,他找到了地下储藏室,看到感兴趣的旧书就多呆了一会,结果可能有人以为储藏室没人就在外面把门锁了。   何明宇却觉得他这说法太傻白甜了,若事情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若是有人想对顾恩泽做什么……   何明宇沉下脸来。   顾恩泽洗完澡带着热腾腾的水汽走出来,看到何明宇不知道在想什么显得风雨欲来的表情目光闪了闪,有些拘谨地站在门边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努力想控制自己挪动的真顾恩泽此时也静不下心了,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动静。按往常,何明宇现在是要把他拉到怀里抱着吹头发了。   果然何明宇见顾恩泽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柔和了目光,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吹风道:“过来,把头发吹干。”   真顾恩泽简直无法淡定了,何明宇的大手轻柔地抚摸头发,让暖风细细吹干发丝,简直舒服得想睡觉。凭什么让夺舍的歹人享受?!   而靠墙站着的假顾恩泽听到何明宇的话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靠近何明宇,拘谨地在床沿坐下。   何明宇熟练地伸手把顾恩泽的湿发掀起,他边吹边看顾恩泽,只见顾恩泽不知怎么了,脖子肩膀明显有些僵硬,垂着头坐着一动不动,话也不说,很是古怪。   都这样了还说没什么事情发生?   何明宇关了吹风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他盯着顾恩泽再次说道:“小呆,你说过不隐瞒我任何事的。”   顾恩泽像是猛然回神般应道:“啊?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随口问问。你累了,先睡吧。”何明宇说着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会。”   顾恩泽连忙答道:“哦,好。”   “……”何明宇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在凌晨两点这样的时间抬脚出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在郁闷那两人接下来要抱在一起睡觉的真顾恩泽此时忍不住大喊:“喂,都这么晚了你还要乱跑到哪里去!我不介意你跟我身体躺一块了还不行吗?!”   可惜何明宇根本听不到他发自灵魂的呐喊。他下楼先把黑白招来问话,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命黑白载着他飞去学校图书馆进了那间地下储藏室察看。   当时着急把顾恩泽带回家,也没能及时检查这个地方,希望现在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吧。   而躺在床上的假顾恩泽静静地听了一会门外的动静后,突然弹起身跳下床,一双眼在屋里扫了几圈。然后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快速地翻找起来。   何明宇一晚上没有出现,他便趁机把何明宇房间的每个柜子、抽屉以及犄角旮旯都搜了一遍。   真顾恩泽听着他四处翻动的声音,猜测他应该是想找什么东西。问题是他想找什么?有没有被他找到?   ☆、第107章   何明宇这一走,居然一夜未归。顾恩泽急得抱着光团左右乱转,而那个夺舍的混蛋翻找了一通后居然倒在床上呼吸均匀地睡得深沉!那个新买的枕头他都只躺了两次!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顾恩泽才听到自己的身体起床的动静。   “来,来!顾小友,看看,怎么样?”   这是何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喜气洋洋的得意。   “这画,画得真好。”   这是假顾恩泽有些犹犹豫豫的回应。   “……”何老爷子明显愣了一下,看看顾小友,又转头看看自己举在手里的画,这孩子不是应该夸他裱画裱得好,怎么夸自己画得好?   何老爷子只好圆说道:“呵呵,画自然画得极好,也不想想这是谁画的。”   假顾恩泽察言观色了一番,心想这老头这么得意,估计就是作者本人,赶忙夸赞道:“厉害,绝对大师级别的。”   何老爷子皱眉道:“顾小友,你没事吧?这画你给我画的,怎么看你这样子完全不记得了?”   假顾恩泽吃了一惊,扯着嘴角强笑道:“啊,我确实身体有些不舒服,有些迷迷糊糊的。”   何老爷子不动声色地察看了一下顾恩泽的脸色,指了下餐桌方向道:“哦,没吃早饭吧,快喝点热的。”   假顾恩泽连忙朝餐桌走去,但他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如影随行地盯着他,以至于他端起牛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何老爷子探头看了眼楼梯问:“明明呢?怎么没跟你一块下来?”   “啊?哦,他……”假顾恩泽有些迟疑,说何明宇昨天半夜出去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显然是不合适的。这老头能快点走开吗?哪来那么多话,烦死了。他一边在心里骂一边支吾着回答,“他说有事情就先起床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他说完便把面包大口地塞嘴里,做出一副忙着吃东西的样子,不想再说话。要假扮顾恩泽真是没有想像中的容易,才一打照面就出了纰漏。昨晚就不该跟着何明宇回何家,看来一会得找个借口快点回自己家才行。   但是何明宇呢?现在还在睡觉吗?   何明宇此时并没有在睡觉,却也是刚刚睁开了双眼。他的背后是图书馆地下储物室破旧的门,他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有些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黑白就趴在他身旁,察觉到他的动静立刻跃起,激动道:“主人,你没事吧?看到了什么?”   “没事。”何明宇说着没事,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他来这个储物室想仔细察看下这地方有什么古怪,却没发现什么线索。   但像小呆说的昨夜他什么事也没有却绝对不可能。找到他后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一靠近就明显地紧张,而且异常的沉默。   所以何明宇决定用窥忆术来探查周围物体上残留的昨晚记忆残片。因为储藏室里没有活物,都是无生命的物体,残留的记忆几乎等于没有,何明宇探查难度太大,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使用法术,最后力竭。   即使这样也查不出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顾恩泽在战斗。   为什么隐瞒?   何明宇又是疑惑又是不满地皱了眉,明明答应过彼此坦诚以待,不隐瞒对方任何事的。思及此,何明宇有些火地从地上站起,迈大步朝外走。   “主人……”黑白倒是会察言观色,看了眼何明宇冷着的俊脸咽下要说的话,亦步亦趋地跟在何明宇身后装乖巧的哑巴。   何府这边,假顾恩泽大口吃完早餐,一抬头就看到何老爷子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盯着自己看,头皮又是一阵发紧,只好硬扯了个僵硬的笑容道:“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何老爷子从茶几下拿出一个圆形棋盒道:“不忙,来陪我下会棋。”   假顾恩泽僵在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他根本不会下围棋啊!怎么办?   就在他急得额头冒汗的时候,何明宇的堂姐何颖平抱着儿子笑眯眯地进了大厅,嘴里说道:“宝宝,快看你恩泽哥哥来啦。”   她怀里的小宝宝长得白嫩可爱,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一看到顾恩泽就咧着嘴挥动小肉手朝顾恩泽探出身子求抱抱。   可以不用陪老头下围棋了,假顾恩泽如释重负般,朝小孩凑过去。但这么小的小孩他有点不敢抱,只好小心地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肉嘟嘟的脸蛋。   何颖平笑着逗儿子:“宝宝亲亲哥哥。”   小宝宝听了立刻伸着小脖子要去亲顾恩泽,假顾恩泽看到他小嘴上湿漉漉的口水,心里有些嫌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何颖平不解地问道。往常这一大一小两孩子可是特别喜欢亲来亲去的啊。   假顾恩泽抬手在嘴边咳了两声,掩饰道:“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感冒了,还是离他远点吧。”   何颖平关心道:“感冒了?让爷爷给你看看啊,吃点药。”   假顾恩泽惊了一下,飞快地看了眼何老爷子道:“我起来的时候吃了药,现在就有点晕,迷迷糊糊的犯困。”   “那你快去休息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何颖平说着举起儿子的小手挥了挥道,“宝宝,跟哥哥说再见。”   “那我先上楼了。”假顾恩泽说着就有些着急地往楼梯口走,也没敢往何老爷子那边看,一是何老爷子的目光让他倍感压力,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何老爷子。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上了二楼,冲进房间关上门才咒骂了一声缓解方才的紧张。   本来觉得顾恩泽无亲无靠,只要应付好何明宇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不料竟然有这么多麻烦的人在周围。   等何明宇回来要立刻提出回家。   楼下何老爷子收起了棋盒,朝着刚回来的何明宇道:“你去哪了?顾小友好像挺不对劲的。”   何明宇正色道:“爷爷你也觉得不对劲?”   “好像失忆了一般。奇怪,前两天还好好的,给我画了画,今天就认不出来了。吃面包的样子也跟往常不同。”何老爷子边思索边在身下的沙发上敲着指头,“他说他感冒了身体不舒服,但我观他气色并不像有什么不妥。”   “他是心里有什么事吗?这两天你也不在家,他一个人遇到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你多关心关心吧。”何老爷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何明宇原本心里窝着火,自己的爱人有事瞒着自己,让他一个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储物室一遍一遍地耗费法力和心力只为了知道一点真相。他刚才急匆匆地赶回来是想逼问顾恩泽瞒了自己什么事,这会听爷爷这么一说,心也软了下来。   也许顾恩泽遇到了什么让他心里难过,一时说不出口的事呢。还是耐心一点,不要逼他太紧了。   何明宇这么想着,开门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以至于坐在桌前埋头捣鼓什么的假顾恩泽都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   何明宇凑到假顾恩泽的身后,轻轻圈住他的肩膀,“在干嘛呢?”   假顾恩泽吓了好大一跳,条件反射地大力甩开何明宇的手。等看清来人是何明宇后才尴尬地挪了挪椅子,对皱着眉的何明宇道:“我没发现你进来了,吓到了。”   何明宇直接伸手一把扯过他直接搂住,“你在紧张什么?”   何明宇!何明宇!一直在为挪动自己而努力的顾恩泽听到何明宇的声音立刻打了鸡血般跳起来,大声喊着何明宇的名字。   可惜没有人听得到他发自灵魂的呼唤。   ☆、第108章   “没,只是你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假顾恩泽边说边垂着眼看地板。   何明宇盯着他问:“怎么不看我?”   “啊?”假顾恩泽赶忙抬头看何明宇,却看到他一脸深沉,墨黑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室内很安静,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   顾恩泽看不到两人的情况,也猜不出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是怎么回事,他惦记着何明宇的安全忍不住抱怨道:“何明宇,你昨晚上跑何处去了!竟然彻夜未归!太胡闹了!”   “算了。”何明宇松开手,走到一边拉起搁在地板上的背包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递给假顾恩泽,“诺,你要我带的d城特色糕点。”   顾恩泽眼睛一亮,喜道:“啊!糕点!不是还答应给我买小西瓜糖吗?!”说完他才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根本碰触不到喜欢的点心,只好黯然地垂下脑袋。   假顾恩泽忙接过来,顺口道:“谢谢。”   何明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在床沿坐下看着他。   假顾恩泽想了想,何明宇应该是在等他拆盒子吃点心,于是低头拆包装盒上的蝴蝶结。   顾恩泽听着拆纸盒发出的声音,气得快哭了,那个是何明宇送给他的礼物啊!凭什么让歹人吃……呜呜,难道以后就只能天天听别人吃东西了?他画画写字还有古琴演出赚的钱藏在柜子里会不会也被歹人拿走花掉啊?   最重要的是,何明宇也是他的,凭什么让别人碰!   何明宇安静地看着假顾恩泽熟练拆开蝴蝶结,完好无损地解开包装盒,取出一块装在印有粉红爱心袋子里的雪团子。看着他轻易地撕开袋子,低头咬了口雪团子,终于开了口:“你不关心我昨晚去哪了?”   假顾恩泽怔住,咬在嘴里的雪团子嚼也不是吞也不是。这两人是恋人关系,肯定要关心的吧。他忙三两口把雪团子吞下去,道:“我当然关心啊,你给我点心我太高兴就忘了问。”   何明宇笑了笑,这是他自昨天到现在第一次笑,冷峻的面容顿时柔和了许多,他说道:“我走前答应你回来要给你补偿,除了点心你还想要什么?”   假顾恩泽睁大了双眼,心跳开始渐渐加速。理智告诉他不能太早就提那个要求,可是直觉告诉他时间一长他绝对会露馅。   所以还是趁着还没被发现自己是夺舍之人前,赶紧下手吧。   正犹豫着,何明宇随手抓过床头柜上放的一本柯南的漫画随意地边翻边说道:“快说,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   假顾恩泽咽了咽口水看着等待自己回答的何明宇道:“我想看看你的舍利子,可以吗?”   顾恩泽听到后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舍利子?他怔愣的这一瞬间何明宇却猛地把手里的漫画书砸向假顾恩泽的面庞。趁着他抬手挡脸的刹那欺身而上,大手卡在了假顾恩泽的脖子上。   “说!你是什么人?!”何明宇目露凶光地盯着假顾恩泽喝道。   假顾恩泽面色惨白地哆嗦着问:“明,明宇,你怎么了?”   “说!你什么人?他呢?!”何明宇皱着眉加重手中的力道,假顾恩泽呼吸困难地长大了嘴巴。   假顾恩泽费劲地挤出一句:“为,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真顾恩泽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认真分析过,他家明明应该挺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确定不是他本人。   打他,打他,把他赶出我身体!顾恩泽激动地挥了挥握起的拳头。   何明宇却不愿跟假顾恩泽多费口舌,眼中杀气毕现,手上使力:“你不用再装了,不说就死吧。”   假顾恩泽双颊涨得通红,发声越发艰难:“我……说……”   何明宇松开了一些,盯着他等待。   重新涌入的空气刺激得假顾恩泽连咳了几声,缓过来后他一改之前的无辜表情,挑唇冷笑:“哼,哼,你确定要捏死我?我死了他也别想活。”   何明宇怒道:“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看不出来吗?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现在物归原主了。至于他,呵呵……”假顾恩泽笑得恶毒,“自然是魂飞魄散了。”   果然是那个陈澄!顾恩泽又怒又急,想对何明宇说他没魂飞魄散,他还在!可是声音根本传不出去。一想到何明宇听到这话该有多伤心,顾恩泽无力之下愈发的怨自己。   “啪!”何明宇一脚踹向陈澄的膝盖,陈澄扑倒在地。何明宇一脚踩在他背上,冷声道:“既然他不在了,这个身体留着也没用。毁了吧。”   陈澄扭过脸看他眼中的火焰,心里阵阵发虚,这个人根本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他真的下得了手!他忙大声道:“等等!我说谎了!你把舍利子给我,我告诉你真相!”   何明宇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暗沉沉的目光让人窒息,极度危险的感觉让陈澄心脏猛地一跳,改口道:“一命换一个消息。你放我走,我告诉你真相。”   何明宇开口道:“你可以先说说看。”   “你不答应放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陈澄说完转过脸朝着地板趴好,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何明宇不动声色地压制着他,也不再说话。在这折磨人的安静里,不是拳脚上的你来我往,打的是双方的心理战。陈澄先露出了软弱的迹象,他有些心急地喊道:“他没有魂飞魄散,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你心里都快急死了吧?我不要舍利子了,只要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何明宇回了他两个字,“呵呵。”   门轻微的“呀”了一声,开了一道门缝,黑白柔软的身子从门缝中挤了进来。感应到何明宇的召唤而跑来的它也被眼前何明宇踩着顾恩泽的诡异场景吓了一跳。小两口在玩什么游戏?这么刺激?!不对,主人表情相当可怕,鬼见愁做了什么坏事惹他动怒了?   黑白一边用闪着八卦之光的大眼睛盯着地上的陈澄看一边朝何明宇靠近:“主人,我来了。”   何明宇抬了抬下巴道:“用你十成的功力把他捆起来。”   “吓?!你们要玩捆绑play吗?用十成会不会太多啦……”   黑白还在叨叨,却被何明宇快速打断,“捆住,立刻!”   黑白一抖,泛着蓝光的白色锁链“唰”地飞向地上的陈澄,带着金属撞击的清脆锁链声响,将他缠绕得严严实实。   陈澄挣扎着喊道:“何明宇!你不要打对我严刑逼供的主意,就算你剁我手指,我也不会说的。你不放我走,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他。”   何明宇转身在床沿坐下,两手搁在修长的双腿俯视地上的陈澄:“剁手指?你想太多。这身体是小呆的,我怎么会伤他。”   陈澄心上一松,对啊,何明宇绑着他又能怎样,既不能伤他身,也不能饿他冻他。只要人没事,总有机会逃跑。   “陆声梁,你不会这么天真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不是吗?”   冰冷如玉珠撞击的一声“陆声梁”仿佛一道炸雷般在陈澄的脑海里爆出巨大的震颤,他费力地扭动脖子看向眼前这个语气平淡眼神深沉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他作为摄政王陆声梁的最后一晚。这个当年的清俊小和尚却化身成死神般收割着护卫的性命,浑身浴血地闯进他的寝殿,一言不发地直接一剑捅穿他的心窝,快速,利落,冷酷,不给他半点讨饶和利诱的机会。   是啊,怎么会忘了呢?也许是关押在地狱漫长的暗无天日的绝望,让他无法忍受没有力量的压抑。他不想再经历那样的屈辱,不想再被天地规则管辖。他迫切的想要佛祖的舍利子,想要成神,想要高高在上。   以至于忘记了这个人的恐怖。   果然,何明宇好看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道:“你练邪术的,应该知道有一种法术可以直接摧毁魂魄而不会损害身体一丝一毫吧。”   陈澄怎么会不清楚有这样的法术,只是他一直没学会,但何明宇说会他却不敢不信,冷汗淋漓的他又惊又怒:“你,你怎敢!你用邪术就不怕法师联盟?”   陈澄这威胁太没水准了,但何明宇还是回答了他:“我从来都不是法术界的人。”   “你毁了我就别想知道顾恩泽的下落了。”陈澄咬牙切齿道。   “呵,你应该也知道有一种法术可以搜索魂魄的记忆吧。先让你尝试一下魂魄被撕裂的滋味。”   何明宇说完抬起右手,手心里迸出一团蓝白色的火焰发着清冷的光芒,映衬着他的俊脸犹如邪恶致命的邪神。   ☆、第109章   “什么声音?”何老爷子抬头看向二楼,楼上隐约传来一阵惨叫声让他皱了眉。   何颖平抱着宝宝就往楼梯口走去。何老爷子忙拦住她道:“平平,你带宝宝回房间去。”   何颖平回过头,满脸的疑惑:“爷爷,我听那声音怎么像是……恩泽的……”   此时陈澄身上缠着黑白的锁心链,像被缚住的虫子一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因为太过痛苦,他一下一下地晃着脑袋想要撞旁边的椅子脚。   何明宇伸出脚随意地将椅子踢开。   陈澄眼中恨意无限,抖着唇骂道:“何……明……宇,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心爱的人早就飞飞烟灭……”   何明宇右手挥出,陈澄立刻惨叫一声停了咒骂。   “我数十下,不把他的下落说出来,我直接摧毁你的魂魄。”何明宇冷声道。   “呸!跟你说他魂飞魄散了你不信!哈哈哈!”陈澄恶毒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好不容易相聚,可惜,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你本事高又怎样,没了就是没了。”   原本坐在床沿的何明宇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一旁的黑白小身子打了个冷颤,小声道:“主,主人,冷静啊,你真要弄死他啊?那我们怎么找鬼见愁……”   何明宇开口道:“十。”   “九。”   “八。”   “何明宇,何明宇,你别这样。”陈澄扬起脸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口里凄凄地哀求道,“你看看我,你忍心对我下手吗?”   “七。”   “六。”   何明宇垂着眼,他的声音冰冷如玉击,没有情绪浮动,却压得人喘不过起来。他不为所动地站在那,墨黑的眸中没有一丝光彩,像是最黑暗的危险深渊,这让陈澄觉得自己刚才妄图用脸模仿顾恩泽迷惑他的行为可笑至极。   数到三的时候,陈澄就被死亡的恐惧压得喊出了声。   “我说!我说!”陈澄抬起布满冷汗的脸,抖着唇惊慌失措地喊,“别杀我!”   “说。”   “在,在詹家别墅。”   詹家别墅他们去过,在那个有名的养鬼地与安正鑫打了一场。那地方的负能量会影响人和鬼变得凶残暴戾,顾恩泽出来后也时不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何明宇在去外地前就偷偷把自己的舍利子放进了顾恩泽的体内。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说实话。”何明宇皱眉盯着陈澄观察他脸上有无撒谎迹象。   陈澄激动道:“是,是真的。你知道詹家别墅什么情况吧,进去里面的魂魄不是被撕碎就是撕碎别人。呵呵,不知道现在你那小鬼还成不成形。”   一直听他们对话的顾恩泽急得直喊:“我不在那鬼地方啊!别信他!别去!”   可是所谓关心则乱,何明宇此时只是想到顾恩泽在那养鬼地会遭遇的情况就已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思前想后考虑周全,他抿了抿唇,边大步往屋外走边道:“黑白,带上他。”   黑白立刻叼着锁链拖着陈澄跟上。   何明宇回头瞪了它一眼:“驼着,别伤着小呆的身体。”   “哦。”黑白磨了磨爪子,化出原形,将陈澄甩到背上。   顾恩泽懊恼地躺倒在地打滚:“何明宇,何明宇,气死我啦!”   下楼梯的时候,陈澄被黑白拖在身后几乎一步一磕碰地滚下去,看得在客厅的何老爷子目瞪口呆。他指了指显然不能出现在大城市的神奇黑豹又指着被捆成粽子的陈澄问道:“你们,这,这是做什么呢?”   面对疼爱自己的爷爷,何明宇顿了顿,带这些懊恼和沮丧道:“一言难尽,这个不是小呆瓜。”   “原来不是他,我就奇怪怎么今天顾小友怎么那么不一样。”何老爷子看了眼地上的陈澄,陈澄也是鼓着大眼睛回视他,眼里都是陌生的感觉。内心的疑惑算是有了答案,何老爷子又问道:“那顾小友去哪了?这个又是谁?你要带他去哪?”   面对爷爷的一连串问题,何明宇却是静不下心来回答了,他匆匆道:“爷爷,我急着去找小呆,回来再跟您解释吧。”   “哦,哦,你知道去哪找了?需要人手吗?”   “詹家别墅,普通人帮不上忙。我走了。”   何老爷子瞧着身型矫健,轻松地驼着陈澄迈着优雅步子跟上何明宇的黑白,大声喊道:“等等,让老石开车送你过去,这大白天的你带着一只大豹子,绑个人怎么上街!”   然而何明宇在司机护送下一路风驰电骋赶到詹家别墅,却发现这别墅虽然跟以前一样破败凌乱,但并没有上次来见到的浓雾弥漫鬼魅横行的景象。   何明宇斜了眼旁边的陈澄,陈澄立刻道:“来早了,要等五点过后。”   何明宇默默地走到别墅塌了一角的窗边,窗子上没有半块玻璃,只剩下被虫蚁啃噬,风吹日晒后残破的窗框和层层叠叠的蜘蛛网。他抬眼看向天空,晴朗明媚的阳光普照,詹家别墅却像不在这个城市一般照不进半点阳光,阴沉中冒着冰冷的寒气,让置身其中的人仿若沉入了一个毫无生气的世界。   而顾恩泽如果真的在这里,昨天夜里他是怎么度过的?他一个被逼出身体的荏弱生魂如何跟这满室的厉鬼对抗?他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一想到这何明宇便心疼得呼吸都困难起来,他狠狠地拽下一块残留在窗边的窗帘碎布甩到地上,砸在缩着的陈澄身上。   陈澄有些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装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色泽暗红的云彩悄悄围向初升的月亮。原本静悄悄的韩家别墅渐渐起了薄雾,如同隔了一层毛玻璃般看不清它的轮廓。薄雾中开始有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又隐没。   黑白猛地自地上跳起,身子半拱,对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方向发出咕咕的威胁声。   夜色如同沉重的帷幕罩住了静谧的詹家别墅,这一方小天地像刚从沉睡中苏醒一般,黑暗中藏匿的东西开始冒出来蠢蠢欲动。   “上楼。”   何明宇抬了抬下巴率先朝楼梯处走去。黑白叼起陈澄甩到背上,摇晃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何明宇身旁。   顾恩泽紧张地聆听外面的声音,整颗心都揪着,陈澄把何明宇引来这鬼地方绝对是不安好心。他真的太担心明宇了。   何明宇上了楼梯,刚一踏上二楼的地板,迎面就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惨白的脸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何明宇眉头一动,手中掐诀,一团莹蓝色的火焰弹了出去,打在那女鬼的脸上。女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尖鸣捂住燃烧的脸朝左侧的走廊逃串,转眼间就消失在迷雾中。   何明宇并不在意女鬼的去向,他转头看向陈澄:“在哪里?”   陈澄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回答,看到何明宇不耐烦的皱眉才急急地说道:“在三楼,我把他关三楼了。”   詹家别墅的三楼何明宇也是去过的,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入口。一路上昏暗无光,何明宇并不在意,掌中随意搓出一团莹亮的光团照明,吩咐黑白跟好便大步前行,有遇到阻碍也毫不留情地打退。   陈澄则十分安静地趴伏在黑白的背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上一次何明宇和顾恩泽来这里的时候,三楼没大片大片让舒服的阴雾,也没破败老旧的陈设。宽敞的大厅,头顶是柔和莹亮的水晶灯,光可鉴人的地板,自得意满的安正鑫。   这些都不见了。   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   ☆、第110章   何明宇手中的火焰抖了抖,矮了一截。他扫了眼没什么遮挡物的三楼,四下弥漫着像是阴气又像是煞气的东西,让矗立在窗前的人影显得十分突兀,没有见到顾恩泽让他皱起了眉,开口说了声:“安雪柔?”   那人影动了一下,慢动作般缓缓地扭过脑袋,脖颈像面团揉成的一般毫无阻碍地扭了个180度。明明身子还背对着何明宇,脸却已经正对着他。   瓜子脸微微鹰钩的鼻子,确实是在何家失踪了的安雪柔。   而此时的她显然跟失踪前的她大不一样了。何明宇看着安雪柔黑洞洞的眼里满是凶残狠戾的杀意“啧”了一声,右手随意的朝左手上的火焰挥了下,被阴气干扰而萎靡的火焰重新窜起,张扬的摇晃着。   安雪柔长发彭地炸开像一只激动的海胆,身周凝结的空气也被搅动般,有阴风呼啸而过。黑白后退了一步,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伴着这声响动,安雪柔向着何明宇扑了过来。   何明宇手中的那团火焰随即弹了出去,只见噗的一声,火焰扑在安雪柔的身上。   这样的小鬼如何是主人的对手,黑白有些懒得看安雪柔的垂死挣扎,抬爪子拍拍自己的大嘴巴,打了个呵欠。   陈澄吐出一口红中带黑的血,全数洒在胸口左侧的衣服上,那片被热血润湿的布块处突然就泛起一阵白光。   身上的锁链哐啷啷地垂落在地。   黑白猛地回头,迎面就被按上一张黑色符纸。   黑白挣扎着一口咬住陈澄的小腿,呲牙发出威胁的喉音。   陈澄诡异地笑了:“呵呵。你咬啊,咬断我的腿试试。”   黑白愤怒的眼中火花四溅,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人,但一想到这是顾恩泽的身体,却又如何真的能下得了口。   在它犹疑不定间,又一张黑色符纸按到了它脑门上。   陈澄嘴角一抽,冷笑着站起身慢慢靠近墙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暗的铁盒子,用手指沾着盒里粉末,在墙壁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他的手刚停住,就听得一声轻响,三楼的墙面好几处地方都遥相呼应似的白光闪现了一下。   随着大股大股的黑雾悄无声息地自四面墙上冒出,陈澄阴恻恻地看了眼何明宇的方向。阴阳阵已成,这个碍事的何明宇就永远留在阴界里跟这些鬼魂作伴吧。舍利子?过个十天半个月人死了,东西自然也只能是他的了。   思及此,陈澄眯着眼笑了,带着满腔的志得意满一步步下了楼梯。   夜色昏沉,天幕黑压压地低垂,连夜风都消失了踪迹。   陈澄心情愉悦,迈着大步走出詹家别墅,再次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瓷娃娃搁在地上。直起身后手中捏了三张黑符,打算再布一个暗阵,上双重保险。就算何明宇真的厉害到破了阴阳阵,下来后也只能在暗阵中蹉跎。人类又能几天不吃不喝呢,迟早都是要死的。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陈澄手里的动作一顿,凝神细听。就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老人的声音在喊快!快!   何明宇的爷爷来了?似乎还带了不少人。   哼,就算带一整支军队来都没有用,阴阳阵隔阴阳,这些人进去了也只能看到一个没有人影的破屋子。陈澄撇了撇嘴,收起黑符,捞起地上的瓷娃娃,掉头往相反方向跑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顾恩泽蹲着有些懵,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听到何明宇说了一声安雪柔,又听到陈澄和黑白起了冲突。然后是一些呼啸的声音,陈澄的脚步声……   果然把何明宇骗来这个别墅是有预谋的,这个陈澄用了什么办法脱身了?   何明宇现在怎么样了?没有听到他的半点动静。   看不见动不了,干着急也束手无策。   顾恩泽无力地咬住唇,他不能慌,要相信何明宇。他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必须尽快动起来,想办法把身体抢回来。   何明宇一掌拍向安雪柔,却拍了个空。四周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而下,突然就失去了安雪柔的踪迹。他立刻回首看向黑白和陈澄的方向,依然被满目的黑暗遮挡得什么也看不见。他在黑暗中走了几步,却毫无头绪。   天空下着绵绵阴雨,雨不大,却满地湿滑。课间时分去小卖部的人骤然减少,更没有人去球场挥洒汗水,倒是教室前的走廊上站满了一排排的学生,像是趴在栏杆上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闹腾着。   “哎,那个不是陈澄吗?他怎么这个点来学校。”   有眼尖的男生指了指楼下一身黑衣,没有打伞,只是把兜帽拉起罩在头上的人影。   喻君越本来靠着栏杆说笑,听到陈澄的名字立刻扭身探头往楼下看,还边挥手边喊道:“喂,你怎么不打伞?!”   陈澄抬起头,看见喻君越后唇角一挑,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喻君越却是莫名的心慌了一下,但很快被旁边的同学嬉笑的声音掩盖过去。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熙熙攘攘地朝教室鱼贯而入。陈澄混在人群尾巴悄无声息地进来教室。他看了眼空着的两个座位,一个安雪柔的,一个顾恩泽的,他愣了愣才慢吞吞地走到喻君越前面坐下。   陈澄回头对喻君越道:“嘿,数学笔记借我啊。”   喻君越张了张嘴想说你一向不是都找何明宇的吗,话到嘴边绕了绕就吞了回去,笑嘻嘻地翻桌上的一叠本子,“找我就对了,本学霸可是深藏不露的速记高手,笔记绝对又全又好。”   “我知道。”陈澄笑了一下。   喻君越看着他的笑,心里莫名地抖了一下。不是那种心动的感觉,反而有点毛毛的。喻君越有些茫然地在老师的声音中翻开课本,甩甩头试图把刚才奇怪的感觉甩开。他喜欢顾恩泽,每次看到顾恩泽的笑容都觉得阳光明媚,有花在心里绽放。可是刚才那感觉怎么会如此怪异?   下课的时候陈澄又转身找喻君越问题目,喻君越受宠若惊,终于还是把疑问问出来了:“你以前不都是手机拍下来发何明宇问吗?今天怎么转性啦?”   陈澄笑了笑,“何明宇?呵呵。以后不提他了行吗?”   喻君越好奇地追问:“你们怎么了?”   陈澄轻描淡写地说道:“绝交了,以后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怎么突然就……”喻君越有些不敢相信,两人腻歪成那样,怎么可能说绝交就绝交。他细看陈澄的脸,没有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痛苦难过的情绪,异常平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澄把笔记本放回他桌上,垂下眼道:“不提了好吗?我这几天没上课,放学你能帮我补补课吗?”   “可,可以啊。”喻君越说完还是觉得有点晕乎乎的,面对陈澄的目光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他转移话题道,“晚会的节目你也几天没去排练了,下午一起去吧。”   提到排练节目,陈澄皱了下眉,说道:“可以把我那节目取消了吗?拜托了。”   喻君越傻眼:“不行吧,周五就要演出了,你现在要取消,这样很为难我们。”   陈澄见喻君越脸色不对,忙解释道:“其实我昨天手扭到了才没来上课,节目可能也没法表演了。家里也没人照顾我……要不,你放学跟我回家帮我搓搓药酒看看能不能快点好?”   喻君越看他说得凄苦哪里还能有别的想法,立刻答道:“行啊,没问题。”   一直在打坐的顾恩泽猛地睁开眼,这个歹人把喻君越骗回家是想做什么?到如今他还喜欢喻君越?   距离失去何明宇的消息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他心里越来越不安,不知道何明宇是否安然无恙,也不知道陈澄想做什么。   ☆、第111章   顾恩泽想不明白陈澄想做什么,喻君越面对陈澄与平日大相径庭的热情也同样满头雾水。   他边收拾书包边心里嘀咕,顾恩泽真跟何明宇分手了?一点迹象都没有啊。   喻君越扭头看了眼站在教室后门口等自己的陈澄,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他有些瑟缩地靠在门框上,黑色的运动服上带的兜帽又被他拉起来罩在脑袋上,露出半截苍白的面孔。   感觉……真的有点奇怪。   喻君越把收好的书包甩上肩膀朝陈澄走去。陈澄低着头,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那个笑没有抵达他黑沉沉的眼睛。   喻君越不禁皱了眉,心里沉甸甸的有什么压住一般难受,脸上实在无法笑出来,只是说道:“久等了,走吧。”   两人一起往学校外面走,路上陈澄只顾低头走路,半天都不出声。喻君越为了缓解这古怪的沉默气氛,努力找话题道:“顾恩泽,你和何明宇到底怎么了?”   陈澄猛地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喻君越,眯起的眼里有利光闪过,吓了喻君越一跳。   喻君越在陈澄的目光下有种被毒蛇盯着的瑟缩感,头皮发麻地解释道:“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突然了。你不想说,就,就算了……”   陈澄开口道:“你叫我什么?”   喻君越被他沉下的脸吓了一跳,有些懵地说:“顾恩泽啊,你不是让我叫你真名吗?”   陈澄盯了他两眼才重新垂下眼道:“没事,我们走快点。”   他确实有些行色匆匆的样子,出了校门口也不去公车站,直接走到门口停着的一辆的士,推着喻君越上了车。   上车后他也没说去哪,司机就直接启动车子,汇入车流里。   车开了大约半小时,没有人开口说过话,安静得可怕。喻君越一直拿余光看缩在旁边的陈澄,陈澄依然戴着兜帽,只能看到他一截光润的下巴。   他今天真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顾恩泽似乎每天都挺开心的,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轮可爱的月牙,很多人都想跟他亲近。可他又奇异的带着一种贵公子的气质,不识人间烟火般,再闹腾的男生都不大会去闹他,也不会荤素不忌地跟他开玩笑。   很多人喜欢他,可是他只喜欢何明宇,在何明宇面前他更像个小孩子,会撒娇会淘气会闹腾。   喻君越感慨的想,如果不是觉得顾恩泽和何明宇之间插不下任何人,他又如何甘心放弃顾恩泽呢。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喻君越看着窗外的景物忍不住问:“顾恩泽,我记得你家早该到了,这是去哪里啊?”   陈澄侧过脸微微一笑:“秘密。”   何明宇发现自己一直在黑暗中打转无法找到出路,周围的阴煞之气浓重得让人窒息。阴风过处更有狰狞的鬼物晃荡而过。   何明宇揉揉额头,明白自己是救人心切被陈澄算计了。要破这样的阵法,得先找到阵眼。然而他转来转去,跟不小心碰上的鬼怪打了几架,却依然身陷囫囵,毫无头绪。   时间在黑暗中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何明宇腹中空空,疲惫感开始侵袭,他慢慢地坐了下来。要出去也不难,他留在顾恩泽体内的舍利子只要在附近就可以感应到。只要顺着那丝联系走,应该能走出邪阵。   陈澄设下这个局不可能放弃舍利子,他一定会再来的。   何明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保存体力等待机会。他简单地布了个隐身的法阵,让自己不被路过的鬼物盯上,便盘膝坐下。身体一静下来,大脑立刻被顾恩泽塞满。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处境,不敢想像他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更不愿意去想他可能已经魂飞魄散。   何明宇被钻入脑海的魂飞魄散四字吓得闭上了眼。真想他啊,小呆瓜。   记忆里的顾恩泽鲜活可爱。抱着他送的手机按来按去,一个劲的给他打电话。   “何明宇,何明宇,听到了嘛?”   “嗯,听到了。”   “哈哈哈哈,真的!这个小盒子好厉害!”   “小呆瓜,我可以进房间了吗?”   “不行,再用这个盒子跟我说一会话吧。”   何明宇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想着顾恩泽,即使身处无边黑暗心里也是暖的。   啪嗒,啪嗒。   楼道里的灯坏的坏,暗的暗,喻君越自从走进这个旧楼就浑身不安,他时不时地想转头看身旁的陈澄,却只看到一张严肃的侧脸。   “地下室?”喻君越停在昏暗的楼梯口旁不愿意继续往下走,他有些不安地转头看跟在身后的陈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这种地方说?你知道我对这种又破又旧又黑的地方有心理阴影的。”   陈澄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移了下身子挡住喻君越往身后看的目光,道:“我最近一直住这里,下楼梯就到了。”   喻君越被陈澄一推,身不由己地往下走。下了楼梯不远处就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陈澄站定脚步掏钥匙打开门,推了一把愣在旁边的喻君越将他推进屋子,嘴里说着:“请进。”   喻君越抱着自己的书包,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打量屋子。   日光灯苍白地照亮了眼前的小屋,没有客厅,屋里直接摆着一张一米五的床,地上丢了好些杂物。墙边有个旧沙发,上面丢着几件衣服。沙发旁边是扇关闭的木门,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一个明显是临时住处一样的地方。   喻君越转头问:“你怎么不住家里?”   陈澄把手里的包随意甩到沙发上,“家里不安全。”   “家里怎么会不安全?发生什么事了?”   “有烦人的家伙一直在找我。”陈澄撇了下嘴。何明宇的爷爷真是不好惹,还以为那老头会在别墅那急得团团转,不想他急归急,脑子却没乱,派了两拨人到处找自己。今天也是用了阵法才甩了追踪的人跑到学校找喻君越。   “什么人在找你?”喻君越顿时紧张起来,心里有些释然了,难怪今天顾恩泽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也许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一些麻烦的人,处理起来挺费事的,所以我打算离开这个城市了。”陈澄说着朝喻君越靠过去,距离太近了,喻君越有些不好意思地超后退,他刚退,陈澄便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两人几乎鼻子对着鼻子,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离开?你打算去哪?”话一问完,喻君越就不受控制地心砰砰跳得飞快,十分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他瞪大了眼睛朝旁边偏头,大脑迟钝地想:“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情况?我喜欢顾恩泽没错,可是这情形太不对劲了!跟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陈澄抬起手捏住喻君越的下巴把他的脸重新掰回来,盯着他的眼睛蛊惑般开口道:“b城s城都可以,出国也行,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喻君越紧张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迟疑道:“顾恩泽你,不是说过不喜欢我吗?你邀我一起走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喜欢你的,你忘了吗?呵呵。”陈澄捏着喻君越的下巴不放松,一双眼盯着喻君越慌张的脸,想起当初在天台跟他告白,被他一脸冷酷地踹了一脚的情。仿若就在昨天,历历在目,永远无法磨灭。那时候他就想有一天一定要喻君越后悔,跪在地上求自己原谅。   这表情这语气,醍醐灌顶般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喻君越脑中绷紧的弦终于断裂,他大声喊道:“你,你不是顾恩泽……”   陈澄脚上一勾,轻松就把傻眼的喻君越推倒在旁边的床上,他也随着压在他的身上。   喻君越猛然醒悟开始反抗,却被陈澄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定神符拍在了额头,原本用力踢踹的腿垂到地上,再也挣动不得,只能鼓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抿嘴笑得得意非常的陈澄。   “你怕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呵呵。”陈澄边笑边把手伸向喻君越的领口,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揉了揉,暧昧十足。   ☆、第112章   “姓陈的你对我做了什么?!放开我!”喻君越动弹不得,被陈澄冰冷的手指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气得脸色煞白,双眼含火地吼,“你他妈的敢碰我一下试试!”   粗陋的小屋里苍白的灯光投射在陈澄身上,像个地底爬出的没有感情的阴魂。   “哦?我为什么不敢?”陈澄推倒喻君越压到他身上,露出白牙阴测测地笑,“以前我不懂事,搞暗恋表白那套做什么。有看上的人直接绑了玩个爽不就得了。”   “你!我草nmd!你敢!”喻君越觉得自己要炸肺吐血了。这是倒了多大的血霉让个神经病看上!   陈澄一把捏住喻君越的下巴,有些烦躁地拍了他嘴巴一掌,“闭嘴,爷不喜欢人嚷嚷,难听。”   喻君越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大少爷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下倔起来,放开了嗓子骂。把生平学到的脏话都用来问候陈澄。   喻君越骂一句,陈澄就甩他一巴掌。   不多时喻君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脸的存在了,骂人的声音也含糊起来,但他依然咬牙骂:“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闭嘴!”陈澄再次扬起手。   喻君越闭上了眼睛迎接巴掌。一,二,三,四……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喻君越慢慢睁开眼睛。骑在他身上的陈澄突然像被定身一样,保持着扬起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唯有脸上表情扭曲,眼珠子飞快地动着。   怎么回事?这神经病中邪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喻君越恨恨地想。可惜他自己也动不了,不然捏死这神经病!   “喻君越!”   “妈的!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这垃圾叫的!”   “……我是顾恩泽。”   喻君越愣了一下,怒火更盛。搞什么!一会变态一会顾恩泽的,他一个唯物主义好少年,为什么落到如今这田地。这确定不是精神分裂症?   “我……抱歉!”顾恩泽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狂放地骑在喻君越身上,而喻君越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顿时内疚不已地慌忙起身。并伸手把喻君越身上的定身符取下甩地上。   喻君越手腕一抖,发现自己能动了,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后退去,一直到背后抵到墙板退无可退,才满脸恐惧又戒备地瞪着顾恩泽。   顾恩泽被那目光一刺,愧疚地垂下眼。他看不到,但听得到。在巴掌声和喻君越的怒骂声中拼命推动自己在黑暗中移动。终于看到了光亮,他扑向光亮的那刻,竟然真的夺回了身体!   但是陈澄还在他身体里,反应过来后肯定会再次抢夺,所以不能耽误时间了。   顾恩泽顾不上解释,直接转身打开小屋的门对喻君越道:“你快点走!”   喻君越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狐疑地盯着他。   顾恩泽着急地朝他喊,几乎声嘶力竭:“快点!快走!”   喻君越一颤,猛地冲向门口,夺路狂奔。他跑出十几米忍不住回头看眼顾恩泽。只见顾恩泽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屋里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明暗交错,天使恶魔。   “不要回头,快跑!”顾恩泽催促道。   喻君越一抿唇,甩开心中隐隐的担忧,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冲上暗处的楼梯消失在顾恩泽的视线中。   顾恩泽闷哼一声地弯下身,扶住了门框。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陈澄不断地冲击识海跟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还要去找何明宇,他不能输。   顾恩泽靠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何老爷子面沉入水地站在詹家别墅外面,看着眼前几个装扮各异的人在别墅门口绕圈。   他那个专业的老友又跑去荒山野村联系不到人。跟前这几个都是他通过各种关系和途径找来的所谓灵异专家。专家来了一个又一个,折腾了两天了,依然没找到半点头绪。   他家明明要是没吃没喝,怎么熬得住。时间就是生命,他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   “爸,你确定明明在里面吗?我进去找了五六圈了,别说人了,连只老鼠都没有。”急匆匆赶回来的何秉先也是一脸土色,儿子失踪他也急得半死,可是老父亲在搞什么?请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连和尚道士都出现了,神神叨叨的在那作法跳大神。   有什么用!谁来说说这有什么用?!这被宣扬出去,以后何家还怎么做人!   何秉先气得想摔东西,但被老父亲瞪一眼就怂了,只好道:“爸,我找的施工队已经到了。再给你们两个小时,再没有进展,我就派人挖开这个别墅。”   他们带来守卫的一圈人突然传来骚动,何秉先烦躁地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事,就看到那个天天跟着儿子的少年一把推开拦截的人群,挤了进来。   何秉先对儿子失踪的过程不大清楚,看到这少年只当他也是来找人的,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但是何老爷子皱起眉盯着面色苍白的少年看了几眼,他无法判断来的是什么人,也判断不出他来这的目的。   “何爷爷,我是来找明宇的。”少年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有些急切地朝别墅的入口处走。   “站住!”何老爷子大喝一声。   少年脚步顿了顿,随后却撒开腿不管不顾地朝别墅跑去。   何老爷子朝周围的专业人士吼:“快拦下他!”   那些个专家急忙朝少年围拢而去。不管本事如何,却都是收了何老爷子重金的,破不了阵法已经十分惭愧,要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孩都拦不住,以后真是别想混了。   何明宇闭着眼,在心里默默地念诵金刚经。做过两世和尚,诵经能够让他心静,并且转移对饥渴的注意力。   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从自己的体力来判断,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天。那个陈澄不会这么早出现,还要继续等。   正想着要怎么更好地保存体力,何明宇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到了舍利子。   就在不远的地方。   何明宇心中疑惑。他不知道陈澄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出现,但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何明宇舔了下干裂的唇,站起身,站得太急一时有些头昏眼花,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会,慢慢朝着感知到的舍利子的方向走去。   别墅外,少年被阻住了路,皱着眉回头朝何老爷子焦急道:“何爷爷,你这是做什么?明宇被困在里面,只有我能救他。时间不等人,你不怕他出事吗?”   何老爷子雷霆怒吼:“你是什么东西!拿下他!”   何秉先看得一脸莫名其妙,这个小鬼不是跟儿子好得离谱,老父亲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小鬼吗?这是什么情况?   他正奇怪呢,就见那少年“切”了一声,脸上担忧焦急的表情迅速敛去,满脸冷漠地扫了眼周围的人,之后两手一挥,五六张黑色符箓射向四周。   果然来的不是顾小友!何老爷子看着那黑符打中人之后,己方专家就倒下了好几个,不禁挟着满腔怒火朝那冷下脸来的少年冲过去。   “浪费我的符箓。”陈澄不爽地嘟囔,朝怒发冲冠的何老爷子甩了张定身符,轻巧地一跃,进了詹家别墅。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怎么对付何明宇。本来他想等个十天半个月再来给何明宇收尸挖出舍利子,但几个钟头前,他的身体差点被顾恩泽夺走!这简直匪夷所思!顾恩泽受到夺舍那么大的法术冲击居然没有魂飞魄散!还躲在身体里企图重新夺走身体!   两人一番争夺较量,虽然他暂时抢回了身体,但也没办法把顾恩泽驱逐出去。   这让陈澄充满了焦虑。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拿到舍利子,吸取巨大能量,彻底撕碎顾恩泽的魂魄。这样才能高枕无忧的使用这个身体。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何明宇两天不吃不喝,腿早该软了。   陈澄把几张攻击用的符箓紧紧扣在右手中,一步步朝别墅的楼梯爬上去。   ☆、第113章   陈澄还差一个台阶就要迈进被他布置成阴阳相隔之地的三楼,他抬起的脚却生生停住。   莫名的心跳加快,让他心头起了巨大的不祥预感。是不是应该今天先暂退,过两天再来稳妥些?但何家的老头子又实在惹人厌烦,就怕夜长梦多。   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前方黑漆漆的空间里突然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闪电般抓向了他的门面。   陈澄心下一跳动作敏捷地朝后避开,同时迅速扬手把扣在手心里的攻击符箓甩向前方。眼前火光亮起,他挥出去的符箓瞬间燃烧,照亮了对方的面孔。   除了何明宇还能是谁!   只见火光的映衬下,何明宇竟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不吃不喝两天并且在阴界跟恶鬼缠斗的颓势。而且一出手就轻易燃毁了他的黑符。陈澄大骇,连连倒退了几步。才勉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娃娃砸向何明宇。   何明宇面无表情,直接抓住瓷娃娃,随手丢在地上。啪嗒一声,瓷娃娃在地上滚了滚,居然没碎,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陈澄施法受阻,敌强己弱,当机立断撒腿逃跑。只跑了一小段路便“砰”的一声撞上一堵无形的墙,重重跌倒在地。   “啊!”   何明宇直接攻击灵魂的手段让陈澄抽搐地蜷缩起身子。这个滋味他在何家已经尝过一次,此时再次体会魂魄被撕裂的感觉他依然痛苦得想要撕碎一切。太痛了,怎么能躲开?   这个念头一起,陈澄遮掩在刘海下的黑眸闪过一道暗光。他的魂魄开始悄悄往识海里缩。   一直注意陈澄动静的顾恩泽见他退缩,立刻鼓足气跟颗炮仗一样往上冲。他得趁机抢回身体,哪怕几句话的功夫也可以,他要告诉何明宇他还在身体里,不用四处找他。   顾恩泽眼前出现一团荧亮的蓝光,何明宇的手正托着那蓝光。   成功了!顾恩泽从地上爬起,欣喜地开口:“何,何明……”   蓝光砸在顾恩泽的身上,顾恩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倒地,稳稳地站着。   何明宇皱起了眉,刚才的攻击没有效果?不应该啊。   站着的那人突然咧嘴笑了,神色得意又恶毒:“嘿嘿嘿……你在想怎么没弄死我?我告诉你吧,刚才那个被打中的是顾恩泽的魂魄。哈哈哈哈哈哈……”   何明宇原本冻结的脸上像裂了冰般露出惊骇的神色,陈澄却收敛了恶意的笑,甩出几个黑色瓶子砸在地上。   黑雾从瓶中翻涌而出。陈澄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只有他恶劣的笑声飘荡开来,刺痛着何明宇的耳膜。   “你用你的绝杀把他轰碎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何明宇整个人懵了,想起他打出蓝光时对方脸上欣喜的神色,心脏一阵绞痛。他站在那里,身上似有千斤压着无法动弹,脸上血色尽退。脑子乱成一团,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不断重播,他把顾恩泽的魂魄打碎了?!   何明宇垂在身侧的手握成的拳在不断地颤抖,终于无法控制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壁上立刻裂开,石块簌簌往下掉落。   “哎哎哎!砸到我了。”   有个细小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响起。   何明宇垂下眼,就看到一个白瓷娃娃左摇右摆地挪动滚圆的身子朝他靠近。他皱起眉盯着那个原本是陈澄丢出来要攻击他的瓷娃娃,却没有出手。像这种用来施术的媒介娃娃,不可能主人不在了还能动弹。   那娃娃挪了好一会总算挪到了何明宇的脚边,似乎辛苦极了,一下倒在何明宇的脚背上。何明宇的脚动了动,想把它从脚背甩下去。   它费力地勾住何明宇的裤腿,细声细气地说:“明明,是我啦。”   这个世上会叫他明明的除了爷爷就是顾恩泽了。   太大的惊喜砸下,何明宇反而不知道怎么摆表情了,他有些茫然地瞪着吊在自己裤腿上圆滚滚的瓷娃娃。   顾恩泽以为他不信,有些着急地摇晃起来:“真的是我,我跑得快没被你打散啦。刚好地上有个娃娃我就附在上面了。”   何明宇弯身捏住他放在手心里,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我知道是你。”   小瓷娃娃满意地“嘿”了一声,开始顺着何明宇的手臂,坑哧坑哧地朝上爬,一直爬到何明宇的肩头。有些不安分地继续往何明宇的锁骨爬去,对着凸起的锁骨爱不释手地拍拍摸摸。然后挪动身子地安置好自己。   何明宇任由顾恩泽在他胳膊肩膀扭动半天,见他要待在锁骨的位置,有些无奈地捏住他的瓷手,说:“小心掉下来。”   “明明你好大个啊。”顾恩泽仰望何明宇啧啧感叹,“嘴巴比锅还大。眼睛比桌子还大,睫毛像兰草……”   何明宇郁闷了,这都什么形容词。两人这一番惊心动魄差点生离死别,难道不该好好互诉温情脉脉的思念与担忧吗?!   他把顾恩泽放进外套的口袋里,吩咐道:“你别乱动。我要把这里的阵法破了,黑白还困在里面。”   “唔。”顾恩泽在他口袋里探出小脑袋摇晃起来,“我想坐你头顶上。”   “……”何明宇无语,这是什么爱好。但对顾恩泽的请求他从来都没法拒绝,愣了下便依言把顾恩泽取出小心地放在头顶。   顾恩泽探出脑袋满意地叹息:“啊呀,视野总算好些了。”   何明宇安慰道:“找到黑白我就去追踪那人,把你身体夺回来。”   顾恩泽知道何明宇心急如焚,他自己便冷静地劝道:“唔,不急,你太累了,先养好精神再对敌。”   等何明宇带着黑白,头顶一个小瓷娃娃出现在别墅外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别墅外依然围了好些人,何老爷子躺在一张沙滩椅上盯着影影绰绰的别墅看。   此时一夜没睡本已疲惫不堪的何老爷子看到孙子的身影,猛地蹦了起来,嘴唇抖了抖却没发出声音。   何明宇大步走过去,握住何爷爷的手,看着银发凌乱,眼中满是红血丝的何老爷子心疼地低声道:“爷爷,抱歉让你担心了。”   何老爷子眼中似有泪花闪动,他拍拍何明宇道:“没事就好,回去吧。”   回到家,何明宇才松了那口撑了好几天的气,虚脱般瘫倒在沙发上。   何老爷子也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热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目光柔和地看向何明宇,虽心疼疲惫的孙子,但还是问道:“明明,顾小友找到了吗?”   “唔。”何明宇眯着眼睛指了指头顶。   一个圆滚滚的小瓷娃娃从他黑发里探出脑袋,然后慢慢往他光洁的额头挪去。   一旁的何老爷子瞬时瞪大了眼睛。   小瓷娃娃抬着小小的手晃了晃招呼道:“何爷爷。”   “还会说话。”何老爷子瞪着眼睛嘀咕。   小瓷娃娃认真解释道:“嗯,不是娃娃有说话功能,是我用魂魄发声,我是恩泽。”   何老爷子吃了一惊:“恩泽?!”   “这次给您添了□□烦,在下向您道歉。”顾恩泽说着认认真真地伏下身子行礼。   “你这孩子,道什么歉,爷爷早把你当一家人了。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魂魄找回来就好。”何老爷子对着顾恩泽小小的脑袋看了又看,接着道,“还是要尽快把身子拿回来。你们别担心,好好休息,这事交给老头子我来处理。”   何明宇说道:“不用,我有办法追踪到小呆的身体,等我恢复体力就出发。”   何老爷子道:“那也不要一个人去,我给你调集人手。”   再也不能忍受让唯一的孙子陷入险地却毫无办法的痛苦境地了,这一次一定要顷尽一切力量周密地布下天罗地网,让两个孩子都平安归来。   ☆、第114章 end   何明宇把小瓷娃娃用两根手指拎到眼前,瓷娃娃雪白的小脸蛋上一双椭圆的黑豆眼下还刷了两团红色的腮红,显得十分无辜。没有嘴巴,声音像风吹动风铃。   顾恩泽说:“你闭上眼睛睡一觉啊。”   何明宇伸出食指点了点圆溜溜的脑袋:“附在娃娃身上什么感觉?”   “唔……有点冷。”顾恩泽慢吞吞地歪脑袋蹭了下何明宇的手指,“我动起来好生吃力。”   何明宇似乎听出他声音里的些许委屈抱怨,说:“天亮就去把身体拿回来。”   “好。”顾恩泽注视了一会何明宇,又说:“想抱抱你。”   何明宇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他勾起唇角把小瓷娃娃拢到心口的位置,右手虚搭在上面。   顾恩泽笑起来:“哈,你心跳好大声。”   何明宇:“嗯。”   作为魂魄不需要睡眠的顾恩泽有些兴奋地说:“你睡吧。我帮你数心跳催眠。一下,两下,三下……”   “……”何明宇对努力的顾恩泽说,“小呆,你这样我睡不着。”   这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全亮,顾恩泽迎着明亮的光线感叹:“好天气。”   “嗯,适合逮阴沟老鼠。”何明宇边说边起身换衣服。   “我们怎么找他呢?”顾恩泽抬眼看去,就看着何明宇放大了许多倍的大腿和腰身。他角色有趣,又歪着脑袋往下看何明宇结实的腿。   “舍利子。”何明宇套上衬衫道,“我之前放你身上了,一定距离内我能感应到。”   “哎?什么时候?为何?”顾恩泽很是吃惊。这么说那个陈澄想找的东西就在身上喽?!   何明宇随意地说道:“你之前不是受了煞气影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么,我就放你身上镇一镇了。”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克服了。”顾恩泽有些开心,像不倒翁一样摇晃起身子,“嘿嘿,等我拿回身体,我一定要亲口告诉陈澄舍利子在哪里。”   闻言何明宇勾了勾唇角眼带宠溺的瞥了眼顾恩泽,然后换完衣服就从椅子上拿起背包丢到瓷娃娃顾恩泽身旁。   静静蹲在枕头上的顾恩泽默默地挪了两步,离背包远些才说:“我不想待背包里。”   何明宇走过去把背包口拉大像诱惑小猫进宠物袋一样:“看,里面有你喜欢的巧克力。”   顾恩泽抬起小手“啪”地敲了下自己圆滚滚的瓷肚子,死死地瞪着何明宇表示抗议。   何明宇说:“那你想待哪里?”   小瓷娃娃慢吞吞地仰起脑袋努力往上看。   何明宇淡定地说:“不行。”   顾恩泽有些恼:“我还没说出来!”   “不行,打斗的时候掉下来碎了怎么办。”   “放心,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你看我其实很灵活!嘿!”顾恩泽僵硬地弯了弯小短腿,表演了个立定跳远。   “嗒。”   太用力了,他有些重心不稳地朝一侧歪倒。太丢脸了,赶紧利落地起身!额,身子太沉撑不起来了……   “噗哈哈哈……”何明宇看他歪倒在床上像滚筒般滚来滚去地挣扎就是爬不起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顾恩泽仰头瞥见何明宇许久不见的两颗虎牙明晃晃地在眼前闪简直要吐血了,也懒得挣扎了,直接啪嗒一声卧倒,把脸埋在床单的褶皱里,一动不动地装死。   何明宇抿唇忍住笑,一双桃花眼依然带着弯弯的弧度看着顾恩泽,他伸出手指拎起顾恩泽,把他往衬衣胸前的口袋塞进去。   顾恩泽又一次听到了何明宇规律有力的心跳声,他呆了几秒,开始欣喜地扒拉口袋把脑袋露出来。   头上传来何明宇的声音:“满意了吗?”   顾恩泽的仰起脑袋看看上方何明宇放大数倍的脸:“嗯。”   “开心了吗?”   “开心。”   “还挺乖的。”何明宇微笑着只用一根手指就将顾恩泽的脑袋重新压进口袋里,“躲好,别出来了。”   顾恩泽瞪着遮挡在眼前的衬衣口袋布,终究还是听话地缩在了口袋里。   吃早饭的时候,何老爷子面色不好地坐在旁边。看一眼站在桌上的小瓷娃娃顾恩泽,他正努力推着一颗圆滚滚的小糖果在桌上慢吞吞地前进,细瓷脸上明明只有两坨红晕没有表情却显出一副没心没肺的高兴样子。   何老爷子对悠闲喝牛奶的何明宇表示了担忧,何明宇淡淡笑着安慰爷爷道:“爷爷,上次是心急如焚进了对方设的陷阱。单从实力来说,黑白就能碾压他。”   趴在桌下的黑白立刻跳起,仰首挺胸,伸着猫爪左挥右挥上虎虎生风地表演猫拳。   何老爷子看了很是吃惊:“这猫在抽什么风?”   “咳。”何明宇实在不想认黑白这只蠢货了,他一手拎起顾恩泽,“走了。”   何老爷子默默地看着孙子起身朝外走,终于只是对他背着光的修长高挑的身影问了声:“中午想吃什么?”   何明宇回头笑了笑,“做几个小呆喜欢吃的菜。”   顾恩泽从他胸前口袋露出圆滚滚的小脑袋留下一串清脆的声音:“想吃鳝鱼海鲜粥!”   “你怎么找到我的?”陈澄缩在两堵墙之间,瞪大的眼里掩不住的恐惧。   这里是一栋废弃旧楼的天台处,确实很隐蔽难找。   何明宇没有理他的疑问,直接挥出手里积聚得越来越亮的光团,蓝色的光隐没进顾恩泽的身体里,陈澄发出一声惨叫。   一道虚影在顾恩泽的身体上浮现。   黑白高高跃起,一阵哗啦啦的锁链敲击的声音响过之后,它四肢无声地落在地上,锁链的另一头浮在半空中捆着一个灰黑色的人影不断扭动挣扎。   “肮脏的灵魂。”   何明宇瞥了一眼便不作理会,走到瘫倒在地的顾恩泽身体旁,扶起他。他胸前的口袋处努力露出小圆脑袋的瓷娃娃发出欢呼声。   “啊,我可以回去了!”   “嗯。”何明宇弯了弯眼,把小瓷娃娃掏出来放到顾恩泽的胸口。   小瓷娃娃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半响后开始慢吞吞地往上挪。   三分钟后,何明宇开口道:“顾小呆……”   “何事?”顾恩泽努力爬到了自己的锁骨处。   “你做什么呢?”   “回身体啊。”   “怎么回?”何明宇俯下身去,双眼对上顾恩泽的黑豆眼,眼中藏不住的促狭。   “唔。”顾恩泽有些苦恼地看着何明宇乌沉沉的眼里一个圆滚滚的小瓷娃娃,“爬到嘴巴然后跳进去?你帮我把嘴巴掰开,掰大点。”   何明宇很给面子的露出虎牙笑了。   “好吧,何明宇。”小瓷娃娃磕倒在自己的锁骨上,闷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何明宇笑够了才敲了敲瓷娃娃的脑袋道:“静心凝神,默念督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斯为第一。”   顾恩泽渐渐沉入安详宁静的状态,等他再睁开眼,就发现何明宇变成正常大小的何明宇了,正垂着眼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   “啊。”顾恩泽露出笑容,伸手抱住扶着自己的何明宇,“我可以抱住你了。”   “嗯,不要松手了。”何明宇说。   ……   一阵风吹过,黑白嚷嚷道:“我们能回去了吗?我快被闪瞎了,本大爷不是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很抱歉因为三次元的事情,中间断断续续的。对不起大家了。 本书由 宝宝努力中 整理